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高等教育規律是世界諸規律中的一種特殊的規律類型,它既具有規律的共性,也具有自身的個性。總體來看,高等教育規律兼具關系性、統計性、非線性和選擇性。關系性是高等教育規律的本質屬性,非線性、統計性和選擇性是高等教育規律的特殊屬性。
關鍵詞:高等教育規律;關系性;非線性;統計性;選擇性
長期以來,受確定性規律觀的統攝、規約和支配,人們毫不猶豫地將客觀性、普遍性、必然性和可重復性視為高等教育規律不可置疑和不可或缺的屬性。這種認知和觀念既造成了高等教育規律被過度“神圣化”,也抬高了高等教育規律的“準入門檻”,致使高等教育規律成了一個令人望而生畏或難以進入的研究領域。從以往的經驗看,這對于我們研究、認識和理解高等教育規律以及建立高等教育規律體系極為不利。鑒于此,我們非常有必要講清高等教育規律的定性與定位,為研究、認識和理解高等教育規律以及建立高等教育規律體系,清除某些根源性屏障。
高等教育規律是世界諸規律中的一種特殊的規律類型,它既具有規律的共性,也具有自身的個性。總體來看,高等教育規律兼具關系性、統計性、非線性和選擇性,關系性是高等教育規律的本質屬性,非線性、統計性和選擇性是高等教育規律的特殊屬性。
高等教育規律的關系性
世界是一種生成的、動態的、發展的、立體網絡態的關系性存在,因而要受到各種關系的制約或支配。進一步說,世界萬事萬物因關系而誕生,作為一種關系而存在,還身處各種關系之中或為各種關系所包圍。正因為如此,無論是認識世界、解釋世界還是改造世界,我們的思想與行動要么是“關于”關系的,要么是“通過”關系的,要么是“為了”關系的。在各種關系中,有些關系是本質的關系,有些關系是本質之間的關系,這些關系被列寧稱之為“規律”,即“規律就是關系……本質的關系或本質之間的關系”[1]。由此引申,關系性就是規律的本質屬性。
關系無處不在、無時不在,規律也無處不在、無時不在。直接套用列寧關于規律的定義,我們可以將高等教育規律解釋為“本質的高等教育關系或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毫無疑問,這是高等教育規律的“質的規定性”或“內在規定性”。也就是說,“高等教育規律的世界”一定是“高等教育關系的世界”,不是“高等教育關系的世界”一定不是“高等教育規律的世界”,這一如“碳酸的世界”一定是“H2CO3的世界”,不是“H2CO3的世界”一定不是“碳酸的世界”。事實上,只要是“規律的世界”就一定是“關系的世界”。
高等教育規律是高等教育關系,但并非所有的高等教育關系都具有高等教育規律的質的規定性或內在規定性,只有那些本質的高等教育關系或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才是高等教育規律,也才有資格進入“高等教育規律大家族”。對照潘懋元先生關于教育內外部關系規律的類型劃分,“高等教育內部關系規律”實乃“本質的高等教育關系”;“高等教育外部關系規律”實乃“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高等教育內外部關系規律之間的關系規律”實乃“高等教育關系的復合函數”,亦即特殊的“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這與高等教育既在關系中“自成系統”,又在關系中與其他系統“互成系統”,還在關系中“生成演化”[2],具有內在的一致性。其中,高等教育在關系中“自成系統”,意味著高等教育必然存在內部關系規律(或本質的高等教育關系);高等教育在關系中與其他系統“互成系統”,意味著高等教育必然存在外部關系規律(或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高等教育在關系中“生成演化”,意味著高等教育內外部關系規律之間還存在“關系規律”,這種關系規律屬于“本質之間的關系”,即兩種規律之間的內在關系。本質的高等教育關系或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連同它們規約和呈現的高等教育規律,既作為一種原因或自變量而存在,也是作為一種結果或因變量而存在。這是高等教育關系的“兩重性邏輯”,也是高等教育規律的“兩重性邏輯”。
