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創新創業研究回顧：四階段、兩領域、六主題和三問題

摘 要：當前，國內創新創業領域學術研究成果數量龐大，有必要對其進行及時總結和梳理。對1998-2023年5 008篇CSSCI刊源期刊論文計量分析發現：相關學術研究與我國科技體制改革和經濟體制改革歷程緊密相連，先后經歷探索起步、穩定發展、全面繁榮和理性回歸等四階段；現有成果呈“一體兩翼六維”展開，即以創新創業為核心，形成“科技創新”和“企業家”兩大學術樞紐，并涵蓋創新創業理論、數字經濟與創新創業、農村創新創業、創新創業教育、國家創新創業體系，以及企業創新創業管理等六大關鍵領域。根據當前研究存在的3個突出問題，建議未來研究加強機構合作，重點關注基礎理論和交叉學科創新規律，從而為重大創新創業提供理論依據；研究方法上，建議加強對大數據和本土化典型案例的縱深挖掘；同時建議創新創業教育研究要進一步與實踐相結合，幫助打通科技創業從構念到實踐的“最后一公里”，讓學術研究切實服務于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

關鍵詞：創新創業；元理論化；創新驅動創業；科技創業

中圖分類號：F279.2；G250；G647.38

文獻標識碼：A

DOIdoi：10.3969/j.issn.1672-2272.202405209

Review of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Research in China：Four Stages， Two Fields， Six Themes， and Three Questions

Li Hongling， Liu Chao

（Public Management College， South Central Minzu University， Wuhan 430074， China）

Abstract： Currently， there is a vast number of academic research achievements in the field of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in China， necessitating timely consolidation and reflection. A bibliometric analysis of 5008 articles from CSSCI source journals between 1998 and 2023 reveals that the relevant academic research has accompanied the process of reform in China’s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system as well as economic system， going through four stages： exploration and initiation， stable development， comprehensive prosperity， and rational return. The existing achievements display a “One Body， Two Wings， Six Dimensions” pattern， with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at the core， forming two major academic hubs of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 It encompasses six key fields： the theory of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the digital economy and innovation， rural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the national system for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and the management of corporate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In light of the three prominent issues existing in current research， it is suggested that future research should strengthen institutional cooperation， focus on basic theories and the laws of innovation in interdisciplinary fields， thereby providing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significant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in terms of research methods， it is recommended to enhance in-depth exploration of big data and typical cases of localization; at the same time， it is suggested that research on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should further integrate with practice， helping to bridge the “last mile” from the concept of technological entrepreneurship to practice， allowing academic research to truly serve the acceleration of forming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Key Words：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Meta-Theorization; Innovation-Driven Entrepreneurship; Technological Entrepreneurship

0 引言

1978年全國科學大會召開后，中國科技事業全面復蘇。21世紀初，我國提出創新型國家建設目標，當前正全面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堅持創新在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同時受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影響，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先后經歷三波創業高峰，涌現出一批有影響的鄉鎮企業、科技型企業和互聯網企業，“科技是第一生產力”成為社會共識，創新創業氛圍普遍形成。學術研究方面，以“創新”“創業”“創新創業”等為關鍵詞，在中國知網（CNKI）搜索到文獻近100萬篇。這引發研究者思考：面對海量研究成果，學界有必要進行及時總結和全面思考、把握其特點和趨勢，才能明確學術研究方向。特別是近年來，黨中央先后提出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等發展理念，這給創新創業學術研究提出了新課題、新要求。因此，對現有研究進行系統審視，以獲得整體上的理解成為一項重要基礎性工作[1]。

近年來，學界對創新創業進行了系統研究。創新方面，劉志迎等[2]遴選50多個西方經典創新理論，按時間順序、學科領域和研究主題3個維度，對創新理論發展脈絡進行全面梳理；吳曉波等[3]對來源于Web of Science創新管理領域的43 828篇文獻進行計量分析，系統回顧了其研究經歷。創業方面，林強等[4]圍繞該領域4個爭論焦點，即創業形式、創業者風險、創業者天賦和創業研究的“身份”等作出解釋；蔡莉等[5]以創業機會為主線分析了創業理論及研究主題發展脈絡。

