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利組合價值：內涵、特征與評估

摘 要：“專利悖論”問題研究揭示了企業專利競爭從單項專利競爭轉向專利組合競爭，這種邏輯與形態的轉變從根本上決定了專利價值結構的變化，專利組合價值遠遠超過其所包括的單項專利價值之和。專利組合所獨有的相關性、規模性以及多樣性等結構特征是專利組合競爭策略的外化表現，是科學識別并評估專利組合價值的有效指標。從專利組合價值的內涵、特征、評估方法3個維度出發，對國內外相關研究文獻進行系統梳理，從理論上厘清專利組合價值的內涵與結構特征，以期為實踐中優化專利組合評估方法提供參考。

關鍵詞：專利組合價值；結構特征；評估方法

中圖分類號：G306；G255.53

文獻標識碼：A

DOIdoi：10.3969/j.issn.1672-2272.202405215

Portfolio Value： Connota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Valuation

Huang Huihui，Deng Jie

（Chongqing College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Chongqing 400054， China）

Abstract：The research on the issue of “patent paradox”has revealed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logic and form of enterprise patent competition from individual patents to combination patents， which fundamentally determines the changes in the value structure of patents. The value of patent combination far exceeds the sum of individual patent values. The unique struc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patent portfolios， such as relevance， scale， and diversity， are the externalization of competitive strategies and are effective indicators for scientifically identifying and evaluating the value of patent portfolios. This article systematically reviews relevant research literature at home and abroad from three dimensions： the connota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evaluation methods of patent portfolio value， theoretically clarify the connotation and struc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patent portfolio value， in order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optimizing patent portfolio evaluation methods in practice.

Key Words：Patent Portfolio Value; Structural Characteristics; Evaluation Method

0 引言

近年來，中國在科技創新與知識產權領域取得了較大進步，專利申請量不斷增加且已位居世界第一，但還存在專利轉化率與專利產業化水平不高的問題。國家對此持續出臺了系列政策，例如2021年3月，財政部、國家知識產權局聯合印發《關于實施專利計劃助力中小企業創新發展的通知》，旨在促進專利運營健康發展，并在重點領域探索專利運營新模式。2021年，國家知識產權局在《推動知識產權高質量發展年度工作指引（2021）》中提出，要健全知識產權評估體系，研究制定知識產權價值評估指引，完善評估機制和標準。專利價值評估是開展專利運營的前提條件，雖然已有研究較多關注單個專利價值的評估，但實踐中將專利打包進行組合交易的模式已經成為常態[1]。如聯想為獲得UPIP上千件專利以及21項專利組合支付1億美元；微軟為獲得諾基亞約4 000件專利支付21.8億美元等。

專利組合通常是圍繞核心專利來設置其他專利，從而形成一系列具有較高競爭力的專利組合。專利組合價值不同于其所包含的單項專利價值的簡單相加，單項專利之間的相互作用使得專利組合價值還包含結構價值，這種價值主要體現在防御、進攻以及擴大技術保護范圍等專利組合策略方面。

專利組合策略在競爭中的獨特價值引起了學者的廣泛關注，已有研究主要從以下方面開展：①專利組合構建動因相關理論[2-3]；②專利組合與企業研發決策[4-5]、專利授權行為之間的關系[6]；③專利組合應用研究[7-8]。上述研究為深入理解專利組合價值提供了豐富的理論視角，并揭示了專利組合價值隨企業競爭策略動態波動的復雜性。相應的，專利組合在其特征、評估方法上也顯著區別于單項專利，因此有必要從企業競爭視角對專利組合價值內涵進行系統梳理，深化對專利組合價值特征的理解，為實踐中有效識別專利組合價值特征、優化專利組合價值評估方法提供理論支撐。

1 專利組合價值內涵

本文以“專利悖論”現象作為切入點研究專利組合價值?！皩＠Ｕ摗敝钙髽I

并不依賴專利獲得研發投資收益，但卻熱衷于擴大專利申請規模，這一現象引發了理論界及實務界對于專利價值本質的思考。針對“專利悖論”現象，Parchomovsky等[9]提出用專利組合理論來解釋，他認為專利組合是由一些顯著不同又緊密聯系的專利所組成的集合，并指出“專利組合的價值要遠大于其所包含的單項專利的價值之和”。隨著專利組合策略在企業技術創新及市場競爭中的頻繁使用，引發了學者對專利組合價值內涵、來源、結構等的深入研究，下面本文主要從專利組合產生原因、價值影響因素兩個維度對相關研究進行梳理，以厘清專利組合價值的內涵與結構特征。

