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菜場的一隅,螞蟻菜靜靜地躺著,卻讓我穿越時空,回到了那個充滿母愛的廚房。母親的“螞蟻菜”包子,是我童年最甜蜜的記憶,那味道,穿越歲月,依舊讓我心動。
在菜場,我無意間看到螞蟻菜,鮮綠的、嫩嫩的、肉嘟嘟的,腳步再也挪不動了。我蹲下抓起一把,稱了一袋,仿佛又聞到了母親的“螞蟻菜”包子的味兒。
螞蟻菜,學名馬齒莧,在我老家被人們叫作“馬齒菜”。小時候,我們喜歡稱它為螞蟻菜。
螞蟻菜,雖是野菜,長在田里,卻是餐桌上的寶物。不論過去,還是現在,在我的眼中它一直有著崇高的地位,是我家餐桌上的寵兒。
螞蟻菜有多種吃法:涼拌、煎炒、煮湯、煮粥、煎雞蛋餅……螞蟻菜剛剛長出幾個頭來,我們就用它來做涼拌菜。飯前,沒有咸菜了,或是突然來了親戚,母親叫一聲:“小四子(我乳名),快去后園挑把螞蟻菜。”我跑到菜園里,眼明手快,割來兩三把螞蟻菜。母親燒好開水,麻利地摘、洗、焯、瀝、切,盛入盤中,放入鹽、姜、蒜和豆瓣醬,端上桌,一盤清香撲鼻的家常小咸菜就做好了,吃起來脆嫩爽滑。飯桌上有了它,我會多吃一碗飯。父親喜歡用螞蟻菜干當小咸菜。當黃瓜等瓜果類蔬菜敗園后,螞蟻菜干就趁機“上位”。抓一小把螞蟻菜干,浸入溫水中泡著,泡開后,再淘洗兩遍,抓起瀝干水,切碎,拌入拍碎的大蒜瓣,撒上鹽面,滴上幾滴醬油,攪拌一下,就是特好的下飯小咸菜了,嚼起來筋道、有味。
母親知道我喜歡吃“螞蟻菜”包子,每年螞蟻菜曬干時節,她都會選一個好天氣,讓我把家前屋后菜園中的螞蟻菜挑回家。我往往一挑就是幾籃子,用手推車推到水塘里洗凈。瀝干水后,燒上大半鍋水,待水咕嘟咕嘟翻滾,將螞蟻菜倒入鍋中,翻轉幾下,焯水后撈起,放到外面的柴簾或蘆席上晾曬。經過幾日暴曬,它們逐漸變細、變黑、變脆,曬至如馓子脆嘣,裝入塑料袋中隨吃隨取。
過年時,母親將掛在墻上的螞蟻菜干取下,放到簸箕里,坐在門口亮處,細細地挑去老根、雜物,將其浸入溫水中泡著。我知道要蒸包子,也變得格外勤快,幫著淘洗,雖然冬天水冷刺骨,但母親叫我淘洗幾遍,我就乖乖地淘洗幾遍。淘洗好螞蟻菜干,等待父親來切。母親忙著把肋條肉切成丁,把生姜、蔥切碎拍成糊。一切準備停當,她先將生姜、蔥放入有油的鍋中爆炒,炒出香后,再倒入肉丁翻炒,肉丁半熟時,再倒入切碎的螞蟻菜干,霎時滿屋香味撲鼻。我的口水也隨之下來了,站在鍋邊等著蒸包子。母親最怕孩子在蒸包子時亂說亂道,總是哄我出去。我在外玩會兒,就會回去掀開草門簾張望一下。母親抬頭望見,總是用憐愛的眼神望著我:“小饞貓,別急,好了叫你。”包子掀籠時,菜香、肉香伴著熱氣鉆出鍋屋,飄至我的身邊。我丟下正在玩的小伙伴,百米沖刺,一頭鉆進家里。母親一見到我,就拿著一個包子遞到我手中:“熱,小心燙著。”我捧著包子,燙得兩手來回顛倒著,忍不住咬了一口,還沒吃到餡,就夸張地叫:“啊,香,真香!”
我長大進城后,以前光滑的大包子變成了帶花紋的小包子。盡管形狀變了,但螞蟻菜的包餡主角地位沒變,我吃了幾十年,仍然是我的最愛。
螞蟻菜不僅是道美食,還有許多功效。據典籍《本草正義》記載:“馬齒莧,最善解癰腫熱毒,亦可作敷藥。”記得小時候,頑皮的我們常去捅馬蜂窩,被馬蜂蜇了紅腫后,忙去菜園找馬齒莧,把菜葉搓碎敷上,或用其汁液擦腫處來消腫止痛,擦后感覺疼痛減輕了。
我一直把馬齒莧當個寶,因為那里有母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