有研究曾對1999-2018年的381篇創新創業類學術論文進行詞頻分析和可視化展示，對發文數量，成果的學科分布、期刊分布、高被引作者分布及其合作情況等進行描述性分析，提煉當前現狀和未來熱點[6]。但隨著時間推移，其時效性有所局限；尤其是2015年后，我國創新創業類成果呈“井噴”狀態，其300多篇研究樣本的代表性也會有所削減。綜上所述，本文擬從這兩方面進行續補，為學界從事相關研究提供參考。

1 研究思路與方法

本文通過大樣本文獻計量分析，梳理當前創新創業類文獻中蘊含的范式演化和熱點變遷，并從當前創新創業事業發展要求出發，發現研究特點及不足，為今后研究提供導向。

以CSSCI期刊上的創新創業類文獻為樣本數據。為突出數據全面性，數據檢索時間選擇為1998年1月1日-2023年12月31日；在高級搜索界面以“創新”“創業”“創新創業”等進行交叉搜索，經過初始檢索和對比篩選，手動剔除網絡首發文獻、政府發文等無效數據后，最后共收集到5 008篇有效文獻，構成研究樣本。

研究方法方面，“CiteSpace”是目前應用最為廣泛的知識圖譜繪制工具之一，采用多元、分數、動態的引文分析可視化技術，將知識領域演進歷程集中展現于一張圖譜上，能提供準確、形象的分析結果[7]，因此本文以Citespace可視化軟件對樣本數據進行分析。此外，將不完全依賴中文語義處理系統，必要時由作者從自身研究目的和經歷出發，對重要文獻進行主觀分析判斷，從而形成定性分析與定量分析相結合的研究特點。

2 研究結果

2.1 整體性描述

首先對數據樣本從年際變化、核心作者、研究機構以及高被引文獻等方面進行整體概況分析。結果發現，1998年以來我國創新創業研究年載文量總體呈上升趨勢。1998-2003年的年均發文量不大，約17.6篇/年；此后年載文量開始持續穩定增長，2004-2014年年均發文量達到46篇；2015年后，“雙創”研究成果呈井噴態勢，年均發文高達469篇；2019年后開始遞減，但年發文量仍處在高位，如圖1所示。從高產作者和高產機構方面看，涌現了一批如張玉利、陳勁、蔡莉、李新春等高產或高被引作者。其中，張玉利在“創業管理”領域發表文章28篇；陳勁的10篇創新創業類文章平均被引767.8次。從發文作者所屬單位來看，涌現了吉林大學（總發文121篇）、浙江大學（總發文97篇）、南開大學（總發文78篇）等高等院校。研究關鍵詞涉及“創業管理”“創新創業教育”“創業動機”“創新驅動”等。

對科研作者和科研機構之間的合作情況進行共現分析，結果顯示科研作者合作圖譜中，網絡節點N=821，網絡連線E=287，網絡密度Density=0.000 9，作者中心性數值均為0；科研機構合作圖譜方面，網絡節點N=662個，網絡連線E=244條，網絡密度D=0.001 1。這表明在創新創業研究領域，作者和機構之間合作欠缺。具體如圖2、圖3所示。

2.2 關鍵詞頻次分析

提取關鍵詞是理解文獻主題內容的快捷方法，關鍵詞頻率反映的是學界對該主題的直接關注度，可用來幫助識別該領域研究熱點。對5 008篇文獻包含的關鍵詞進行統計分析，取其頻次前20位。結果發現：“創新創業”頻次最高（606次），“創業教育”“創新”“高校”“創業”等關鍵詞頻次也超過100。此外，“大學生”“科技創新”“人才培養”“創業導向”和“眾創空間”等關鍵詞頻率較高。可見過去20多年，創新創業研究在主體培育、科技創新與成果轉化等方面吸引了大量學者關注。具體如表1所示。

