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青年“躺平”心理的表征、淵源及引導機制研究

[摘 要]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與社會網絡關系日益緊密的聯結，我國在新時代背景下形成了諸多具有影響力的社會思潮，其中“躺平”文化的出現逐漸凸顯出當代群體的代際特異性。本文旨在研究當代形成“躺平”心理的現實淵源，分別從社會內卷、群體極化和教育失衡三個方面進行剖析，擬揭示當代青年群體精神衛生所面臨的困境，進而形成針對“躺平”心理的引導機制，包括營造積極社會環境、加強網絡話語引導、拓展思想價值教育等。以此助力當代青年群體發展，提高精神衛生健康水平，增強心理韌性與調試能力，為個體成長奠定良好基礎。

[關鍵詞]當代；“躺平”心理；心理表征；現實淵源；引導機制

一、引言

隨著工業化水平的不斷提高與互聯網應用的廣泛普及，不同社會群體間的聯系日益緊密，因而多元文化在不可逆的全球化進程中得以傳播并逐漸融合。文化在橫向上的差異以地域、意識形態及經濟水平等因素的區別為表征，而縱向上則表現為代際的差異。不同時代的文化有其獨特且復雜的形成原因，但都以其感召力反作用于該時代的生產實踐。“躺平”文化則是近年來興起的社會思潮，“躺平”一詞用以對青年物質的需求減弱、人際關系和社會交往活動有限、消極看待未來發展并缺乏改變意愿等低欲望認知進行描述。[1]這一思想在全球范圍內均有傳播。改革開放以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彰顯出獨特優勢，中國展現出巨大的經濟發展潛力并取得了顯著成就。但同時，經濟與環境之間的矛盾、生產關系的結構性失衡、分配制度的欠合理性等問題也日益凸顯。在這一背景下，“躺平”文化對中國青年群體的心理認知也產生了一定影響，尤其在以互聯網應用為特征的當代青年群體中傳播廣泛。新時代是變革的時代，因而產生的文化也具有不確定性，青年處于價值觀建構的重要階段，錯誤的心理認知將對青年的成長產生嚴重桎梏。因此，本文以當代青年群體切入，研究其形成“躺平”心理的影響因素，分別從社會文化、價值取向和時代環境進行剖析，擬揭示當代青年群體在心理認知與精神衛生方面存在的現實困境，從而有針對性地探索，將青年認知引入正規的實踐路徑，從而提高當代青年群體的精神衛生健康水平，增強心理韌性。

二、青年“躺平”認知的心理表征及行為邏輯

“躺平”概念作為互聯網時代的話語表述，與“內卷”一詞聯系緊密，統一于青年群體心態的典型類型之中，[2]同時也相互對立，作為兩種極化認知影響著青年的價值塑造。“內卷”是對社會畸形競爭關系的抽象概括，是社會個體勞動異化的表征。而“躺平”心理則表現為物欲的降低，凸顯出對以奮斗價值觀為主的社會所長期強調的主流文化的否認，是對“佛系”文化的深層次延續，“佛系”青年將放棄物質生活從而追求內心平靜作為人生意義所在，以應對功利性思想導致的結構性焦慮，也為“躺平”心理的形成提供了文化根基。主流文化倡導進取意識，而“躺平”心理則暗示青年追求“無為”，這一觀念在網絡時代以青年群體自嘲的形式體現出來，通過互聯網媒介得到了廣泛傳播，從而形成了以降低欲望、逃避現實為主要特征的亞文化氛圍。針對“躺平”進行詞源分析，“躺”與“平”均指平臥而不動，引申為“什么都不做”的持續狀態，[3]是對青年社會行動方式的概括，影響著社會過程的演進。在理解“躺平”心理的過程中，青年群體的精神認知從深層次反映了這一心理的演變邏輯，研究發現其具有如下表征。

