







摘要:老年人體育鍛煉對身,。健康的影響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受微觀生命歷程和宏觀社會進程的雙重影響。基于2010-2021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的7期混合截面數據,總計覆蓋22 569份老年人研究樣本,使用多層交更隨機效應模型,分析了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回報在時間上的年齡、時期和世代3個難度的動態變化趨勢。研究發現,老年人體育鍛煉具有顯著的身心健康回報效應;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在年齡上表現為“先下降后上升”;世代效應呈“下降-上升-下降”趨勢,“40后”達到峰值,“50后”回落至低谷;時期效應則受全民健身政策和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影響,大致經歷“小幅上升-小幅下降-迅速回升-快速下降-緩慢復蘇”等5個階段。研究揭示了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回報的復雜性和多維性,強調持續體育鎂煉在健康老齡化中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回報;社會變遷;HAPC
文章編號:1001-747X(2024)05-0635-12 文獻標志碼:A 中圖分類號:G804.26
DOI:10.16063/j.cnki.issn1001-747x.2024.05.009
1問題的提出
21世紀以來,人口老齡化已成為全球最嚴峻的社會挑戰之一,尤其在中國,老齡化問題更加突出,老年人的健康狀況逐漸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如何有效改善老年人的健康,提高其生活質量,延緩衰老進程,減少疾病發生,已成為當前亟待解決的重要課題。
作為一種積極有效的干預手段,體育鍛煉被廣泛認為具有顯著的健康回報效應,不僅有助于提升老年人的身體健康,還能改善心理健康。然而,目前的相關研究多采用橫截面數據,僅關注某一時點或狀態下體育鍛煉與健康之間的關系,所得結論多為靜態結果,忽略了時間的動態作用,缺乏對這一效應放置于個體成長歷程、社會文化變遷中的動態變化機制中進行深入考察。在時間維度的研究中,年齡、時期和世代是最重要的3個因素。年齡效應指的是在不同年齡段體育鍛煉對老年人健康貢獻的差異;時期效應反映了在不同社會、經濟和政策背景下,老年人從體育鍛煉中獲得的健康收益的差異性;隊列效應則揭示了不同出生年代的老年人群在體育鍛煉中的健康收益存在的差異。因此,將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在“年齡-時期-世代”三重時間維度下進行系統考察,可以更加準確地揭示體育鍛煉對老年人健康回報效應的動態變化及其隨社會變遷而展現的趨勢。
本文采用分層APC交叉分類隨機效應模型(hierarchical APC-cross-classified random effects models,HAPC-CCREM),基于2010-2021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的7期混合截面數據,選擇共計22 569份老年人研究樣本,探討中國老年人體育鍛煉對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2個方面的回報效應在不同年齡階段、歷史時期和出生隊列中的波動與變化趨勢。
2文獻綜述
有研究證實,體育鍛煉可以促進老年人的健康,主要體現在身體和心理健康上,即老年人參與體育鍛煉不僅可以改善體適能、慢性疾病和身體功能,還被認為是提升老年人情緒健康的重要手段,能夠增強積極情緒和自我感受,降低患癡呆的風險,顯著緩解精神抑郁,對緩解失眠也具有顯著效果。然而該健康效應會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呈現不同的變化趨勢,本文首先從時間的三個維度(年齡、隊列和時期)將當前的研究進行梳理和回顧。
