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語中漢字的特點及功能研究

【摘要】漢字是日語文字的重要組成部分，沒有漢字，日語的文字表記便無從談起，本文從漢字向日本的傳播到漢字在日語表記中演變進行了研究，分析了漢字在日語表記中的特點及重要作用，發現在不同時期、不同背景、不同人物使用同一漢字具有不同意義的特點。縱觀整個日本文化歷程，發現我國漢字在其中發揮了根本性的作用，影響了日本社會的方方面面。在日語表記中，漢字既保留了原始的中華文化的豐富信息，又呈現出豐富多彩的面貌，既反映了中日文化交流的歷史，也彰顯了漢字的獨特魅力。

【關鍵詞】漢字；日語表記；文化差異

【中圖分類號】H36 "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19-0083-03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19.023

【基金項目】廣西外國語學院2023年校級科研課題“漢字在當代日本文學語言中的特點及功能研究”（課題編號：2023XJ51）階段性研究成果。

漢字是一種將形、音、意巧妙地融為一體，具有強烈表意功能和強大生命力的古老文字。古老的漢字承載了中華文化的豐富信息，是我國文化重要的載體。與此同時，在中國文化的影響下，漢字由中國傳播至周邊的國家和地區，形成了一個以漢字為媒介，儒家文化為基礎的漢字文化圈。日本對于漢字的引入及運用最為引人注目，古老的漢字在日本經過演變和發展，仍然被大量保留在現代日語中，作為日語文字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說，如果沒有漢字，日語的文字表記便無從談起。

一、漢字在日語表記中的發展

從1995年開始，由日本漢字能力檢定協會舉辦的“年度漢字”活動一直持續至今，每個年度會通過民眾投票產生一個得票率最高的漢字并舉行書寫儀式，用來概括當年度日本社會發生的重大事件或顯著特點，這也成為我們了解日本社會民情的一個重要手段。如1995年當選的年度漢字為“震”，原因在于1995年1月17日在日本關西地方發生了里氏7.3級的地震災害，造成6434人傷亡。2023年的年度漢字為“稅”字，日本政府在2023年間對于納稅政策的不斷調整，尤其是增收消費稅的政策招致民眾的不滿和聲討，使“稅”成為2023年度備受日本社會和日本民眾關注的對象。

漢字在日本的影響力可見一斑，日語表記的漢字并不是日本社會文化的產物，而是來自中國的“舶來品”。提起日語，人們更多地會想到“假名”等概念，認為這是一種與漢字截然不同的文字。而事實上，不管是漢字還是假名，現代日語中的文字表記都與漢字和中華文化密不可分。

（一）漢字在日本的傳播

在漢字傳入日本之前，日本只有語言，沒有真正的文字。信息的交流局限在口頭傳遞，或依托于某些未形成成熟文字規模的記事符號。

目前普遍認為漢字于公元3世紀左右經由朝鮮半島傳入日本。隋唐時期，中國在政治、經濟、文化和宗教等多個方面呈現空前繁榮的景象。穩定的政權、繁盛的經濟和文化吸引了當時的日本執政者的關注，希望通過交流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方面獲得啟發和借鑒。公元7世紀開始，日本先后向中國派遣遣隋使四次、遣唐使十六次，隨行了大批留學生與學問僧，留居當地學習當時中國的禮儀制度和宗教文化，其中廣為人知的就是阿倍仲麻呂和吉備真備。在眾多遣隋使、遣唐使和學問僧的搜尋下，各類漢文書籍被帶至日本。而作為傳播載體的漢字自然也在日本得到了廣泛的傳播和應用，隨著遣唐使的陸續歸國，至唐朝中期，日本朝廷的公文開始使用漢文進行書寫。由于日本本國語言和漢語在語法上存在較大差異，學習的難度較大，因此在當時日本能夠掌握漢文書寫和閱讀的人主要集中在統治階級和貴族之間，且漢文的應用也絕大部分局限在文章撰寫方面，在日常的溝通交流中并不常用，并沒有形成日本本土化的文字。至唐朝中期，日本人在進行文字書寫時仍然是幾乎通篇使用漢字，按照漢文語法結構進行的。

（二）漢字在日本的本土化發展

隨著漢字在日本社會的普及，日本人不停地探索利用漢字創造本國文字的途徑。8世紀末，出現了采用漢字的音讀和訓讀來表示日語發音的方式，這種方法完全脫離了漢字本身的含義，僅使用漢字的發音，將漢字作為一種音標符號進行使用。因為這種表記方式在日本最早的和歌集——《萬葉集》中被大量使用，所以這部分只具有表音功能的漢字被稱為“萬葉假名”。由于漢字筆畫繁多，在古代日本僅僅作為表音文字進行書寫時，筆畫繁雜，效率較低，因此在萬葉假名的基礎上，日本人借鑒漢字楷書和草書的部首形態，創造出了筆畫更為簡單、書寫更為便捷的借字，即平假名和片假名。

此外，基于日本人獨特的固有食物和概念，利用漢字強大的造字潛能，仿照漢字的造字規則，日本人創造了和制漢字，用來表達一部分無法用中國漢字表達的單詞。由此形成了構成日語文字的三大組成部分：漢字、平假名和片假名。

由此可見，日語文字或直接采用漢字，或以漢字為基礎創造出更適合日本本土特點的假名、和制漢字，無一不彰顯出中國文化對日語文字發展的重要影響。

二、漢字在日語表記中的作用

世界上大部分的語言文字都采用單一文字，而日語將漢字、平假名和片假名巧妙地糅合在一起，不同的文字分工明確又互為補充。這些特征共同構成了日語文字系統的獨特之處，也反映了日本語言和文化的發展歷程。