2.3 關鍵詞共現分析

為展示高頻關鍵詞聚類情況，本文繪制了5 008篇文獻的高頻關鍵詞共現圖譜。首先，從數據集文獻的標題、關鍵詞和摘要中提取名詞性術語，對其進行共詞分析；其次，根據數據集中詞匯對或名詞短語共現情況，確定該文獻集所代表領域的主題間關系；最后，統計一組文獻主題詞在同一篇文獻中共現的頻率，進而形成共詞網絡，如圖4所示，關鍵詞共現頻次和中心性共同決定該詞的節點大小和位置，高頻詞中心性越強則在圖譜中節點越大，與周圍關鍵詞連接線的密度也更大。

表1 “雙創”研究高頻關鍵詞（Top 20）

序號

關鍵詞

頻次

序號

關鍵詞

頻次

1

創新創業

606

11

技術創新

74

2

創業教育

280

12

創業投資

68

3

創新

262

13

創新驅動

64

4

高校

216

14

新常態

61

5

創業

206

15

創新績效

60

6

大學生

166

16

高等教育

59

7

人才培養

140

17

創新能力

57

8

創業導向

132

18

創客空間

56

9

眾創空間

128

19

協同創新

51

10

科技創新

78

20

綠色創新

51

圖4 創新創業研究領域高頻關鍵詞共現圖譜

關鍵詞“技術創新”“科技創新”重要性凸顯。這一發現強調了科學技術在創新概念內涵中的核心地位。在熊彼特創立創新理論前很長一段時間，創新概念內涵更多局限于技術領域，此后才日漸擴展到經濟領域。但近年來，其主題擴張加快、邊界逐漸模糊，并產生“組織創新”“文化創新”“微創新”“拔尖創新”“越軌創新”等各種表述，創新似乎無處不在。因此，要防止創新概念在經濟理論和創新政策領域的泛化趨勢[8]，主張堅持技術在創新理論內涵中的核心地位。2017年國務院發布《關于強化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 進一步推動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深入發展的意見》提出，要進一步提升創新創業的科技內涵。有研究也進一步指出，創新驅動發展關鍵是取得一系列原創性創新成果，尤其是重大技術創新成果[9]。因此，“科技創新”成為本次文獻分析最大網絡節點，表明了學術界的一個共性態度，即科學技術是創新概念的基本內核，在創新理論中具有不可動搖的重要地位，為未來創新研究奠定了基石。

關鍵詞“企業家”中心性最強（中心度為0.34），周圍集聚“經濟增長”“企業績效”“風險投資”等較大節點。這表明當前研究從工具理性出發，非常強調創新的經濟功能。熊彼特認為創新包括兩個基本過程，一是發明，二是把發明成果引入商業應用領域；前者是技術概念，后者是經濟概念[10]。受其影響，創新理論逐漸分化為技術創新學派和制度創新學派。而銜接二者的關鍵，正是企業家群體；創業本質上就是企業家個人特性和創業行為結果的反映，是企業家個體與環境和資源之間的交互[11]。當前科技創新不僅要求取得重大技術成果，同時強調促進科技成果向經濟效益轉化，實現創新創業相連一體、共生共存，這是經濟發展新舊動能轉換、實現“創新驅動發展”的根本體現。因此，關鍵詞“企業家”成為最重要研究中介，說明學界將其視作銜接創新和創業活動的橋梁，視作促進創新創業從“技術創新”走向“企業績效”、實現“經濟增長”的中堅力量。

關鍵詞“眾創空間”成為突出節點，周圍聚集“孵化器”“創客”等關鍵詞。“眾創空間”即創新型孵化器，是通過市場化機制、專業化服務和資本化途徑所構建的低成本、便利化、全要素、開放式新型創業公共服務。2015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發展眾創空間推進大眾創新創業的指導意見》提出，完善服務模式，培育創新文化；2017年國務院發布《關于強化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 進一步推動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深入發展的意見》進一步提出，引導眾創空間向專業化、精細化方向升級。截至2021年底，以創客空間、創業咖啡、創新工坊為代表的全國各類創業孵化載體數量已達15 253家，大量學術研究圍繞如何提高眾創空間規范化管理、精細化運營、專業化服務展開[12]。該關鍵詞成為重大網絡節點，說明優化創業公共服務供給成為學術關注焦點。

