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美學視域下毛澤東詩詞朱白蘭德譯本審美再現研究

【摘要】毛澤東詩詞作為中華文明的瑰寶，深刻表達了中國人民的奮斗精神和民族自豪感，成為文學藝術與政治思想相結合的典范，呈現了獨特的審美價值，對于中國文化傳承與國際交流具有重要意義。朱白蘭德譯本是為數不多的現存較全的德譯本，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本文以翻譯美學理論為基礎，根據劉宓慶提出的審美再現要求，從概念對應、行文形式體式、形象描寫手段、風格要素等方面分析了毛澤東詩詞朱白蘭德譯本的審美效果。

【關鍵詞】翻譯美學；審美再現；毛澤東詩詞；朱白蘭；德語翻譯

【中圖分類號】H159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22-0045-05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22.011

【基金項目】本文系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2023年度項目“朱白蘭在嶺南時期的文學與翻譯創作研究”（項目編號：GD23XLN26）、廣州市哲學社科規劃2023年度課題“朱白蘭在廣州時期的文學與翻譯創作研究”（項目編號：2023GZGJ272）、廣東省教育廳2023年度普通高校特色創新類項目“中國籍猶太裔女作家朱白蘭在華期間的文學創作與翻譯互動關系研究”（項目編號：2023WTSCX130）階段性研究成果。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對“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作出重要部署，強調“堅守中華文化立場，提煉展示中華文明的精神標識和文化精髓，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1]。毛澤東詩詞是中華文化的瑰寶，不僅反映了中國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和變革，凝聚了中華民族精神，也展示了毛澤東的思想、情感和人格魅力。毛澤東詩詞外譯不僅是展示中國革命歷史和中國共產黨領導人形象的重要途徑，也是傳播中華文化和中華民族精神的重要方式[2]。

毛澤東創作的中國古典詩詞主要為古體詩、詞、近體詩等，外譯語種有英語、俄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荷蘭語、西班牙語等40種語言。其中影響力最大的是英譯本，其余語種譯本尤其是德譯本，因其翻譯難度較大，現存數量較少，是毛澤東詩詞外譯研究的空白。20世紀50至60年代，隨著《毛澤東選集》第四卷問世，毛澤東詩詞外譯工作的大幕便正式拉開了[3]。中國籍猶太裔德語詩人朱白蘭（原名為Klara Blum，“朱白蘭”為其中國名字）時任中山大學德語系教授，非常崇拜毛澤東，在奧地利馬列主義黨的委托和章鵬高教授的協助下著手翻譯毛澤東詩詞[4]，并在此過程中對其之前的譯本提出翻譯批評，提出首要任務是完全復述毛澤東不朽的革命思想，強調共產黨人立場和品格的表達，體現抒情主體和原文的忠實。朱白蘭將其詩詞翻譯活動稱作“仿作”（Nachdichtung），這種翻譯方法指的是按照德語詩歌的韻律意譯外國詩歌，在重現原詩內容的基礎上力求保留原詩的詩歌韻律、語言表現力以及情感色彩[5]。朱白蘭一生創作了大量文學作品，包括詩歌、散文和小說，她的作品和譯文曾先后在奧地利、蘇聯、德國與中國出版[6]。

2021年，林笳教授和彭念慈教授所著《朱白蘭在中山大學：紀念朱白蘭逝世五十周年》中收錄了由朱白蘭所譯的37首毛澤東詩詞，并翔實地介紹了其創作背景和過程。毛澤東詩詞朱白蘭譯本塵封了半個世紀后終于得以完整面世，該譯本充分考慮了毛澤東詩詞的時代背景，將“信、達、雅”的美學思想充分融入翻譯過程中，有非常大的研究價值[7]。

