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果實，美味天成

所有形容秋天的詞語中，總少不了“碩果累累”這個詞。

秋天，大自然以其獨有的方式展示著她的慷慨與豐饒，樹木、田野和果園都掛滿了沉甸甸的果實。在這個季節里，無論是枝頭的柿子、梨子、石榴，還是田野間的稻谷、玉米，都仿佛得到了大自然的特別眷顧，紛紛披上了成熟的華服，沉甸甸地低垂著頭，向辛勤耕耘的人們致以最誠摯的謝意。

蘇州的秋天，物產尤為豐富，這些琳瑯滿目的果實，不僅為人們的餐桌增添了無盡的滋味與色彩，更是蘇州秋天不可或缺的味覺名片，讓人在品嘗中感受到季節的更迭與自然的饋贈。

生津止渴，自然饋贈

說起秋天該吃的水果，首當其沖就是梨，蘇州梨的種植歷史悠久，明代王世懋的《果蔬》和徐光啟的《農政全書》中，就有關于蘇州地區用箬竹包裹幼梨以防蟲鳥之害的記載。

每年的8月底至9月初，正值蘇州的秋月梨上市。作為近年來引進的優質梨品種，秋月梨果形圓潤飽滿，果皮薄而光滑，果肉細膩多汁，口感酥脆爽口，甜度高且帶有冰糖甜味，幾乎沒有渣感。秋月梨汁水充沛，每一口都能帶來舒爽潤澤的享受，被譽為“中華蜜梨”。

這幾年，秋月梨在蘇州的種植面積正不斷擴大，特別是常熟、太倉等地出產的秋月梨，不僅產量大，而且品質上乘，為蘇州人的秋天增加了不少香甜。在干燥的秋季，適當食用梨子能有效緩解咽喉不適，預防感冒咳嗽，無論是直接生食，還是與冰糖、川貝等燉煮成湯，都是秋季養生的上乘之選。此外，梨子中還含有豐富的維生素B群及膳食纖維，有助于促進腸道蠕動，改善便秘問題。

除了梨子，無花果、獼猴桃、葡萄、柚子、鮮棗等水果都是深受蘇州人喜愛的本地應季水果，如今，市民不僅可以在大大小小的水果店和生鮮超市購買這些水果，還能到郊區的果園親自采摘，在秋季的田間地頭，體會豐收的喜悅。

雖然現在蘇州果園種植的水果品種都是優中選優而非傳統本地品種，但在不少地方，蘇州原生種的瓜果仍然是當地人的心頭好。比如三山島的馬眼棗，就是三山島獨有的特產。馬眼棗是蘇州三山島特有的一種棗類，因形似馬眼而得名，據《吳縣志》第八卷記載，在南宋年間，吳縣三山島就開始栽植馬牙棗，后演變稱為馬眼棗，如今，三山島上150多畝棗林，其中600余株百年以上的老棗樹見證了馬眼棗在蘇州一千多年的栽植歷史。

三山島地處太湖深處，這里沒有工廠，沒有燃油車輛，所以出產的馬眼棗果大、皮薄、核小、肉厚、汁多，品質無可替代，特別適合鮮食。馬眼棗含有豐富的維生素、氨基酸，具有抗氧化、抗自由基等功效，其中，豐富的維生素C更有助于預防膽結石的發生，并對心臟有益，因此三山島上盛傳“一天三粒棗，青春永不老”的俗語。為了將鮮果的美味儲存起來，每年到了馬眼棗采摘季節，島民們都會泡上幾壇棗子酒，珍藏著喝上一年光景。對于不勝酒力的人，農家樂老板則會把棗子劃開以后放在水里蒸煮，放上幾塊冰糖，慢慢煮上1小時，制成的棗子甜香酥糯，香氣撲鼻，可做飯后甜點，放入冰箱，更是一道解暑佳品，最適合在夏末秋初的時候消解暑熱、溫補身體。

瓜果滿倉，食在蘇州

除了常見水果，在蘇州的秋天還有種類繁多的水生果實，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俗稱“雞頭米”的芡實以及菱角。

晚唐詩人杜荀鶴在《送人游吳》一詩中這樣描寫蘇州人的生活：“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南宋范成大《吳郡志》中亦有“折腰菱，唐甚貴之”的記錄；明代《長物志》里記錄了“水紅菱”“雁來紅”“餛飩菱”“野菱”“白沙角”這幾種不同的菱角；清代沈朝初則在《憶江南》中寫道“蘇州好，湖面半菱窠”。可見菱角在蘇州的種植歷史之悠久、品種之繁多、范圍之廣泛。

