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之冕百花題材作品探其與陳淳繪畫風格的異同

【摘" "要】周之冕作為明代中后期杰出的畫家，以勾花點葉、工筆、沒骨等多種技法見長，且對惲壽平、常州畫派乃至當代繪畫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由此足見他在繪畫史上的重要地位。王世貞在《弇州續稿》中評價陳淳的作品“妙而不真”、陸治的作品“真而不妙”，“唯有周之冕兼撮二人所長”。因此，本文主要基于周之冕的百花題材作品，以明代王世貞的評價為依據，結合明代的社會背景和周之冕的師承關系，從創作選材、構圖形式、筆墨語言等多個方面對其藝術特點進行剖析，并分析他與陳淳繪畫作品的異同。

【關鍵詞】周之冕" 百花題材" 陳淳" 繪畫風格

一、周之冕的藝術作品及其風格概述

周之冕，生卒年不詳，字服卿，號少谷，長洲人（今江蘇蘇州一帶）。根據其作品中的落款，可推測其主要活躍于明朝萬歷年間。歷史上關于周之冕的文字資料甚少，但王世貞曾評價他：“（周之冕）特以嗜酒落魄如李邈卓，不甚為世重耳。”這說明周之冕一生好酒，并沒有考取功名。在長洲地區的文人圈內也少有關于周之冕的記錄。對于周之冕現存作品的題材，朱萬章先生在《勾花點葉 動靜相諧——周之冕二件作品》中提到：“在國內公庫所藏繪畫中，周之冕的作品有97件之多，分別藏于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廣東省博物館等各大博物館，除去天津藝術博物館所藏作品為山水外，其他的全為花鳥畫，這說明他的一生是以花鳥為主要創作題材的。”從形式上來看，周之冕的現存作品主要分為立軸、扇面、冊頁、手卷等不同類型。而在其作品中，手卷形式、百花題材的作品數量十分可觀。其中，水墨風格的代表作品主要有現藏于故宮博物院的《百花圖》和藏于天津博物館的《仿陳道復花卉卷》；設色風格作品則有《四時花鳥圖》《群芳吐秀圖》《花鳥長春卷》等。由此可見，在周之冕的花鳥畫作品中，百花題材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創作主題。

在筆墨技法方面，周之冕善用多種技法，例如工筆、沒骨、小寫意等，但其最為突出的則是勾花點葉法，即花卉部分用線勾勒而成，葉片處多采用點厾之法。這種繪畫技法在其作品中頻繁出現，例如，在其代表作《百花圖》中，牡丹、海棠、百合、芍藥、繡球等的繪制，整體用筆松快輕盈，勾勒與點法的結合也使畫面更具有層次感和節奏感。

從設色角度來看，周之冕的繪畫作品顏色亮麗明快。從其長卷作品《四時花鳥圖》《群英吐秀圖》中亦可看出其敢于使用飽和度較高的色彩。例如《四時花鳥圖》中的石榴花，其艷麗的花頭乃是用朱砂、朱膘畫出；而《群英吐秀圖》中的木芙蓉與梨花的葉片，藤黃的占比較高，因此整體葉片的顏色較為明亮，也讓整體畫面顯得更活潑、更具生趣。

從題跋落款的角度來看，周之冕的作品中幾乎未見有題詩或者是長跋，一般多為窮款，或是落有年號、地點等。例如，在其作品《四時花鳥圖》《花竹鴛鴦圖》《芙蓉山鳥圖》等作品中，落款內容均為“汝南周之冕”；而在其作品《百花圖》《群英吐秀圖》《仿陳道復花卉卷》《梅花野雉圖》等作品中，則加入了年號，由此可以推斷出這些畫作的具體創作年份。然而，從這些落款中難以推斷出周之冕較為確切的繪畫思想。不過，在其部分作品中，不乏明代的文人如文震孟、陳繼儒、張鳳翼、周天球等人的題跋，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推測出其繪畫作品的流通情況及其交友關系。

總體來說，周之冕在藝術風格上清新秀麗、色彩明亮，用筆和技法較為豐富多變。雖然歷史上少有對他的記錄，但通過他作品的藝術格調及后人的評價，也足見周之冕在明代繪畫史上舉足輕重的地位。

