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臺詩案”被貶人員行跡可視化處理與分析

【摘要】從“烏臺詩案”的審判結果來看，受到貶謫處罰為三人。其中蘇軾被貶黃州，蘇轍被貶筠州，王鞏被貶賓州。將唐宋詩詞地圖平臺、QHGIS等工具與詩歌作品相結合，我們可以對他們的行進路徑進行可視化處理。從貶謫地點來看，蘇軾、蘇轍被貶寓所相近。王鞏被貶地點最遠，這或源于其特殊的政治身份。從行進路線來看，蘇軾由北自南直達黃州，時間更短；蘇轍先向東南出發到達盱眙、高郵等地，后往西南行進，前往筠州，時間更長。這與二蘇的行進計劃、行進方式有關。在旅途中二蘇均有詩歌傳世，通過比較二人在詩歌內容、思想、情感等方面的不同，可以更好地領會二蘇在性格上的差異，感受二人的心態變化。

【關鍵詞】“烏臺詩案”；蘇軾；蘇轍；可視化

【中圖分類號】K244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19-0008-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19.002

北宋元豐二年（1079）七月二十八日，蘇軾因其詩文謗訕朝政一事于湖州知州任上被捕，八月十八日押解至京，拘于御史臺，十二月二十八日結案，責授檢校尚書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這便是“烏臺詩案”的大致經過。“烏臺詩案”牽連人員近八十人，最嚴重的處罰是貶謫。被貶黃州后，蘇軾的創作心態與創作風格發生了很明顯的轉變。在黃州之際，他寫出了《念奴嬌·赤壁懷古》《記承天寺夜游》等不朽佳作。在去往黃州之時，蘇軾的心態發生了怎樣的轉變？其他被貶人員的情況如何？本文擬以“唐宋詩詞地圖平臺”以及其他制圖軟件為工具，結合當前留下的詩歌作品，將“烏臺詩案”中被貶人員的貶謫路徑進行可視化處理，分析被貶人員在行進過程中的心態變化。

一、“烏臺詩案”原案及遭貶人員

“烏臺詩案”結案后，關于蘇軾的審訊、供狀以及處罰等資料即被存檔，外人無法窺知。關于原案的留存情況，胡仔《苕溪漁隱叢話》有記，其父胡舜陟在任臺端時曾對此案進行過抄錄：“余之先君，靖康間嘗為臺端，臺中子瞻詩案具在，因錄得其本。”[1]288周必大《二老堂詩話》中記述了有關原案的流傳情況：“靖康丁未歲（1127），臺史隨駕挈真案至維揚，張全真參政時為中丞，南渡取而藏之。后張丞相德遠為全真作墓志，諸子以其半遺德遠充潤筆，其半猶存全真家。余嘗借觀，皆坡親筆，凡有涂改，即押字于下而用臺印。”[2]717由此可知，在南渡后，張守（字全真）將原案取而藏之，在張守去世后，其后代將原案的一半付予張浚（字德遠），另一半仍存至張守家中。此后，關于“烏臺詩案”原案的下落便不得而知。但由于蘇軾在當時名聲甚大，因此自蘇軾被捕之日起，即有好事者將此事錄之成冊。元明清以來，有關“烏臺詩案”的相關刻本、抄本眾多，但其中不乏后人偽造或托名之作。

一般而言，現存有關“烏臺詩案”版本，學界較為關注的有：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四二至卷四五；宋澤元《懺花庵叢書》所收題作朋九萬《烏臺詩案》一卷（以下簡稱為《懺花庵》本）；李調元《函海》乾隆本、道光本第四函、光緒本第六函所收《東坡烏臺詩案》一卷本（以下簡稱《函海》本）；明刊《重編東坡先生外集》卷八十六所載“烏臺詩案”（以下簡稱明刊本）；曹溶《學海類編》所收周紫芝《詩讞》一卷本（《叢書集成初稿》本據以排印）。

在這些版本中，對“烏臺詩案”牽連人員的處置問題并無詳細說明。胡仔《苕溪漁隱叢話》以收詩為主，并無關于審訊結果的記錄。宋澤元《懺花庵》本優于《函海》本，二者正文收錄內容相同，只在第三部分談及了蘇軾的處置結果。明刊本同樣只談及蘇軾。曹溶《學海類編》所收周紫芝《詩讞》現學界基本確定為偽作，故不在考慮范圍之內。