中秋節前后，古城蘇州的菜場里就能看到一些攤點將水紅菱浸泡在一個個大大的盛滿清水的盆中出售。菱角含有豐富的蛋白質、不飽和脂肪酸及多種維生素和微量元素。具有補脾益氣、減肥、解毒等功效。蘇州人特別愛生吃幼嫩的水紅菱，清人鮑皋在《姑蘇竹枝詞》中寫道：“阿儂自泛采菱船，岸上郎持打橘竿。郎欲剝菱防刺手，儂將剖橘怕心酸。” 剝去扎人的外皮，脆嫩多汁的菱肉是蘇州人的最愛。老菱角煮熟，做成“烏菱”，則是另一份清香粉糯的江南點心。

除了滿足蘇州人的味蕾，農婦們坐在木制浴盆中采摘菱角的畫面，也是江南獨有的風貌，“凌波乘浴盤，鏡花照儂面”“秋風河上起，一片采菱歌”等詩句都記錄了這樣的豐收畫面。

比起風雅的采菱場面，雞頭米的獲得就顯得尤為不易。

雞頭米的學名是芡實，生在蘇州的芡實被稱為“南芡”，與“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的道理一樣，芡實被移植到其他地方，口感就會變差，清弘治年間的《吳江志》中記載：“惟出吳江者，青殼，味甘美細膩，是種之糯者。雖郡城相去四十馀里，亦不能傳其種，是地土所宜也。”這也是蘇州人一直對南芡引以為傲的地方。

清代文人袁學瀾的《吳郡歲華紀麗》里，就記錄了蘇州當時農歷八月的重要民俗除了賞中秋，便是“采菱”“剝芡”“踏藕”。農民經歷大半年的奔忙，終于等來了芡實成熟的時候，于是他們全副武裝，下水避開植株長在葉片下的尖刺，將一個個雞頭苞割下，而后還要淘洗掉厚厚的外果皮和包衣，再一粒一粒剝出晶瑩的果肉，幾番工序下來怪不得價格不菲。

芡實有補脾止瀉、滋補、補中益氣等功效，被譽為“水中人參”，是秋季進補的首選食物，袁學瀾稱其“色如白珠，入藥充饑，為食品之所貴重”。蘇州人喜歡將雞頭米用清水煮開做成甜湯，明代文震亨在《長物志》中說：“若剝肉和糖，搗為糕糜，真味盡失。” 現在，有不少奶茶店和咖啡店也推出了諸如“雞頭米奶茶”“雞頭米拿鐵”等飲品，讓這項有濃郁水鄉風味的果實，豐富了更多人的味蕾。

金玉滿堂，滿目秋色

還記得軌交北寺塔站口的網紅柿子樹嗎？因為從粉墻黛瓦的江南庭院中，悠然向上生長的姿態，完美詮釋了大家心中的“蘇式美學”，每年秋冬，它都會吸引一大批游客特地前去拍照“打卡”。

蘇州人一直有在庭前院后種花種樹的習慣，其中，寓意“事事順利”的柿子樹、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樹、寓意“長壽納福”的銀杏樹、寓意“金玉滿堂”的橘子樹和枇杷樹，都是廣受喜愛的果樹品種。

這些扎根在蘇州土地上的果樹，陪伴著城市變遷、四季更迭，以每一道年輪訴說著光陰的故事。每一個金秋，它們不僅以豐碩的果實回饋種植者一年的關照，也以仰望的身姿和燦爛的色彩，為蘇城的秋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每到銀杏樹葉全部變色的時候，從定慧寺到道前街，古城原先不起眼的街角巷陌都因為大片大片的金黃色而充滿了存在感。雖然沒有“沖天香陣透長安” 的嗅覺沖擊，但這遮天蔽日的耀眼秋葉，讓每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都不禁慢下腳步去感受古城的秋意。

落葉的同時，大街上的銀杏果也逐漸掉落，其實銀杏果子剛成熟時透著微微絨感的嫩黃色，還是很可愛的，只是幾經碾壓后散發的氣味實在不好聞。而褪去果肉，里面露出的白果卻是一種藥食同源的植物果實，具有多種藥用價值。白果里含有多種營養成分，加工后可作為藥材入藥，有斂肺氣、止咳喘、保護心腦血管、美容養顏、收澀止帶等功效。從前白果價格昂貴，每到秋天就有人到山間或街邊撿拾白果，謂之“撿秋”，回家后或直接烤熟當零食、或當炒菜的配菜，甜咸皆宜。需要注意的是，白果具有一定的毒性，不能生吃或過量食用，以免引發中毒反應。