2.1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效應回報的年齡效應
年齡在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中起著重要的調節作用。盡管體育鍛煉的健康效應已得到廣泛認可,但隨著年齡增長,該回報效應是否會發生變化,研究結果呈現出2種趨勢。一是隨著年齡增長,健康回報呈現“下降趨勢”。根據運動衰退理論(theory of exercise decline),隨著年齡的增加,體育鍛煉對身體和心理健康的回報逐漸減弱,尤其是在高齡階段,身體功能的下降和慢性疾病的增加顯著降低了鍛煉的健康效益,這可能是由于身體恢復能力減弱以及運動損傷風險增加所致。另外老年人隨著年齡增長,身體健康惡化,社交支持減少,社會孤立感增加,導致體育鍛煉對心理健康的積極作用減弱,特別高齡老年人可能難以通過鍛煉來完全抵消社會孤立帶來的負面心理效應。另一方面,體育鍛煉對身心健康的回報并不是簡單的線性減少,而是呈現“U型”趨勢。即在早期老年階段健康回報可能有所下降,但在高齡階段,隨著適應性鍛煉、社交支持和心理健康的改善,回報效果可能再次增強。這一“U型”趨勢在心理健康方面尤為明顯,尤其是通過鍛煉增強社交互動和自我效能感,能夠有效緩解抑郁癥狀,并在高齡老年人中形成心理健康的“U型”回報效應。
2.2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效應回報的時期效應
體育鍛煉被廣泛認為是改善和維持老年人健康的有效手段。然而,不同歷史時期社會、經濟和政策環境對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也產生了顯著影響。在2010-2021年期間,老年人體育鍛煉和健身方面國家政策出臺,重大的公共衛生事件(霧霾和新冠疫情)發生,還有老齡化程度的不斷演變,使得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回報出現了較為顯著的時期波動效應。對這些健身健康政策、公共衛生事件等發生年份進行重點介紹,大致可梳理出這一時期的幾個發展特征。(1)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管理和全民健身政策的重要時點和政策。2011年陸續出臺了《全民健身條例》《全民健身計劃(2011-2015年)》《老齡事業發展“十二五”規劃》,2013年《關于促進老年體育發展的指導意見》,2016年《“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全民健身計劃(2016-2020年)》,2020年《關于加強新時代老齡工作的意見》和2021年《全民健身計劃(2021-2025年)》。這些重要時點和政策發布對于推動老年人體育鍛煉和身心健康有著極大的推動作用。(2)公共衛生事件。在2010年-2021年期間,有3大重要的公共衛生事件嚴重影響了老年人的體育鍛煉和身心健康:一是霧霾;二是流感;三是新冠疫情。中國的霧霾問題自2011年開始顯現,2013年達到高峰,之后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強有力的措施進行治理,2017年后,空氣質量有所改善,特別是在北方地區,霧霾天氣減少,霧霾治理取得了階段性成果。然而,直至今日,重污染天氣在冬季仍有發生,空氣污染的治理工作仍在持續進行。因而可以預測,2013-2014這2年的霧霾對老年人的體育鍛煉及健康回報效應產生了嚴重的抑制作用。2017-2019年間的流感季節對老年人的健康威脅較大,他們本身免疫力較弱,容易受到流感病毒的影響,尤其是H3N2病毒對老年人的致死率較高。而2018年的長春長生疫苗事件發生,引發了社會對疫苗安全性的質疑,疫苗接種率的波動導致一部分老年人放棄接種疫苗,進而增加了感染風險。2019年底暴發的新冠肺炎疫情對社會活動和公共健康造成了巨大沖擊,2020年的封閉隔離和經濟壓力等進一步影響了老年人的身體和心理健康,可以預測這2年的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回報效應應該會跌至谷底。但是2022年解封以后,老年人逐步恢復了體育鍛煉習慣,健康回報效應開始逐漸回升。
