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羽：追尋曾經的自然與藝術世界

【編者按】近日，浙江省博物館建館95周年大展“問羽：宋代的自然與藝術世界”在浙江省博物館之江館區臨展廳C開幕。該展覽是國家文物局、中央網信辦2024年度“博物館里讀中國——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主題展覽推介項目。展覽展出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博物館、中國美術館、上海博物館、遼寧省博物館、吉林省博物院、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以及美國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等8家收藏單位15幅宋代繪畫原作、28幅宋畫高清圖版與39幅現代鳥類攝影作品，并特別推出大型3D動畫、沉浸式影院與XR擴展現實互動場景等專題數字展覽項目。該展覽以一場跨越時空的“問羽”之旅，帶領觀眾全方位感受宋代神奇隱秘的自然與藝術世界。本報特邀浙江省博物館館長、此次展覽策展人陳水華撰文分享展覽的策劃過程，解讀宋代藝術和自然的關系。

在我國繪畫發展史上，宋代被視為寫實主義登峰造極的時期。宋代花鳥畫更是以其精細的自然觀察和精彩的藝術表現，為中國藝術史譜寫了燦爛的篇章。兩宋歷時300余年，從皇帝，到宗室、宮廷畫師、士大夫、民間畫工，乃至方外僧人，畫家如群星般璀璨。在花鳥畫領域，更有黃筌、黃居寀、徐熙、徐崇嗣、易元吉、崔白、趙佶、李迪、李安忠、吳炳、林椿、牧溪等名家，多元的畫家群體造就了宋畫多樣的面貌。

經過近千年的淘滌，大部分宋畫已經佚失，存留于世的不足千分之一。即便是這些珍貴的幸存者，也大多分散在世界各地，尋常難得一見。2005年，浙江大學和浙江省文物局發起《宋畫全集》的收集整理工作，共8卷23冊，收錄宋畫1014幅。《宋畫全集》的出版，仿佛散落的拼圖首次聚集，給予我們一窺現存宋畫全貌的機會。

通過閱讀，我們發現，這些宋代花鳥畫家，不止描繪身邊熟悉的鳥類，如麻雀、喜鵲、鴛鴦、八哥、白鷺、孔雀、丹頂鶴等，還大量記錄了不為公眾所熟悉的野生鳥類，諸如白額雁、花臉鴨、楔尾伯勞、鵲鴝、灰椋鳥、絲光椋鳥、藍喉太陽鳥、灰鹡鸰、北紅尾鴝、領雀嘴鵯、黃腹山雀、藍冠噪鹛、橙腹葉鵯、白眉姬鹟、黃眉姬鹟等，而且其寫實程度超乎想象。

宋代花鳥畫到底畫了什么？這些宋代畫家為什么要畫這些？他們到底是怎樣畫的？在閱讀宋畫的過程中，我們會一直被這些問題所纏繞。系統梳理宋代花鳥畫，我們會發現，在多元的畫家群體和多樣的繪畫面貌之下，宋代花鳥畫具有共同的藝術追求，即形神兼備和形理兩全。

外形逼真、姿態傳神是宋代花鳥畫的普遍追求，然而，如果不熟悉鳥類及其生活習性，你很可能會忽視，除此之外，宋代花鳥畫還普遍講究畫理。花鳥畫的畫理，體現在鳥類與所處環境的關系，不同的鳥類有其特定的生存環境；還體現在鳥類與季節的關系，我們并不能在所有季節看到所有鳥類，因為很大一部分鳥類具有遷徙習性；不僅鳥類有季節性，植物花卉更有明顯的季節性，植物、鳥類與季節之間的對應關系，是最容易被忽視的畫理；鳥類與食物的關系，同樣值得特別關注，不同的鳥類，捕獵或覓取不同的食物……

為了更加全面地展示宋代花鳥畫的面貌，探尋那個神奇隱秘的自然和藝術世界，2024年11月9日—2025年1月9日，在浙江省博物館建館95周年之際，我們在之江館區策劃推出了“問羽：宋代的自然與藝術世界”。展覽分“追千古”“訪山野”“入畫境”三個單元。

在“追千古”單元，展示了來自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博物館、中國美術館、上海博物館、遼寧省博物館、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吉林省博物院和美國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等國內外8家機構收藏的15件宋畫真跡，為當今宋代花鳥畫真跡最集中的展示。這些真跡是宋代花鳥畫的典型代表，既包括了李成、唐希雅、李迪和梁楷等名家作品，也包括了很可能出自名家之手的精彩佚名之作；既有《花鳥圖》《紅果綠鵯圖》《果熟來禽圖》等工細嚴謹的折枝花鳥，也有《寒鴉圖》《宿禽激湍圖》《錦雉竹雀圖》《瓊花珍珠雞圖》《荷塘飛燕圖》《春塘禽樂圖》等兼工帶寫的小景花鳥；既有逼真寫實的《繡羽鳴春圖》，也有吉祥寓意的《牡丹雙喜圖》《鵪鶉圖》；既有宋代寫生花鳥集大成之作、近17米長卷《百花圖》最華美的綻放，更有寫意鼻祖、傳奇畫家梁楷《疏柳寒鴉圖》和《秋蘆飛鶩圖》分隔中美兩地的首次相聚……

“訪山野”單元，我們將無法現場展示的宋代花鳥畫精品，包括黃筌、黃居寀、徐崇嗣、易元吉、崔白、惠崇、李迪、王定國、林椿、吳炳、牧溪等名家的代表性作品，以及最能體現宋代“形理兩全”藝術追求的佚名作品，以高清圖像的形式，和與之匹配的畫中鳥種的精美攝影作品并置展示。這些攝影作品面向全國公開征集，展示了宋畫中鳥類的各個精彩瞬間。通過這樣的對比觀照，幫助觀者真正窺透宋畫寫生、寫實乃至寫意的奧秘，理解宋代藝術和自然的關系，體會那些宋代花鳥畫家下筆時心中激蕩的美感沖動。

“入畫境”單元，我們借助于現代多媒體數字技術，嘗試復原那些宋畫的名場面，包括在“封印和復活”中，利用3D技術還原《楓鷹雉雞圖》，演繹那場楓鷹雉雞搏殺的歷史懸案；在“四季”中，利用數字沉浸和渲染技術還原《百花圖》卷，感受千年江南四季山野百花的微風、香薰和鳥鳴；在“宋徽宗的御花園”中，利用VR技術，窺探宋徽宗自然百寶箱式的神秘御花園，邂逅《桃鳩圖》《五色鸚鵡圖》《芙蓉錦雞圖》《竹禽圖》《瑞鶴圖》中的主角。

問羽之“問”有三重含義，或者說問羽展覽有三種打開方式：首先是尋訪，跨越時空，尋找歷史的真實，尋找藝術中的自然；二是品鑒，品鑒宋代的藝術和自然之美；三是問答，這是一次古今的對話、人類和自然的對話、自然和藝術的對話。■

（作者系浙江省博物館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