1.1 專利組合產生的原因

20世紀80年代，美國創新實踐中出現“專利悖論”現象，引發理論界的熱烈討論，Kortum等[10]實證研究發現，雖然每年的專利申請量都在快速增長，但每年的發明創造費并沒有明顯增長，其提出的“非管理改進”假設并不能合理地解釋“專利悖論”現象。如果企業不依賴專利來獲得研發投資收益，那么為何還如此熱衷于申請專利；如果專利價值是對研發投入所對應的技術價值的直接體現，為何單項專利的研發投入卻在不斷減少？為什么專利制度只提高了專利數量，并沒有對公司的Ramp;D投資起到同等的激勵作用？這一系列問題引發了學者對“專利悖論”現象的密切關注，并試圖從多個角度對“專利悖論”現象產生的原因給出合理的解釋，主要學者的代表性觀點如表1所示。

對“專利悖論”現象的理論解釋可以分為4類：專利增值理論、專利類比理論、競爭升級理論和專利組合理論。Scherer[11]提出“彩票類比理論”，該理論的局限性在于專利發明過程并不像彩票發行是一個完全隨機的過程。也有學者從專利增值角度來進行研究，主要包括“內部評價標準理論”和“專利信號理論”。Cohen等[12]提出“內部評價標準理論”，該理論的局限性在于在企業實踐中，研發人員的績效考核比較復雜，專利并不是績效考核的唯一標準。Long[13]的“專利信號理論”認為專利固有的價值不僅在于其具有排他性，還具有信號價值。Hall等[2]的“戰略反應理論”指出當前的專利領域發生重大變革，從單一專利的競爭轉變為以專利組合為特征的戰略性競爭。Parchomovsky等[9]以戰略反應理論為基礎提出了專利組合理論，指出單一專利占主導地位的時代已經過去，專利組合的價值將遠遠超過其所包含的單一專利價值的總和，而持續擴大的專利申請活動，正是企業普遍實施專利組合戰略的必然結果。

1.2 專利組合價值影響因素

單項專利作為專利組合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價值影響因素是評估專利組合價值必須要考慮的部分，價值影響因素具體可以分為3類：法律、技術以及市場，具體如表2所示。

不同于組合內任一單項專利的價值，專利組合價值還包含了多項專利組合關系所帶來的“附加價值”。這是因為出于不同的競爭動機，企業可以通過構建互補型、核心-邊緣型專利組合等來獲取競爭優勢，單項專利則無法實現上述“附加價值”。因此，組合動機、結構關系、競爭效果等均會影響專利組合價值。

1.2.1 組合動機

專利組合動機可以分為成本效率和防御性布局兩類。成本效率是指從成本—收益的角度來看，相比單項專利的累積，組合專利累積的成本更低，而專利價值卻更高[20]。如在專利研發過程中，單個專利研發的時間通常是不同的，即便在同一時間，也不能保證設備和材料可以被再利用。但是，專利組合中的各項專利資產緊密相關，通常在同一個時期進行研發，并且可以在某項專利研發中或者研發后實現功能共享，以此縮減部分成本，這導致用成本法難以對專利組合價值進行評估。防御性布局是指專利權人通過專利布局，防止替代技術或者關聯技術削弱其專利產品的市場競爭優勢[20]。因此，專利申請人不僅要申請產品專利，還要對產品的零部件、制造產品的新材料或者替代產品對應的技術進行專利布局，以保障自由的市場空間[21]。

1.2.2 組合結構

專利組合的各項專利構成一個相互關聯、相互依存的整體。就競爭效用而言，專利組合就是一套組合工具，通過工具間的配合，最大化實現競爭目的。專利組合為公司帶來協同支撐，從而產生價值增值并規避風險，這種協同競爭效用與專利組合結構密切相關[22]。專利組合價值并不是其所包含的單項專利價值之和，而是取決于專利協同作用的大小[23]。協同效應可以分為正協同效應與負協同效應，正協同效應是指產生“1+1gt;2”的效果，負協同效應則是指產生“1+1lt;2”的效果。在大多數情況下，專利組合符合正協同效應，極少數情況下會出現負協同效應，這主要是因為專利組合的搭配不合理，或者多項專利與專利產品不匹配。如通過采用核心技術+外圍技術的組合結構，來實現獲取最大保護范圍的競爭目的。