（一）欲望低下：倡導簡約生活對抗消費主義

隨著消費主義思潮的影響愈發廣泛，物質獲取的高代價與經濟發展的失衡使青年群體降低了自我的物質需要，在現實情境下表現為青年對消費品的欲望降低。消費主義在西方媒體的錯誤語境中逐漸演變為對欲望的過度放縱，而高欲望社會則衍生出分期付款、先用后付等市場交易形式，在滿足青年物質需求的同時延緩了經濟代價的壓迫感。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指出，關于生存的需要是人最為基本的需要，而消費主義帶來的需求缺乏必需性，既可能造成青年身心健康的損耗，[4]也有產生馬克思提出的“人的異化”的風險，即青年失去主體性，淪為消費品的附庸。當代青年群體正處于經濟發展的過渡階段，群體的自我覺醒使其意識到當下的消費陷阱。需求結構的重心偏向生存而弱化其他需求成為青年群體擺脫消費困境的自我選擇，這種低欲望心理主要作用于消費主義產生的“虛假需要”，青年群體的儲蓄率提高、奢侈品購買率下降等均表征出其消費欲望的降低，也成為其“躺平”心理的主要表征。

（二）無意義感：焦慮情緒導致奮斗目標缺失

當代青年的“躺平”心理表現為嚴重的目標缺失與意義模糊，對人生價值觀秉持悲觀態度。“躺平”青年的話語體系將自我比作“資本的韭菜”，將社會內卷作為批判對象傳遞著“回歸自我”的價值理念。這反映出青年意義感的缺失，即青年群體對未來發展、人生規劃持消極觀念，認為自己的努力與勞動無法帶來自我價值的實現，付出與回饋之間比例失衡，客觀世界對當代青年成人成才的衡量標準逐漸提升。從宏觀上來看，經濟全球化進程遭遇一定的阻力，人力資源供需出現失衡，導致就業競爭壓力陡增等現實問題使當代青年由自我實現轉為以社會導向為標尺，因而產生的信任危機不斷加深青年群體的焦慮情緒。“躺平”心理實為青年缺少人生方向而產生的認知，青年難以預測個體的發展及社會的發展，高度不確定性降低了青年群體奮斗的勇氣，因而部分青年選擇壓低追求限度和價值底線，通過降低欲望、抑制消費等方式來“欺騙”自己已經實現人生價值，[5]認為奮斗具有風險性但不具有現實意義，因而選擇了穩定地“躺平”。

（三）自我矛盾：身躺而心不平產生模糊認知

社會行動的樣態往往反映出個體心理的差異，青年群體中“躺平”心理影響下的行為特征不盡相同，以其內生目的性分為虛假躺平、積極躺平和消極躺平三種形態，其中虛假躺平者指已經占據一定社會資源，不必再努力也可實現價值的躺贏者。積極躺平者指退出競爭激烈的名利場，在精神世界尋找確定的自我的群體，[6]這一群體的“躺平”心理是矛盾的，客觀上該群體面臨著社會的外部性壓力，“躺平”行為是其自致選擇且付諸實踐，對于工作、生活等失去熱情，但主觀上該群體卻無法真正實現“躺平”文化所內涵的“無為”觀念，也無法降低其物質欲望。較之于積極躺平者，這一群體的“躺平”行為是被動的選擇，因此在行動中“躺下”而精神上“不平”，其內心更多表現出對社會及他人的不滿，在這種“躺平”狀態中，個體并非自我充實而是自我虛無化。[7]

三、青年“躺平”認知的現實淵源

由于互聯網時代信息爆炸，當代青年群體獲取的信息更加多元，但同時信息的碎片化、繭房化也使得當代青年的認知更加多樣，其“躺平”心理的表征呈現出多元化態勢，因此這一心理狀態的形成機理也展現出復雜化的特征。

