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海小囡的家鄉烙印
時至今日,筆者腦海中經常浮現出自己采訪鄭佩佩的畫面,她的親切待人、樸實無華,她的低調平靜,以及她的胸襟、見解、愛憎……無不說明她的涵養和人品。
鄭佩佩是個1946年1月6日出生的上海小囡,小時候住在淮海路的飛龍大廈,后來搬到了武康大樓不遠處的西班牙小樓。她稱武康大樓為“九層樓”,她所就讀的世界小學也在“九層樓”邊上。之后,鄭佩佩進入上海市第三女子中學。這所蜚聲海內外的上海市重點女校,前身可追溯至1881年美國基督教圣公會創辦的上海圣瑪利亞女校與1892年基督教南方監理公會創辦的上海中西女中。這座百年名校曾培養了宋氏三姐妹、教育家俞慶棠、外交家龔澎、文學家張愛玲等大批優秀女性,至今人才輩出、盛名不衰。
那時的鄭佩佩是個文學青年,陶醉于從文學作品中汲取人生智慧和成長營養。她每天一個人從淮海中路到江蘇路,一邊坐公交車上學,一邊手不釋卷,讀著那代人崇拜的文學名著。從小她就有大志向,其座右銘是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不至于因為虛度年華而痛悔,也不至于因為過去的碌碌無為而羞愧。”
鄭佩佩本來出身中產家庭,自幼生活優渥。父親是開墨水廠的富商,母親是能說一口流利英語的大家閨秀。六歲那年,家中突遭變故,作為長姐,她幫助母親做起照顧三個年幼的弟弟妹妹的工作。后來,母親帶著弟弟妹妹移居香港投奔親友,鄭佩佩暫時被留在上海,與保姆一起生活。這段經歷,讓她從小養成了獨立堅強的性格。
盡管鄭佩佩一生在很多城市生活過、打拼過,每個城市的生活代表了她人生的某一個階段,但是在她看來,上海是自己的出生地,她的童年在這里度過,這段生活為她后來的人生打下了很重要的基礎。每次回上海,思鄉念舊的鄭佩佩都要與老同學相聚,逛逛老街區,品品老味道。而她走南闖北,后期移居海外,鬢毛已衰卻鄉音未改。不論是接受上海名嘴采訪,還是與老同學交流,她總習慣全程用滬語交談,一口老派的尖團音很有海派氣質。
一代俠女橫空出世
由于鄭佩佩自幼學過芭蕾舞,受到過嚴格的表演訓練,1960年來香港投靠母親的她,入港第三年便考入南國實驗劇團訓練班,后加入邵氏電影公司。
為打開武俠市場,邵氏旗下演員都要學武。舞蹈底子厚實的鄭佩佩膽子大,騎馬不怕摔,公司為她確立了女俠路線。1963年,她出演了《寶蓮燈》(黃梅調),這是她的從影首作。平生第一次演戲她就反串了男角兒,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同年,她擔任文藝片《情人石》主角,一舉成名,獲得國際獨立制片人協會“金武士獎”,成為第一個得到此獎的亞洲女演員。
1965年,邵氏開拍《大醉俠》。在這部胡金銓導演的中國“新派武俠電影”的開山之作中,鄭佩佩飾演英姿颯爽的“金燕子”,成了家喻戶曉的“女俠”,并憑借這個角色奠定了一代“武俠影后”的地位。因她而風靡一時的女俠妝造,其由來實屬無心插柳。因為鄭佩佩人高、腰短、腿長,胡金銓為她選擇了長袍;她頭上戴的那頂大圓帽,也是針對她頭部太小顯得比例不太協調而特別設計的。沒想到,這套裝束成了之后武俠片中女俠的標配,影響深遠。
學戲必須先學做人。加入邵氏電影公司、出演處女作《寶蓮燈》的第一天,岳楓導演就對鄭佩佩說:“這是一個花花世界,有著太多的誘惑,你又是個孩子,所謂一張白紙,隨便涂上什么顏色,就成了什么顏色。”而“永遠別把自己當大明星,你是個演員”這句話,她記了一輩子,也認認真真、堂堂正正地演了一輩子。
