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肝升肺降”協調有序,是維持人體氣機通暢的重要環節;肝肺升降失調,則氣機紊亂,百病由生。突發性聾為耳鼻喉科危急重癥之一,發展迅速,病機復雜,其發病與肝肺失調尤為密切。基于“肝升肺降”理論探討突發性聾的病機,認為本病可分為虛實兩型。虛證常因肝氣不升,肺失宣發,耳竅失養,且易感風邪所致;實證多由金不制木,肺氣不降,肝火亢逆,循經上蒙耳竅而致。臨證時,虛證以養肝宣肺、升清開竅為主,實證以清金制木、斂肺平肝為主,隨證配合祛風散邪、開竅通絡等治法。以期及早截斷病情發展,為臨床治療突發性聾提供新思路。
〔關鍵詞〕 突發性聾;肝升肺降;氣機失調;祛風散邪;開竅通絡
〔中圖分類號〕R276.1" " " " "〔文獻標志碼〕A" " " " " 〔文章編號〕doi:10.3969/j.issn.1674-070X.2024.11.028
Pattern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of sudden deafness based on
theory of \"liver qi ascending and lung qi descending\"
LIU Zhuoying, XIAN Xinlei, LIU Yuxin, XU Chunying*
Xiyuan Hospital of China Academy of Chinese Medical Sciences, Beijing 100091, China
〔Abstract〕 The coordination of liver qi ascending and lung qi descending ensures the free flow of qi in the human body, while the disharmony between them may result in qi disorders, thus leading to various diseases. Sudden deafness is one of the critical and severe conditions in otorhinolaryngology, characterized by rapid progression and complex pathogenesis. Its onset is particularly closely related to the disharmony between the liver and lungs. Based on the theory of \"liver qi ascending and lung qi descending\",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pathogenesis of sudden deafness and believes that this disease can be differentiated into two patterns: deficiency and excess. The deficiency pattern is mainly due to the failure of liver qi in ascending, resulting in the lung qi not being able to diffuse upward and outward, thus causing the malnourishment of the ears and making them susceptible to the pathogenic wind. The excess pattern is primarily caused by the failure of lung qi to descend, resulting in the inability to restrain the ascending liver qi (i.e. metal failing to restrict wood). This leads to hyperactive liver fire disturbing the ears along the meridians. In clinical practice, for the deficiency pattern, the treatment focuses on nourishing the liver and dispersing the lung qi, and upbearing nutrients to open the ear orifices; for the excess pattern, the treatment emphasizes astringing the lung qi and soothing the liver (i.e. clearing metal to restrict wood). Other therapies, such as dispelling wind, eliminating pathogens, opening the orifices, and unblocking the collaterals, should be tailored to the various symptoms. This paper aims to prevent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sudden deafness at an early stage, and provide new ideas for the clinical treatment of this disease.