城里被金黃的銀杏填滿，而太湖之濱的東西山則被柑橘染紅。

說實話，現在好吃的橘子品種很多很多，但沒有一種和東山的紅橘一樣自帶那么多情感色彩。許多人認識東山的橘子，是從電視劇《橘子紅了》開始的，其實蘇州栽培柑橘的歷史非常悠久，《唐書·地理志》上已有洞庭山進貢橘子的記載，大詩人白居易任蘇州刺史時，每年都親自挑選西山的“洞庭紅”橘子進貢。

以“紅”為名，足見其特點，在東山家家植橘的陸巷古鎮里，每到秋天，村民家院子里一人高的白圍墻上總是斜斜叉叉地伸出幾只綴著飽滿“橙色小燈籠”的枝杈，這抹延續千年的艷麗色彩，也是古鎮一直充滿鮮活生命力的見證。

對于沒有種樹的人家來說，在秋天剪一兩枝點綴著瑩瑩果實的枝條回家，插在花瓶中，不僅能給整個家居空間增添一抹亮色，也給鋼筋水泥的城市森林注入了感知季節更替的生機。

清供滿齋，一室馨香

秋天是一個氣味特質濃烈的季節，大街上，桂花炒栗子混合著烤山芋和烤玉米的香氣彌漫開來，預示著秋天的到來，隨著烤山芋和烤玉米的味道越來越濃烈，氣溫也一天天降了下來。

栗子被譽為“干果之王”，性味甘溫，具有養胃、健脾、補腎的功效。除了糖炒栗子和栗子紅燒肉，栗子拿鐵、栗子蛋糕也是很多咖啡廳和甜品店的秋季熱賣單品。而原本比較“大老粗”的山芋和玉米，也在甜品師的巧手之下變成了各種精巧可愛、奶香四溢的甜品，讓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在街上聞著各種混雜的氣息會感到幸福，回到家，大多數人則偏愛單一、清新的味道，此時就不得不提佛手和香櫞這兩種本不生長于蘇州，卻與蘇州人生活緊密相連的果實了。

香櫞，亦稱“枸櫞”，是蕓香科柑橘屬植物，果實呈橢圓形，有淡黃色且粗糙難剝開的果皮，香櫞的味道非常一般，果肉雖厚，但是既不香甜，也不多汁，還有一股酸澀的味道，因此人們通常不把它當成水果食用，而是切片曬干、制藥，或者制成蜜餞，食之有疏肝理氣、利膈止嘔、化痰止咳的功效。

高秋霜月，赭珠金實，比起口味，讓香櫞深受喜愛的是它的氣味，宋代《證類本草》稱其“香氛大勝柑橘之類，置衣笥中，則數日香不歇”“人愛其香氣”；明代的《長物志》說它“香氣馥烈，吳人最尚以磁盆盛供”；清代《花鏡》也稱其“惟香櫞淸芬襲人，能為案頭數月清供”。因為是自然造物，聞果香力有限，需要一定的數量才能達到香盈滿室的效果，因此古人會將數個香櫞堆放在一起做為清供，《儒林外史》中就記載了這樣的場景：“枕頭邊放著薰籠，床面前一架幾十個香櫞結成一個流蘇。”陳設的過程中，香櫞的香氣還會有不同的變化，香味的層次也更豐富。

香櫞還有一種經過長期人工選育栽培出來的變種，就是鼎鼎大名的“佛手”，也叫佛手柑、佛指柑、佛指櫞。佛手柑不僅有或分裂如拳，或張開如指的獨特外形，香氣也比香櫞更加濃烈，除了聞香，還兼具觀賞把玩的功能，所以就和香櫞一起成為聞果的主要來源。

香櫞和佛手所散發的香氣不僅有助于緩解心理壓力，還可理氣促進睡眠。 到了明清時期，特別是明中期之后，陳設佛手、香櫞等聞果的風氣越來越興盛，甚至有部分取代焚香的勢頭。明代高濂在其所著的《遵生八箋》之“起居安樂箋”中，專門提及“香櫞盤槖”就是布置擺放香櫞的大盤，稱“香櫞出時，山齋最要一事”；《紅樓夢》第四十回，描寫探春的秋爽齋也寫到：“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這類場景在明清繪畫中同樣比比皆是。

在從炎熱向寒冷過渡的秋季，適宜的水果不僅能滿足味蕾的享受，還能有效滋養身體，為即將到來的冬季打下堅實的健康基礎。面對這些大自然饋贈的豐富的果實，無論是食之、賞之，還是聞之，都是人們對生活之美和自然之美的虔誠與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