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努蒂翻譯思想：跨文化交流中的異化與倫理

[摘 要]翻譯理論家勞倫斯·韋努蒂提出了異化翻譯理論，強調尊重源語文化，反對過度歸化。他的翻譯倫理觀全面且具有深度，明確強調了翻譯者的道德責任和倫理準則，為翻譯實踐與研究提供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和道德指引。但韋努蒂的翻譯倫理理論對翻譯實踐的指導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翻譯者在實踐中運用其翻譯理論時，需保持審慎態度，充分權衡理論與實際情境之間的關系，以確保翻譯工作既符合倫理準則，又具備足夠的靈活性和實效性。

[關鍵詞]韋努蒂；翻譯倫理；異化；翻譯實踐

美國當代翻譯理論家勞倫斯·韋努蒂（Lawrence Venuti）于1986年發表了《譯者的隱身》一文，開始關注翻譯與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地位問題。隨后，1992年在《翻譯再思考——話語、主體性與意識形態》中，他從后殖民與女性等多元視角出發，提出了具有創新性的“阻抗”等翻譯思想。1995年，韋努蒂在專著《譯者的隱身——翻譯史論》中系統梳理了西方自17世紀以來的翻譯理論發展脈絡，并深入闡釋了強調譯者主體性的異化翻譯思想。這一思想為翻譯學領域帶來了新的視角和思考。1998年，其論著《翻譯的窘境——趨于存異倫理》提出了“因地制宜倫理”這一實踐性概念，不僅豐富了翻譯學的理論體系，也為實際翻譯工作提供了指導。2013年韋努蒂又發表了論文集《翻譯改變一切：理論與實踐》，進一步強調了翻譯在文化交流與傳播中的重要作用。

韋努蒂的異化論，在20世紀末，逐漸為國內翻譯學界所熟知，與魯迅先生的“寧信而不順”的異化論交匯碰撞。韋努蒂在其著作中追溯了以通順為目標的“歸化”以及他所推崇的“異化”的由來和發展。其寫作目的是對現存占主導地位的本土化翻譯理論發起挑戰，倡導革新。他認為“歸化”就是“采取民族中心主義的態度使外語文本符合譯入語的文化價值觀把原作者帶入譯入語文化”；“異化”是“對這些文化價值的一種民族偏離主義的壓力接受外語文本的語言及文化差異把讀者帶入外國情境”。他的異化翻譯理論并不僅僅是關于翻譯技術或策略的一種探討，而是承載著非常深厚的倫理蘊含。

翻譯倫理就是關于翻譯活動、翻譯理論研究、翻譯批評、翻譯教學等的道德或倫理規范研究，是從倫理角度來審視翻譯的方方面面[1]。異化翻譯理論所關聯的并非只是簡單翻譯的路徑和語言轉換的技術，更是有著明顯的倫理指向，如對文化霸權主義的回應，對譯者尊嚴的強調，對文化價值多元性、平等性的重視等都體現了異化翻譯理論的倫理價值承載。作為當代翻譯理論領域的重要學者之一，韋努蒂對翻譯的理論探索和翻譯實踐的批評性分析對翻譯研究和翻譯實踐活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一、韋努蒂翻譯思想的話語體系

任何理論的產生都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同時也是繼承和創新的產物。韋努蒂的翻譯理論產生于特定時代，西方后現代主義為他的異化翻譯理論提供了理論基礎，其中解構主義對其影響深遠。韋努蒂的求學經歷和生活閱歷，以及20世紀中葉以來的全球發展變化，對他的異化翻譯理論產生深遠影響。在研究翻譯理論過程中，他意識到翻譯不僅是語言轉換，更是文化、思想和觀念的交流。面對全球化和文化交融的挑戰，他強調在翻譯中保留原文的異質性，尊重語言和文化差異，實現真正的跨文化交流。韋努蒂的理論體現了時代特征，同時對傳統翻譯理論進行了繼承和創新。他的異化翻譯理論強調文化差異的重要性，對文化霸權主義進行回應，并在翻譯倫理方面提供了思路，又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有力參考。

韋努蒂于1998年提出的翻譯倫理問題主要聚焦在翻譯研究和實踐的方法論層面。他關注的核心是對翻譯研究和實踐中譯者所采用的方法進行倫理學層面上的判斷與規范。其思想出發點在于對翻譯過程中的倫理準則和道德責任進行審視，為翻譯學的深化提供了重要的理論支撐和實踐指導。在這一框架下，韋努蒂的關注點集中于翻譯者在選擇研究方法和實際翻譯中所持的倫理立場。他對翻譯實踐中的倫理問題進行了深入思考，強調了翻譯過程中的道德責任。通過倫理學的角度審視翻譯方法，韋努蒂為翻譯學領域提供了一種全新的理論視角，將其提升到更為綜合和深刻的層面。這一思想的貢獻在于為翻譯學的發展注入了倫理學的元素，使翻譯不再僅僅是技術層面的問題，更是一種涉及倫理和道德層面的復雜活動。通過對翻譯過程中的方法進行倫理學意義上的評估，韋努蒂為塑造翻譯學的新范式奠定了基礎，推動了翻譯理論的深化和拓展。