一、翻譯美學概述

從美學視角探究翻譯活動的歷史由來以及翻譯與美學的結合是中國翻譯理論的一個顯著特征[8]。毛榮貴在其所著的《翻譯美學》中這樣描述道：“中國傳統譯論的理論基礎就是美學”[9]。我國譯學的美學淵源最早可以追溯到佛經的翻譯實踐中，其中關于“文與質”的討論顯現了對翻譯美學的初步探索。嚴復提出的翻譯標準“信、達、雅”強調了在翻譯實踐中要保持譯文的信實性、流暢性和雅致性，是中國翻譯美學思想的早期范式之一。傅雷在其翻譯實踐中提出的“神似”與“形似”概念，則凸顯了翻譯美學中對于譯文與原文之間內在聯系和外在表達之間的平衡考量，這一思想引導著譯者在追求忠實傳達原文意義的同時，注重譯文的藝術表現力與感染力。林語堂的“美學翻譯論”進一步深化了對翻譯與美學關系的探討，提出了翻譯應當追求“準確、通順、雅致、得體”的境界，這不僅要求譯文在語義上忠實于原文，還要求其在語言形式和文學風格上達到一定的審美水平。許淵沖倡導的“三美論”則在翻譯美學理論上進行了更為系統的思考，為中國翻譯美學研究提供了更為完善的框架和方法論基礎[10]。劉宓慶在其所著的《翻譯美學導論》中以現代美學的視角解構翻譯實踐，奠定了翻譯美學的理論基礎。他指出，源語和目的語是審美客體，譯者是審美主體，在審美主體和客體的動態作用下構成了翻譯美學的基本框架。根據劉宓慶的翻譯審美理論，審美情感貫穿于翻譯過程，從理解，到移情，到再現，審美情感是翻譯審美的基礎和原始動力。審美再現是翻譯審美的終端環節，審美主體要熟練運用各種審美再現手段，以確保譯文中盡可能地呈現原文的藝術形式和藝術效果[11]。

劉宓慶從指導原則的角度出發，對審美再現手段進行分類，并對審美再現提出了五點要求[11]：

（1）在雙語可譯性限度內，充分保留原語的概念內容，即實現“意義的對應再現”。

（2）在雙語可譯性限度內，充分保留原語的行文形式體式。

（3）在雙語可譯性限度內，充分保留原語的形象描寫手段，包括物象選擇、修辭手段等。

（4）在雙語可譯性限度內，充分保留原語的風格要素。

（5）在以上四項的前提下，審美主體個人才情的充分發揮。

本文將基于以上審美再現的要求探究毛澤東詩詞朱白蘭德譯本的審美要素及其效果。

二、翻譯美學視域下

毛澤東詩詞德譯本的審美再現

毛澤東詩詞以古體詩為主，其外譯難度較高。這些詩詞具有意象豐富、形神兼備的特點，外在形態神采飛揚，內在氣質則靈韻灑脫。其詩詞具有強烈的跳躍性，詩行寓意空間廣闊，為讀者提供了豐富的想象和聯想的空間。此外，毛澤東詩詞中蘊含著他個人的人格力量和特質并帶有鮮明的革命政治色彩[12]。

（一）充分保留原文的概念內容

審美再現最重要的要求是“充分保留原文的概念內容”，即“對應意義的再現”（equivalent representation of the SL semantic content）。翻譯應當保持對原文的忠實，不得以審核審美借口隨意增刪修改，以確保對原文的準確傳達和尊重。

以《七律·到韶山》翻譯為例：

原文： 紅旗卷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13]。

譯文：Von den roten Fahnen entflammt grifft der Ackersklave zum Speer， w?hrend der Gutsherr die Peitsche hielt in der schuftigen Klaue[7].

原詩中，紅旗象征著革命、斗爭和希望，而農奴戟則代表著韶山人民的武裝斗爭。他們高舉紅旗，無所畏懼，為解放而斗爭。朱白蘭的譯詩中“rote Fahne”準確對應了原詩中“紅旗”的概念，并將其補充在了“von…entflammt”的結構中，“von…entflammt”在德語中意為“被……點燃”，引申義為“被……激發”，不僅簡潔生動的傳達出了原詩“紅旗卷起”的動作，而且通過將“舞動的紅旗”與“燃燒的火焰”相聯系，還增強了這種充滿力量的視覺效果，暗示了革命斗爭的熱情和激情。與此相對的是反動派高舉起霸主的鐵鞭，對革命的人民進行血腥的鎮壓，譯詩通過“w?hrend”一詞連接兩句，形成鮮明的對比。原詩中的“黑手”是明確帶有貶義色彩的用詞，形象地描寫了反動派的殘暴壓制。譯詩充分保留原詩的語義和情感色彩，將“黑手”譯為“schuftige Klaue”。其中“schuftigen”意為“卑鄙的、可恥的”，“Klaue”則是“爪子”的意思。朱白蘭通過結合直譯和意譯的方法，生動對比了原詩中展現的韶山人民不卑不亢，視死如歸的英勇形象和反動派卑劣可恥的殘暴形象，凸顯了這種對立和沖突。