“創業教育”“人才培養”等關鍵詞成為研究熱點，創新創業主體培育得到眾多學者關注。2015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關于深化高等學校創新創業教育改革的實施意見》提出，設置合理的創新創業學分，為有意愿有潛質的學生制定創新創業能力培養計劃；2021年，國家提出“推進新工科、新醫科、新農科、新文科建設”（四新建設），倡導推動學科融合帶動現代科技與生產實踐緊密結合，通過融合創新推動產業升級或迭代跨越。同期，大量學術研究探討如何通過教育提高科技創業成功率；同時規避西方創業教育學的泛化趨勢，培育大學生的企業家精神和社會責任感[13]，主體培育由此成為創新創業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圖譜顯示，這類關鍵詞形成的小團體分布于圖譜外圍，與中心主題連線稀疏，離網絡中心較遠，說明與其他關鍵詞聯系不夠緊密，其研究內容可能自成一體。

2.4 關鍵詞聚類分析

CiteSpace聚類時間線圖既能體現聚類圖的結果，也能體現時區圖的演進。將詞義相近、關系密切的關鍵詞進行聚類統計，并選出關鍵詞聚類群中最具代表性的詞語作為聚類標簽，由此形成時間線圖。本文LLR算法統計出5 008篇文獻中23個關鍵詞聚類，每個聚類所包含的關鍵詞均超過10個，聚類模塊值為0.865 1（≥0.3），聚類輪廓均值為0.958 9（≈1），表明聚類結構顯著，關鍵詞聚類合理性較強，如圖5所示。

圖5 創新創業研究領域關鍵詞聚類時間圖

圖5顯示，“#0大眾創業”“#1創業企業”“#2新創企業”“#3創客空間”“#4技術創新”“#8創業教育”和“#9創新創業”等聚類包含的關鍵詞數量多、關鍵詞在時間軸上分布均勻，說明這幾個聚類標簽一直是近年學術界研究熱點。“#10中小企業”“#12創新精神”等聚類在時間軸上關鍵詞分布較均勻，但關鍵詞總數偏少并在近期年份中出現斷點，說明這些主題曾是學術界關注點，但近年來熱度有所降低。根據關鍵詞聚類分析結果，將其歸入6個維度，即創新創業理論、數字經濟與創新創業、農村創新創業、國家創新創業體系、創新創業教育，以及企業創新創業管理等，由此可以清晰把握當前學術熱點的基本維度、各維度所包含的聚類以及各聚類所囊括的關鍵詞。具體如表2所示。

2.4.1 創新創業理論

理論探索是創新創業理論研究的重要引擎。20多年來，相關理論研究主要從經濟學和管理學兩方面，探討如何發揮創新創業理論的經濟社會功能，以及如何通過管理革新提高創新創業理論效率。

但近年來理論研究呈現兩個趨勢：第一，人文回歸趨勢明顯，不斷有學者反思科技創新與社會期望、社會價值等的匹配[14]。創新應驅動何種發展？認為發展不僅包括經濟增長，也包括社會發展，創新驅動發展更應驅動包含消除貧困、保護環境、改善教育醫療及促進社會公平等在內的社會發展。于是涌現了大量圍繞環境保護、社會公平正義維護、多元貧困治理等而產生綠色創新、樸素式創新、節儉式創新、包容性創新、民主式創新等理論。與此同時，創新與創業的關系也先后經歷了“隨行-同行-并行”的轉變過程。早期隨行階段，學界普遍認為“創新引致創業、創業以創新為基礎，創新和創業之間是線性關系”；后期并行階段，創新往往關注其經濟社會功能，創業則更多地關注創業者心理特征，由此二者相對獨立。但近年來，受“創新驅動發展”思想引領，越來越多的研究主張“雙創”融合；第二，2021年，蔡莉等[9]從底層邏輯探析了創新與創業間的本質關系，提出“創新驅動創業”構念，進而將其劃分為觸發、催化和聚變3個階段，提出創新驅動創業的跨層面、多主體和迭代性特征。