李燾的《續資治通鑒長編》中對涉案人員的處置有很詳細的記載。同時，宋代的序跋、筆記、詩話等也偶見對其他人員的處置，如秦觀《王定國注論語序》、范純禮《看詳受蘇軾譏諷文字案奏》等，但大部分僅論及蘇軾。

因此綜合關于“烏臺詩案”的各個版本以及主要載有“烏臺詩案”案件的文章，我們可以將“烏臺詩案”中的被貶人員進行整理：

由此可見，在“烏臺詩案”中，對涉案人員的處罰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貶謫，另一類是罰銅或罰金。相較而言，貶謫要嚴重得多，也證明涉案人員的罪情更為嚴重。在不同記載中，蘇軾、蘇轍分別貶于黃州、筠州，基本無異議，而關于王鞏的處罰記述卻不盡相同。值得注意的是，《看詳受蘇軾譏諷文字案奏》本于《續資治通鑒長編》，二者卻不盡相同，可能是《看詳受蘇軾譏諷文字案奏》在引述過程中作了一定的刪改。從文體上看，《續資治通鑒長編》傾向于對史實的記述，故王鞏更有可能是被貶。

在諸多史料記載中，對王詵處罰結果均為免官，不過在蘇軾本人的記述中，卻認為王詵曾因受到自身牽連而遭貶。《續資治通鑒長編》：“……十二月十六日，絳州團練使駙馬都尉王詵追兩官，勒停。”[3]而蘇軾在《和王晉卿并引》中云：“而晉卿亦坐累遠謫，不相聞者七年。”認為王詵是因自己而遠謫。蘇軾所說的貶謫，當指元豐三年（1080）被貶均州一事。王詵起初雖被免官，后又因公主求情復官：“以長公主故，敘詵官，以慰其心。”（《宋會要輯稿·帝系八之五一》）元豐三年（1080）公主死后，王詵被指“內則朋淫縱欲失行，外則狎邪罔上”，故“責受昭化軍節度行軍司馬，均州安置”[3]。故被貶均州，公主之死當為主要原因，烏臺詩案應為次要原因，故不將王詵作為烏臺詩案被貶人員之一。

在《后山談叢》還記有劉攽“被貶湖外”，但“湖外”這一記述得比較模糊，且劉攽并無作品傳世，故暫不將之考慮在內。因此，我們主要記述有關蘇軾、蘇轍與王鞏的被貶路徑。

二、利用QGIS、CHGIS、《唐宋詩詞地圖平臺》等工具對被貶人員行進路徑可視化處理

《懺花庵》本云：“祠部員外郎、直史館蘇軾責授檢校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島安置，不得簽書公事，令御史臺差人轉押前去。絳州團練使、駙馬都尉王詵追兩官勒停。著作佐郎、簽書應天府判官蘇轍監筠州鹽酒稅務，正字王鞏監賓州鹽酒務，令開封府差人押出門……”結合《唐宋詩詞地圖平臺》①搜集的蘇軾被貶黃州途中留下的詩詞創作，我們大致可知蘇軾于開封入獄，因此被貶黃州后，蘇軾從開封出發，經過淮陽、汝南、息縣、光山、麻城，最終到達黃岡。蘇轍作為簽書應天府判官，1080年1月11日到1月14日，蘇轍自南都來陳州與遠赴黃州的蘇軾作別，此時關于蘇轍的判決也應下達，因此蘇轍的貶謫之路可以自陳州（淮陽）始，經商丘、盱眙（臨淮）、高郵、江都、揚州、鎮江、南京、當涂、蕪湖、貴池、青陽、陽新、黃石、黃岡、鄂城、黃岡、鄂城、黃岡、九江、星子，最終到達高安。王鞏官職為“秘書省正字”，因此他也應當是從京城出發到達貶謫之所。

運用QGIS軟件并結合CHGIS提供的經緯度（有些地方CHGIS并未提供經緯度，因此我們通過唐宋詩詞地圖平臺提供的地點并結合當今地理位置進行重新搜索）對烏臺詩案被貶三人的行走路線制作如下：