鑒于高等教育規律的關系性,我們應該從各種高等教育關系中去探尋各種高等教育規律。一直以來,除了潘懋元先生提出的(高等)教育內外部關系規律以外,罕見高等教育學界將其他“帶有規律性的高等教育闡述”標明或命名為“高等教育規律”。毋庸諱言,這是一件頗為遺憾的事情。潘懋元先生早在1984年出版的《高等教育學講座》中如是說:“整本‘教育學’除了一些具體問題的敘述、解釋之外,應該說基本上都是教育規律的闡述,是各個層次規律的論證及規律的運用。不過沒有像政治經濟學那樣標明資本主義經濟、社會主義經濟都有哪幾條規律而已。”[3]放眼各種高等教育學著作或教材,情況又何嘗不是如此?這種情況或現象值得且需要我們反思。綜合來看,這種情況或現象至少反映了主觀和客觀兩個方面的事實:一是高等教育學界還普遍缺乏主動謀求理論化、原理化和規律化學術成果的意識;二是真正意義上的理論化、原理化和規律化的高等教育學術成果確實不足。前者在根源上是一個“理論升華”的問題,即不少學術成果只滿足于事實判斷或具體問題的敘述和解釋;后者在根源上是一個“理論求是”的問題,即不少學術成果是“功利驅動”而非“求真驅動”的產物。對于后者,季羨林先生提出過振聾發聵的批評:“到了今天,我們被動寫文章的例子并不少見。我們寫的廢話,說的謊話,吹的大話,也是到處可見的。我覺得,有好多文章大可不必寫,有好些書大可不必印。如果少印刷這樣的文章,出版這樣的書,則必然少砍伐些森林,少制造一些紙張;對保護環境,保持生態平衡,會有很大的好處的;對人類生存的前途也是會減少危害的。”袁鼎生教授以比較委婉的方式規勸學者要有自立創新的觀念,他認為“有了自立創新的觀念,特別是有了元創的觀念,才會自覺地去求未顯之‘是’與系統之‘是’,避免學術研究無說無論、無家無派的情況;避免撰文不立論、著書不立說的情況;避免不立新論與新說、不立己論與己說、不立元論與元說的情況;避免翻炒舊論與舊說、熱衷傳論與傳說、致力代論與代說的情況”[4]。
從本質上說,理論化、原理化和規律化是內在一致的或同質同構的,因為規律、原理和理論是相互解釋的和相互定義的。根據《辭海》關于理論、原理、規律的釋義,原理是通過規律來解釋和定義的,理論是通過原理來解釋和定義的。具體而言,理論是“概念、原理的體系”[5],即理論在根本上是“原理體系”或“體系化的原理”;原理是“具有普遍意義的基本規律”,即“科學的某一領域或部門中具有普遍意義的基本規律”[6]。照此而論,各種高等教育理論或原理,或多或少具有一定的高等教育規律性,或可說是某種形式的高等教育規律表達。既然如此,我們應該放寬高等教育規律的準入門檻,對高等教育規律進行一種“理性松綁”,不能簡單地或嚴格地按照客觀性、普遍性、必然性和可重復性等確定性規律的屬性,設置高等教育規律的準入門檻,以免將那些揭示了“本質的高等教育關系或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的理論或原理排斥在高等教育規律的大門之外。稍加細究而不難洞見,“學學半”“教學相長”“做中學”“教育即生活”“教育即生長”“教育即經驗的改造”“學校即社會”“師生在關系中相互定義”“高等教育在系統關聯中整體生成”等之類的表述,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某些本質的或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完全屬于(高等)教育規律的范疇,但我們沒有給予它們以(高等)教育規律的禮遇。
高等教育實踐者深知高等教育規律的向導意義,高等教育學建設者深知高等教育規律的核心價值。高等教育需要高等教育規律,高等教育學也需要高等教育規律。鑒于高等教育是一種關系性存在,我們必須努力去揭示本質的高等教育關系或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因為這既是在揭秘高等教育,也是在揭示高等教育規律,還是在建設高等教育學。
高等教育規律的非線性
高等教育規律是一種非線性規律,這根源于高等教育是動態發展的非線性系統。高等教育不是一尊不動的雕像,而是一條川流不息的河流。高等教育從誕生到今天,已經發生巨大變化。從復雜程度來看,早期的高等教育相對比較簡單,其組成與結構關系并不那么復雜,并且在整體上是游離于社會之外的,與社會沒有太多的交集,高等教育走進經濟社會中心是高等教育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今天的高等教育本身已經相當復雜,而且也不再是一個脫離社會的獨立的變量或與社會絕緣的一個孤島,我們絕對不能再賦予高等教育以島嶼的概念,不能再賦予大學以象牙塔的概念。