明星和演員的區別在哪里?鄭佩佩認為就是一種態度——對演戲、工作和做人的態度。日常生活中,她不時被人稱作“大明星”,但她經常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甚至內心感覺“大明星”這三個字很刺耳,所以她的答案一定是“我是個演員,拍戲是我的工作”。即便取得了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她也不配助理、不穿名牌,去劇組堅持自己提行李,出行依然坐地鐵。
在邵氏公司,鄭佩佩總共拍過二十多部影片,正當紅的時候,成龍只能做她電影里的陪襯,受她“拳打腳踢”。別看她容貌出眾,但既然選擇了女俠這條路,就說明她不是尋常嬌滴滴的女子,她肯放下身段,吃得了苦頭。她的成名,都是一拳一刀打出來的,后來的楊紫瓊、惠英紅、章子怡,都沒能取代她“武俠影后”的美譽。鄭佩佩入戲太深:女俠的性格,讓她為人坦誠、有情有義;女俠的風格,讓她行事如風、干脆果斷。然而1970年,演藝事業如日中天的二十四歲的鄭佩佩突然宣布結婚息影,讓無數影迷疑惑不解,大為惋惜。
困于婚姻圍城近二十年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位銀幕上的“女俠第一人”,家教其實相當傳統。鄭佩佩的媽媽雖然不信“女子無才便是德”,但她擔心女兒“再演女俠,恐怕沒有男人會娶她”。
事實上,此時已成為大明星的鄭佩佩身邊不乏追求者,在這些人中,她對原文通十分欣賞。原文通當時仍是留學生,他的父親是邵氏公司在臺灣省的代理商。閱人無數的媽媽不放心,提醒道:“他們家可能對你不會好。”鄭佩佩哪里聽得進去:“大家都說我嫁不出去,于是我要趕緊把自己嫁掉。”“我可能是一個非常好強的人……把人生想得很死板,這個做完就該做那個,那個做完就該做那個……這是我的個性。”她很快就去注冊結婚,十分干脆地告別電影圈,搬到大洋彼岸的洛杉磯定居,打定心思相夫教子。
嫁作人婦的鄭佩佩心中保留著俠氣,義字當頭,吃苦耐勞。因為丈夫家三代單傳,她就把“借自己的肚子給夫家生一個兒子”作為首要使命,后來才醒悟這是不正確的想法。鄭佩佩懷孕八次,流產四次,接連生了三個女兒,才終于生了一個兒子。
她全身心照顧一大家子,自詡家里家外“一腳踢”,什么都自己做。懷孕六個月的時候,鄭佩佩還在教婆婆開車。為了四個孩子的成長,她堅持數年接送他們去不同的興趣班。她是女兒眼中的“超女”。
原家并非傳聞中的富貴家庭,鄭佩佩在美國的生活并不順利。她嘗試開辦華語電視臺,做過新聞節目、美食節目,走街串巷扛著攝像機去采訪,又當編導又做主持人。她還幫丈夫做生意:開零售店、做房地產。她盡心盡力,毫無怨言。
然而,天不遂人愿,鄭佩佩四十歲時,華語電視臺遭遇破產,欠下巨額債務,她徹夜失眠。禍不單行,她的婚姻也走到了盡頭。
1989年,鄭佩佩不知丈夫不喜歡“俠女太太”,只是感覺丈夫“太不把她當一回事”,便脫口而出“離婚”,原以為是句賭氣話,沒想到有近二十年夫妻情分的丈夫立刻說了“OK”。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毅然要了四個孩子的撫養權,扛下所有債務,凈身出戶。
事后反思自己的婚姻,她才意識到自己辛勤的付出沒換來感激,反而總被當作理所應當。但她不做怨婦。夫妻一場,沒有誰好誰不好,只是緣分到了。回顧自己的過往,年輕的時候她也有過那種“一定要這樣”的好勝與執拗,但隨著年紀增長,她越來越感覺到很多東西都可以放下,“放下會比較快樂,沒有什么非要不可”。戲里戲外,她也在成長,成為既有“凜然大義”又能“堅持初心”的女俠。