三、數據分析

從貶謫地點來看，蘇軾與蘇轍二人寓所相近，而王鞏被貶謫的地方距離開封最偏遠。筆者未查找到關于王鞏去往賓州途中留下的資料，故王鞏以何種路線到達賓州，我們不得而知。在宋代，嶺南賓州屬于遠惡州軍之一，瘴癘橫行，王鞏被貶到比蘇軾還要偏遠的嶺南，除了受到詩案牽連外，還有一定的政治原因。“烏臺詩案”的實質是新黨對舊黨進行的一次政治迫害。在舊黨人士中，除蘇軾以外，新黨最為仇視的人當屬張方平。張方平在任時對新黨直言不諱，與新黨結下了深重的恩怨，故在詩案發生時，張方平雖已退休在家，卻受到較重的罰金處罰。王鞏是張方平的女婿，不免因身份受到牽連，對王鞏的懲處也是在變相打擊舊黨張方平。

從行進路線來看，蘇軾從開封出發一路向南直達黃州，而蘇轍則是向東南出發到達揚州、江都等地后，又轉向西南，在蘇軾到達黃州后，又去拜見哥哥，之后才返回自身貶所。這與二人的約定及行進方式有關。“烏臺詩案”敕令一出，蘇軾便與蘇邁倉皇離開京城。在陳州蘇軾與蘇轍見面，約定好由蘇軾和蘇邁先行一步到黃州進行安置，蘇轍攜帶著蘇軾妻兒與他自己家人后一步到達。因此，蘇軾二人用時一個月，二月初一即到達黃州，而蘇轍用時四個月才到達黃州與兄長回合。同時，蘇軾二人是騎馬而行，因此速度更快；蘇轍因攜眾多女眷老小，故選擇乘船而行，更方便也更舒適，但是水路受天氣影響也很大，一旦風高浪急，就不得不等待幾日。如蘇轍所云“欲涉彭蠡湖，南風未相許”，“陰陽開闔良等閑，扁舟誰令乘險艱”等都表現出這一路上的艱難險阻，因此時間更長，所走的路程也更遠。

四、“烏臺詩案”中被貶人員行進過程中的心態

在“烏臺詩案”中，蘇軾、蘇轍紛紛被貶，但二人在行進至貶地的心態確略有不同。從整體上來看，憂愁是二蘇行進途中恒久的底色。從詩歌的類型上來看，蘇軾在去往黃州途中所作近半是贈詩或送別詩，還有相當一部分是途中的所見所感。

蘇轍除了贈詩或送別詩以外，多登臨懷古之作。探其究竟，二者行進路程差異或是原因之一。蘇軾從開封直接南下到黃州，路程較短，但相對于蘇轍所走之路來講，可供欣賞之景并不多，可能更多的時間都花費在跋山涉水之上。而蘇轍攜眾親眷途經高郵、鎮江、南京、揚州等地，名勝眾多，雖路途遙遠，而一路上可登臨懷古之處不少，故相較于蘇軾，蘇轍創作了更多此方面的詩作。

除此之外，蘇軾、蘇轍二人在詩歌內容、情感方面也有較大的差異。這一方面與二人迥然相異的性格相關，另一方面也有賴于他們在“烏臺詩案”審判過程中不同的待遇。

（一）蘇軾

蘇軾在御史臺中被關押了將近四個月。雖然目前學界對蘇軾是否在審訊過程中受到拷打一事仍存在爭議，但不可否認的是，蘇軾在獄中的生活無疑充滿了痛苦，在當時，沒有人能夠確定蘇軾是否能夠活著走出御史臺。所以當蘇軾聽到自己被貶黃州的消息后，他無疑是欣喜的，被貶南方雖然已經算是很重的懲罰，但他還活著。因此初次聽到“黃州”后，蘇軾內心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黃州”在此時蘇軾的心中是一道救贖。但是在行進過程中，蘇軾對黃州的印象不斷地進行改變，“心中黃州”在不斷地發生變化。

1.對黃州的想象。最初聽到宋英宗詔令時，蘇軾當處開封。在《十二月二十八日，蒙恩責授檢校水部員外郎黃州團練副使，復用韻二首》兩詩中，蘇軾充分描繪出自己得知詔令后的心情。“出門便旋風吹面，走馬聯翩鵲啅人”頗有一種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重回人世之感。被貶黃州而不是處以死刑，這對蘇軾來說已經是一件喜事，甚至“卻對酒杯疑是夢”，簡直不敢相信。在此時，關于黃州此地的具體情況如何，今后的生活怎么辦，蘇軾都不敢妄想，因為活著就是最大的幸事。因此在幾日后與蘇轍相遇時，二人“相逢知有得，道眼清不流”，彼此都深深知道，能夠再次相逢已是不易，其他的事情不遑多想。

