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勝選，全球汽車產業博弈新篇開啟？

特朗普勝選后，“美國優先”政策逐漸顯現，尤其是關稅政策和制造業回流措施，預計將重塑全球經濟格局，特別是對中美歐汽車產業鏈產生深遠影響。

美國大選結果塵埃落定，截至發稿，盡管距離特朗普走馬上任還有月余時間，但余波已然漸起：美聯儲繼續降息，歐盟內對潛在關稅反應不一，德國現執政聯盟面臨瓦解……等等動向均反映出美國內外對特朗普“2.0版”經濟政策可能帶來重大變化的綢繆未定。

11月6日，特朗普在佛羅里達州發表勝選演講，向支持者承諾“強大、安全、繁榮的美國將會實現，將打造黃金時代”。其競選搭檔、當選副總統的萬斯表示，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政治回歸”之后，將迎來同等重要的“經濟回歸”。

整體來看，特朗普的政策依舊以“美國優先”為核心。在經濟領域，他計劃延續上一任期的大規模減稅政策，推動《特朗普減稅與就業法案》永久化，目標是將企業稅率從當前的21%降至15%。此外，對外他還計劃實施更為激進的關稅政策；在能源領域，新政府預計將徹底摒棄拜登政府的新能源戰略，全面放開傳統能源生產，進一步釋放美國能源潛力。

所有這些政策變化均指向一個共同目標：重塑美國制造業體系，增強生產能力，營造有利于實體經濟投資的環境。同時，通過關稅手段限制外國工業制造品流入，間接提升本土產業競爭力。

關稅不只是“大棒”，也是談判工具

在競選期間，特朗普曾表示，當前的國際貿易體系被操控，損害了美國的利益，因此，他承諾在當選后推行“美國優先”政策，實現經濟再平衡。

“美國優先”政策的核心在于推動制造業回流，從而鞏固美國經濟基礎。一些美國內觀點認為，通過提高關稅，不僅能保護國內產業和就業，還能迫使過去幾十年因全球化浪潮而外遷的制造業回流，進一步強化美國的綜合國力。他們以19世紀下半葉為例，指出高關稅政策曾幫助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工業國，并最終確立其經濟霸主地位。

在特朗普第一個任期，美方依據“301調查”結果，對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大規模征收關稅，主要涵蓋機電產品，目標在于打擊中國制造，并限制中國企業對美投資并購。盡管彼時征收關稅清單中，并未特別提及中國汽車及其相關零部件，但隨著近年來中國汽車產業的快速發展，針對中國汽車的關稅話題已成為美方關注的焦點之一。

近期，特朗普已提名斯科特·貝森特為新任期的美國財政部長，表示后者將在確保“美國優先”的經濟政策制定中扮演重要角色。

貝森特對關稅政策的立場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他全力支持特朗普的經濟主張，尤其是在關稅措施、稅收改革和放松金融監管方面。他認為關稅是保護美國戰略產業和促進經濟獨立的重要手段；其次，貝森特強調關稅的靈活性，認為傳統關稅的主要功能是增加財政收入和保護關鍵產業，而特朗普政府賦予關稅新的角色——作為與貿易伙伴談判的工具。他主張對關稅政策進行“謹慎校準”，以調整國際經濟秩序，更好地服務于美國利益；最后，他提出逐步實施分層關稅的策略，同時通過放松國內管制，平衡企業發展與通脹控制。他強調，這種分階段實施的方式能夠避免對經濟造成突然沖擊，并通過配套政策抵消潛在的不利影響。

與此同時，貝森特形象地將關稅比喻為“桌上的手槍”，其作用在于威懾，實際使用則需謹慎。他還指出，關稅不僅是談判工具，還是財政收入的重要來源。值得注意的是，貝森特對高額關稅持審慎態度。針對特朗普提出的對所有外國進口產品征收20%關稅，以及對部分國家高達100%的關稅政策，貝森特認為，這些更像是談判中的策略性表述，而非最終的政策目標。

盡管面向所有貿易伙伴的關稅大棒是特朗普對外談判風格的一部分，但保護主義抬頭的前景，還是讓人擔心，美國關閉市場的舉措可能會引發更廣泛的貿易戰，從而減緩全球經濟增長并加劇通脹。彭博經濟研究院認為，特朗普第一任期內對中美貿易額數千億美元征收25%的關稅，雖然引發了不少新聞報道，但對宏觀經濟數據影響不大。然而，在第二個任期內，特朗普承諾對中國征收60%的關稅（新的說法是10%），對其他國家征收20%的關稅，這將改變游戲規則。如果特朗普兌現其競選承諾，并且世界其他國家進行報復，彭博經濟研究院的預測模型顯示，到2028年，美國在全球貨物貿易中的份額將從目前的21%降至9%。

產業政策調頭在即

拜登政府任期內，通過《通脹削減法案》和《芯片和科學法案》，美國意圖“吸引”全球資本和高科技企業向美國轉移。在與汽車產業相關領域，拜登政府專注于通過收緊燃油經濟性標準、鼓勵電動汽車普及以及增加對電動汽車、半導體和電池制造的投資，以減少汽車排放，并支持電動汽車產業的轉型。

特朗普對這兩項法案并不感興趣。在碳排放目標、化石能源與電動汽車路線、自動駕駛等領域，及馬斯克將領導新設立的“政府效率部”等潛在不確定性下，如果特朗普兌現競選承諾，可能會影響汽車制造商的計劃和投資資金分配，進而對整個汽車供應鏈產生廣泛影響。例如，阿爾法羅密歐今年早些時候表示，是否調整其長期產品戰略將依據美國大選結果而定。

