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時期體育文化背景下日本體育產業發展歷程研究

摘要：現代日本體育文化深刻反映了其社會變遷與時代發展，主要歷經了3個標志性階段。“昭和體育文化”時期日本體育經歷了從艱難復興到全面繁榮的發展過程，不僅推動了體育產業的進步，更在國民精神的重建中扮演了關鍵角色：伴隨著經濟的持續繁榮，“平成體育文化”時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多元化浪潮，體育產業空前興盛，體育競技水平顯著提升，大眾體育廣泛普廈，成為國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邁入“令和體育文化”新紀元，體育文化更加注重創新、包客與可持續性，科技與體育的深度融合為體育產業的發展注入了新活力。基于此，從宏觀角度審視日本“昭和”“平成”及“令和”3大時期，著重分析在3個不同時期背景下，體育文化特征的演變如何為體育產業發展提供獨特價值。

關鍵詞：體育文化；日本體育產業；發展歷程

文章編號：1001-747X（2024）05-0655-05 文獻標志碼：A 中圖分類號：G80-052／313

DOI：10.16063／j.cnki.issn1001-747x.2024.05.011

不同時期體育文化背景下現代日本體育發展方向與目標是有所差異的。昭和時期主要體現在政府積極增建體育場館設施、培養專業人才，著重發展企業體育；平成時期以社區為基礎，以推廣綜合性體育俱樂部為重點，將體育運動作為永久發展的事業性計劃；令和時期致力于構建體育與企業間的深度合作機制、改造公共設施、最大限度地利用體育作為催化劑，創造出豐富的體育文化。

1昭和時期（1945-1989年）體育文化背景下體育產業發展特點

從歷史視域和宏觀視野來看，現代日本體育文化發展沿著昭和、平成和令和3個時期進行變遷與演進（見圖1）。昭和時期企業與政府在體育文化中占據核心地位。20世紀60-80年代企業主導球隊的宣傳與推廣，以籃球與橄欖球為代表的企業體育占據著重要地位；20世紀70-80年代經濟飛速增長充盈政府財政儲蓄，由政府主導的體育設施建設成為主流，但在一定程度上減緩了日本體育產業發展進度。

20世紀70年代末，面對石油危機后全球經濟形勢變化，美國和英國財政惡化陷入發展困境。美國里根政府視危機為契機，將私營部門的活力注入公共部門。例如：美國“公園與休閑委員會”在20世紀80年代大幅縮減補貼，基于市場營銷的籌資方法迅速普及，地方政府紛紛激勵企業介入城市建設和公共管理，提高公共財政的運作效率，推動私營經濟注重長期目標和社會效應。英國政府面對經濟危機后失業率上升、生產率低下、英鎊不斷貶值等問題，實施了國有企業私有化及放寬管制等政策。例如：英國強制競爭性招標（CCT）制度的誕生，該制度是由20世紀80年代英國時任總理撒切爾和美國總統大聯盟領導的保守黨執政時期推行，要求政府部門在采購公共服務時必須公開招標信息，通過強制性、競爭性招標程序來選擇服務提供商，它也是日本制定管理者制度的原型，為體育產業化發展奠定了基礎。

2平成時期（1989-2019年）體育文化背景下體育產業發展特點

日本昭和時期的體育文化主要是由企業與政府主導，但隨著泡沫經濟的破滅，這一穩固體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沖擊，經濟衰退的浪潮席卷而來，企業業績普遍下滑，導致企業體育部門縮減，體育界因此遭受了重大打擊。在此背景下，以地域為核心的職業體育聯盟——日本J聯賽應運而生，成為推動日本體育發展的新動力。它不僅為職業體育注入了新活力，還通過其獨特的運營模式，將體育與地域文化緊密相連，激發了民眾對體育的熱愛與參與。同時，地方政府也積極響應這一變革趨勢，大力支持J聯賽俱樂部的建立與發展，極大地改變了日本體育發展模式。