（二）充分保留原語的行文形式體式

詩歌是具有音樂性的。對于詩歌翻譯而言，要保證譯作仍然是“詩”，必然要保留詩歌獨特的韻律美。漢語詩歌多有格律要求，注重形式對仗，通過平仄和押韻增強整體的音樂感和韻律美，而德語詩歌的押韻則較為靈活，沒有特別的格律限制，更注重音節和重音的節奏感。由于漢德語言文字語音系統差異很大，極難實現在譯詩中完全保留原詩的節律。因此譯者應力求做到顯現譯詩的節奏和韻式，盡量在譯詩中做到音韻和諧并富有音樂感。

在對節奏的再現方面，以《七律·和郭沫若同志》譯文為例：

原文： 一從大地起風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氓猶可訓，妖為鬼蜮必成災。

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今日歡呼孫大圣，只緣妖霧又重來。

譯文及重讀標記（下劃線標記的為重讀音節）：

Als der Sturm die Erde fegte， als der Donner drang ins Ohr，

Aus dem Haufen wei?er Knochen， stieg ein D?mon wüst empor.

Torheit hat den M?nch verblendet， unbelehrbar ist er nicht，

Doch der D?mon， schlau verkleidet， will verfinstern Luft und Licht.

Und da schl?gt der gold'ne Affe mit dem schweren Knüppel drein，

Fegt den jadeblauen Himmel von der gro?en Schmutzflut rein.

Wieder droht vom Knochend?mon Lüge und Verfinsterung，

Sei gegrü?t， Rebell der Sage， Wundert?ter Sun Wu-kung！

原詩是嚴格的律詩形式，每句七言，共七句，平仄相間，節奏和諧。譯詩則通過音節的重音和輕音交替排列形成的韻律完美再現了原詩的節奏。譯詩以重讀音節起拍，為揚抑格（Trochaus）、八音步，抑揚頓挫，韻律和諧流暢，極具音樂美感。

在對韻式的再現方面，以《七絕·為女民兵題照》譯文為例：

原文： 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場。

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

譯文：Auf dem übungsplatz stehen sie， strahlend im Morgengrauen，

Schultern das fünf Fuss hohe Gewehr mit der Anmut der Tapferkeit.

Heldentaten vollbringen， danach streben Chinas Frauen，

Lieben nicht aufgeputzt bunte Kleider， lieben ihr Waffenkleid.

原詩采用了七言絕句的體裁，七言絕句屬于格律要求較為嚴格。全詩四句，每句七字，共四句。原詩屬于仄起首句入韻式，押江陽轍。整體上呈現了較為清晰的韻腳和節奏感。原詩簡練地勾勒出女民兵在清晨參加軍事練習的活動場景，展示了中國婦女英姿颯爽的形象，贊美了她們“能頂半邊天”的英雄氣概。朱白蘭的譯詩對原詩進行了巧妙處理，在保持原詩原意的同時，展現了原詩的韻律感和音樂性。譯詩采用了ABAB的交叉韻（Kreuzreim）的結構，第一行的“Morgengrauen”和第三行的“Frauen”押一個韻[?n]，第二行的“Tapferkeit”和第四行的“Waffenkleid”押另一個韻[ait]。這種交叉的押韻結構使得譯詩在音韻上更加豐富，一定程度上增強了整體的韻律感。此外，譯詩選詞頗為考究，“Gewehr”（槍）、“Tapferkeit”（勇敢）和“Heldentaten”（英雄事跡）等詞匯元音豐富、發音流暢、鏗鏘有力，具有濃厚的音韻感，讀來朗朗上口，能夠帶來一定的震撼力和韻律感，充分地展現了原詩中中國女兵的英勇形象，增強了詩歌的表現力和感染力。

（三）充分保留原語的形象描寫手段

情致意象和修辭是中國古典詩詞的重要特點。詩詞翻譯的審美再現要求在保留原詩的形象描寫手段方面應盡力做到忠實再現，以確保譯詩能夠傳達原詩的美感和情感，同時在選擇詞語、句式和修辭手段時考慮到目標語言和文化的特點，以達到最佳的審美效果。

在意象再現方面，以《沁園春·長沙》譯文（片段）為例：

原文： 鷹擊長空，

魚翔淺底，

萬類霜天競自由。

譯文：Adler kreisen im hohen Raum，

Fische schnellen auf seichtem Grund，

Unter dem frostigen Himmel， k?mpft um die Freiheit ein jedes Gesch?pf.