郭建中教授如此概括韋努蒂的研究——“他是從文學研究和文化研究的角度來研究翻譯的。……是要把上述兩個領域中爭論的問題，引入到翻譯研究的領域中來。這些問題包括原作者的地位，語言和主體性與意識形態之間的關系，關于性別、種族、階級和民族等這些概念如何影響文化的形式和實踐，文化表現的道德和政治，以及全球化與文化之間的關系等。”[2]張景華博士在我國第一部韋努蒂翻譯研究的專著作品《韋努蒂翻譯思想研究》中寫道：“韋努蒂翻譯理論是以全球化和文化轉型為背景，在對語文學語言學翻譯研究的批判，并結合了諸種后現代理論的基礎上形成的。”[3]在《韋努蒂訪談錄》中韋努蒂本人坦言：“我傾向于把自己的著作看作是以某種形式把在文學研究和文化研究中爭論的問題引入翻譯研究的辯論中來。”[4]

二、韋努蒂翻譯理論及翻譯倫理

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翻譯活動變得越來越頻繁和重要。翻譯倫理的重要性也日益凸顯。翻譯者作為跨越語言和文化障礙的橋梁，其倫理行為對于促進不同文化之間的交流和理解至關重要。翻譯理論是關于翻譯活動的系統性研究，涉及對翻譯過程、方法和原則的深入探討。它致力于理解和解釋翻譯現象，為翻譯提供理論框架。翻譯理論的研究范疇包括翻譯的定義、方法、策略、對等理論等，通常基于語言學、文學理論、文化研究等多個學科。

翻譯倫理是指翻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遵循的道德規范和原則，這些規范和原則涉及對原作的理解、表達和傳達，以及對目標讀者的文化背景和語言習慣的考慮。翻譯倫理不僅要求翻譯者準確地傳達原作的意思，還要求翻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尊重原作的文化背景和價值觀，并盡可能地使目標讀者能夠理解和接受原作的文化內涵和思想。翻譯倫理是翻譯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確保了翻譯過程的公正性、準確性和文化敏感性。翻譯者作為原作與目標讀者之間的橋梁，肩負著重要的責任。他們必須深入理解原作的文化背景、作者的意圖以及文本的內涵，以確保翻譯能夠準確地傳達這些信息。

（一）韋努蒂翻譯理論

韋努蒂的翻譯理論主要涉及異化翻譯策略，這一策略通過采用“歸化”和“異化”兩種方式處理翻譯文本。在這個框架下，異化強調在翻譯中保留原文的異質性，特別注重尊重其語言和文化差異，以促進更深層次的跨文化交流。與此相反的是歸化，即以譯入語文化為導向，使翻譯更符合目標文化的習慣和價值觀。

韋努蒂的翻譯理論以異化翻譯策略為核心，這一策略巧妙地運用了“歸化”和“異化”兩種方法來處理翻譯文本。在這個理論框架中，異化翻譯主張在翻譯過程中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文的異質性，特別注重尊重原文的語言和文化差異，以實現更深層次的跨文化交流。這種翻譯方法旨在打破目標語言文化的束縛，讓譯文讀者能夠接觸到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思想觀念，從而拓寬他們的視野。

與此同時，與異化翻譯相對立的是歸化翻譯。歸化翻譯以譯入語文化為導向，使翻譯更加符合目標文化的習慣和價值觀。這種翻譯方法強調讓譯文流暢、自然，易于為目標文化讀者所接受。然而，歸化翻譯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導致原文的文化特色和獨特性喪失，使得譯文變得平庸和缺乏創意。

韋努蒂的理論反對過度歸化的趨勢，強調文化多樣性和譯者在翻譯中的積極角色。他認為翻譯不應該只是簡單的語言轉換，而是一種文化批判的實踐。這種文化批判關注文化差異和權力關系，使譯者在翻譯活動中不再處于隱身狀態，而是顯露出自身的存在和作用。韋努蒂的翻譯理論主張通過異化翻譯來凸顯文化差異，為翻譯活動注入更多的倫理思考。這一理論不僅強調翻譯的技術層面，還關注文化背景和社會影響，使翻譯更具深度和廣度。

（二）韋努蒂翻譯倫理

在翻譯倫理方面，韋努蒂的理論體現了對翻譯者的道德責任和倫理準則的強烈強調。他將翻譯倫理視為一項廣泛的規范研究，覆蓋了翻譯活動、翻譯理論研究、翻譯批評和翻譯教學等多個方面。這一理論范疇不僅僅局限于對原作的理解、表達和傳達，還深入考慮了目標讀者的文化背景和語言習慣。