綜合上述事件,可以推測,在2010-2021年這個時間段中,全民健身、老年體育鍛煉、健康管理等重大政策的出臺可能極大提升了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如2011年、2016年和2021年,但是對老年人體育鍛煉和健康效應產生負面的重大公共衛生安全事件可能又將該回報效應降到最低,如2013-2014年的霧霾狀況、2019-2020年的新冠疫情。
2.3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效應回報的隊列效應
中國社會的快速變遷對老年人的體育鍛煉習慣和健康回報產生了深遠影響,隊列效應體現在不同代際老年人的體育鍛煉習慣、參與度及其健康回報上。本文將中國老年人分為3個主要隊列進行分析:(1)早期隊列(1920-1930年出生):這一代老年人經歷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經濟困境,由于物質匱乏和生活壓力大,他們的主要關注點是生存而非健康。因此,體育鍛煉并不是他們成長中的優先事項,鍛煉參與度普遍較低,多以輕度活動為主,如散步和廣場舞。這一代人的身體機能衰退較早,即便在晚年開始參與鍛煉,健康回報也相對有限。(2)中期隊列(1931-1940年出生):這一代人經歷了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社會變化,在20世紀50年代后逐漸進入社會穩定期。改革開放后的經濟發展顯著改善了他們的生活條件,健康意識也逐漸增強。有研究指出,這一代人在中年后享受到了社會經濟的提升,健康觀念得到加強,促進了他們在老年時期的健康回報。通過廣場舞、太極拳等體育活動,他們顯著降低了慢性病風險,獲得了較高水平的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回報。(3)晚期隊列(1940-1950年出生):這一代人在成長過程中經歷了“大躍進”、3年自然災害和“文化大革命”等重大歷史事件,這些事件對其長期健康產生了深遠影響。盡管在生活條件改善后,他們具有較強的體育鍛煉意識,但由于早期經歷的特殊歷史時期,他們在老年期通過體育鍛煉獲得的健康回報效應顯著下降。這些事件影響了他們進入老年期后的身體、心理和認知健康。這代人在老年期更容易患上慢性病,且身體機能恢復能力較差,導致健康回報低于其他代際。研究表明,20世紀50年代出生的人群,即便在中老年期采取了健康的生活方式,由于早期健康基礎的破壞,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仍顯著低于其他代際。
2.4當前研究存在的不足和本文的創新
2.4.1當前研究存在的不足
當前關于老年人體育鍛煉的研究雖然揭示了其對身體和心理健康的積極作用,但存在以下幾點不足。(1)在研究內容上。大部分研究局限于某一時點的橫截面分析,缺乏對體育鍛煉效應隨時間動態變化的考察,尤其在不同年齡階段和社會背景下的健康回報差異未被充分揭示。此外,現有研究較少從社會變遷和政策變化的宏觀視角分析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忽略了歷史和社會環境對老年人健康的潛在影響。(2)在研究方法上。目前,國內外關于體育鍛煉與健康關系的研究方法主要集中在干預研究(如隨機對照試驗)、橫截面數據研究和縱向面板數據研究。但是,干預研究的實施難度較大,時間成本高,且側重于短期效果,難以反映長期的健康趨勢和代際差異。橫截面數據的分析結果往往是靜態的,缺乏對個體或群體行為的時間維度的理解,無法揭示因果關系,也難以區分年齡效應、時期效應和隊列效應。縱向面板數據研究雖然能夠反映時間趨勢,但通常僅關注個體隨時間的變化,難以捕捉不同出生年代或經歷的重大社會變革而產生的群體間差異。(3)在研究數據上。現有研究大多依賴某一地區或某一年份的數據源,未能全面覆蓋不同歷史時期和社會背景下的老年人群體,難以反映體育鍛煉對健康的長期影響,尤其是在不同時期和隊列之間的健康回報差異。因此,數據的局限性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研究對老年人健康回報時間效應的全面理解。