〔Keywords〕 sudden deafness; liver qi ascending and lung qi descending; disordered qi activity; dispelling wind and eliminating pathogens; opening the orifices and unblocking the collaterals
突發性聾簡稱突聾,以72 h內聽力突然下降為基本特征,屬于感音性神經性聽力損失,可伴有耳鳴、耳堵悶感、眩暈等臨床表現,部分患者或有失眠、焦慮等精神心理癥狀[1]。現代醫學認為,突聾病位多在內耳、聽神經及聽中樞,發病原因及機制尚不明確,主要采用糖皮質激素、營養神經、改善微循環等藥物治療,但部分患者療效不佳,且長期應用,容易出現高血壓、骨質疏松、免疫力降低等不良反應[2-3]。中醫藥有基于整體觀念進行辨證論治的特點,在防治突聾方面具有獨特優勢。突聾在中醫學屬于“暴聾”“卒聾”“厥聾”范疇。中醫學認為其病位主要在肝、肺、手足三陽經[4-5],病機復雜,多由各種內外因素致耳竅失養或耳脈痹阻而生[6],部分突聾的病因、病機與肝肺氣機升降失調緊密相關[7]。因此,本文基于“肝升肺降”理論,從肝肺探討突聾的因機證治,以期理清中醫臨床診治思路、提高中醫臨床治療效果。
1 “肝升肺降”理論內涵
“肝升肺降”理論源于《素問·刺禁論篇》的“左肝右肺”學說。《類經·針刺論》載:“肝木旺于東方而主生發,故其氣生于左。肺金旺于西方而主收斂,故其氣藏于右。”可見古代醫家結合“日東升而西落”之自然規律及五行屬性將肝肺氣機升降特點概括為肝在左主升、肺在右主降。金元時期,朱丹溪在《格致余論·鼓脹論》中提到“心肺之陽降,肝腎之陰升”,即從陰陽角度闡述肝肺能夠調節機體氣機升降的特性。至清代,葉天士在《臨證指南醫案·咳嗽》中首倡“肝升肺降”之說。這一理論具有兩層含義:生理上,指肝與肺一左一右,一升一降,協調有序,是維持人體氣機通暢的重要環節[8];病理上,指肝與肺失于協調,或肝氣升發太過,或肺氣宣降失司,則氣機升降失調,氣血津液運行失司而百病由生[9]。自此,“肝升肺降”之氣機升降理論得到進一步明確,并延續至今,在指導格雷夫斯眼病[10]、橋本甲狀腺炎[11]、胃食管反流病[12]等各類疾病的臨床診治中具有重要意義。
2 基于“肝升肺降”理論從肝肺探討突聾之病機
耳竅之改變與五臟六腑之盛衰皆有聯系,但與肝、肺尤為密切[4-5]。基于“肝升肺降”理論,本文認為由肝肺氣機升降失調所致突聾可分為虛實兩型。虛證常因肝氣不升,肺失宣發,耳竅失養且易感風邪所致;實證多由金不制木,肺氣不降,肝火亢逆而易循經上擾,蒙蔽耳竅而致。
2.1" 肝升不及,肺失宣發于耳