但是黃州向來是窮山惡水之地，劫后余生的喜悅過去，蘇軾不禁思考黃州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君已思歸夢巴峽，我能未到說黃州。”了解得越多，心中不免越會縈繞著一種對未來生活的哀愁：“畏蛇不下榻，睡足吾無求。”此后的生活中，或許蛇蟲環繞，但此時蘇軾心中無所多求，能有一安睡之地就已經滿足。黃州雖偏遠，但若能安居此處，免受朝堂政事的干擾，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故蘇軾云“寄謝李丞相，吾將反丘園”，雖然黃州可能黃蘆苦竹遍地，但也是蘇軾心中“丘山”之所，故可以說，蘇軾雖未到黃州，但在去往黃州的途中，他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轉變，由原來的灑脫不羈逐漸有了隱逸閑適的影子。

行至麻城，距離黃州已經很近，行至此處，黃州風景如何大致心中有數，黃州風土人情如何，蘇軾則寫有《張先生》一詩。張先生作為黃州故縣人，給蘇軾帶來了有關黃州更多的印象。此人“陽狂垢污”，被召至傳舍卻一言不發，環視幾圈便離去，這讓蘇軾百思不得其解，認為只有可能是自己還未到窺破“天機”的時刻。這位來自黃州的張先生是神秘的，也可以說是“性本天然”，對這樣的人物，蘇軾持贊賞的態度。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黃州作為一個廟堂之外的偏僻地域，黃州所保留的那種原始的、純真的天性似乎可以很清晰地被發覺。

2.對自身政治生涯的自省。流落黃州是蘇軾人生中第一次被貶遠方，雖然不是最后一次。但此次被貶，也給蘇軾的心靈帶來了很大的震蕩，可以說，在行進途中，他不斷地對自身的政治生涯進行反思，開始審視建功立業與自身生命本性的矛盾。

對這場無妄之災的原因，蘇軾認為不必深究，身居廟堂之上，就必然會有一天給自身招至禍患。從此處可以看出蘇軾對從政之路產生了懷疑。“塞上縱歸他日馬，城東不斗少年雞。”不難看出蘇軾在這里仍暗含諷刺意味。不論蘇軾是否真的已經徹底放棄建功立業的想法，至少在這里，他已不愿和朝堂宵小之輩因利益便爭得你死我活。在與子由在陳州作別的詩中，蘇軾也說自己“別來未一年，落盡驕氣浮。”經此一案，對蘇軾的思想有很大的影響。

在蘇軾行進過程中，常有對自己“失身”的描述。如“此身聚散何窮已”“塵埃我亦失收身”“失身蹈危機”等，都體現了他對深陷政治漩渦的反思與自省。這里既指自己入獄差點被殺一事，或也是蘇軾在提示自己，莫要失掉自身的生命本性，從這種不斷的反思之中，可以說蘇軾漸漸脫離了儒家經世致用的志向，而轉向了僧道的懷抱。

3.由儒轉向佛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是中國士大夫的傳統心理寫照。政治上的不得志，可以說是蘇軾轉向佛道的主要因素之一。在被貶途中，蘇軾在很多詩句中都體現出了佛道傾向。同時，在烏臺詩案以前，蘇軾對佛道二家就具備一定的了解，蘇軾不僅喜讀佛經、參佛理，而且樂于游寺院、訪高僧。“烏臺詩案”的涉案人員中尚有僧道潛與僧居則。道家那種任隨自然的態度符合蘇軾當前的心境。在陳州與蘇轍相遇時，蘇轍即告于蘇軾說自己有所成。可以說佛教與道教從未離開過蘇軾的視線。《正月十八日蔡州道上遇雪，次子由韻二首》中云“不如閉目坐，丹府夜自暾”，“平生學踵息，坐覺兩溫”。所涉及的是道教典型的調息功法，而這種功法有益于調理身心，修養生氣，也符合蘇軾對自己“險失身”的一種修復。可以說，從蘇軾的性格上來看，佛道明心見性、道法自然的特性就深深吸引著蘇軾。