二、陳淳的藝術作品及其風格概述

陳淳（1483—1544年），字道復，號白陽、白陽山人，明代著名花鳥畫家。他師承“明四家”之一的文徵明，并受到沈周繪畫作品的影響，和明代晚期畫家徐渭并稱為“青藤白陽”。與徐青藤酣暢淋漓、不拘一格的繪畫風格不同，陳淳的藝術風格恬淡雅致，用筆率意又不失雋秀，極具觀賞價值。單國霖先生在《墨中飛將軍，花卉豪一世——陳淳花鳥藝術性格論》中談道：“陳淳繪畫藝術最突出的成就，在于花鳥畫領域開拓水墨寫意的新面貌，引導著后來大寫意花鳥畫的興盛。”從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陳淳精品畫集》中可以看出，該書收錄了陳淳的作品110件，其中花鳥畫作品100件，山水畫作品9件，書法作品1件，可見陳淳在藝術上的主要著力點是花鳥畫。

相比于周之冕的文字資料較少，關于陳淳則可以查找到更為豐富的資料和作品。從畫面形式上來看，陳淳的藝術作品形式多樣，有立軸、冊頁、扇面、條屏等。其中，《四季花卉屏》高達341.5厘米，這一尺寸在中國花鳥畫史上也是比較少見的。此外，其代表作《花卉圖冊》共有二十開，這個數量在冊頁中也是比較可觀的。

從題材選擇上來說，陳淳的作品題材較為豐富，除常見的菊花、牡丹、秋海棠、萱草等傳統花卉，也涉及部分動物，如螃蟹、蠶等，亦有葡萄、白菜、石榴等蔬果。在手卷方面，陳淳有以單一題材為主題的作品，如藏于首都博物館的《牡丹圖卷》，也有多種題材相組合的創作，如《春花圖卷》《折枝花卉圖卷》等。總體來看，陳淳的藝術作品在題材上是較為豐富多樣的。

在筆墨技法方面，陳淳以寫意著稱，用筆灑脫放逸、清雋脫俗，且在其作品中也可看到勾花點葉法的應用。例如，其以菊花為主題的兩幅作品《墨菊圖》和《菊石蘭竹圖》，都采用了勾花點葉法。但較之周之冕用筆的輕快靈動，陳淳的用筆更顯爽利。在這兩幅作品中，可看出陳淳的用筆也有所變化。在《墨菊圖》中，畫面下方出枝的菊花，用筆提按頓挫更為豐富，整體的花型也較上方的菊花更為不規則，花瓣的感覺也更為柔媚。而在《菊石蘭竹圖》中，菊花的用筆則多以直線為主，速度感較強，與石頭上橫向、直線型的皴法相呼應。而畫面中的曲線則主要放在了蘭草上，形成了直曲對比之感。因此，可以看出陳淳作品中的寫意性是非常強的。

在設色方面，陳淳的作品總體來說設色比較淡雅。除了以牡丹為主題的作品具有較為濃烈的色彩外，其他作品的用色較薄，或以色墨結合的方式呈現。這一點在《花卉詩翰圖卷》《牡丹圖》《湖石牡丹圖》等作品中都有主要表現，這些作品的色彩含水量較大，給人以清雅秀麗之感。

從題跋落款的角度來看，陳淳在冊頁中多以窮款為主，例如在其《花卉冊》中，每一冊均只落有“道復”二字。但陳淳的現存作品中也有大量書畫結合之作，例如，在其《墨花釣艇圖卷》中，每兩組物象之間均有一段題跋；《荔枝賦書畫卷》中更是有大段文字，而畫則僅占一小部分。這種書畫并重的方式在《花觚牡丹圖》《折枝花卉圖卷》《書畫圖》等作品中也有所體現。

總的來說，陳淳作為我國明代花鳥史上著名的寫意畫家，他的作品用筆極具書寫性，畫面氣息幽雅清逸。他的作品形式多樣，將詩、書、畫融為一體，題材豐富，為后世的寫意花鳥畫家開拓了新的道路和領域。

三、周之冕百花題材作品與陳淳繪畫的異同

任何藝術風格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其形成必然會受到多方面的影響。周之冕與陳淳同屬于明代花鳥畫家，前文已提及陳淳師承于文徵明、沈周，而周之冕雖未留下師承于陳淳的文字資料，但從其作品《仿陳道復花卉卷》（見圖1）以及王世貞的話語和其他古籍中，也可以探尋到少量線索。例如，王世貞在《弇州續稿》中評價周之冕的繪畫作品兼撮陳淳之“妙”與陸治之“真”，因此，可以推斷，周之冕繪畫藝術的風格必然受到了這兩位畫家的影響。且藝術是需要不斷在前人的基礎上創新的，周之冕之所以可以成為流傳至今的畫家，說明其藝術作品較前人而言有一定的創新性與獨立性。接下來，筆者將以《仿陳道復花卉卷》以及其他周之冕的花卉作品為切入點，探討其與陳淳繪畫風格的異同。