2.4.2本文的創新
第一,多維時間視角的動態分析。本文通過分層APC交叉分類隨機效應模型(HAPC-CCREM),系統地從年齡、時期和隊列3個時間維度分析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克服了傳統橫截面和縱向數據研究的局限,彌補了現有研究對老年人體育鍛煉動態變化和長期健康趨勢缺乏深入考察的不足,這種多維時間視角有助于揭示體育鍛煉對不同階段、不同背景下老年人健康效應的變化趨勢。第二,社會變遷與歷史事件的結合。本文不僅考察了老年人個體層面的體育鍛煉與健康關系(年齡效應),還將其置于宏觀社會變遷和歷史事件的背景中,分析不同歷史時期、不同出生世代對老年人健康回報效應的影響(時期效應和世代效應)。通過將老年人的健康回報效應與中國近10年的社會經濟變化、政策推動及重大事件相結合,揭示了體育鍛煉效應的時期性波動和社會背景對健康回報的調節作用。第三,大樣本、長時段的數據支持。基于2010-2021年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的橫跨12年共7期混合截面數據,利用22 569份老年人樣本,數據覆蓋面廣、時段長,能夠更全面地分析體育鍛煉對老年人健康的長期影響,特別是不同出生隊列間的健康回報差異。該大規模數據為理解體育鍛煉對不同時代、不同代際老年人群體的健康回報提供了堅實的實證依據。
3研究數據與設計
3.1數據來源
本文使用的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綜合社會調查(CGSS)2010年、2011年、2012年、2015年、2017年、2018年和2021年共7期的數據(體育鍛煉和身心健康的測量題項在2010年之前的年份中沒有涉及)。使用CGSS數據具有以下2個明顯優勢:首先,該數據庫具備充足的時期跨度,能夠較好地反映不同時間段的變化趨勢:其次,測量工具保持一致,有助于數據的可靠性和可比性。合并這7期數據后,本研究選擇60-99歲老年人作為研究樣本(100歲及以上老年人樣本量較少,且參加體育鍛煉的可能性顯著降低,因而不納入本研究樣本)。在剔除身體健康、體育鍛煉等核心變量存在缺失值的樣本后,最終進入研究分析的樣本共22 569份。
3.2變量設置
因變量:(1)身體健康。自評健康是一種通過個體自我評價其整體健康狀況的有效手段,能夠反映出身體的多方面狀態。研究表明,自評健康不僅與實際健康狀況(如疾病診斷、死亡率等)高度相關,還能有效預測個體未來的健康風險。因此,自評健康因其簡單性和可靠性,廣泛作為身體健康的指標。本文的測量題目為“您覺得您目前的身體健康狀況是?”選項分別為:“很不健康、比較不健康、一般、比較健康和很健康”,分別賦值1-5分。(2)心理健康。抑郁癥狀是衡量心理健康的重要指標,尤其在老年人群體中,抑郁程度直接影響個體的生活質量和心理健康,被證明是評估心理健康的有效方式。本文采用“在過去的4周中,您感到心情抑郁或沮喪的頻繁程度”作為衡量心理健康的指標問題。選項包括“總是、經常、有時、很少、從不”,分別賦值1-5分。參考以往研究,該變量常處理為連續變量,本文也采用了類似處理方式,并使用類別變量進行回歸分析以進行穩健性檢驗,研究結果較為一致。
自變量:體育鍛煉。體育鍛煉的測量題目為“過去一年,您是否經常在空閑時間進行體育鍛煉嗎?”選項為“每天、一周數次、一月數次、一年數次或更少、從不”共5種,將前3種合并為“鍛煉”,將“一年數次或更少和從不”合并為另一類“不鍛煉”。
年齡:年齡為被訪者在調查年份中的實際年齡。為了減少多重共線性問題以及更清晰地解釋年齡對因變量的影響,本文對年齡進行了對中化處理。
世代劃分:樣本的出生年代為:1914年-1961年。在具體世代劃分時,第一個世代涵蓋了1920年之前出生的全部樣本,剩余世代均按照10年為一個世代,分別代表“20前”“20后”“30后”“40后”“50后”(“50后”涵蓋了1960和1961的樣本)。