在這一歷史轉折點上，體育被賦予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成為激活地區活力的“催化劑”。它不僅展現了超越運動本身的魅力，更深刻地激發了社會層面的積極變革。一方面，通過體育賽事和活動的舉辦，體育為地方居民搭建了一個共同參與、共同體驗的平臺，從而催生深厚的“公民自豪感”，它不同于“家鄉之愛”或“社區歸屬感”，而是蘊含著更加積極和主動的意涵，即居民們意識到自己是城市命運的共同締造者，通過積極參與、共同努力，可以為改善自己生活的地方貢獻力量。這種基于個人責任和主人翁意識的自豪感是推動城市持續發展、社會和諧進步的重要動力。因此，體育在這一時期不僅促進了體育產業的繁榮與發展，更在無形中加深了居民對城市的情感聯系和社會認同，為構建更加緊密、和諧的社會關系奠定堅實基礎。另一方面，體育的職業化進程顯著提升了其內容的吸引力與觀賞價值，使之成為一塊強有力的“磁鐵”，吸引著越來越多的觀眾。這一轉變不僅為體育本身帶來更多的曝光度與關注度，還為其開辟了包括贊助資金與轉播權費用等獲取經濟支持的新途徑。這些經濟資源的注入成為了地方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進一步強化了體育在促進地域經濟繁榮中的催化作用。相比之下，業余體育雖然在構建社區文化、增進居民交流等方面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在直接刺激地域經濟增長方面顯得力有未逮，而職業體育憑借其高度的商業化運作與廣泛的影響力，能夠更有效地激發地域經濟的活力，為地方帶來顯著的經濟效益。因此，從推動地域經濟繁榮的角度來看，職業體育更具備顯著的優勢與潛力。

簡言之，平成時期日本職業體育在全國范圍內實現了廣泛覆蓋與深化發展，為日本職業體育的繁榮構筑了穩固的基石。通過地域性的創新舉措，如借助足球推動城市復興與社區融合，不僅增強了自身的社會影響力，還成為激活人口外流與老齡化地區經濟活力的重要力量。進入平成末期，繼日本J聯賽之后，男子職業籃球B聯賽及職業乒乓球T聯賽相繼涌現，這些新興賽事的興起進一步優化了體育設施建設，為步人令和時期后體育產業的持續興盛奠定了堅實基礎。

3令和時期（2019年至今）體育文化背景下體育產業發展特點

令和時期體育文化發展歷程可視為在昭和與平成時期所奠定的堅實基礎上，在公私合作體系中融入“高水平文化”這一關鍵要素，形成倒三角模型（見圖2），實現體育文化的多維度提升與躍遷。

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和人們對生活質量要求的提高，體育社區建設的理念被賦予了新的內涵與意義。日本體育振興所依托的新公私合作體系是通過構建由“政府”“社區”（即居民作為消費主體）與“企業”三者緊密聯結的三角形框架，來激活一系列新經濟形態，如“公私合作”“非營利組織”以及“社區商業化”等作為中堅力量來實現“體育社區建設”。這一過程的核心在于通過整合多方資源，即體育社區建設不僅局限于建設道路、公園、景觀及體育設施等“硬件”，更涵蓋了豐富多樣的體育、娛樂、健康等“軟件”。在持續謀求城市改善的過程中，該體系倡導從“本土產業”“土地多功能整合”“新興產業”及“觀光產業”等4個不同角度進行戰略性發展。

令和時期體育文化中“高水平文化”這一概念被賦予了新的時代意義，它不僅代表日本歷史悠久、成就卓越的文化形式（非物質文化遺產、精致飲食及佛教藝術等），更成為了體育領域追求的方向之一。在19世紀前后的歐洲，“高水平文化”往往局限于特定社會階層，但隨著時代的變遷，20世紀大眾文化的興起使更多人群能夠享受這份瑰寶文化。對于體育而言，進一步推動“高水平文化”的民主化、大眾化，意味著要打破傳統界限，注重提升賽事競技水平的同時關注賽事周邊服務的附加值，為企業和個人創造更加個性化的服務環境。近年來，國際大型體育賽事推出了高價門票配套服務，如2019年日本橄欖球世界杯的接待計劃和因疫情而有所調整的東京奧運會高價開幕式門票等，這些嘗試都呈現了體育服務向高附加值方向發展的趨勢。令和時期體育文化發展離不開體育服務提供商的創新與努力，他們需具備強大的接待能力、銷售能力、敏銳的市場洞察力，將高質量的體育服務帶給更多消費者，實現此目標的關鍵路徑在于企業贊助體育賽事的效益最大化，通過培育深厚的體育文化氛圍與提升體育賽事服務的專業化水平，以維持并持續激發企業對體育賽事贊助的積極與熱情。此外，為發展體育場館及其他基礎設施構建并優化新公私合作體系，也是推動體育服務領域全面進步與繁榮的關鍵策略之一。