2.4.2 數字經濟與創新創業

作為一種新的經濟型態，數字經濟以云計算、大數據、移動互聯網等ICT（信息通信技術）創新與融合，驅動社會生產方式改變和生產效率提升。當前我國正邁向實現共同富裕的新征程，全社會以“共創共享”思想為指導，即依靠人民群眾共創社會財富，讓人民群眾共享發展成果[15]。數字經濟通過數字賦能實現權利公平、機會公平，為推進共創共享提供更多可能。當前研究成果中，一方面立足宏觀層面，從數字經濟內涵和特點出發，關注數字經濟時代創業行動主體、創業機會、創業資源基礎等面臨的新變化[16]；另一方面立足微觀層面，探索企業數字化轉型，以重塑創新主體間價值共享方式，進而影響企業創新績效[17]。總之，數字經濟以其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特征，增加創新創業機會，開辟更多元化、更廣泛和更豐富的商業模式，進而催生各種新業態，這是其成為當前創新創業研究六大重要領域之一的根本原因。

2.4.3 農村創新創業

創新創業與鄉村振興的關系主要體現在以下兩方面。一是農業科技創新促進農村經濟轉型升級；二是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打造一批特色產業、生態農業、觀光農業和文旅農業，此兩者相結合，使得創新創業成為實現農業現代化的必由之路、從脫貧攻堅邁向鄉村振興的必由之路。農村創新創業研究成果主要聚焦于以下幾點：①主體培育。學者指出，吸引優秀勞動力返鄉創業、加快新農人培育，對于加快輸出地新型工業化與城鎮化進程、培育農村經濟發展新動能、推動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具有重要意義[18]。②農村創新創業政策扶持。農村市場經濟體制發育不充分不完全，學者從金融政策、土地政策、財政政策、基本公共服務等方面進行了大量研究[19]。③農業商業模式創新。例如農村電商創業探討如何經由“互聯網+”模式，彌補農村市場經濟基礎薄弱的劣勢[20]。

2.4.4 國家創新創業體系

1997年，中國科學院提出“國家創新系統”（NIS）；1999年《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強技術創新，發展高新技術，實現產業化的決定》提出，促進企業成為技術創新的主體，全面提高企業的技術創新能力。從此，產學研協同創新開始興起并趨向多元化。隨著國務院實施“2011協同創新計劃”以及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實施，產學研協同創新載體更加豐富。國家“十四五”規劃提出推進產學研深度融合，支持企業牽頭組建創新聯合體，學者圍繞三螺旋結構、高新技術產業化、科技園區、創新集群、創業創新生態體系、眾創空間等關鍵詞展開研究。

此外，在創新創業教育和企業創新創業管理領域也有大量成果產出。企業創新創業管理研究體現在兩方面，一是經由前因變量入手對企業創新創業機理進行研究。如從微觀層面關注企業家個人特質、企業家社會資本、企業創業機會識別、企業資源利用等[21]。二是從結果變量入手，探索如何提高企業創新創業績效。例如，探索政府補貼、技術聯盟戰略對創業企業的績效影響，以及企業如何通過商業模式創新、數字化轉型等提高績效[22]。創新創業教育的意義在于使創業者的認知特性和心理素質得到不斷改善，以提高創業成功率，當前研究著力于提高學生企業家精神和社會責任感，激發年輕人投身于創新創業實踐。

2.5 新詞統計與突現分析

為進一步獲得創新創業研究的主題變化趨勢，以年份為依據對5 008篇文獻每年新出現的關鍵詞進行依次排列，從而構成新詞表，如表3所示。

新詞表蘊含著創新創業研究的多維度變遷。

一方面，從研究主題變遷來看，新詞表反映相關研究與國家科技體制改革和經濟體制改革一路相隨。如20世紀末期強調國家創新體系建設；2001年加入WTO后強調自主創新；2006年后，受國家中長期科技發展規劃影響，學術研究又不斷突出企業創新能力建設；2012年后，學術研究突出了“創新驅動發展戰略”；2015年“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背景下，草根創業得到高度關注；2017年黨的十九大后，學術研究對農村創新創業關注明顯增多；當前，數字經濟成為學術研究熱點。截取研究成果最為豐富的2014-2022年，并對該時期內研究成果進行新詞突現分析，結果如圖6所示。可見長期以來，創新創業研究一直服務于并服從于國家戰略。