周之冕的《仿陳道復花卉卷》現藏于天津博物館，作者在此畫卷尾部落款“萬歷戊戌夏日汝南周之冕寫”，由此可知此畫作于1598年。此畫與其代表作《百花圖》類似，均以折枝花卉構圖，采用水墨寫意的方式，繪有牡丹、石竹花、梅花等14種花卉。相較于其代表作《百花圖》而言，可看出周之冕在該畫上用筆更為寫意，行筆速度應該較快。通過畫中葉片及花卉的邊緣可推測，周之冕在畫該畫時應在水中加膠，而后調墨，最終得此效果。

為了更直觀地進行對比，筆者在此以現藏于上海博物館的陳淳《花卉冊》之一（見圖2）及現存于臺北故宮博物院的《花卉卷》（見圖3，局部）中的牡丹，來對比周之冕《仿陳道復花卉卷》（見圖4，局部）中的牡丹，以探究周之冕與陳淳在筆墨處理上的異同。

從對于牡丹的勾勒方法來看，周之冕與陳淳均采用了寫意的手法來描繪牡丹的花瓣，整體用線轉折較多，展現了牡丹花瓣層層疊疊、雍容富貴的特點。在墨色的運用上，周之冕與陳淳的處理手法較為相似，二人均采用較淡的墨色勾勒花瓣，用濃墨點出花蕊。不同之處則在于，陳淳在創作《花卉冊》中的牡丹時，筆中含水量較少，用筆較干，枯筆較多，可推測作者作畫時行筆速度較快，葉片中偶有飛白，葉筋勾勒較為迅速，整體給人以酣暢爽利之感；而陳淳《花卉卷》中的牡丹，則相對較為工整，可見筆中含水量較為充足，并且陳淳在此處較為清楚地展現了牡丹“三叉九頂”的結構特點，整體畫面墨色較《花卉冊》而言較淡，這兩幅作品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陳淳在描繪牡丹上的筆墨特點。而在《仿陳道復花卉卷》中，周之冕的牡丹葉片，濃淡差異較大，并且對正葉和反葉進行了區分，行筆速度相對來說較慢。

觀察周之冕和陳淳所畫的牡丹，可以發現，陳淳習慣將牡丹花頭的外形概括得較方，而周之冕在《仿陳道復花卉卷》中將牡丹的整體外形處理得相對較圓。在筆法上，周之冕在勾勒牡丹花瓣時將中鋒與側鋒相結合。由于他在水中加膠的緣故，整朵牡丹用筆雖灑脫，卻不失溫潤之意，線條疏密有致。并且周之冕在花頭右半部分采用了復勾的手法，相比陳淳的牡丹，周之冕的作品顯得更為圓潤。

通過對比陳淳與周之冕在牡丹花上的處理，可以看出，周之冕在墨色的處理上及花瓣的勾勒上應是沿襲了陳淳的部分用筆習慣。但不同之處在于，周之冕用筆圓轉較多，線條以弧線為主；而陳淳則在圓轉中加入部分折線，線條角度較小，整體畫面更顯利落。在墨色的處理上，周之冕與陳淳的不同之處在于，他在《仿陳道復花卉卷》中通過墨色的濃淡來區分牡丹葉片的正反，由此可見，周之冕較陳淳而言，更加注重所畫對象的物理結構。

惲壽平在《南田手稿》中提及：“白陽山人用筆雋快，實開后世率易徑路，為周之冕諸人濫觴，不可不辨。”這說明惲壽平認為，陳淳繪畫用筆奔放灑脫，而周之冕雖相對更為重視物象的物理性，但在用筆方面卻師法陳淳，取其“雋快”“率易”的特點。所以，筆者認為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印證了王世貞的評價，即周之冕相比陳淳更“真”。