原詩中出現的意象有“鷹”“魚”和“天”，朱白蘭的譯詩中的“Adler”“Fische”以及“Himmel”準確再現了原詩中的三個意象。鷹作為高飛的猛禽，常被視作力量、自由和威嚴的象征。它們翱翔于長空，遠離塵世，代表了人們向往的自由和高遠的理想，譯詩中使用“kreisen”（盤旋）描述鷹在高空盤旋的英姿，形象地展現了其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翱翔的景象。魚在水中暢游，自由靈動，象征著對自然、對生活環境的和諧和不拘一格的態度，譯詩中選用的“schnellen”一詞原意為“躍起、躥起”，生動形象地描述了魚在水中敏捷游動的畫面，富有動感，充滿生命力。通過這個詞，詩人成功地將自然界的活力和美感融入了詩歌之中，使得詩歌更具情感色彩和意境豐富性。原詩中的“天”是“霜天”，譯詩也準確地將之譯為“frostiger Himmel”，還原了原詩所描繪的清冷遼闊的天空，無垠的天空是自由的象征，同時也見證著世間萬物追求自由，生命不息的奮斗。

在修辭再現方面，以《憶秦娥·婁山關》的最后兩句譯文為例：

原文：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譯文：Gleichen werden die blauen Berge dem Meer.

Gleichen wird die sinkende Sonne dem Blut.

原詞通過形象的比喻和工整的對偶將“蒼山”“海”“殘陽”“血”等獨特的意象展現出來，極具表現力和鮮明性，增強了詩歌的對比效果和視覺感受，使詩意更加凝練。“蒼山如海，殘陽如血”看似寫景，實則抒情，展現了作者雄壯遼闊的內心和英雄豪氣。譯詞以“die blauen Berge”和“die sinkende Sonne”譯“蒼山”和“殘陽”，準確地保留了原詞中的形象特征。蒼山即青山，譯詞中“blau”一詞意為“藍色的”，與原詩的色彩相對應，同時也在視覺上增強了與“海”這一意象的對比。藍色通常與寬廣、深邃、神秘等特性聯系在一起，與“海”相得益彰，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對比效果，增強了詩歌的形象感。此外，譯詞通過“die sinkende Sonne”將“殘陽”的意象譯為“下沉的太陽”，充分表達出了“殘陽”的衰落和落日的意境。“sinkend”（下沉）傳達了夕陽即將消逝的感覺，與譯詞象征生命力的充滿鮮紅色彩的“Blut”（血）中的比喻甚為契合，對比鮮明，充滿了視覺沖擊和情感張力。同時，譯詞在結構上也近乎完美地還原原詞的美：上下兩句均為七詞、11個音節，對仗工整，韻律和諧。

（四）充分保留原文的風格要素

詩詞審美再現的過程中，審美主體應充分尊重原文的語言特點和風格，力求在目標語言中再現原文的美感和情感。通過保留作者獨特的用詞選擇、敘述方式和表現手法，翻譯能夠更好地傳達原作品的文學價值和審美意義，實現文學作品在不同語言和文化之間的有效傳播和交流。“雄渾豪邁”和“蒼涼沉郁”是毛澤東詩詞中最為顯著的兩種風格要素[12]，以下便以這兩種風格為例展開分析。

以《七律·長征》譯文片段為例：

原文： 五嶺逶迤騰細浪，

烏蒙磅礴走泥丸。

譯文：Das Fünfgipfelgebirge？ –Ein winziges Wellenspiel

Und der Riesenberg Wumeng？ –Ein Kügelchen， rollend im Licht.

原詩通過形象的比喻和夸張的表達手法展現了紅軍戰士不屈不撓、英勇奮戰、不畏艱難的戰斗豪情：連綿起伏的巍峨高山在紅軍戰士眼中也不過是“細浪”和“泥丸”。這樣的視角和描述也展現了詩人視通萬里、氣吞山河的英雄氣概。譯詩并未采用直譯的方式，而是在保留原詩比喻夸張的修辭手法的基礎上，轉化了原詩的意象：“ein winziges Wellenspiel”意為“極小的浪花”，對應了原詩的“細浪”，“ein Kügelchen”意為“小球”，對應了原詩中的“泥丸”，并連用兩個問號來增強譯詩的表達效果。連續兩個問號，引發讀者對詩句中夸張的比喻手法展開思考：為何將巍峨的山脈比喻為微不足道的事物？以此突出展現長征所要面對的艱難險阻，同時也成功地展現了毛澤東的戰略思維和雄渾豪邁的風格。

再以《菩薩蠻·黃鶴樓》上闋譯文為例：

原文： 茫茫九派流中國，

沉沉一線穿南北。

煙雨莽蒼蒼，

龜蛇鎖大江。

譯文：Reichverzweigt， riesengro? flutet der Yangtse durch China，

Nordsüdlich zieht ein Geleise in endlose Fernen.