（一）社會高度競爭引發當代青年思維定式反彈

西方消費主義思潮的影響與當下社會高度競爭現實情景的不斷擴大，為“躺平”心理的產生提供了客觀環境。來自現實社會的多重評價體系，包括當代社會的高速發展、人力資源的供需不平衡、初次分配和再次分配等都對當代青年群體的自我實現帶來現實的機遇與挑戰。當代青年對高競爭化社會的適應是出現一定的自我困境，在滿足社會對其物化標準的同時實現自我的價值存在主、客觀困境。面對當下個人取得一定的社會支持網格和資本資源的情況，所謂“躺平”的生活方式成為當代部分青年的自我保護色彩，他們一方面是通過宣稱“躺平”文化來掩飾追求自我實現，對客觀社會物質需求滿足有著不同程度的評判和實現困境，用以消弭自我實現不足，同時也是對社會客觀現實的一種自我認知。

（二）網絡群體極化強化青年心理暗示

“躺平”的話語體系具有自嘲與幽默特性，在新媒體渠道中的表達與傳播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消解青年的焦慮情緒，能夠引發群體共鳴，并產生“躺平”心理的再擴散。由于社會問題的廣泛存在，“躺平”的話語體系具有普適性，對于社會痛點的批判使其能夠吸引青年的注意力分配。因此“躺平”話語傳播的過程可以解釋為是情緒強化的過程、群體互動的過程、意義賦予的過程、認知趨同的過程。青年的認知相對單向，而算法黑箱導致的信息繭房使青年囿于“躺平”文化所推崇的價值理念，在虛擬的網絡社交中形成了“躺平”青年群體。在群體內部，單一個體極易受到情緒的誘導和傳染，以至于喪失個體的理智判斷，同時由于思想趨同而表達出親和感。長期的互動交流不斷為“躺平”賦予正向價值，并且自我印證形成“思想鋼印”，因而這一群體與其他群體所遵循的價值觀和認知規律愈發分化。當下，網絡自媒體輿論話語主導權具有多元化、主觀性強等特征，網絡自媒體力量逐漸成長為一股不可忽視的帶有較高個人主觀色彩的媒體話語權，導致一定的網絡媒體公眾信息資源的呈現出傳播內容泥沙俱下的形態，往往表現為“成見在前、事實在后，情緒在前、客觀在后，話語在前、真相在后，態度在前、認知在后”的“后真相”特征。“躺平”青年群體內部觀念的自我塑造、人際關系互動欲望缺乏內生動力使其與其他群體相割裂，加之社會主流意識對“躺平”思維模式及日常行為的批判，群體極化中“我群”與“他群”的表現尤為

突出。

（三）中等教育評價以升學為導向目標單一

文化氛圍與教育體系對心理認知的形塑具有重要影響，“躺平”心理的形成反映了當代價值倡導的轉變。當代青年生長于中國教育的轉型時期，大學教育逐漸由“嚴進寬出”轉變為“嚴進嚴出”，但中等教育階段為學生成長成才的評價目標導向較為單一，評價體系主要以升學率為核心要素，雙減政策成效甚微，導致青年由中學生向大學生身份轉變時的不適應。而傳統中國家庭存在“上了大學就萬事大吉”的想法，在此種價值觀念的影響下，當代青年難免在經歷中學階段的疲憊期后因現實的落差感而產生價值迷思。雖然學生身份對階級概念的弱化延遲了青年的社會化，但無法掩蓋其在面臨就業、升學及個人發展時的困境。由于“Z世代”青年處于社會過渡階段，多數為計劃生育時期的獨生子女，其成長期與中國經濟的高速發展期并軌，物質條件的好轉與家庭的重視使當代青年群體不必面對生存的威脅。因此在面臨自我發展的不確定性時，社會與家庭支持的兜底使“躺平”成為青年的無奈選擇。