肺為氣之本,主氣之生成,尤與宗氣之生成有關。宗氣的盛衰與聽覺等感知能力的強弱相關,若肺氣生成不足,則宗氣衰弱,人體聽覺功能難以正常維持。《溫熱經緯·余師愚疫病篇》云:“肺經之結穴在耳中,名曰聾蔥,專主乎聽。”從現代解剖學角度分析,聾蔥穴相當于鼓膜結構,說明肺與耳的聽覺功能密切相關。肺主宣降,調節一身之氣的升降出入,肺氣貫于耳,肺氣充盛則耳部宗脈通暢,耳竅氣血充盈,聽力正常。《證治準繩·雜病》載:“耳聾,少氣嗌干者,為肺虛,東垣曰:臟氣法時論云,肺虛則少氣不能報息,耳聾嗌干……耳者,宗氣也,肺氣不行故聾也。”皆認為肺氣虛少,無以上奉清竅,難以維持耳竅和口之功能,則易出現耳聾、咽干等癥狀。《靈樞·經脈》曰:“肝足厥陰之脈……其支者,復從肝別貫膈,上注肺。”肝肺經絡相連,若肝氣不升,則清陽不升,水谷精微無法上注于肺,致肺葉痿弱,失于宣發,精血不能上承,耳竅失養而主聽功能失司[13]。
《素問·氣交變大論篇》曰:“金肺受邪……嗌燥,耳聾。”若突聾起病急驟,可稱為暴聾,諸暴強直皆屬于風,又因風為陽邪,易襲上位,使肺金受邪,失于宣降而致突聾,在臨床研究中也發現,風邪襲肺證為突聾的主要證型之一[14]。肺主氣屬衛,肝氣不升可致肺葉失濡,衛氣不固,如遇風邪侵襲,易入耳脈之中,加之氣機升降失調,肺氣不宣,津液失于布散而內聚為痰,可致耳竅氣機受阻,耳脈壅滯不利,出現耳聾、耳鳴等癥狀[15]。若日久邪氣進一步入里發展,致肺氣及痰濁郁閉化火,可伴見發熱、咳嗽、氣喘鼻煽、咽喉紅腫疼痛等肺經實熱癥狀[16]。
2.2" 肺氣不降,肝火上逆于耳
《素問·藏氣法時論篇》曰:“肝病者……氣逆,則頭痛,耳聾不聰、頰腫。”肝氣逆行,可致上竅閉阻,氣閉則竅傷。清竅閉阻則發為頭痛;耳竅氣窒則聾而不聰。肝為風木之剛臟,其氣主升易亢。根據五行生克理論分析,在生理上,肺金之肅降作用可制約肝木之過度上升,使肝氣疏泄條達有度,不至化火生風,又可升發不息。《金匱要略·臟腑經絡先后病脈證第一》曰:“肺被傷,則金氣不行;金氣不行,則肝氣盛。”燥為秋季之主氣,燥甚則肺傷,若肺金被傷,肺氣虧虛,清肅失職,金不制木,肝氣則易失于疏泄,升發過度,情志失調,郁結化火上逆,循經蒙蔽耳竅易致突聾。《素問·氣交變大論篇》亦云:“歲金太過,燥氣流行,肝木受邪。民病……耳無所聞。”現代醫學研究也認為,秋季突聾發病較多[17],這與中醫學秋燥傷肺、肺氣不降、肝火上逆于耳致突聾的理論觀點相契合。臨床上也常見部分患者因情緒暴怒或生活工作壓力較大而發生突聾,除有聽力突然下降外,還常伴見面赤目痛、頭暈頭痛、脅肋不舒、口干口苦等癥狀[18]。《醫學心悟·傷寒六經見證法》載:“足少陽膽經,上絡于耳,邪在少陽,則耳聾也。”在經絡循行上,肝經與膽經相表里,經別相連、絡脈相通。膽經從耳后入耳中,肺氣不降所致肝氣上逆也易引起少陽膽經脈絡阻滯生瘀,壅滯耳部經絡而生耳病[19]。同時,肝氣升發太過也易耗損肺陰肺氣,進一步影響肺氣肅降之功能,引起“左升太過”“右降不及”,形成惡性循環,致突聾纏綿難愈,并伴發咳逆上氣、咳血衄血、頭痛目赤等癥狀[14]。
3 基于“肝升肺降”理論從肝肺論治突聾
劉完素在《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中首次提出“耳聾治肺”的觀點。本文將“肝升肺降”與“耳聾治肝”相結合,認為應重視從肝肺辨治突聾。虛證突聾以養肝宣肺、升清開竅為重點,實證突聾以清金制木、斂肺平肝為主,隨證配合祛風散邪、開竅通絡等治法。
3.1" 達肝木之升發,助肺氣之宣發