1.2.3 競爭效果

從市場需求的角度來看，經濟生產活動的目的與市場需求契合程度極大地影響了專利組合的價值。如高智發明提出“發明資本”概念，具體表示為“并購幾項專利—分析市場需求—提前進行反向投資—集成為更大的專利組合”的過程，截至2011年5月，高智發明已經為投資者獲得了約20億美元的收入[24]。從市場競爭關系來看，在市場經濟中，專利組合價值會受到同類型替代品的影響。如果一個新發明對已有專利產品產生了替代性，或者在專利“周圍”發明一項專利產品，而不構成侵權，則該產品為競爭專利產品[25]，如企業會策略性地在競爭對手的核心專利周圍布置相關外圍專利組合，遏制競爭對手核心技術的實施，從而降低其競爭優勢，或者迫使其簽訂交叉許可協議，獲取競爭對手核心專利的使用權。因此，專利權人將專利組合作為競爭產品市場進攻工具[26]，也被稱為“進攻型專利策略”[22]。

2 企業專利組合核心特征與指標量化

2.1 企業專利組合核心特征分析

企業專利組合特征可以作為評估專利組合價值量化指標的選取依據，基于量化指標的計算能夠直觀呈現專利組合的價值優勢。因此，策略性的調整專利組合的規模及內部結構可以實現單項專利所不具備的競爭優勢。概括起來，專利組合具備相關性、規模性以及多樣性等特征。

2.1.1 相關性特征

專利組合集中在一個技術領域，是單項專利的集合，具有共享關鍵技術性特征。如果專利組合只是單項專利簡單的相加，則并不能體現專利組合真正的價值，因此專利組合與單項專利之間肯定存在某種聯系。

2.1.2 規模性特征

專利組合的規模效應，是指通過組合中的專利關聯性，將單項專利的權利要求范圍聯系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專利保護盾牌，以增加其保護范圍。這種組合特征利用核心專利與外圍專利組合以實現擴大競爭優勢范圍，阻止競爭對手的目的。

2.1.3 多樣性特征

在專利組合中，其內部單項專利間不僅可以通過累積創新組成一個“超級專利”，還可以通過跨技術領域的多項相關技術專利組成一個整體。此時專利組合是為了減少創新不確定性導致的風險。

2.2 專利組合特征量化指標

對專利組合特征的量化是對其進行價值評估的前提，已有文獻主要利用專利信息構建特征量化指標。卞秀坤等[27]認為企業專利組合的規模、技術范圍、多樣性、相關性和技術獨占性是影響企業專利組合價值的主要因素，可以為評估企業專利組合價值提供重要參考。部分學者提出測度專利組合特征的量化指標主要包括專利組合規模、多樣性以及技術范圍[26，28]。鑒于發明專利的技術含量最高、最能形成有效技術壁壘，實用新型專利次之，本文采用兩者的信息計算專利組合變量。

2.2.1 專利組合規模

鄭素麗等[29]認為規模是專利組合最重要的屬性，一定的規模不僅是實現協同效應的必要條件，也是其他組合特征的基礎。專利組合規?？梢杂冒l明專利和實用新型專利的數量之和來衡量。

2.2.2 專利組合多樣性

專利組合多樣性表現為單項專利之間存在明顯差別，但是這些差別卻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這體現了企業技術多樣化的程度。可以借鑒Turanay等[30]的做法，用改進的赫芬達爾指數（Hhi）來進行計算：

Hhii=∑kk－1NikNi2 （1）

Ppdi=1－Ni×Hhii－1Ni－1 （2）

其中，Ppd表示專利組合多樣性，i表示第i家企業，k表示技術類別，Ni表示企業i所有的專利數量，Nik表示第i家企業k類技術的專利數量。Nik采用企業已申請發明專利和實用新型專利的國際專利分類（International Patent Classification，IPC）的部類數來計算。

2.2.3 專利組合技術范圍

一個企業涉及的所有IPC數量代表了這家企業的專利組合技術范圍。技術范圍可以采用企業已申請的發明專利和實用新型專利IPC所涵蓋的大類數來衡量。

3 專利組合價值評估方法

3.1 現有評估方法評述

Ernst等[31]提出以專利組合規模、市場覆蓋和技術關聯為指標的專利資產指數法。但該方法的不足之處在于其使用的數據僅限于美國的專利數據?；诖?，國內外學者根據不同的評價思路提出了兩種改進評估方法：一是衡量專利組合的相對價值，二是衡量專利組合的絕對價值。

