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邏輯機制與促進策略

〔摘要〕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有助于拓寬農民增收渠道，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推動共同富裕。考察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進共同富裕問題，需要從生態產品的概念與類別、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內涵出發，剖析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的經濟效益、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在此基礎上，從提高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社會認知、摸清生態產品資產存量、評估生態產品的資本總值、激活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市場活力、保障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持續穩定等方面提出以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的路徑策略。

〔關鍵詞〕

鄉村振興；生態產品價值；共同富裕

〔中圖分類號〕X22；F323；F124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

1008-0694（2024）06-0073-07

〔作者〕

石華平 副教授 西華大學經濟學院 成都 610039

楊延萍 碩士研究生 西華大學經濟學院 成都 610039

胡 蝶 碩士研究生 西華大學經濟學院 成都 610039

〔基金項目〕

成都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成都公園城市生態產品價值轉化與實現機制研究”（2023BS027）；四川旅游學院成都市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基地成都綠色低碳發展研究基地項目“成都龍泉山城市森林公園生態產品價值轉化機制研究”（LD2024Z11）；2023年度四川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四川省鄉村振興重點幫扶縣共同富裕實踐路徑研究”（SCJJ23ND146）。

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集中體現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1〕。進入新時代，我國已成功實現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打贏脫貧攻堅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為促進共同富裕、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2〕，人民群眾已經從追求溫飽轉向追求幸福，從追求低層次基本生活需求轉向追求高層次美好生活需要〔3〕。2020年10月，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明確提出，到2035年，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最艱巨的任務在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最大的難點在農村〔4〕。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5〕，這也是由我國農村發展不充分、城鄉發展不平衡的社會主要矛盾決定的。我國農村地區生態資源富饒，但經濟欠發達，表現為“生態高地、經濟洼地”的典型特征。鄉村振興背景下，解決好“生態優勢-經濟價值”轉化的核心問題，推動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對拓寬農民增收渠道，提高農民經濟收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促進共同富裕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

一、文獻回顧

學術界圍繞通過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縮小城鄉收入差距，進而推動共同富裕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開展了卓有成效的研究。一是關于生態產品概念界定。學者們指出，生態產品是生態系統通過生態過程或與人類社會共同作用，為增進人與自然可持續福祉提供的產品和服務〔6〕。廖茂林等（2021）基于產品的供給視角、消費視角、功能視角和人與自然互動等方面界定了生態產品的概念〔7〕。也有學者從廣義和狹義視角加以界定，認為狹義的生態產品指維系生態安全，保障生態調節功能，提供良好人居環境等天然產品；廣義的生態產品考慮了自然因素與人類勞動的共同作用，通過清潔生產、循環利用、降耗減排等途徑，減少對生態資源的消耗，其目的是維護生態平衡、維持生命健康〔8-9〕。還有學者將生態產品按價值劃分，如物質產品價值、調節服務價值和文化服務價值等〔10〕。

二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研究。在理論研究上，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過程包含“生態資源—生態產品—經濟收益”。生態資源的正外部性內化為生態產品，生態產品在轉化為消費產品的過程中產生經濟收益〔11〕。學者們根據產品屬性將生態產品分為生態公共產品（自然要素類+自然屬性類）、生態私人產品（自然要素類+自然屬性類+生態衍生品+生態標識品）、生態準公共品（自然屬性類+生態衍生類+生態標識類），指出在實踐過程中，應根據生態產品的不同屬性，探索多元化的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12〕。如建立健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體系、評估與考核制度、綠色金融體系、補償體系、交易體系等〔13〕。還有學者從不同側重歸納總結了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路徑，如以科技創新為主線、以綠色轉型為主線、以品牌建設為主線、以品質提升為主線、以促進交易為主線、以“生態+”為主線等〔14〕。