除了牡丹的承襲與發展外，在其他題材上，通過比較陳淳的《花卉冊》之十四（見圖5）與周之冕的《仿陳道復花卉卷》（見圖6，局部），亦可發現二者之間的關聯性。以百合花為例，兩幅作品中的百合花呈現類似的角度，都是向右下方盛開的姿態。從筆墨技巧來看，與牡丹花類似，二位畫家在繪制百合花時同樣都采取了淡墨勾勒法，并用濃墨點出花蕊，同時都呈現了百合花瓣翻折的狀態。不同之處則在于，周之冕在勾勒花瓣時筆中含水量較陳淳而言更少，因此花頭處飛白較多；而陳淳在表現百合花時則更為注重花瓣本身的起伏，并用極淡的墨色繪出百合花的凹凸，用筆更為簡練概括。周之冕與陳淳雖都用墨色的濃淡將花朵的外部與內部加以區分，但可以看出，周之冕在百合花的外部用稍重的墨色畫出花瓣的結構，而陳淳在此處的勾畫則顯得更為寫意。這說明周之冕在吸取陳淳用筆的同時，也融入了個人的繪畫表現手法。

根據上文對比周之冕和陳淳在百合花頭上的處理，可以發現二者在表現手法上有一定的相似性。然而，在葉片的繪制上，兩位畫家則展現出了不盡相同的藝術處理手法。例如，在《仿陳道復花卉卷》中，周之冕較為清晰地表達了百合葉片的造型特點，每一片葉子的前后層次關系以及葉脈的走向都被清晰地勾畫出來，整體葉片的外型也更為接近現實生活中所見的百合葉片。此外，通過觀察葉片中墨色的濃淡變化及痕跡，可以推測他在部分葉片的繪制上可能用了兩筆來完成，以強化百合葉在不同角度下的層次關系。

與之不同的是，陳淳對于百合葉的表達更具寫意性和概括性。他多用側鋒里描繪，其中夾有飛白，墨色變化也多為蘸墨不均勻導致。在枝干的繪制上，他則采用枯筆來完成，使得整體的濃淡干濕變化較大。與牡丹的處理方法相同，二者對比下可發現，周之冕更注重物理特征的清晰性與寫意用筆的兼顧，在保證畫面格調的同時融入對于物象的真實寫照；而陳淳則更加強調筆墨的放松灑脫，對于物象的再現性則略有舍棄，這也與陳淳以草書入畫的藝術特點相關。因此，王世貞提及“道復妙而不真”，應是由于陳淳的用筆更為淋漓輕健，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對于物象描繪的“寫實性”；而周之冕則在繼承陳淳用筆的基礎上，更強調物理結構特點的再現，因此被評價為取陳淳之“妙”。

在作品形式方面，周之冕與陳淳均有大量花卉手卷作品存世。盡管在中國畫的創作中包含一定的構圖規律，但通過對比依然可以看出不同藝術家在構圖形式方面的特點。例如，周之冕的水墨風格手卷作品《百花圖》與《仿陳道復花卉卷》均以折枝花卉為主，所選題材較為傳統，但在構圖上，兩者呈現出不同的特點：《百花圖》的整體構圖相對飽滿，植物之間有一定的交疊遮擋，上下錯落有致；《仿陳道復花卉卷》的構圖則相對較為疏朗，畫面留白較多，少有遮擋。且由于這幅作品所描繪的植物并不多，所留的空白也多為“大空白”，因此植物的走勢給人以較強的曲線型視覺感受。

而陳淳存世的水墨花鳥手卷數量較多，題材廣泛。在構圖方面，筆者認為陳淳的畫面布局相較于周之冕而言更為豐富的。以陳淳的《花卉圖卷》（見圖7）為例，該畫卷首有王時敏題寫的“寫生神品”，卷尾則有陳淳的落款“甲辰夏日道復”。此卷作品并不長，卻精心繪制了七種植物。這七種植物相互交疊，其間并未有太多空隙，所留的空白也基本是枝干與葉片交叉生長的“小空白”。

通過對比《花卉圖卷》和《仿陳道復花卉卷》，可發現周之冕《仿陳道復花卉卷》（見圖8，局部）一畫中上下出紙較少，下方僅有鳶尾和秋葵有極小面積的出紙，而畫紙上方也只有卷首蘭草和卷尾梅花的寥寥幾筆引入紙外，其他植物均未出紙，因此整幅作品也給人以更為秀美內斂的畫面氣息。

相比之下，陳淳的《花卉圖卷》則有所不同。在這短短的手卷內，所有植物均從紙外、由下至上入紙，且畫紙上方的中后段也有部分植物出紙，加之陳淳較周之冕更為寫意潑辣的用筆，整幅作品給人緊湊且具有張力的特點。