肝主疏泄,其氣升發,達肝木之升發則五臟環周,生機不息,肺得濡養,留著于肺之痰濁、瘀血自去,為肝升肺降關鍵環節。虛證突聾以肝升不及、肺失宣發為主要病機,治療應以養肝宣肺、升清開竅為主,隨證配合祛風散邪等治法。柴胡具有疏肝養肝柔肝、升舉陽氣之功效,能夠引藥上行,達肝木之升發則肺得濡養,宣發有序,耳竅得榮。干祖望教授在治療突聾時也重用柴胡、升麻、蔓荊子、葛根等升提藥,以升舉清陽,沖擊耳竅,使患者聽力明顯提高,耳鳴癥狀減輕,耳堵悶感消失[20]。王琦等[21]應用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加減治療突聾患者,發現在改善患者耳鳴耳聾、情緒不暢、睡眠障礙、體虛乏力等癥狀方面具有良好療效,且無其他不良反應。黃芪具有補氣升陽固表的作用,尤善補肺之氣,使肺氣充盈以助宣發,氣機得以流轉,耳竅經絡得以濡養,使聽力功能正常。王佳蓉等[22]應用含柴胡、黃芪的小柴胡湯合補陽還五湯治療突聾患者,發現具有良好的臨床效果,且安全性高。
風為六淫之首,最先侵犯人體。若肺失濡養,衛外不固,則風邪直接侵犯肺衛,入于耳脈,故應遵循“新邪宜急散”的治療原則,選用輕宣疏散之品。此外,還需配以衛外達邪等顧護之品,使肺衛御邪有力。若肺之宣發功能失常,津液運行失司,內聚為痰,應配合宣肺、化痰之品,使肺氣得宣、痰液得祛。風邪襲肺包括“風熱”“風寒”兩種情況,若為風熱犯肺,治宜以疏風清熱、養肝宣肺開竅為主。朱有明等[23]通過臨床應用柴胡翹荷湯治療風熱上擾型突聾伴耳鳴患者,發現能夠顯著改善患者的耳鳴及聽力癥狀。方中柴胡疏肝養肝;薄荷輕清上行而宣肺,疏風芳香而通竅;并配合桔梗宣發肺氣,清解肺氣郁熱,使肺之氣機通暢,痰熱得去。全方共奏養肝宣肺、疏風化痰通耳竅之功。若為風寒束肺,治宜疏風散寒、宣肺開竅。干祖望教授在三拗湯基礎上,配以麻黃、柴胡、荊芥、葛根、石菖蒲、川芎、防風等疏風解表、升陽化痰通竅之藥治療風寒束肺型突聾患者[24]。方中麻黃苦、辛,性溫,宣肺解表,善開腠理而發越人體陽氣;葛根升陽解肌,配合護衛固表之防風,使陽衛之氣充實,可抵御外邪;石菖蒲豁痰化濕開竅,化痰之效顯著;川芎辛溫發散,祛風開竅。諸藥合用臨床療效顯著,能夠明顯改善患者耳聾、耳鳴及耳堵等癥狀。
3.2" 調肺金之肅降,平肝火之上逆
肝氣主動主升,肺金清肅下降之令可平之。實證突聾以肺氣不降,肝火上逆為主要病機,治療應以清金制木、斂肺平肝為主,并配合開竅通絡之方藥。麥冬、浙貝母為滋陰潤肺、清燥化痰之品,能濡養肺陰肺氣,緩秋燥之邪,助肺金之肅降以制肝氣(火)之上逆而防治突聾。張美霞等[25]應用參麥注射液聯合針灸治療突聾患者,發現其能發揮潤肺生津、清肝瀉火作用,促進耳部血液循環的改善,提高患者聽覺靈敏度。杏仁具有降瀉肺氣之功效,可斂肺氣之沖逆;黃芩為苦寒之品,能清肝之火熱,同時亦可清肺泄熱、斂降肝氣;天麻、鉤藤具有平肝清肝之功效,能抑制陽亢之風上逆,現代藥理研究也表明,天麻素能營養神經、改善血液循環,治療突聾有一定療效[26-27]。諸藥合用,具有維持“肝升肺降”平衡的作用[28]。國醫大師路志正教授善調金木之軸,運用含有杏仁、黃芩的溫膽湯合半夏白術天麻湯加減治療突聾,療效甚好,其組方思想為肅金平木,運化中洲,使濁陰得去,肺氣清肅,肝風得息,耳竅得養[29]。龍膽、牡丹皮、梔子具有清肝之郁火、瀉肝膽實熱的功效;柴胡、白芍能疏肝解郁理氣,疏通少陽膽經脈絡。劉延慶[30]應用丹梔逍遙散加減治療情志因素所致突聾患者,發現能夠調暢患者心情,提高患者聽力。