今天的高等教育系統由諸多子系統構成,且各子系統始終處在一種非線性相互作用的關系網絡之中,尤其是那些發達的高等教育系統,在結構上表征出“類中有層、層中有類、類中有類、層中有層”,而且不同類型或層次的高等教育“各司其職、各安其位、明確分工、協同合作”,不同特色或優勢的高校形成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的生態格局。從系統與環境的視角看,高等教育還嵌鑲在復雜的社會系統之中,與社會的其他子系,如經濟系統、政治系統、文化系統以及各種社會因素,如人口、資源、地理、生態、民族、宗教等之間存在密切的關系,其運行發展要受到經濟、政治、文化等的非線性制約。由于高等教育系統的外部環境非常復雜,高等教育內部各組成部分之間又存在既相互競爭又相互合作的復雜關系,這使得高等教育系統成為一種極為復雜的有機體,這種復雜的有機體在運行發展中對輸入的初始條件具有高度的敏感性,外部環境的微小變化或系統內部的些微動蕩皆有可能導致整個高等教育系統發生重大變革或重組,這決定了高等教育系統的輸出不可能具有嚴格的必然性、預期性和預測性。概而言之,由于高等教育系統自身及其外部環境都非常復雜,僅僅通過對高等教育某個子系統或者與之相關聯的某個社會子系統的了解,不可能對整個高等教育系統做出完全的、綜合的和系統的解釋,高等教育的運動發展也因此而變得難以控制和預測。
如果再加上高等教育中最活躍的、自覺能動的人這個因素,高等教育的運行發展將更加難以控制和預測。高等教育系統的“主體組元”或“核心組元”,無論是教師、學生還是管理者都是異常復雜的存在,因為人是物理學的、生物學的、心理學的、社會學的、政治學的、文化學的……人作為一種復雜性的存在,一旦進入高等教育過程,那種穩定與有序的運作狀態就會被打破,出現一種動蕩的“漲落”起伏狀態。[7]總之,高等教育系統要受到“各種外界因素和內部非確定因素的影響,其漲落的時間、規模和程序都無法準確預測和估計”[8]。
復雜的高等教育現實決定了我們難以對其進行客觀的、準確的描述,但這并不意味著高等教育是一個純粹混沌的、不可認知的、人類主體在其面前無能為力或無所作為的世界。高等教育具有不確定性和無序性,但它并非完全無序的和絕對不確定的,在高等教育系統中依然存在各種本質的高等教育關系和本質之間的高等教育關系,只不過這種高等教育關系是非線性的和統計性的而已。
高等教育規律的統計性
統計性亦即概率性或趨勢性。作為一種統計性規律,高等教育規律呈現的是高等教育朝著某一方向或目標或趨勢運行發展到底存在多大的可能性或概率。例如:拋硬幣,正反面朝上的可能性各占50%,這種50%所呈現的概率或趨勢就是一種“統計性規律”。高等教育規律的統計性反映了高等教育既不是絕對的決定論的,也不是絕對的選擇論的,而是決定論與選擇論的辯證統一。
統計性規律表示事件發生的概率或可能性在0和1之間,呈現的是彈性的必然性;確定性規律表示事件發生的概率或可能性為0或1,呈現的是剛性的必然性。一般而言,自然規律主要是“確定性規律”,社會規律主要是“統計性規律”[9]。高等教育是一個兼具確定性與不確定性的非線性系統,這是高等教育規律的統計性的根源。
1.高等教育兼具確定性與不確定性
高等教育是確定性與不確定性的辯證統一,單純的確定性或不確定性都難以概括、描繪和呈現高等教育的本真面目。受機械決定論的影響,人們曾經執著于探尋高等教育的確定性,一心謀求高等教育運行發展中的嚴格的必然性和一一對應的因果關系,于是人為地將高等教育的確定性與不確定性割裂開來,然后義無反顧地舍棄不確定性而留取確定性。事實上,高等教育的確定性與不確定性是螺旋相依的有機整體,二者的關系如同攪拌后的蛋黃和蛋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高等教育系統中,既沒有脫離了確定性的不確定性,也沒有擺脫了不確定性的確定性。