東山再起重現輝煌
婚姻走到盡頭,生活陷入低谷,鄭佩佩回到香港尋求出路。債務纏身又要養家糊口,沒工作、沒房子,生活困頓的她在星云大師的佛堂借住了兩年,一度產生剃度出家的念頭,好在及時得到大師的點化:“佛學院不是避世的場所,在家修行也一樣。”鄭佩佩感慨道:“在佛堂居住的那兩年可以說是我內心最安穩的兩年。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兩面,你覺得慘就是慘,但我體會到了幸運。”
鄭佩佩調整好心態,重拾電影事業,她知道,片場和大銀幕才是她的歸宿。而此時的她人到中年,已然不再是那個十九歲意氣風發的“金燕子”;香港影視產業變化也是翻天覆地,此時此刻已經不是邵氏武俠片的天下了。
終于,機會來了,老朋友周星馳介紹她加盟新片《唐伯虎點秋香》,飾演搞笑又霸氣的“華夫人”。鄭佩佩有點顧慮,因為她一直以來的形象與“無厘頭”的喜劇不對路,親友及業內人士也說她演了這個就毀了。但當時的鄭佩佩沒有選擇,先有活兒干、吃飽飯才是頭等大事。好在她的業務能力過硬,又有周星馳提攜幫襯,影片播出后火遍三地,叫好又賣座,“華夫人”成為影史上的又一經典角色。值得一提的是,在拍攝《唐伯虎點秋香》時,受黃霑啟發,鄭佩佩開始了自己的寫作生涯。
困在江湖,多虧有貴人相助,鄭佩佩心心念念感恩周星馳:“沒有星仔,怎么會有我的‘第二春’?”在娛樂圈里,人紅是非多。當周星馳一度受到猛烈的人身攻擊時,鄭佩佩挺身而出為周星馳站臺:“我沒有這么忘恩負義,如果沒有星仔,內地幾億人怎么會認識我‘華夫人’。”
局面打開,鄭佩佩在李安的《臥虎藏龍》中又迎來了一次機會。當時李安找她談角色的時候,只問了這么一句:“如果我的新戲里有一個反派的角色,你肯不肯嘗試一下?”她不懼自己的形象再次被毀,反而覺得是一次挑戰和拓展,回答時也不失時機地玩了一把幽默:“李導演,只要你不嫌我相貌不像壞人就行了。”至于有人認為這個角色對她并不劃算——戲份少,片酬更少,還要花半年時間集訓練武,鄭佩佩說:“沒什么劃不劃算的,不舍怎么會得呢?”
武俠片最重要的環節當然是“打”,想做好是要付出代價的。為了準備《臥虎藏龍》這部戲,鄭佩佩四處尋訪教太極劍的師傅。從第一天拍打戲開始,拍攝并不順利,一遍遍不能通過,她就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演繹,還鼓勵大家:“打戲就好像女人繡花,一部好的武俠片,都是一針針繡出來的。”
最終,鄭佩佩用精湛的演技,活靈活現地演出了“碧眼狐貍”的陰郁殘忍和復雜內心。為了達到狐貍的眼睛在夜晚發出“邪光”的效果,她自己“找罪受”,戴上綠色的隱形眼鏡。可她此前從沒戴過隱形眼鏡,戴上去不合適又疼得不行,李安見狀心疼地對她說:“你總不能為了這部電影把眼睛磨瞎了。”鄭佩佩不聽勸,忍痛堅持,靠每天滴眼藥水,最終把戲拍了下來。
功夫不負苦心人,2001年,五十五歲的鄭佩佩憑《臥虎藏龍》中“碧眼狐貍”這一角色奪得第二十屆香港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并獲得角逐奧斯卡獎、走向國際舞臺的機會。
2016年即鄭佩佩七十歲壽辰那年,恰逢其回憶錄《回首一笑七十年》出版,眾多親友到場祝賀。鄭佩佩在現場與大家分享了自己的傳奇人生:“回首我的一生,所有愛、恨、得、失,只是一笑!”