通過上述策略的實施，日本體育文化能夠實現從單一、線性的三角形發展模式向多元化、深厚且寬廣的梯形發展模式轉變。這一轉變旨在豐富和深化日本的體育文化，使其更具層次感和包容性。為了達到這一目標，除了核心策略外，將進一步探討2個橫向發展的維度，它們共同作用于原有框架之上，以拓展并強化體育文化的基礎，使其呈現出更加寬廣和穩固的梯形結構。

由圖1可見，左橫向維度聚焦于“體育的區域催化效應”，其核心策略在于構建一個高效機制。該機制能夠充分利用體育活動的魅力與影響力，激發民眾參與熱情，進而為地區帶來顯著的社會經濟效益。通過體育賽事、體育旅游產業的精心策劃與推廣，吸引外部游客流入，促進當地旅游業的繁榮，形成良性經濟循環。同時，建立“地區體育委員會”作為核心指揮機構，負責統籌協調區域內體育資源的配置與優化，推動職業體育與社區體育的融合發展，增強地區體育文化的凝聚力和影響力。右橫向維度聚焦于“體育社會影響力與可持續發展”，它將體育視為一種強大的社會工具，通過創新性的體育實踐與活動，直接參與并解決社會問題，促進社會的和諧與進步。這一維度強調體育與全球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的深度融合，以及“體育與創造共同價值”（CSV）理念的實踐。它鼓勵利用職業體育的社會影響力，開展跨領域的聯合活動，如通過體育促進社區融合的同時重視體育教育的輔助作用，普及體育教育、提高體育素養，推動包容性社會的發展，確保每個人都能從體育中獲得成長與改變的機會，共同創造一個更加公正、包容、繁榮的社會。綜上所述，左橫向維度側重于通過體育促進地區經濟繁榮與社區活力，而右橫向維度更強調體育在解決社會問題、推動社會可持續發展方面的獨特價值。

4企業對體育的興趣日益增長

“構建富饒的體育社會”是3個核心驅動力協同并進、持續壯大的成果。在此過程中，擴大體育產業規模是不可或缺的基石。進入令和時期，3個維度的發展態勢愈發強勁，2021年東京奧運會與殘奧會的成功舉辦正是其背后的重要推手，它們極大地提升了社會各界對體育的關注度與企業的關心度，為體育產業的蓬勃發展鋪設了堅實道路。

隨著日本乒乓球與羽毛球項目在全球范圍內迅速崛起，男子籃球與排球國家隊超乎預期的高水平競技表現，柔道與摔跤等傳統優勢項目的持續輝煌，加之運動員在世錦賽、世界杯以及巴黎奧運會上的輝煌戰績，共同繪制了令人矚目的體育成就。此外，日本職業足球J聯賽和籃球B聯賽中的新興球隊雖然組建時間不長，規模不大，但在全球體育市場中的潛在價值卻不容小覷，其作為投資對象的吸引力也在不斷增加。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初創企業正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投入到體育事業中，尤其是深耕IT領域的公司，它們敏銳地洞察到體育領域所蘊含的無限可能，并致力于將網絡直播、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等前沿技術融人體育產業，以實現技術革新與產業升級。這種跨界融合不僅極大地提升了體育賽事的觀賞性與娛樂性，還為J聯賽與B聯賽等成長型產業注入了新的活力和動力。