高等教育的確定性與高等教育的不確定性,對于我們解釋高等教育和改造高等教育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其中,高等教育的確定性意味著高等教育因果關系的客觀存在,意味著高等教育的運行發展有規律可循;高等教育的不確定性意味著高等教育的因果關系存在多種可能,意味著人類主體在高等教育的運行發展中大有可為。換言之,我們既不能只看到或承認高等教育的確定性,也不能只看到或承認高等教育的不確定性,以免“陷入純必然和純偶然的決定論中”[10]。與此同時,我們還要看到在高等教育中,確定性和不確定性并非一成不變,二者在矛盾運動中相互轉化。在這種矛盾運動和相互轉化中,人類主體的選擇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而確定性與不確定性也對人類主體的選擇產生重要影響,即不確定性是人類主體選擇的動因,確定性是人類主體選擇的歸宿。
探究高等教育規律必須辯證地看待高等教育的確定性和不確定性,即承認和堅持高等教育的確定性的同時,要避免過分追求高等教育運行發展的模式化;承認和堅持高等教育的不確定性的同時,要避免否定高等教育運行發展中因果律的真理性。具體而言,探尋、發現和揭示高等教育規律的目的,不是為所有的高等教育活動找到一個亙古不變的實施方案或操作程序,而是通過對高等教育現實或高等教育現象的考察和總結,對未來高等教育發展的可能性做出相對合理的預測,為高等教育決策提供原則性指導和咨詢。
高等教育兼具確定性和不確定性,而且確定性與不確定性永遠處在矛盾運動之中。看不到確定性與不確定性的共生性與轉化性,人為地將確定性與不確定性割裂開來,或將高等教育視為純確定性的或完全不確定性的,就會陷入機械決定論或非決定論的泥淖,就會陷入先天預成論或自由選擇論的窠臼,這些都是對高等教育及其規律的最大誤讀。
2.高等教育是復雜的非線性系統
高等教育是一種非線性系統,這種非線性既存在于高等教育系統之內,也存在于高等教育系統與外部環境之間。一方面,高等教育各要素之間、不同類型的高等教育之間、不同層次的高等教育之間、高等教育各部分之間、高等教育的部分與整體之間存在動態的、發展的和聯系的非線性相互作用。高等教育從一種狀態過渡到另一種狀態的運行軌跡,從來不是一條直線,而是一條充滿分叉或拐點的曲線,甚至還存在斷裂,表征為一種非連續函數及其所描繪的圖像。另一方面,高等教育與外部環境之間的相互作用也是非線性的,一方發生變化并不必然地引起對方發生相應的正相關或負相關的變化。高等教育系統內外的這種雙重非線性相互作用或非線性關系的客觀存在,決定了高等教育不存在穩定的運行發展軌道,我們也就很難精確預測高等教育的運行發展軌跡,只能大致地預測高等教育運行發展的方向或趨勢。一言以蔽之,“高等教育是介于完全結構化與混沌之間的復雜系統,具有確定性與隨機性、有序性與無序性交混的性質”[11],我們只能對高等教育的運行發展進行宏觀預測,即預測高等教育運行發展的大致趨勢。這也是統計性規律的要義之一,也是對高等教育規律的統計性的詮釋。
高等教育規律是統計性規律,事實上社會規律都是統計性規律。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反作用于經濟基礎,就是一條統計性規律。亦即說,這里的“決定”或“反作用”是統計性的、概率性的和趨勢性的,而不是絕對的、必然的和精確的。從世界范圍看,在經濟發達的國家或省域,高等教育也可能比較發達,但這種比較發達不是絕對的、必然的和精確的,而是統計學意義上的,其中“可能比較發達”只是一種統計性或概率性或趨勢性的表達。
高等教育規律的選擇性
社會規律是非線性規律和統計性規律,這種統計性和非線性決定了社會規律既是決定論的,也是選擇論的。社會規律的非線性和統計性要求我們,“除了要堅持辯證決定論的新的規律觀之外,還必須對人在歷史過程中是否具有自覺能動性、選擇性以及怎樣認識這種能動性、選擇性作出回答。”[12]社會歷史是否具有規律性或具有怎樣的規律,與人在社會歷史發展中有無選擇性,是同一社會歷史過程不可或缺的兩個方面。這正是哲學的“選擇論問題”。
選擇論有兩大截然對立的理論流派,一種是唯心的選擇論;另一種是唯物的選擇論。其中,唯心的選擇論否定社會規律,鼓吹任意選擇;唯物的選擇論將社會規律與人的能動選擇統一起來,認為社會規律允許并制約著人的能動選擇,而人的能動選擇又是社會規律起作用的條件,即人遵循社會規律,創造各種條件,改造人類社會,讓社會發展符合人類的目的。