Regenschleier haben den m?chtigen Strom verh?ngt，

Schildkr?tenberg und Schlangenberg haben ihn eingeengt.

原詩創作于1927年，正是我國革命處于危急存亡的關鍵時期。原詩中“茫茫”“沉沉”“莽蒼蒼”“鎖大江”等景象描寫，無不映照著詩人彼時壓抑、悲愴的內心。譯詩將“茫茫”譯為“reichverzweigt”（分支眾多的），凸顯了長江縱橫交錯的河網，同時也帶有一種無邊無際的悲涼感。而對“沉沉一線穿南北”的翻譯中，朱白蘭直接點明原詩的意象，描繪了貫穿中國南北的無盡綿延的京廣鐵路，“in endlose Fernen”意為“進入無盡的遠方”，強調了其宏偉壯觀的景象和遼闊廣袤的范圍，給人以無盡的想象空間。此外，原詩中“莽蒼蒼”的“煙雨”被譯為懸掛天邊的“Regenschleier”（雨幕），暗示了大雨覆蓋下的模糊和朦朧，給人以壓抑的感覺。整體來看，譯詩可以使德語讀者在閱讀該詩時不僅感受到長江的蒼茫與悲涼，也感受到詩人對時局的深沉憂愁。

（五）審美主體個人才情的充分發揮

審美主體不能僅將原文機械地轉化為目標語言，更要通過自己的理解、感知和創造力來重新詮釋原作品，以確保其在目標語言中的審美效果達到最佳。這要求審美主體在傳達原作品的美感和情感時，可以積極運用自己的文學感知和創作能力，使譯文更富有生命力、個性化，以更好地傳達原作品的藝術價值。以對《七絕·為李進同志題所攝廬山仙人洞照》一詩的翻譯為例：

原文： 暮色蒼茫看勁松，

亂云飛渡仍從容。

天生一個仙人洞，

無限風光在險峰。

譯文：Stehen im Abendschleier die stillen kr?ftigen F?hren，

Trotzen dem Wolkengewirr， bleiben gelassen und fest.

Feengrotte， geschaffen hat dich die gro?e Natur！ –

Auf dem gef?hrlichen Gipfel weilt die unendliche Sch?nheit.

朱白蘭在翻譯毛澤東詩詞時秉持的原則是力求譯本能在目的語的語言中產生類同于原作的美學效果[7]。這首譯詩的最后兩句展現了朱白蘭對毛澤東詩詞的準確理解，對毛澤東創作情懷的細致感悟，對譯詩美學效果的完美呈現和個人才情的充分體現。朱白蘭將第三句創造性地翻譯為第二人稱的感嘆句，漢語直譯則為“仙人洞啊，創造你的是偉大的自然”，又用破折號引出第四句，漢語直譯為“險峰上留著無限的美”。這首詩的翻譯充滿了譯者的巧思，從對松樹蒼勁挺拔形象的白描、到對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感嘆、再遞進到對險峻峰巒的景象的贊美，通過人稱視角的轉變將整首詩從單純的景象描摹拓展成為充滿音樂性的直抒胸臆的歌頌，極具審美效果。

三、結束語

本文在審美再現的探索中深入研究了毛澤東詩詞德譯本的審美再現，從劉宓慶提出的審美再現要求出發，對翻譯過程中的概念對應、行文形式體式、形象描寫手段進行了分析和論述。通過對原詩與譯詩的對比分析，發現了朱白蘭在翻譯中充分保留了原文的概念內容、行文形式和形象描寫手段，同時在德語詩歌的節奏和韻律美的表現上也做出了巧妙的處理，也見證了朱白蘭對毛澤東詩詞中雄渾豪邁、蒼涼沉郁等特點恰如其分的表現，以及譯者個人才情的充分發揮，使得譯詩在審美效果上能夠與原詩媲美。詩詞翻譯不僅是語言的轉換，更是文化的傳承和情感的傳達。毛澤東詩詞之美在朱白蘭的譯筆下得以生動再現，同時也讓我們更深刻地領略到了翻譯美學在文學跨文化傳播中的重要作用。審美再現的成功與否不僅關乎譯者對原文的理解和表達能力，更重要的是對目標語言和文化的把握，以及對詩歌獨特美感的把握和表現。在今后的翻譯實踐中，我們應當繼續深化對翻譯美學的理解和探索，不斷提高翻譯水平，為中外文化交流與理解做出更大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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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大海（1995-），男，河南社旗人，碩士研究生，二級筆譯，助教，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際、中德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