時期劃分:觀測時期共包括7期,分別是2010年、2011年、2012年、2015年、2017年、2018年和2021年。
控制變量:參考已有的研究,基于7期調查數據的連續性和可獲得性,本文的控制變量主要包括人口學特征變量(性別、戶口類型)、社會資本和關系變量(工作情況、婚姻狀況、子女數量)以及社會經濟地位變量(受教育程度、現在主觀社會地位、個體年收入)等。具體變量設置及操作化情況詳見表1。
3.3分析方法
年齡一時期一隊列(age-period-cohort)分析法常用于解構社會科學研究中3種時間效應:年齡效應、時期效應和隊列效應,但因為隊列=時期一年齡,三者之間存在線性依賴關系,即APC模型存在“識別問題”。為應對這一挑戰,分層年齡-時期-隊列模型(hierarchical age-period -cohon model,HAPC)采用混合效應模型,將個體嵌套在隊列和時期中,將個體層級數據與群體層級數據分開處理,從而在一定程度上緩解APC模型中的“識別問題”,更好地估計各個效應的獨立影響。與干預研究、橫截面數據研究和縱向面板數據研究相比,HAPC模型不僅能夠同時考慮個體的年齡(年齡效應)、特定時期的社會背景(時期效應),以及群體的歷史背景(隊列效應),還能夠展現隨著時間推移和社會變遷體育鍛煉對老年人健康回報效應的動態變化。總體而言,HAPC模型通過在微觀和宏觀層面同時進行分析,提供了比傳統研究方法更為深刻和多維的洞察,有助于更好地理解老年人體育鍛煉對健康影響的復雜機制。
本研究通過4組模型來分析老年人體育鍛煉對身心健康的影響。
3.3.1模型1:基準模型
基準模型(1)定義如下:
3.3.2模型2:年齡效應
為了測量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回報的年齡效應,參考Yang和劉云波的做法,在模型(1)的基礎上加入了體育鍛煉與年齡及其平方的交互項,得到如下模型:
3.3.3模型3:世代效應
3.3.4模型4:時期效應
參照模型3,時期效應模型定義如下:
4研究結果與分析
4.1老年人體育鍛煉對身心健康影響的HAPC模型分析
表2呈現了基于分層模型的HAPC基本趨勢,模型(1)-(4)的因變量為自評健康,模型(5)-(8)的因變量為心理健康。其中,模型(1)和模型(5)為基準模型,只放入了體育鍛煉、年齡、年齡的平方和控制變量(版面所限,控制變量未呈現)。
模型(2)與模型(6)重點考察了隨著年齡增長,老年人體育鍛煉對自評健康和心理健康回報效應的變化。結果顯示,自評健康存在顯著的年齡效應(年齡及其平方項的回歸系數均顯著),但心理健康的年齡效應不顯著(年齡及其平方頂的回歸系數均不顯著)。無論是自評健康還是心理健康,體育鍛煉與年齡的交互項系數均為負,而與年齡平方的交互項系數均為正,這表明體育鍛煉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回報效應隨著年齡的增長呈現“U型”關系。圖1和圖2進一步直觀地展示了這一趨勢,即隨著年齡的增加,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先下降后上升。
模型(3)與模型(7)探討了世代差異如何影響體育鍛煉與健康之間的關系。世代效應可能反映了不同出生年代的人群在體育鍛煉習慣與健康觀念等方面的差異。表2的研究結果顯示,不管是自評健康還是心理健康,世代的回歸系數都非常顯著,這說明體育鍛煉的身心健康回報在不同出生世代的老年人之間存在著顯著的差異性,具體的變動趨勢如圖3和圖4。
模型(4)與模型(8)聚焦于時期變化對老年人體育鍛煉與身心健康回報關系的影響。時期效應可能由社會經濟環境、政策導向及文化變遷等多重因素共同驅動。表2的回歸分析結果顯示,無論是自評健康還是心理健康,時期的回歸系數均非常顯著(均為0.001,且顯著性水平為Plt;0.001),這表明在不同的時期內,老年人體育鍛煉的身心健康回報呈現出顯著的差異性,具體的變化趨勢如圖5和圖6。
4.2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效應回報的年齡效應