在昭和至平成時期，企業贊助職業體育已蔚然成風，但企業參股甚至獲得管理權卻鮮有先例。進入21世紀，這一格局發生了顯著變化，以軟銀（2004年）、樂天（2004年）及DeNA（2011年）為代表的大型IT企業，相繼獲得了職業棒球隊的管理權，開啟了企業深度介入職業體育的新紀元，形成第一次熱潮。隨后，新興IT企業紛紛效仿，積極尋求職業運動隊和俱樂部的經營權，掀起第二次熱潮。這一趨勢預示著科技與體育的深度融合將成為未來發展的重要方向。原本J聯賽和B聯賽等職業體育賽事曾因缺乏專業的體育場館和競技設施而面臨觀眾基礎薄弱、盈利模式不穩定等因素的挑戰。隨著日本體育廳主導建設的體育場館投入使用，以及民間資本對體育市場的積極開拓，職業體育的硬件設施得到了顯著改善，“體育+科技”的理念深入人心，體育在社會中作為公共產品所承擔的社會貢獻角色日益凸顯，職業體育所蘊含的巨大潛力和價值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認可。

第一次熱潮結束后，2013年東京奧運會成功申辦及2015年體育廳的設立標志著日本體育界經歷了一場深刻的“范式轉變”，即從單純的體育發展轉向利用體育全面促進社會發展的新思維。這一轉變激發了企業對體育領域的濃厚興趣與積極參與，企業投資體育的熱情空前高漲。一系列標志性事件隨之涌現：日本最大網絡廣告代理商CyberAgent公司在2018年收購了J2聯賽球隊“町田澤維亞”的管理權；Akatsuki公司得益于移動游戲業務的快速增長，開始涉足足球領域，收購了東京“綠茵”俱樂部的部分股份，并將其作為關聯公司；緊接著Mixi公司在2019年初宣布收購B聯賽熱門隊伍“千葉噴氣機船橋隊”的控股權，進一步加深其在體育產業的布局。進入令和時期，企業投資體育的浪潮更加洶涌，2019年7月，Mercari公司從日本制鐵公司手中收購了J1聯賽鹿島鹿角足球俱樂部發行股票的61.6％，掌握了公司的運營權，這一戰略舉措不僅彰顯了其在體育領域的雄心，更巧妙地利用鹿島鹿角這一知名品牌來提升自身在全國范圍內的認知度與社會影響力。值得注意的是，這股投資熱潮并未局限于大都市的熱門球隊，如同年8月萬代南夢宮娛樂對B級聯賽“島根須佐之男魔術隊”的控股，展現了企業對地方體育隊伍同樣寄予厚望。地方球隊雖面臨商圈有限及贊助資源稀缺等挑戰，但可以實現共同價值創造（CSV）管理，即將俱樂部運營與社會貢獻緊密相連，培養穩定的球迷基礎，增強社區凝聚力與公民自豪感，為企業投資帶來獨特的價值回報。

除了IT企業外，眾多非科技領域的企業也洞察到了職業體育領域的巨大潛力與機遇。例如：2017年4月日本電視購物巨頭Japanet Holding公司取得“長崎瓦倫”足球俱樂部經營權：2018年5月RIZAP公司取得“湘南比馬”足球俱樂部經營權。這些非傳統體育行業的巨頭正積極跨界布局，預示著職業體育將成為企業多元化戰略中的重要一環。隨著“高水平文化”的不斷發展、體育服務的不斷推進，在令和時期對職業體育的投資將進一步增長。2024年奧地利紅牛集團宣布收購日本J聯賽“大宮松鼠隊”，成為J聯賽歷史首支完全由外國資本控股的球隊。紅牛在全球范圍內，包括美國、德國及巴西等地均成功運營足球俱樂部，其雄厚的資金實力、卓越的球員與教練員培養體系，以及先進的團隊管理理念和市場營銷策略，無疑將為日本職業體育界注入新的活力與靈感。未來，隨著外資控股經驗的引入和增加，將更加促進日本職業體育在競技水平、商業運作及國際影響力等多方面的全面提升。

作者貢獻聲明：

原田宗彥：提出論文選題，整理文獻并確認研究思路，撰寫、修改論文。

郭偉：梳理、分析文獻資料，撰寫論文部分內容，翻譯論文。

王蓉：整理資料，修改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