肝氣升發太過易耗損肺陰肺氣及影響肅降功能,循經蒙蔽耳竅經絡,形成“肝升肺降”失衡的惡性循環,致病纏綿難愈,故臨證時可酌情增加麝香、牛黃、細辛等開竅通絡之藥。前二者同入肝經而發揮除熱息肝風之作用,同時還有消痰開竅之奇效。李種泰[31]應用穴位注射復方麝香注射液聯合針灸治療突聾,療效滿意,患者聽力得到顯著改善。細辛歸心、肺經,《本草正義·芳草類》言其“芳香最烈,故善開結氣,宣泄郁滯……通利耳目”。現代醫家認為,細辛能上達巔頂而通九竅,可治療突聾[32]。葛儀方等[33]外用細辛結合耳穴淺刺治療低頻下降型突聾,效果明顯,且可改善患者耳鳴、耳悶等伴隨癥狀。肺金得潤,肺氣肅降功能恢復,氣機舒暢,則肝平風息,突聾自去。
4 驗案舉隅
患兒,男,8歲。初診:2023年9月30日。主訴:右耳聽力下降伴耳鳴半個月。患兒半個月前因于室外受風出現發熱,體溫最高38.3 ℃,伴頭暈頭痛,隨即出現右耳鳴,惡心、嘔吐2次,繼而出現右耳聽力下降。2023年9月17日于當地醫院行純音測聽,結果提示:右耳極重度神經性聾,各頻率聽力右耳為85-100-105-105-95-100-85 dB,左耳為25-30-25-20-25-30-50 dB。后于外院住院治療,內耳道核磁共振檢查結果未見明顯異常,予銀杏葉提取物注射液輸液、耳后注射激素等對癥治療1周,耳鳴略減輕,但聽力未覺明顯好轉。為求中醫治療,遂于中國中醫科學院西苑醫院就診。刻下癥見:右耳聽力下降,伴有耳鳴(高調蟬鳴聲,間歇性),右耳脹痛;偶有頭暈,無惡心嘔吐,納可,眠差,入睡困難;大便日1次,質干,小便量少,色偏黃;舌質紅,舌尖邊紅點,苔薄白,脈浮滑數。專科檢查:右耳鼓膜充血腫脹。純音測聽結果提示:右耳重度神經性聾,各頻率聽力依次為55-65-75-75-75-65-80 dB,左耳聽力曲線基本正常。西醫診斷:突發性聾(右耳);中醫診斷:暴聾,肝肺風熱證。治以疏風清熱,養肝宣肺。擬方:北柴胡10 g,黃芪10 g,薄荷6 g,桔梗6 g,蔓荊子6 g,茯苓15 g,白術15 g,火麻仁9 g,豬苓10 g,澤瀉10 g,石菖蒲10 g,川芎6 g,白芷10 g,甘草6 g。7劑,日1劑,水煎200 mL,早晚飯后各服100 mL。另囑患兒避風寒,調情志,適當運動,清淡飲食,忌魚、蝦、牛肉、羊肉及寒涼、辛辣之物。
二診:2023年10月8日。患兒自述聽力較前好轉,耳鳴減輕,蟬鳴樣音減小,右耳脹痛緩解,頭暈未發作;睡眠改善,入睡時間縮短;大便正常,質軟,小便量正常,色偏黃;舌質淡紅,舌邊尖略紅,苔薄白,脈浮略數。專科檢查:右耳鼓膜略充血。復查純音測聽結果示:右耳40-40-30-25-15-40-80 dB,左耳聽力曲線基本正常。初診方去火麻仁、豬苓、澤瀉,加百合15 g,7劑。煎服法同前。
三診:2023年10月16日。患兒述聽力進一步好轉,耳鳴明顯減輕,右耳未見脹痛,睡眠明顯改善,二便調;舌質淡紅,苔薄白,脈浮。二診方去薄荷,加太子參15 g,7劑。煎服法同前。