在韋努蒂的翻譯倫理觀中，翻譯者的責任不僅是確保忠實地傳達原作的內容，更應是對原作的文化內涵的尊重，在他看來，“從這個意義上說，翻譯是一種文化活動，它必須使作者和讀者不僅知道他的意圖是什么，而且還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寫”。他強調對文化差異和權力關系的反思與批判，強調“在翻譯活動中，必須使我們確信，我們不僅必須準確地把原文譯成所用語言（或方言）的形式和內容（即思想、感受和行為方式），而且必須對原文中所體現的文化差異和權力關系有敏感性和尊重”。這一理念要求翻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不僅要考慮如何將文字準確地表達出來，還要深入思考原文中的文化根源，以便更好地理解和傳達作者的意圖。韋努蒂將翻譯倫理看作一種綜合性的規范體系，要求翻譯者在工作中持有高度的道德標準，并注重文化差異，以實現跨文化交流和理解。這一倫理觀點賦予翻譯更深層次和更有意義的文化交流過程，將其提升為不僅僅是語言轉換的技術活動，更是一種文化間深度溝通的行為。

總體而言，韋努蒂的翻譯倫理理論強調了在翻譯活動中的道德維度，將其從簡單的語言傳達提升到文化交流和理解的層面。這一綜合性的倫理觀點對翻譯實踐和理論研究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為跨文化交流提供了更為豐富和有深度的途徑。

三、韋努蒂翻譯倫理的局限性

韋努蒂的翻譯倫理理論在翻譯領域掀起了一場文化批判和異化翻譯的思想革命，為譯者提供了更加深刻的指導。然而，無論任何理論都難以做到百分之百的適用，韋努蒂的理論亦不例外。其局限性表現在實際操作中的一些挑戰。在具體的翻譯實踐中，要完全符合異化理論的要求可能面臨文化表達方式的沖突，導致難以處理的語境問題；同時，任何一種理論都應在實踐中被印證，需要更具體的指導和操作方法，否則會顯得過于抽象。此外，由于文化的多樣性，一些文本可能不適用于強調異化的翻譯方式，從而使得理論在某些情境下顯得過于剛性。因此，在應用韋努蒂的翻譯倫理理論時，譯者需要審慎考慮，權衡理論與實際情境的關系，以確保翻譯工作更具靈活性和實效性。

首先，由于韋努蒂理論的實踐性很強，這就決定了其理論在實際操作中缺乏具體的操作指南，因此其理論在實踐中的指導性也就受到了一定的限制。換句話說，韋努蒂的理論是“不可見”的，翻譯者在具體實踐過程中很難準確判斷什么時候應該采用異化翻譯策略，什么時候應該采取歸化翻譯策略。

其次，韋努蒂過于強調文化相對主義，忽略了權力關系的復雜性。在實際的翻譯活動中，由于翻譯對象在不同民族和國家之間具有不平等的權力關系，譯者與原作者之間就存在著文化權力的不平等。在韋努蒂看來，這種權力關系并不是靜態的、而是動態的。在這個層面上，他對“翻譯倫理”問題的討論相對于他對文化相對主義的強調，更少地涉及這些不平等關系。這可能導致他在一些情境下，既尊重文化差異又忽視了一些權力不平等問題，無法全面解決翻譯中的倫理挑戰。

再次，韋努蒂的翻譯倫理過于強調譯者的角色，而較少考慮到讀者的需求。在實際應用中，翻譯的最終目的是讓讀者能夠理解和接受原作的文化內涵和思想。如果過于強調異化翻譯，可能導致翻譯結果難以被讀者理解，造成溝通的困擾。這種過度關注譯者而忽略讀者需求的傾向，使得韋努蒂的翻譯倫理在實際傳播中受到一定制約。

最后，韋努蒂的理論相對理想化，對于翻譯倫理的具體實踐和權衡并未提供充分的指導。在實際情境中，翻譯者往往面臨復雜的文化沖突、語境變化等挑戰，而理論層面的考慮并不總能貼切地指導翻譯實踐。因此，韋努蒂的理論雖然為翻譯倫理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但在具體應用中仍需更多實踐經驗的積累和理論的深化。

結束語

韋努蒂的翻譯理論和翻譯倫理觀強調了翻譯中的文化差異和翻譯倫理的重要性。他的異化理論挑戰了傳統的翻譯觀念，對翻譯領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為翻譯研究和實踐提供了思路和方法。未來的研究可將韋努蒂的理論與其他翻譯理論進行對比和整合，并在實際的具體實踐中加以考量和調整，以促進翻譯研究的發展。韋努蒂翻譯倫理的理論對于現代翻譯工作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翻譯人員應當不斷增強自己的翻譯能力，提高自己的翻譯水平。

參考文獻

[1]彭萍.翻譯倫理學[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

[2]郭建中.異化與歸化：道德態度與話語策略：韋努蒂譯者的隱形第二版評述[J].中國翻譯，2009，30（2）：34-38，95.

[3]張景華.翻譯倫理：韋努蒂翻譯思想研究[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9.

[4]郭建中.韋努蒂訪談錄[J].中國翻譯，2008（3）：43-46.

作者簡介：郭蕾（1981— ），女，漢族，黑龍江哈爾濱人，黑龍江護理高等專科學校，副教授，本科。

研究方向：英語教學、英語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