2018年11月9日晚,第二十四屆華鼎獎(中國百強電視劇滿意度調查)發布盛典在香港亞洲國際博覽館舉行,鄭佩佩在女兒原子鏸的陪同下領取“中國電視劇終身成就獎”。
鄭佩佩的最后一部影視作品是2020年與劉亦菲合作的迪士尼真人版《花木蘭》。這位金牌老戲骨,早已不復當年明艷絕倫的美貌,演技卻更為爐火純青,戲份不多的她居然上了熱搜,大家考古五十年前她在《大醉俠》里的扮相,紛紛評論:鄭佩佩才是真正的花木蘭。
兒女是她最大的支撐
鄭佩佩常說,“孩子們永遠是我的支撐,幸虧有他們才能支撐到現在”。如今,四個子女都已長大成人。雖然鄭佩佩從不約束孩子們的自我發展,但孩子們幾乎都從事過演藝事業及其相關的工作。
大女兒原麗淇曾是美國韻律體操國家代表隊的成員,入行后演過《三更之回家》等電影。三女兒原子鏸跟隨鄭佩佩出鏡最多,曾獲得1999年香港小姐比賽亞軍,喜歡歌劇。小兒子原和玉是一名極限運動員,還擔任美國國家地理頻道主持人。
談及兒女們是否都遺傳了自己的演藝天分時,鄭佩佩說:“不能說都遺傳了我,只是他們看到我很愉快,或許是被我沉醉于工作的熱忱感染到了吧,所以他們都愿意做這一行。”她還表示:“不是他們跟我學習,而是我跟他們學習呢。大女兒喜歡藝術片,我也有機會和她一起演過一部獨立制片的美國藝術電影。二女兒喜歡音樂劇,我也試著跟她合作去了解音樂劇。”
當被問及對兒子將來的媳婦有什么標準時,鄭佩佩一臉微笑:“沒有要求,只要我兒子愛她就行。她愛我的兒子,我也會把她當女兒。”對于“傳宗接代”,雖然鄭佩佩曾經以此為使命,卻并未強求兒女。七十歲了還未曾抱過孫子的她坦言:“他們想生自然會生。我不能為了期待一個孫子,就讓他們給我生孫子,這是他們的生活。如果喜歡小孩子的話,抱抱別人家的小孩逗逗他玩就好。”
而說起自己的“女俠”媽媽,幾個兒女都佩服不已。大女兒原麗淇在鄭佩佩的傳記序言中寫道:“我希望能有幸分得媽媽哪怕四分之一的才干和堅強。”二女兒原和珍則說:“在有一個好媽媽這件事情上,我一定是中了頭彩。媽媽是一個充滿愛心、慷慨付出的人,總是盡她所能地關懷我們,同時也能照拂他人。她發自內心地堅強、美麗、樂觀,經歷過艱難困苦后仍面帶笑容。”三女兒原子鏸最記得手頭緊張時,心靈手巧的媽媽教她一針一線做的禮服成為畢業晚會上最特別的一條裙子。
俠肝義膽大愛無疆
鄭佩佩曾談到自己對“俠”字的理解:“俠就是俠義,應該是無私的、正義的。”“俠”的世界,似乎向來只存在于作家筆下的江湖中。但演了一輩子女俠的鄭佩佩,已自然而然練就了一身的俠肝義膽。
她坦言,自從自己出演了俠女,就覺得自己是俠士,后來做事,也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女俠。“年輕時有一次胡金銓導演和他的朋友喝醉酒了,我一人把他們兩個大男人從香港彌敦道的這頭背到另一頭,再叫車送他們回家。”還有一次,鄭佩佩竟然獨自抬起了一輛汽車。原來當時有一位男士正在洗車,支撐車子的千斤頂突然松了,整輛車壓在他的手上。她急忙跑過去,“情急之下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蠻力,居然把整輛車抬了起來,讓他趕快把手抽出來”。