馬克思主義贊成將社會規律與人的選擇、辯證歷史決定論與唯物的選擇論統一起來,盡管馬克思主義創始人未對選擇問題展開充分論述,但歷史決定論和主體選擇論在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是統一的,他們既把社會歷史看成是一種有客觀規律可循的“自然歷史過程”,又把社會歷史看成是一個體現人的自覺意識和能動創造的“人類實踐過程”。列寧曾深刻地指出,辯證決定論思想承認人類行為的必然性,推翻了所謂“意志自由”的荒唐神話,但也絲毫不扼殺人的理性、人的良心以及對人的行為的評價,反而強調只有根據辯證歷史決定論和唯物主體選擇論相統一的觀點,才能對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作出正確的評價,不至于把所有的一切推到自由意志的身上。辯證決定論思想或歷史必然性思想,也絲毫不損害個人在歷史發展中的能動作用,承認全部歷史是由無數的個人行動構成的歷史,即一部社會發展史是一部人類認識和改造社會的歷史。
認識和理解高等教育規律,我們首先要“堅持辯證歷史決定論與唯物主體選擇論相統一”[13]的觀點,即堅持決定論,反對非決定論,承認高等教育規律的客觀性;堅持辯證的歷史決定論的觀點,反對機械決定論的觀點,反對將高等教育規律視為一種剛性的必然性,而應將高等教育規律理解為通常只能做出統計說明的、具有彈性的必然性;堅持唯物的主體選擇論,反對唯心的主體選擇論,承認人的自覺能動性和選擇性在高等教育發展中的作用,但又決不夸大人尤其是個人的選擇作用,堅決反對無視高等教育規律的任意選擇或自由選擇;既承認高等教育規律從根本上制約人的選擇,也承認人的選擇能改變高等教育規律起作用的條件、過程和結果。
高等教育規律的選擇性根源于高等教育的確定性與不確定性的矛盾運動,這種矛盾運動又決定了高等教育的運行發展存在多種但數目有限的可能性,這些可能性的集合構成高等教育發展變化的可能域。既然高等教育發展的可能性表現為一個可能域,那么在前在原因的作用下,歷經一段特定時間之后所產生的結果就可能是多個,最終到底是哪一個結果得以實現,要由高等教育的內外部條件聯袂決定,即在特定的時空背景下,高等教育究竟如何運行發展,是高等教育系統自身與社會環境雙向選擇的結果。高等教育發展可能域的存在,揭示了人的選擇的可能性和必要性,而控制就是對高等教育發展可能性集合中那種符合高等教育規律和高等教育目的之狀態的選擇。
深受傳統形而上學和機械決定論的影響,人們探索高等教育規律時,習慣于尋找高等教育的確定性和有序性,把對高等教育規律的探求等同于對高等教育之確定性和有序性的尋找,義無反顧地挖掘高等教育中“嚴格的必然性”或“單值的因果關系”或“一一對應的因果關系”,而忽略或剔除高等教育中某些看似不起作用或起重要作用卻難以把握的因素,將復雜的高等教育因果關系簡單化、線性化、靜態化和封閉化,堅信只要“找到一個事實,就證明了一個真理”[14]。對此,早已有學者這樣警示我們了,“當自然科學已經圈定了機械決定論的疆界時,社會科學領域卻到處游蕩著機械決定論的幽靈。人們囿于生活的狹隘經驗,慣于沿襲‘單一因果關系’的思路,用一個原因,去說明一個結果;用一個事實,去證明一個真理……一句話:真實性就是科學性。”[15]面對復雜的高等教育現實,我們必須走出這種簡單思維的樊籬,樹立復雜性思維范式,既要看到高等教育的確定性和有序性,也要看到高等教育的不確定性和無序性,既要看到高等教育運行發展的規律性,也要看到高等教育運行發展的選擇性。如此,我們才能真正看到高等教育和高等教育規律的特殊性,才能真正歸還高等教育主體以必要的選擇權,才能真正走進高等教育規律的本質世界和步入本真意義的高等教育殿堂。
本文系遼寧省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項目“新時代加強高等教育學學科建設的路徑探索與實踐”(項目編號:JGXM012)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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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大連理工大學高等教育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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