在減排方面，特朗普表示將撤回減少汽車排放的目標，并曾稱氣候變化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騙局之一”。若當選，特朗普將第二次讓美國退出巴黎氣候協定，此前他在任時也采取過同樣的行動。

在電動汽車激勵措施方面，特朗普在上一屆總統任期內曾試圖取消電動汽車的稅收抵免，稱其浪費政府資金。在選舉期間，特朗普還表示，將取消鼓勵美國人購買電動汽車的回扣，并稱：“我將在第一天結束電動汽車強制令”。

顯然，若真的撤銷或減少聯邦補貼，這將促使汽車制造商、供應商和電池公司重新考慮其產品和投資策略。各大汽車公司已開始調整在北美的業務。11月21日，在加利福尼亞州開幕的洛杉磯車展上，現代汽車首席運營官Jose Munoz在被問及特朗普調整政策的影響時表示，現代不會改變在美電動汽車投資計劃，但將調整美國業務體制。同日，福特宣布將退出計劃在加拿大生產電池材料的合資業務，稱這一決策是綜合考慮技術趨勢變化、成本和需求的結果。有估算稱，若補貼減少且關稅導致價格上漲，美國電動汽車銷量可能減少30%，投資也會停滯。更有評論認為，美國在環保汽車領域的行動可能變得遲緩。

不過，盡管對電動化轉型并不“熱心”，但在汽車產業的智能化半場，特朗普新任期或對自動駕駛方向的產業部署提上日程。在自動駕駛領域，11月18日，彭博社報道稱，特朗普計劃將“構建完全自動駕駛汽車的聯邦框架”作為美國交通部的優先事項之一。此前，美國國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對無人駕駛車輛的監管非常嚴格，僅允許制造商每年部署2500輛無人駕駛汽車。無人駕駛汽車在美國仍處于試驗階段，且發展并不順利。例如，谷歌的自動駕駛出租車Waymo在舊金山多次遭到自動駕駛技術反對者蓄意破壞；在發生幾起事故后，加利福尼亞州監管機構于去年10月暫停了通用汽車旗下自動駕駛出租車Cruise的服務。

這對馬斯克和特斯拉顯然是個重大利好。10月，馬斯克宣布計劃從2026年開始大規模生產沒有駕駛員操控裝置的特斯拉無人駕駛出租車。此前，在特斯拉第三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上，馬斯克表示支持聯邦自動駕駛法規，并稱如果他獲得任何政府職務，將推動自動駕駛汽車在全美落地。

或促使中歐分歧彌合

在特朗普勝選之后，歐洲三大計算機芯片制造商——德國英飛凌、意法半導體以及荷蘭恩智浦的首席執行官們罕見集體發聲，表達了他們對于過去十年來行業所面臨的不確定性，以及民族主義政策趨勢給其業務帶來影響的擔憂。

在慕尼黑SEMICON Europa 2024的一場會議中，上述企業首席執行官們表示，得益于中國電動汽車市場的蓬勃發展，他們的公司在中國的業務表現強勁。然而，除了用于人工智能的芯片外，全球其他芯片市場普遍疲軟。他們抱怨稱，美國和歐洲政府要求每個地區都擁有自己的半導體生產線，這種傾向于區域自給自足的趨勢正在導致市場分裂，可能引發成本上升和關稅增加等問題，這已成為企業面臨的日益嚴峻的挑戰。

英飛凌首席執行官哈內貝克警告稱，市場分裂的危險正在加劇，尤其在潛在關稅政策的影響下，情況可能進一步惡化。他強調，這可能對供應鏈和整個半導體行業帶來負面影響。

目前，歐盟方面正寄希望于加強自身經濟，并準備與特朗普過渡團隊對話，以避免美國對歐產品加征高額關稅。歐洲央行管委會成員、希臘央行行長斯圖納拉斯警告稱，如果美國加征關稅，歐洲經濟將受到削弱，甚至可能陷入衰退。另據德國《法蘭克福評論報》10月10日報道，競選期間，特朗普宣布將對來自歐盟的產品征收20%的關稅，這將特別影響德國汽車公司和供應商。因此，面對特朗普的關稅威脅，歐洲領導人擔心美歐之間可能爆發第二輪貿易戰。

不過，對于尚在進行的中歐電動汽車談判，或許也意味著有迎來出乎意料結論的轉機。11月8日，商務部新聞發言人就歐盟電動汽車反補貼案的價格承諾磋商情況表示：中歐技術團隊于11月2日至7日在北京進行了五輪磋商，深入討論了價格承諾方案的具體內容，并取得一定進展。雙方約定將繼續以視頻或其他方式進行磋商。中方認為，在中國機電商會代表行業提交的價格承諾方案基礎上推進磋商，有利于維護互信、加快達成共識，并通過磋商解決分歧，避免貿易摩擦升級。

同日，歐盟委員會貿易總司的聲明表述則顯示，其貿易總司官員團隊與中國商務部討論了可能達成的價格承諾協議以替代目前對從中國進口的純電動汽車征收的反補貼稅。在需要解決的要素上取得了技術進展，以確保價格承諾同樣有效和可執行。締約方建設性地深入討論了如何為這種復雜的產品確定最低進口價格，以及監測和執行該承諾的工具。而其中表示的“技術進展”，也就意味著雙方就最低定價達成某種諒解和協議的可能性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