為了更加形象具體地呈現老年人體育鍛煉身心健康回報的年齡效應,對表2中的模型(2)和模型(6)的回歸分析以圖形方式呈現,其中圖1是老年人體育鍛煉身體健康回報的年齡效應,圖2是老年人體育鍛煉心理健康回報的年齡效應。
從這2幅圖示中,可以得到如下4點研究結果。(1)體育鍛煉的重要性。無論年齡如何變化,參加體育鍛煉的老年人在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上的收益均高于不參加鍛煉者。這表明體育鍛煉在老年健康管理中起著關鍵作用,不僅能顯著改善健康,還能延緩衰老、提升生活質量、增加社交支持,促進健康行為,幫助老年人實現健康老齡化。因此,鼓勵老年人參與適度、規律的體育鍛煉是提升生活質量和延長健康壽命的有效途徑。(2)健康回報的“U型”趨勢。隨著年齡增長,體育鍛煉的身心健康回報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趨勢。生理功能適應與鍛煉累積效應理論表明:長期規律性體育鍛煉對老年人健康的累積影響初期,衰老帶來的身體和心理功能退化可能使鍛煉效果不明顯,但長期堅持鍛煉的益處逐漸顯現,幫助身體恢復活力,提升心理適應能力,最終帶來顯著的健康回報。(3)心理健康的相對穩定性。相比身體健康,老年人體育鍛煉對心理健康回報的年齡效應波動較平緩,說明隨著年齡增長,體育鍛煉對身體健康的影響更大,而對心理健康的回報可能更持久。(4)心理健康拐點的早現。心理健康的“U型”拐點比身體健康出現得更早,表明心理老化可能比身體老化更早顯現并得到干預。心理健康問題的早期介入和社會支持有效,使得心理健康在較早階段出現改善,而身體健康的改善則需要更長時間積累。
4.3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效應回報的隊列效應
為了更直觀地展現老年人體育鍛煉對身心健康回報的世代效應,表2中的模型(3)和模型(7)的回歸分析結果通過圖形化方式呈現。其中,圖3展示了老年人體育鍛煉對身體健康回報的世代效應,圖4則展示了老年人體育鍛煉對心理健康回報的世代效應。
由此可見,無論是身體健康還是心理健康,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在不同出生世代上均表現出“下降-上升-下降”的趨勢。尤其是在20世紀20年代左右出生的老年人中,體育鍛煉對其身心健康的回報效應相對較低,甚至一度呈現負效應。盡管經歷了短暫的回升,但整體來看,體育鍛煉對這一代人的健康回報微乎其微。相比之下,“30后”和“40后”出生的老年人中,體育鍛煉的回報效應達到峰值。然而,隨著“50后”出生的老年人進入晚年,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又開始下降,甚至趨近于零或為負。
這種現象充分反映了各代人在成長過程中所處的歷史背景、社會變化、經濟條件、公共衛生發展和體育文化普及對世代效應的綜合影響。20世紀20年代出生的人在動蕩的社會環境中成長,經歷了軍閥混戰、抗日戰爭和經濟大蕭條,這些因素導致他們的身體和心理健康基礎較為薄弱,即便在晚年通過體育鍛煉,也難以顯著改善健康狀況。相比之下,20世紀30-40年代出生的人趕上了新中國成立后的經濟復蘇和社會穩定期,享有了較好的營養、醫療保障和體育鍛煉機會,特別是在全民健身運動的推動下,他們更早接觸并參與體育鍛煉,因而在老年時獲得了顯著的健康回報,回報效應達到高峰。然而,20世紀50年代出生的人在成長過程中經歷了特殊歷史時期,積累了嚴重的健康欠缺和心理壓力,盡管他們在老年時嘗試通過體育鍛煉改善健康,但因基礎薄弱和社會壓力增加,健康回報效應快速回落。這一趨勢充分說明了社會歷史因素如何深刻影響不同世代的健康狀況及其在老年時的體育鍛煉回報。
4.4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效應回報的時期效應
為了更直觀地展示老年人體育鍛煉對身心健康回報的時期效應,表2中的模型(4)和模型(8)的回歸分析結果通過圖形化呈現。其中,圖5展示了老年人體育鍛煉對身體健康回報的時期效應,圖6則展示了其對心理健康回報的時期效應。通過這些圖形可以看出,身體健康與心理健康的時期效應趨勢雖不完全相同,但基本一致。