另一方面，新詞反映創新創業研究內涵不斷豐富。早期研究更多涉及創新的科學技術價值，然后快速蔓延至經濟價值和社會價值，“創新集群”“區域經濟”“創新績效”等新詞頻現。當前，創新創業的文化價值逐步凸顯，并產生“包容性”“精準扶貧”“共同富裕”等新詞。此外，從研究方法來看，相關研究基本經歷了從早期定性研究到中期定量研究，近幾年“文獻計量”“圖譜”“網絡分析”等新詞頻現，表明計算機技術正為創新創業研究提供便利。

3 結論與建議

3.1 研究結論

綜上所述，本文采用文獻計量分析回顧了中國創新創業研究的基本歷程，發現該領域的相關研究與中國科技體制改革和經濟體制改革緊密聯系。從研究內容來看，當前研究所形成的“一體兩翼六維”布局不僅符合創新創業的理論內涵，也貼合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需要，較好體現了學術研究與管理實踐相互驅動的良性關系。

2024年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健全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體制機制[23]。新質生產力同時是一個學術概念、產業概念和政治概念[24]。這意味著通過自然科學和技術的突破性創新，驅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變革，以現代化產業體系引領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并最終在國際競爭中搶占戰略制高點。其中，創新和創業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基本核心和基本前提。新的戰略任務面前，在軟科學研究陣地加強對創新創業的規律性和方向性研究，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為此，本文對未來創新創業研究提出如下建議。

3.2 研究建議

首先，建議各研究機構和學者展開多方位合作，用重大軟科學研究成果為重大科技創新提供理論支持。從合作圖譜中發現，當前創新創業研究合作不夠；研究主題也比較分散，主要取決于學者自身學術背景和個人興趣，因此表現出隨機性和碎片化特征。發展新質生產力需要實現重大科技創新及其產業化，要求創新與創業打破此前的隨性或并行關系，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融合。建議未來研究進一步打破創新研究和創業研究之間的藩籬，進一步推動產學研之間的跨組織合作，進一步展開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跨學科合作，同時聚焦于通過機制改革，讓大學和科研機構積極參與社會服務、讓企業發揮科技創新主體作用。這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基本要件，也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重要保障。

其次，建議創新創業研究進一步立足中國實情，加強對本土化創新創業問題的縱深挖掘。從關鍵詞突現分析發現，當前研究主題往往不連續，對具有本土化特色的創新創業重大問題缺乏持續關注，這容易導致對中國本土化創新創業問題關注不夠。例如，農村創新創業方面，有學者提出，中國農民與西方發達國家的農民在創新創業環境上有著差別，只有深諳中國城鄉二元結構的中國學者才能準確把握中國農民的創業處境[25]。因此，如何為農業科技進步和農業企業發展服務，應該成為創新創業研究的持續話題，但目前此類文獻并不多，這顯然不利于加快形成農業新質生產力。因此，建議未來研究加強情境分析和大數據運用，強化對中國創新創業生態效應的持續追蹤。

第三，建議強化創新創業教育研究與其它主題之間的聯系，讓教育成果切實轉化為現實生產力。圖譜分析反映，當前創新創業教育主題的文獻分布最多，但這些成果卻自成小團體，與高質量發展、鄉村振興、企業經營、數字經濟等現實課題缺乏足夠橫向關聯，這很可能使創新創業教育的的績效無法體現，即知識無法真正轉變為行為，更難以轉化為結果。新質生產力是以高素質人才為主體性力量的生產力，需要擁有大量較高科技文化素質和智力水平，能綜合運用各類前沿技術、熟練掌握各種新型生產工具的新型人才[26]。創業教育研究必須與實踐緊密結合，才能幫助緩解發展新質生產力所需的戰略科學家、科技領軍人才和創新團隊、卓越工程師等戰略人才力量供給不足問題，讓學術研究切實服務于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

參考文獻：

[1] LEWIS M W.Metatriangulation： Building theory from multiple paradigms[J].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1999， 24（4）：672-690.

[2] 劉志迎，朱清鈺.創新認知：西方經典創新理論發展歷程[J].科學學研究， 2022， 40（9）：1678-1690.