四、青年“躺平”心理的引導機制

“躺平”心理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緩解青年的現實焦慮，但就長遠規劃而言，盲目的“躺平”將導致發展的停滯，會對國家、社會和個人的進步產生不利影響。但同時，也必須明確“Z世代”青年群體“躺平”心理是內在認知與外部壓力的雙重作用下形成的，是主觀性與客觀性的統一。因此，在正確認識“躺平”心理的表象、淵源與邏輯的基礎上，本文建構起以下引導機制。

（一）營造積極社會環境，助力青年實現價值

客觀上，“躺平”心理是青年對消費主義、商品拜物教、內卷社會的消解。要規避“躺平”導致的悲觀社會心態，則必須實現青年從“躺平”到“站起來”轉換。面向青年營造積極的社會支持環境成為必由之路：第一，充分運用新質生產力，提高社會總體勞動生產率，將“蛋糕”做大，增加社會資源總量，為青年提供更多實現價值的崗位與資源。第二，完善分配制度，協調效率與公平，將“蛋糕”分好，青年“躺平”是對勞動意義缺失的對抗，必須保證青年能夠在勞動中感受到價值歸依的滿足感，從而促使其投身實現價值的實踐。要在政策上向青年群體傾斜，為其提供更多發展機會，在完善學歷篩選機制的同時建立多樣化人才培養機制，使各領域青年擁有自我實現的空間。

（二）加強網絡話語引導，破除青年思想藩籬

群體負面極化是互聯網時代的顯著弊病。“躺平”一詞在媒介傳播過程中不斷豐富其內涵，“我群”與“他群”的分化使“躺平”心理在繭房內部不斷強化，從而導致青年產生對社會的消極態度。因此，必須引導青年脫離信息繭房，與主流價值對話：第一，加強監管，防范外部勢力通過互聯網進行文化入侵挑起社會矛盾從而腐化青年思想，幫助青年提高信息辨別能力與認知能力，幫助青年深化對主流價值的認知，從而消解悲觀心態。第二，搭建“躺平”青年群體與其他群體之間的交流平臺，尋找共識促進思想轉軌，避免“躺平”認知邏輯導致的“躺平”合理性，削弱青年的奮斗熱情。

（三）拓展思想價值教育，提振青年奮斗信心

傳統的育人觀念難以適應社會轉型時期的青年思想變革。“躺平”心理的出現既是對勞動異化的回應，也是文化教育的癥結。青年選擇“躺平”源于失去對奮斗的信心，“大思政”育人格局則體現出重要作用：第一，加強理想信念教育，充分結合黨史教育、榜樣教育等育人路徑，引導青年將共產主義遠大理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理想與青年個體的人生理想有機統一，以時代精神、歷史基因感召青年重塑價值認同。第二，加強“三涯教育”，幫助青年做好長遠規劃，從而避免盲目努力帶來的無效內卷，增強獲得感與配得感，提振奮斗信心。第三，加強實踐教育，鼓勵創新和個性，為青年賦權，使其能夠在勞動實踐中創造和實現價值，從而引導青年在自身實踐中理解“勞動是人的類本質”的客觀真理。

結束語

誠然，“躺平”認知的現實表征對社會的長期發展存在不利影響，但作為在“Z世代”青年群體中廣泛傳播的話語，其存在也具有合理性。因此，一味地推崇與批評都不能切實回應青年的心理問題。面對高度不確定性的風險社會和不斷增加的現實壓力，青年群體意在通過“躺平”表達對現實矛盾的反抗，但“躺平”青年“身躺而心不平”的現象恰暗含著這一群體仍具有活力，只是在面對困境時缺乏有序引導，從而表現出熱情的衰減。社會必須辯證看待青年的“躺平”行為，理解其內在的生成邏輯，并以包容和積極的態度應對“躺平”心理的流變，從而引導“躺平”青年與主流的奮斗價值接軌，重新提振信心，使其成為堪當大任的時代新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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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孟華（1989— ），男，漢族，山東濟寧人，揚州大學商學院，講師，碩士。

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