三是關于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的研究。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與生態富民具有內在的一致性，廣大農村地區具有最普惠的生態優勢，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能縮小區域之間、城鄉之間、鄉村群體之間的收入差距〔15〕。因此，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是推動共同富裕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徑。在作用機制上，生態確權、市場機制、利益分配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賦能共同富裕的關鍵。其中，明晰產權是前提條件，完善機制是核心環節，公平分配是必然要求〔16〕。同時，以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賦能共同富裕，必須充分發揮政府的導向作用，加強生態確權和價值核算等基礎體系建設，創新完善市場化運行機制，充分借鑒國際慣例、遵循國際規則等〔17〕。

通過上述文獻梳理，發現雖然學者們對生態產品價值實現進行了充分研究，但在鄉村振興視閾下探討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的研究相對缺乏。主要表現在：一是不同類型的生態產品價值核算標準研究成果偏少。二是缺乏生態產品價值轉化的系統理論研究。如上文提到生態產品價值分為物質產品價值、調節服務價值和文化服務價值，實際操作過程中可能存在產品分類邊界模糊、價值核算困難等問題，從而難以準確衡量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對促進農民增收、縮小城鄉差距的貢獻率。三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的機制研究尚顯不足，缺乏從生態產品內在屬性入手，系統分析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賦能共同富裕的內在機理。基于此，本文在辨析生態產品概念與類別的基礎上，探究了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的邏輯機制，并在鄉村振興視閾下提出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促進共同富裕的推進策略。

二、生態產品內涵特征

1生態產品的概念

關于生態產品的內涵，學術界已進行了深入探討，但尚未達成共識〔18〕。概括來講，國內學者提出的生態產品概念，與國外學界廣泛使用的“生態系統服務”或“生態標簽產品”的概念比較接近〔19-20〕，屬于生態系統服務的延伸。《國務院關于印發全國主體功能區規劃的通知》（國發〔2010〕46號）指出，“生態產品”是維系生態系統安全、保障生態調節功能、提供良好人居環境的自然要素，包括清新的空氣、清潔的水源和宜人的氣候等。相應地，國內學界對“生態產品”的內涵也作了闡釋。如王金南等（2021）認為生態產品是生態系統通過生態過程或人類社會生產共同作用，為增進人類及自然可持續福祉提供的產品和服務〔21〕。謝花林等（2022）認為生態產品是人類從自然界直接獲取或經加工的具有物質供給、生命支持、環境改良和文化傳承的產品與服務的集合〔22〕。基于生態產品的內在屬性，本文將生態產品定義為生態系統為人類社會提供的物質產品、調節服務和文化服務，以增進人類福祉和維系生態發展。其中，物質產品主要是指生態系統向人類社會提供的有形物質資料，如農作物、森林、河流等，能在市場上進行交易，為人類帶來直接效用。調節服務是指生態系統依靠自身修復和調節功能，為人類生存與發展提供舒適的環境，如空氣凈化、氣候變化、水土涵養等，難以在市場上交易，其目的在于維持生態系統發展。文化服務是指生態系統自身或人類有意識地改造形成的獨特資源，如優美風景、獨特地貌、人文景觀等，給人類帶來非物質惠益和精神享受。

2生態產品價值實現

隨著經濟社會發展，人類的需求不僅包括對農產品、工業品和服務產品的需求，也包括對清新空氣、清潔水源、宜人氣候等生態產品的需求。正是因為這一需求，為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創造了客觀條件。生態產業化和產業生態化不僅是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基本方式，也是鄉村振興的重要途徑，是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生態高水平保護深度融合的一體兩面〔23〕。

根據生態產品的屬性和類別劃分，可將物質產品按照產業生態化發展原則限制開發，在確保生態環境可持續發展的前提下，推進生態產品實現“生態價值-經濟效益”轉化，拓寬農民增收渠道，提高農民可支配收入。文化服務按照生態產業化發展原則有序開發，在保護生態環境的基礎上，合理有序地開發利用，推進生態產品實現“生態價值-社會效益”轉化，以提供更多優質生態產品更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的需要。調節服務按照“保護優先，合理利用”的原則，推動生態產品實現“生態價值-生態效益”轉化，保障氣候系統生態平衡，保護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維護生態安全和推進高質量發展。