三診后電話隨訪2個月余,最后一次隨訪日期2023年12月25日,患兒述諸癥皆除,自覺聽力基本正常,溝通無障礙,可正常生活、學習。
按:本案患兒有發熱病史,考慮為上呼吸道感染,提示外感風熱之邪侵襲,加之小兒本為“稚陰稚陽”之體,生長發育較不成熟,肝氣不升,肺衛不固,腠理疏松,對六淫邪氣的抵御能力較差。風熱襲肺,循經入耳,則耳脈受阻不暢,且有發病急、傳變快的特點,故可見發熱后立即出現耳鳴、聽力下降。風熱為陽邪,易侵犯頭面之上部,耳為清竅,位于上焦,易受陽邪上擾,肺經風熱上循入耳,可見鼓膜充血、耳部脹痛等炎癥反應。耳位于側頭部,屬少陽肝膽,風熱侵犯少陽,肝氣不升則清陽不升,腦竅失養,可見頭暈。邪熱擾心,陽不入陰,心神不寧,則可見睡眠差,入睡困難。肺與大腸相表里,肺氣失宣,濁陰不降,津液不行,濁邪凝聚,郁而化熱,煎灼津液,則大腸傳導失司,糟粕留于腸道,故見大便秘結,小便量少色黃。氣機升降之“肝升肺降”與脾升胃降之間關系密切,肝肺氣機失調致脾胃中焦運化失常,故發病時惡心、嘔吐2次。舌質紅,舌尖邊紅點,苔薄白,脈浮滑數,皆為肝肺風熱證之表現。
本案治法為疏風清熱,養肝宣肺。初診方中北柴胡、黃芪、薄荷共為君藥。柴胡疏肝理氣、升舉陽氣,達肝木之升發;黃芪補氣升陽、益衛固表,助肺氣之升補;薄荷輕清上行而宣肺、疏風清熱而達表、芳香走竄而通竅。蔓荊子、桔梗、茯苓、白術、川芎、白芷、石菖蒲共為臣藥。蔓荊子能疏散風熱、清利頭目、開通耳竅;桔梗宣發肺氣、清熱祛痰,且能引藥上行,兼使藥之職;茯苓、白術補土生金,使肺氣宣發有源;川芎散邪而疏肝解郁;白芷疏風而通竅利耳;石菖蒲化痰開竅。火麻仁、豬苓、澤瀉均為佐藥,治療大便質干、小便量少等次要兼癥。火麻仁潤腸通便,略兼滋養之力;豬苓、澤瀉利水瀉熱,使熱從小便而解;甘草為使藥,調和諸藥之性。全方合用散風熱、疏肝氣、養肝經、宣肺氣、表里同治、補瀉兼施,共奏疏風清熱、養肝宣肺之功。二診時患兒述二便恢復正常。恐瀉下利水之藥過多而傷患兒“稚陰稚陽”之體,故去火麻仁、豬苓、澤瀉,加平和之品百合,顧護脾胃及養肺。三診患兒明顯好轉,恐寒涼太過,故去二診方之薄荷,加平補氣陰之太子參,以鞏固藥效,生津潤肺,滋養中焦。此案發生于秋季,符合突聾的發病季節,前兩診皆以調理肝肺氣機、疏風清熱祛邪為重點,使肝達、肺宣、熱清、邪祛,則耳之聽覺功能漸復。后期結合小兒“稚陰稚陽”之生理特性,恐清利太過,加用性平味甘之藥,注重顧護脾胃功能。
5 結語
突聾嚴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病因病機復雜。本文基于“肝升肺降”理論,從虛實角度出發論述部分突聾與肝肺之氣機變化的關系,認為突聾可分虛實兩型。在臨床辨治時應分清虛實,或養肝宣肺,或清金制木、斂肺平肝,重視調理肝肺氣機升降,并隨證配合祛風散邪、開竅通絡等藥物以更好地改善患者臨床癥狀及生活質量,減少復發率,以期為中醫藥臨床防治突聾提供新的思路及理論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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