[3] 吳曉波，付亞男.創新管理國際研究熱點及其演化：基于可視化分析[J].外國經濟與管理， 2019， 41（12）： 186-199.

[4] 林強，姜彥福，張健.創業理論及其架構分析[J].經濟研究， 2001（9）：85-94.

[5] 蔡莉，于海晶，楊亞倩，等.創業理論回顧與展望[J].外國經濟與管理， 2019， 41（12）：94-111.

[6] 蔡玉婷，蔣勛.我國創新創業領域研究現狀，熱點與發展趨勢——基于CSSCI（1999-2018）數據[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 2019， 40（11）：235-240.

[7] 陳超美.CiteSpace Ⅱ：科學文獻中新趨勢與新動態的識別與可視化[J]. 情報學報，2009，289（3）：401-421.

[8] 吳金希.“創新”概念內涵的再思考及其啟示[J].學習與探索， 2015（4）：123-127.

[9] 蔡莉，張玉利，蔡義茹，等.創新驅動創業：新時期創新創業研究的核心學術構念[J].南開管理評論， 2021， 24（4）：217-224.

[10] TREVOR M.Technology policy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 lessons from Japan[J].Ramp;D Management， 2010， 19（3）：278-279.

[11] 葛寶山，高洋，蔣大可.Timmons的思想演變及其貢獻：對創業學的再思考[J].科學學研究， 2013， 31（8）：1207-1215.

[12] 黃鐘儀，劉瀚宇，蘇偉琳，等.眾創空間創新氛圍一定能促進創客創新？個體—情境交互理論視角的實證研究[J].科學學與科學技術管理， 2021，42（8）：97-115.

[13] 宋華明，徐敏，郭小賢.社會創業教育：我國高校創業教育的演進邏輯與改革方向[J].中國農業教育， 2021， 22（3）：58-66.

[14] 梅亮，陳勁.創新范式轉移——責任式創新的研究興起[J].科學與管理， 2014，34（3）：3-11.

[15] 李愛國，曾慶.“雙創”政策態勢與下一步展望[J].改革， 2017（10）：149-157.

[16] 張玉利，馮瀟，田莉.大型企業數字創新驅動的創業：實踐創新與理論挑戰[J].科研管理，2022，43（5）：1-10.

[17] 鄭帥，王海軍.數字化轉型何以影響樞紐企業創新績效？——基于模塊化視角的實證研究[J].科研管理， 2022， 43（11）：73-82.

[18] 王軼，熊文.返鄉創業：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抓手[J].高校理論戰線， 2018（6）：37-45.

[19] 何廣文，劉甜.鄉村振興背景下農戶創業的金融支持研究[J].改革， 2019（9）：73-82.

[20] 李紅玲，何馨，張曉曉.中國淘寶村發展中的政府行為研究：包容性創新理論和政策文本分析視角[J].科研管理， 2020， 41（4）：75-84.

[21] 吳俊杰，王節祥，耿新.企業家社會網絡總是有助于提升創新績效嗎？[J]. 科學學研究，2015，33（12）：1883-1893.

[22] 婁琬婷，龔麗敏，張一馳.政府補貼對創業企業的創新績效影響研究[J].科學學研究，1-17[2024-5-25].https：//doi.org/10.16192/j.cnki.1003-2053.20231123.001.

[23] 新華社. 中國共產黨第二十屆中央委員會第三次全體會議公報[EB/OL].（2024-07-18）[2024-07-20].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407/content_6963409.htm.

[24] 曾憲聚，袁曾凱. 新質生產力：復合概念、發展基礎與系統創新路徑[J]. 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 2024（41）：5-15.

[25] 劉賽特，陳子云.鄉村振興背景下農民工返鄉創業環境優化問題研究[J].經濟縱橫，2023（6）：99-107.

[26] 張輝，唐琦.新質生產力形成的條件、方向及著力點[J].學習與探索，2024（1）：82-91.

（責任編輯：要 毅）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管理學一般項目“中國農村創新創業政策圖譜解析與體系優化研究”（20BGL231）

作者簡介：李紅玲（1976-），女，博士，中南民族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科技創新與創業管理；劉超（1985-），男，中南民族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創新創業管理。本文通訊作者：劉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