三、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的邏輯機制

1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經濟效益

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有助于提供更多的優質生態產品，更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是推動共同富裕的重要抓手和有效途徑〔24〕。

優美的生態環境也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原動力，將生態資源轉化為生態資本，就能夠為實現經濟價值創造條件。共同富裕的核心要義是富裕。我國農村地區具有最普惠的生態資源優勢，但經濟發展相對落后，表現出“生態高地”和“經濟洼地”的矛盾。要實現共同富裕，必然要將生態產品作為生態要素置于財富分配框架，以拓寬農民收入渠道，提高農民可支配收入。此外，共同富裕的基本特征是共享。生態資源具有空間分布均衡性、初始稟賦公平性、產品形態多樣性等特征，促進生態產品價值轉化能更好地實現收入與財富公平分配，不僅體現了共同富裕的共享特征，也有助于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剪刀差”。因此，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經濟效益的邏輯就是將零散化、碎片化的生態資源通過優化整合，利用“政府+市場”方式使生態產品價值在勞動再生產過程中實現價值增值，推動“綠水青山”的生態資源轉變為“金山銀山”的生態資產，確保農民持續增收，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從而推動共同富裕〔25〕。

2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社會效益

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認為，當人們的物質需求得到滿足后，會繼續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需求。在高質量發展階段，不斷滿足人民群眾的精神需求也是實現共同富裕的應有之義。生態產品的文化服務之所以能滿足人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精神需求，主要緣于它的形成不僅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有人類有意識、有目的的主觀改造。那么，生態產品的文化服務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的邏輯機制是什么？首先，在“生態資源-生態產品”轉化過程中需要人類的勞動供給，有利于為農村剩余勞動力提供大量就業機會，也增加了非農兼業收入，拓寬了農村就業渠道。因而，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衍生的就業效應能有效推動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其次，對生產者而言，生態產品文化服務價值認同激勵人們提供更多的優質生態產品以滿足社會需求，不僅使生產者獲得更多的經濟效益，也滿足了消費者的精神需求。再次，對消費者而言，生態產品文化服務價值認同提升了生態產品價值轉化率。生態產品的文化服務價值認同增加了消費者的付費意愿，有利于帶動地區第三產業發展，體現了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有利于為實現共同富裕創造條件。

3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生態效益

從某種意義上講，生態效益也是共同富裕的題中之義，是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的有效補充。我國農村地區具有顯著的生態資源優勢，但大量的生態資源未轉化為生態產品，更沒有轉化為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生態產品的調節服務價值具有初始稟賦公平性、非排他性等特點，滿足公共品屬性，消費者免費便可獲得。但事實上，無論是否付費，只要生態產品被消費者使用，該生態產品價值就得以實現〔26〕。因此，生態產品的調節服務價值實現過程中顯性價值難以具體量化，抑或是量化成本過高，難以轉化為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然而，生態系統利用能量流動、物質循環和信息傳遞功能，為人類提供良好的生態環境和氣候條件，能有效改善生態環境質量，滿足人們對高品質生態產品的需求，產生普惠性的生態效益，推動共同富裕。

四、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推動共同富裕的策略

1提高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社會認知

實現“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關鍵在于人。實現“生態產品-經濟價值”轉化依賴于市場需求驅動，提高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社會認知不僅有利于增加公眾對生態產品的需求，還有利于提升生態產品供給的質量。因此，推進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必須要提高社會對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認知水平。為此，需要強化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宣傳引導，通過電視、廣播、報紙等傳統媒體，以及短視頻、直播、公眾號等新媒體，普及生態產品概念、種類、形態等有關知識，提高社會認知水平，讓公眾明白什么是生態產品、生態產品有哪些價值、如何培育生態產品、生態產品有哪些實現途徑等，使社會公眾逐步轉變傳統思想觀念，提高生態產品價值認同，為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創造良好的社會氛圍〔27〕，提升生態產品的溢價能力，提高農民可支配收入，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推動共同富裕。