（二）蘇轍

與蘇軾相比，在去往筠州的途中，蘇轍的情感更加多元，一方面表達了物是人非、人世沉浮的感慨，另一方面還表現出對故鄉的思念。與蘇軾相比，蘇轍內心憤懣的情緒更加強烈。

1.物是人非之感。理想與現實之間的錯位，讓蘇轍常感世事無常，進而多發悲涼之嘆。自盱眙過龜山之時，蘇轍作《過龜山》詩云“再涉長淮水，驚呼十四年”。二蘇在初出蜀關時曾經過此地，當初壯志滿酬，豪情萬丈，可如今再過此處，卻是在貶官途中，正所謂“須知少時拏云志，曾人間第一流”。理想和現實的巨大落差，不禁讓蘇轍心中產生無盡的悲涼。內心愁苦無處訴說，只好付諸于青山流水，聊以消愁。蘇轍在貶官途中，暢覽古都遺跡，破敗寥落的煙雨樓臺更加深了蘇轍內心的悲痛。在揚州游九曲池時，蘇轍發出“鳳闕蕭條荒草外，龍舟想像綠楊陰”的感嘆；在游覽金陵時，蘇轍又覺“樓殿六朝遺燼后，江山百里舊城中”，心中無盡荒涼。而這種蒼涼之感最終轉向了對自身命運的無能為力：“自笑一生渾類此，可憐萬事不由儂。”此時，蘇轍深感歷史的滄桑變幻與人世的無常反復。

故鄉是詩人永恒的歸宿。人世的變化無常不時撥動著蘇轍的思鄉心弦。在被貶途中，與兄長相比，蘇轍常提到故鄉蜀地。從初出蜀關所經過的龜山始，蜀地似乎就一直縈繞在蘇轍的腦海中。蘇轍在大明寺中寫有《蜀井》一詩，即表現出對故鄉的思念；在金陵覽輝亭，蘇轍同樣發出“風光同楚蜀，聊以慰平生”的感慨。

在行進途中，蘇轍并未像蘇軾那樣對自己的貶謫之地筠州有過多的想象，而是大多著眼于眼前之景抒發內心的愁思。這或許也和二人遭際不同有關。蘇軾作為“烏臺詩案”的核心，能夠活下來已經極為幸運，而蘇轍作為詩案中的受牽連人員，在懲處力度上比蘇軾輕了一層，因此蘇轍能夠有精力考慮自己已經失去的地位、財力、家族榮耀等。

2.精神打擊。貶官后，最令蘇轍感到痛苦的是精神上的打擊，而非物質生活的降低。換言之，蘇轍在筠州監鹽稅，雖然可能會很艱苦，但是物質生活還是能夠有些許保障。不過蘇轍家人口眾多，只憑借蘇轍微薄的俸祿不知是否能夠滿足家用。在給秦觀的詩中，蘇轍屢次提及自己是戴罪之身。蘇轍感謝秦觀“不嫌罪垢污交朋”，又問“念君無罪去何求”，可見蘇轍對自己被貶一事十分在意。同時，古往今來，貶謫給文人帶來的最大的傷痛也往往是精神上的打擊。蘇轍在此案中是被牽連，而此案本身就是一樁冤案，因此蘇轍此時的心境或類屈原也未可知。而這種自己為“罪人”的心態，在蘇軾行進途中所作詩中并未見到。這或也與二人的性格有關。

綜上所述，將“烏臺詩案”中被貶人員的行跡進行可視化分析與處理，可以更深入了解他們在貶官途中的心態。選擇出行道路、交通方式的差異或也會對自身心態產生一定影響。

注釋：

①《唐宋詩詞地圖平臺》主要依據的書籍有：孔凡禮《三蘇年譜》、《蘇軾全集校注》、《蘇軾詩集》、《蘇軾文集編年箋注》、《東坡詞編年箋證》、《蘇軾文集》、《全宋文》、薛瑞生《東坡詞編年箋證》、陳新等《〈全宋詩〉訂補》、曾棗莊《三蘇評傳》、《英德歷史文化普及讀本》、《全宋詩》、《全宋詞》，較為全面與可靠。

參考文獻：

[1]廖德明，點校.苕溪漁隱叢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

[2]紀昀，等.四庫全書：第1480冊[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股份有限公司，2008.

[3]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三百四[M].點校本.北京：中華書局，1979.

[4]曾棗莊，等.全宋文：第162冊[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

[5]林語堂.蘇東坡傳[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