除了此二卷之外，筆者也查閱了周之冕及陳淳的其他手卷作品，發現二者所描繪植物重合度較高，均為傳統花木。周之冕經常表現的繪畫題材有牡丹、蘭草、蜀葵、荷花、鳶尾、萱草等。其中較為特別的是，在周之冕的多幅花鳥手卷作品中，卷尾最后一株植物都為梅花。這可能是他慣常的處理手法。也因此，從這一角度來看，周之冕的繪畫作品在畫面的布排上有一定的單一性。但整體上周之冕的作品“起承轉合”清晰，秀美清新，不失為值得學習的手卷佳作。然而，也因其略有雷同的物象布排順序，使得周之冕的手卷作品稍欠“出彩”“突破”之處。相較之下，陳淳的畫面構圖以及題材選擇都更為豐富。從陳淳現存作品來看，既有單獨描繪一種植物的《牡丹圖卷》《洛陽春色圖》，也有描繪多種植物的《花卉圖卷》《花果圖卷》等。并且，陳淳于部分花卉手卷中加入石頭和書法的元素，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畫面，同時使不同植物之間的銜接也更具多樣性。其構圖的形式也會根據物象的不同而發生較大的變化。在畫面的組織上，陳淳既有留白較多、給人以較松弛清朗之感的作品，亦有畫面節奏緊密的作品，整體而言，可見其更為多變的藝術實踐。

在色彩運用方面，周之冕和陳淳兩人的作品也有所不同。前文提及，周之冕的繪畫作品整體來說色彩明亮飽滿，這主要表現在兩方面：

第一，周之冕的部分百花題材作品采用工筆的技法完成，由于需要運用分染、罩染等技法，顏色往往需要反復多遍染色，這使得畫面色彩更加趨近于重彩，從而給人以濃重艷麗的感受。例如，在周之冕的《花卉卷》中，石榴花、茶花、石竹等花卉都采用了朱砂完成，這類高飽和度的礦物色鮮少出現于陳淳的畫面中。

第二，在周之冕的寫意百花題材手卷中，盡管其用色不像工筆手卷中那么細膩工致，但相較于陳淳，其色彩運用仍然顯得更為嬌艷嫵媚。例如，現藏于故宮博物院的《秋江卷》，整幅作品雖以勾花點葉法為主，但是在染色方面，周之冕在繪制木芙蓉時，花瓣的尖端部分依然染了較為濃重的胭脂和曙紅。從行筆痕跡上來看，應需兩遍乃至兩遍以上才能達到這種效果。同樣，此法也被其用于荷葉的部分，且荷葉的汁綠也與木芙蓉的汁綠產生了冷暖上的差異和變化。

反觀陳淳的設色作品，總體來說相對比較淡雅清透。即使在畫牡丹等色彩飽和度較高的花卉時，也未見像周之冕作品中的富麗嬌艷。如《洛陽春色書畫卷》（見圖9，局部）所示，花頭部分少有敷染的痕跡，基本為一遍完成，只有花蕊部分顏色相對濃重，與外緣產生一定的濃淡變化，但這種變化相對比較微妙。

相比之下，葉片的色彩較花頭處則飽和度更高，花青占比更多。同時，畫面中的石頭用墨完成，這樣的色墨結合在周之冕的作品中是較為少見的。因此，在設色方面，二人由于所使用的技法不同，在色彩的運用上也產生了一定的差異。

周之冕的繪畫更為寫實，相對注重物象的再現，因此在色彩方面更加貼近自然。而陳淳擅長寫意，其雋逸爽利的用筆方式也直接影響了他的畫面色彩。由于傳統國畫中的植物色覆蓋能力較弱，少用染法會使得畫面色彩更為幽雅清美，透明度也更高。

四、結語

總體來說，周之冕與陳淳都是明代非常優秀的花鳥畫家。二人的作品風格既有相似之處，亦各有所長。周之冕的作品在筆墨技法上確實受到陳淳的影響，例如其牡丹、百合以及其他部分花卉的畫法，都顯示出陳淳的影子。在題材的選擇上，二人也有一定的相似性。然而，就風格而言，周之冕的作品更為清秀雋美。在技法上，周之冕工寫結合，既有寫意的簡筆率性，也有工筆的細致嚴謹。相比之下，陳淳的作品在用筆方面則更加清逸灑脫。在色彩上，淡雅清遠、氣息高古，兩位畫家各有所長。正是這些藝術家的百花齊放，才使得中國花鳥畫壇熠熠生輝。作為新時代的國畫從業者，前人的繼承精神與開拓創新必將激勵著我們砥礪前行，創作出更加具有時代特色的繪畫作品。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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