這些趨勢按照時期基本可以分為5個階段。(1)小幅上升階段(2010-2012年)。這一時期,正處于“十二五”規劃階段,國家陸續出臺了多項全民健身政策,如2009年的《全民健身條例》、2011年的《全民健身計劃(2011-2015年)》及《老齡事業發展規劃(2011-2020年)》。這些政策一定程度地提升了老年人對健康的重視程度,推動了體育設施和健康服務的投入,使得體育鍛煉對健康的回報在這一階段達到了一個較高的高度。(2)小幅下降階段(2012-2014年)。雖然在這一階段,有全民健身政策和老年人體育政策的出臺,如《關于促進老年體育發展的指導意見》《健康中國2020戰略規劃》等,但是中國的霧霾問題從2011年開始變得顯著,2013年達到高峰,被稱為“霧霾元年”。人們帶上了口罩,減少了戶外活動,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受到了較大程度的影響,因而這一階段體育鍛煉的身心健康效應下降。(3)迅速回升階段(2014-2017年)。隨著大氣污染治理政策的實施,空氣質量在2014-2017年期間逐漸好轉,環境的改善使得老年人更愿意進行戶外活動,體育鍛煉的頻率和質量得到了提升,從而促進了他們的身體健康。另外,2016年連續出臺了幾項重要的全民健身政策如《老年人體育健身工程》《全民健身計劃(2016-2020年)》《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等,國家加大了對老年人群體的關注力度,推動了體育健身設施的建設和老年體育活動的廣泛開展。這些政策為老年人的體育鍛煉提供了更廣泛的支持和保障,促進他們的健康效應迅速回升,達到了新高。(4)快速下降階段(2017-2020年)。這一階段,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顯著下降,主要受到3個方面的影響。首先,政策效果進入平穩期。這一階段全民健康和老年健身政策出臺數量放緩,前面雖有政策支持,但政策效果歸于平穩。其次,老齡化加劇。到2017年,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比例快速上升,并且80歲及以上的高齡老人數量顯著增加,慢性病負擔加重,使得老年人從體育鍛煉中獲得的健康回報效應下降。最后,2019年底新冠疫情的暴發對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參與度和心理健康產生了重大沖擊,進一步加劇了健康回報效應的下滑。這些因素共同作用,導致了這一階段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回報的顯著下降。疫情使這一時期的健康效應跌至谷底,反映了社會突發事件對健康管理和鍛煉活動的重大沖擊。(5)緩慢復蘇階段(2020-2021年)。疫情的沖擊使人們更加意識到健康的重要性。隨著疫情防控的逐步推進和社會活動的恢復,人們開始更加注重身體健康管理。盡管疫情仍未完全消退,但大眾對健康的重視度明顯提高,重新參與鍛煉和健康活動,推動了身體健康回報效應的緩慢回升。同時,這一階段出臺了多項新的全民健身政策,如2019年《關于加強新時代全民健身工作的意見》和2021年《全民健身計劃(2021-2025年)》《全民健身條例(修訂版)》,以及《“十四五”體育發展規劃》和《關于構建更高水平的全民健身公共服務體系的意見》。這些政策進一步促進了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逐漸回暖。
5結論與建議
本文將老年人體育鍛煉與健康回報關系置于個體生命歷程和宏觀社會變遷去分析考察,運用HAPC模型,系統性地揭示了不同歷史時期、世代背景和年齡段對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效應的復雜互動關系,填補了以往研究在多維時間分析上的不足。這不僅為理解體育鍛煉在老齡化社會中的重要作用提供了新視角,還為制定未來更加精準和長效的老年健康管理政策奠定了理論基礎。
5.1結論