而朋友有難,聞風而動,一幫到底,更是她覺得理所當然的事。她在一次采訪中說道:“就算身體已經不能俠義了,但希望我的思想可以永遠俠下去。”年輕時合作過的許多大導演雖然逐漸淡出了演藝圈,褪去了光環,鄭佩佩對他們卻依然敬重,她說:“我覺得我回到演藝圈來其中一個最重要的任務,是送走每一個老師。”她在導演前輩們晚年時看望照顧,終老時又為他們料理后事。看到晚年的岳楓導演被移民海外的兒女扔下不管,鄭佩佩那時雖然經濟境況也不好,還是常給他塞錢讓他買東西吃。羅維導演走了以后,她特別放心不下他的太太,就在他的寫字間打地鋪,陪羅太太整整一個月。
對于恩師胡金銓,鄭佩佩更是“年輕時把他當父輩,年紀大了把他當兒子”。晚年生活在美國的胡金銓一人獨居,身體又不好,鄭佩佩囑咐他如果出門一定要放電話錄音。一次他出門忘記了,嚇得打不通電話的鄭佩佩以為出了什么事,連跑幾條街去敲門。胡金銓去世后,留下一百多箱的書籍、文稿無人愿意接收,她又自發地成立基金會,為其遺物的妥善保管到處奔走。
鄭佩佩還熱心于慈善事業。當年汶川大地震發生后,她積極賑災義演支援重震災區,籌到巨款親自送到災區。在她的帶動下,女兒也加入了藝術家慈善行列……有情有義、知恩必報、扶弱濟貧、仗義疏財,她就是一位現代版的女俠。
鄭佩佩為那么多的前輩料理了后事,但輪到自己卻不想“麻煩”兒女。她在自傳中說:“生老病死,生和死我都不怕,最怕的是老和病,老了怎么辦?病了又怎么辦?我不是說我怕老,而是老了對別人來說是個累贅,所以我為自己提前申請了老人公寓,而不只是一個床位。我不僅僅是為自己住得舒服,也得為孩子們活得像樣。”
雖然有四個子女,但鄭佩佩卻說:“我覺得人和人之間需要有空間。不只是我需要給孩子們一個空間,我更需要這個空間。”鄭佩佩內心深處有她母親當年的影子,“我媽媽很會過日子,越到晚年越會過日子,有時甚至會顯得有點自私,她可以把一只燒雞一個人吃掉,從不分一條腿給我們兒女。母親無形中教育了我們每個人——只有自己身體好,才能照顧別人,不麻煩子女。”鄭佩佩在晚年對自己后事的考量,就是希望孩子們盡量輕松愉快地繼續投入事業,享受生活。
2019年,鄭佩佩被診斷出患有神經退行性非典型帕金森綜合征——非正式名稱為“皮質基底節變性(CBD)”。這是一種罕見病,癥狀與帕金森病相似,治療后并未減緩病情發展。她多次展現豁達的生死觀:身后事一切從簡,不必搞大型告別式,死后要將遺體捐作醫學研究,兩年后再火化,骨灰隨意撒在任何地方。“器官不能用了,我還有眼角膜。只有讓愛活下去,人才能得到重生。”
早在2015年的媒體采訪中,鄭佩佩就談到了遺體器官捐贈,并提早簽約捐贈大腦,用于醫學研究。她稱這是受到好朋友的啟發:“我覺得我死了以后,我的身體還能做有用的事情,我的一生就太完美了。”
兒女們提前商議給母親安排身后事宜,順應視死如生、入土為安的中國傳統觀念,給母親選一塊風水好一點的墓地,甚至墓碑的樣式都選好了,鄭佩佩聽到后說:“我是新中國長大的孩子,從小對物質欲望比較淡,我活著沒有買房子,死了為什么要買墓地?”最后,子女們只好完全遵從母親的遺囑,沒有買墓地,更沒有保留遺體。
美國時間2024年7月17日,鄭佩佩在舊金山去世,享年七十八歲。一代明星的藝術人生落幕了,最后時刻兒女都在身邊圍攏著她,她面露微笑,走得很安詳,把一個有大義、大愛的俠女形象永遠留在了江湖上,留在了所有愛她的人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