2核算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資產存量

豐富的生態資源是我國農村地區擁有的天然財富資產，推動“生態優勢—經濟優勢”轉化是促進農民增收，實現共同富裕的重要途徑。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首要任務是核算生態資源總量。通過對區域內生態資源（森林、濕地、礦藏、河流等）全面調查統計，建立全區域“一張網、一張圖、一個庫”的生態資源數據庫，實施生態資源全生命周期監管。不僅如此，在摸清區域生態資產“家底”的同時，還要關注生態資源的流量，確保生態價值實現能促進農民持續增收。現階段，促進鄉村地區生態產品價值實現迫切需要開展農村生態產品普查工作，建立生態產品的資本臺賬，建立區域生態產品目錄清單。同時，根據各區域生態資源稟賦和環境承載能力，編制與國民經濟核算相結合的生態資源資產負債表。

3評估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資本總值

建立健全生態產品價值核算體系，既能摸清區域生態產品價值的資本總量，也是推動生態產品價值實現，促進共同富裕的基本前提。一是規范全國生態產品分類標準。我國不同地區生態資源稟賦差異顯著，理應從國家層面頂層設計，統一界定生態產品內涵，規范生態產品分類標準，為建立生態產品全國統一大市場提供標準規范。二是科學制定生態產品價值核算方法。生態產品按內涵分為物質產品、調節服務和文化服務價值，生態產品的不同價值實現對共同富裕均有促進作用，但作用機制不盡相同。因而，應充分發揮生態產品的各種價值對推動共同富裕的作用。三是設定生態產品價值調節參數。為提高區域生態產品價值核算的科學性和準確性，考慮到地區生態環境、資源稟賦的差異，可探索采取分區、分類的方式，在生態產品價值核算中引入調整參數，以便更好地核算區域生態產品價值。

4激活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市場活力

市場化交易是生態產品價值轉化、解決生態環境問題的有效手段〔28〕。生態產品價值轉化面臨著信息不對稱、資源零散化、季節性交易等問題，導致交易成本高，缺乏經濟效率。因此，需要引導社會廣泛參與，搭建生態產品交易平臺，培育生態產品市場主體，提高生態產品轉化效率。鼓勵各地區搭建區域性的生態產品交易平臺，完善統一的產品認證、價格機制、交易規則等，形成公平公正公開、信息資源共享、多方主體參與的市場交易機制，輔之以綠色金融支持政策、生態產業扶持政策、生態產品補貼政策，協同推動生態產品價值實現。同時，鼓勵地區之間建立生態產品交易平臺聯動機制，加快建立全國統一生態產品交易平臺，提升生態產品價值轉化效率，提高農民可支配收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5保障生態產品價值實現的持續穩定

建立健全生態產品價值實現機制，是維持生態產品高質量供給的關鍵。一是拓寬生態產品綠色融資渠道。推進“生態資源-生態產品”轉化，最核心的問題是解決資金短缺難題。應充分發揮財政轉移支付作用，開發培育生態產品的綠色金融產品，提高綠色金融的資金供給水平。二是建立生態產品全產業鏈監管機制。從產品質量視角，強化生態產品品質監管，提高生態產品質量，以滿足人們對優質生態產品的需求。從產業鏈視角，注重生態產品甄選與溯源，利用物聯網技術，實現對生態產品生產、流通、消費的信息管理和溯源管理，實施生態產品動態監測，及時跟蹤生態產品形態變化。從產品安全視角，加強生態產品質量安全監管，完善生態產品信用制度，健全生態產品質量安全追溯機制，實現生態產品信息可追查、質量可追溯和責任可追究。三是完善生態環境損害責任追究制度。加強生態環境保護，培育優質生態產品，可探索建立領導干部任期生態環境保護責任制，對破壞生態環境行為建立負面清單，制定生態環境破壞賠償制度，強化損害賠償監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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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肖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