(1)老年人體育鍛煉具有顯著的身心健康回報效應。研究表明,體育鍛煉對老年人的身體健康和心理健康具有顯著的積極作用,無論是在不同年齡段、世代背景還是歷史時期,參與體育鍛煉的老年人健康水平均優于不參與鍛煉者,這凸顯了體育鍛煉在老年人健康管理中的重要地位。
(2)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回報隨著年齡推進呈現“U型”規律。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隨著年齡增長呈現“先下降后上升”的“U型”趨勢。初期鍛煉效果因衰老帶來的功能退化可能較為有限,但長期堅持鍛煉能夠帶來顯著的健康改善,尤其在老年后期。
(3)不同世代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存在顯著差異。不同出生世代的老年人在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上存在顯著差異,具體表現為:20世紀20年代出生的老年人由于成長過程中經歷了社會動蕩和經濟不穩定,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相對較低。相比之下,20世紀30-40年代出生的老年人得益于新中國成立后的經濟復蘇和社會穩定,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達到了高峰。然而,20世紀50年代出生的老年人由于經歷了特殊歷史階段,導致他們的健康回報效應再次下降。
(4)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隨歷史時期變化而產生波動效應。老年人體育鍛煉的健康回報效應在不同歷史時期呈現出波動變化,整體趨勢為:2010-2012年小幅上升,2012-2014年小幅下降,2014-2017年迅速回升,2017-2020年快速下降,2020-2021年回升。這一表現受到全民健身政策、老年健康管理政策和重大公共安全衛生事件的影響。
研究還存在一定局限,運用CGSS中7期橫向截面數據探討老年人體育鍛煉健康回報的3種時間變遷效應,但未深入分析該時間效應在不同老年群體中的異質性(如不同性別、不同年齡段、不同區域、不同教育程度、不同收入狀況等),在后續的研究中將進一步優化研究設計,以便更深入、綜合地探討體育鍛煉與老年人健康之間的時間動態關系和群體異質關系。
5.2建議
在中國步入老齡化社會之際,體育鍛煉所發揮的關鍵作用不容忽視。因此,應進一步增強老年人體育鍛煉的成效,緩解老齡化負面影響。
首先,應強化老年體育鍛煉的政策扶持與推廣力度。研究發現,全民健身政策顯著影響體育鍛煉的身心健康回報效應,政府需持續推動并完善全民健身政策體系,尤其要加大對老年人群體的宣傳力度,深化他們對體育鍛煉重要性的認識。可通過組織社區活動、開展健康教育及利用媒體宣傳等多種渠道,激勵老年人參與適度且規律的體育鍛煉,助力健康老齡化目標的實現。
其次,需完善社區層面的健身設施與服務體系,并為老年人制定個性化的健身計劃。社區作為老年人日常生活的重要依托,政府及社區管理者應加大對社區健身設施的投入力度,確保老年人能夠便捷地進行體育鍛煉。同時,社區還應根據老年人的身體健康狀況、年齡階段和出生世代等特征,提供個性化的健身指導方案,并配合固定的健康監測服務,以科學指導老年人進行鍛煉,有效預防運動傷害。在面對疫情等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時,更應該為他們設計特殊的適合居家的身體鍛煉方案,并提供必要的心理支持,使他們能夠平穩度過特殊困難時期。
最后,建議促進跨代交流與社會支持網絡的建設。通過加強跨代溝通與社會互動,可以顯著增強老年人的社會支持體系,增強異質性社會資源和信息的傳遞,進而改善他們的心理健康狀況。政府與社會組織應積極開展跨代交流活動,如鼓勵家庭成員共同鍛煉、社區聯誼體育活動、專業健身社會指導員進社區等,為老年人提供更多體育鍛煉和社會交往機會,減輕孤獨感,提升他們的生活滿意度與幸福感。
作者貢獻聲明:
張曉麗:提出論文選題與框架,撰寫論文。
王欣:分析處理數據,撰寫部分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