3.1.1 專利組合相對價值評估法

價值指數法。于謙龍等[32]將單項專利資產指數之和作為專利組合指數。該方法的局限性在于測出的專利組合價值為相對值，而絕對值可以反映更多有效信息。

二維圖法。彭英等[33]通過專利相對位置等指標來繪制二維圖。該方法的局限性在于其未能建立指標與價值之間的量化關系。

綜合評價法。于晶晶等[34]提出的專利價值指標體系由3個部分構成：表征企業專利活動的數量類指標、表征企業專利的經濟價值和技術價值的質量類指標以及通過各指標加權得出的綜合類指標。然后運用專家賦權法計算組合價值。該方法的局限性在于專家賦權法的主觀性較強。

3.1.2 專利組合絕對價值評估法

成本法、市場法以及收益法。成本法的局限在于該方法評估的價值偏低。市場法是以同類資產的市場價值為參考來進行評估，而每項專利的特征都非常顯著，因此往往不具有可比性。收益法是將評估對象的預期收益適當折現，但是需要準確估算所需參數，如利潤分成率等。

實物期權法。翟東升等[35]在實物期權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專利組合估值方法，在估值過程中采用LSTM時間序列預測、專利組合分析和最小二乘蒙特卡洛模擬等方法，提高了估值過程的合理性。但該方法的局限性在于：在預測未來收益時依賴于企業數據，如果是非上市企業則難以獲取數據。

3.2 專利組合價值評估方法優化路徑

企業擁有的每項專利都是根據它的“競爭影響力”來計算它對專利組合的貢獻份額。對專利組合進行評估時，不僅要能體現企業的專利資產總量，還要能體現企業在競爭中優勢與所創造的經濟效益?，F有評估方法只從整體角度評估專利組合價值，忽視了組合內單項專利相互作用產生的價值。此外，現有評估方法大多忽略了專利組合的規模、多樣性以及技術范圍等特征。因此，專利組合價值評估方法可采取將專利組合核心特征納入評估體系、開發智能化專利組合價值評估方法、根據專利性質選擇不同評估方法以及搭建官方專利組合價值評估平臺等優化思路。

3.2.1 將專利組合核心特征納入評估體系

在確定評估指標時，應當根據待評估專利組合的規模、多樣性以及技術范圍等特征來優化評估指標體系，進而構成評估模型，以解決評估值為相對值以及未能建立指標與價值之間的量化關系等問題。同時考慮能否獲取企業數據資源等，進一步優化評估指標體系。

3.2.2 開發智能化專利組合價值評估方法

盡管以機器學習為基礎對專利價值進行評估的研究還在起步階段，但是，國外已經有專利評價平臺采用了自動化分析技術法[36]。在此基礎上，通過發展仿真算法，對專利交易定價的演變進行動態模擬，實現對專利價值評估的智能化，從而解決采用的綜合評價法存在的評價主觀性問題。

3.2.3 根據專利性質選擇不同方法

對于技術屬性、經濟屬性以及市場屬性的精準劃分，使得不同的評估方法能夠有效應用。例如，對于市場相對活躍，交易案例較多，并且有豐富的歷史交易數據能夠作為參考的專利，適合使用市場法。對于影響其價值因素比較多、比較復雜、現金流量和剩余生命周期比較容易判斷的專利，可以使用收益法。通常，在對專利組合進行價值評估時，應采用專利指標體系評估法。

3.2.4 搭建官方專利組合價值評估平臺

當前，國家知識產權局提供的服務僅能滿足科研人員對專利信息的檢索，而不能滿足專利交易，其根本原因在于缺乏“專利組合價值評估”的系統性服務。專利組合價值評估平臺的搭建有利于解決實物期權法所述的難以獲取數據的問題。

4 結語

“專利悖論”現象的相關研究表明企業專利競爭正從單項專利競爭轉變成專利組合競爭。本文通過對專利組合內涵、特征及評估方法相關理論的梳理與歸納，發現專利的價值存在于組合之中，組合價值遠超過其所包含的單項專利價值之和，這是由于組合中的單項專利發揮協同效應而產生“1+1gt;2”的價值，這些價值既可以體現在企業從Ramp;D研發直至產品上市等全過程的利益獲取上，也可以作為一種策略性行為手段，在構建行業進入壁壘、處理高成本專利訴訟等方面，這為企業在管理實踐中最大化專利組合價值提供了理論指引。并且通過挖掘專利組合特征，發現專利組合核心特征包括專利組合規模、多樣性以及技術范圍，有助于進一步研究專利組合特征間的相互作用和專利組合價值評估方法的優化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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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雙鈺）

基金項目：重慶市教育委員會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24SKGH213）

作者簡介：黃慧慧（1996-），女，重慶理工大學重慶知識產權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技術創新與知識產權管理；鄧潔（1983-），女，博士，重慶理工大學重慶知識產權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知識產權與科技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