其中漢字和和制漢字屬于表意文字，常出現在名詞、代名詞、形容詞和動詞詞干當中，另外漢字文化圈內，尤其是中國的人名和地名等，在日語中也經常使用漢字進行標識。漢字起源于象形文字，許多漢字的形態和結構與其所表示的含義密切相關。這使得漢字能夠通過視覺形象直接傳達情感和思想，增強了文字的表現力。這種特性使得漢字在表達情感和思想時更加直觀和生動。另外，漢字在認知過程中很大程度上依靠視覺來完成，而這種通過視覺進行的信息傳達要快于聽覺，使人產生聯想和回憶，在這個意義上，象形文字是一種更具備效率的傳達方法。

平假名和片假名屬于表音文字，一般情況下平假名常被用作助詞、形容詞和動詞的活用詞尾，以及無法書寫成漢字或書寫為漢字難度較大的單詞當中。除此之外，平假名還可充當漢字讀音的標識，在日語中被稱為“振り仮名”。而片假名經常被用作書寫外來語、擬聲詞、擬態詞、科學技術用語等，除此之外，片假名也被應用在表達強調等特殊含義的單詞和句子當中。

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是平假名還是片假名，從客觀角度來看都可以作為全部日語語言的表記符號，另外大部分的單詞也都存在漢字形式的表記。因此，運用何種形式的文字進行書寫，是由文體、文脈以及個人書寫喜好等多種復雜的因素來綜合決定的。另外，日語中有一部分的單詞發音相同，采用不同漢字進行表記會產生不同的含義。比如“あつい”這一發音的單詞，書寫為“暑い”的情況下大部分表達天氣炎熱的含義，而書寫為“熱い”時則更多表達食物、液體、物品溫度高，或者情感熱烈的含義。此外還可以書寫為“厚い”的形式，以表達物品厚度，或感情誠摯深厚等不同含義。

正因為漢字所具有的強烈的意象性，強大的造字、造詞功能，以及區分詞義功能，使得日本人在漫長的模仿學習過程中依靠漢字發展創造出了平假名和片假名，日語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漢字。

三、漢字在現代日語中的使用特點

日語的文章作品書寫多是采用漢字與平假名、片假名的混合書寫為主。這種混合的表記方式不僅豐富了作品的表達方式，還增強了作品的文化內涵，使得文學作品更具有層次感和表現力。

漢字的含有率是指在一定日文篇幅中漢字和漢字詞所占的比例問題。影響漢字含有率的因素主要有兩個，一是文章的類型，一是創作文章的作者。漢字含有率在某種程度上體現了漢字的受重視程度和使用者對漢字的使用心理，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作者對于某些表記文字的選擇使用可以當作修辭手段看待，也是我們了解作者個人審美傾向和文學素養的重要渠道。漢字的書寫方式在日本文學中也被賦予了美感和裝飾性，一些作家會特意選擇某些漢字或者書寫風格來增強作品的藝術性，使得文字本身成為文學作品的一部分。

（一）不同文章類型中漢字含有率的差異

文章作品的表記符號是使用漢字還是假名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單詞使用何種表記符號來決定的。比如，日語中的漢語詞傾向于使用漢字進行表記，而外來語單詞則絕大部分使用片假名進行表記。因此，作品的種類和作品的內容可能通過影響單詞的表記方式從而對整個作品的漢字含有率產生影響。為調查不同類型文章中漢字含有率的差異，筆者從日本近五年公開發表的新聞和小說作品中各選取三篇，每篇抽取1000字作為調查對象，調查了新聞和小說作品中漢字含有率的差異。發現：新聞類三篇文本中漢字含有率分別為51.5%、42.9%、53.6%，平均漢字含有率為49.3%；小說類三篇文本中漢字含有率分別為30.9%、26.9%、30.5%，平均含有率為27.1%。由此可見，相比小說，新聞報道中的漢字含有率更高。針對新聞報道中的漢字使用特點，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是新聞通常追求簡潔明了的表達方式，以確保讀者能夠快速理解和消化新聞內容。漢字相較平假名和片假名，在相同字符數量的前提下可以提供更高的信息含量。另外，漢字作為表意文字，閱讀時視覺傳遞效率更高，更利于讀者快速接受和處理信息。因此，在文字的選擇和使用上，新聞通常會較多使用漢字。

而另一方面，新聞報道的目的是向讀者傳達信息和事件，因此漢字的使用應當盡可能容易理解。為了避免產生歧義或引起誤解，新聞報道中的漢字通常會選擇那些在日本社會廣泛使用且意義明確的詞匯。在漢字使用上也盡量避免過于復雜或生僻的漢字，以確保文字的易讀性和可懂性。此外，新聞報道可能涉及專業術語或特定名稱、地名、人名等，在這些情況下，通常會保留原漢字，以保持準確性和權威性。但是，為了避免讀者閱讀上的困難，有時會在文章中附帶發音假名來幫助讀者正確理解名稱，這些都一定程度上決定了日本新聞報道中漢字的高頻使用。

總的來說，日本新聞中漢字的使用主要體現了對準確性、清晰性和易讀性的追求。通過選擇常用詞匯、避免使用復雜漢字、保留專業術語和名稱等方式。新聞機構努力確保新聞報道的權威性和可信度，同時也方便讀者理解和消化新聞內容。

比起新聞，小說中的漢字使用率較低，為20%至30%左右。小說往往注重描寫人物的內心世界和情感變化，作家們通過細膩的描寫和深刻的分析展現人物內心，更注重個人的感受、思考和觀點表達。因此小說作品在使用漢字時可能更加靈活，可以根據作者的意圖和情感來選擇適當的漢字。

（二）不同作者使用漢字的差異

毫無疑問，書寫作品的作者作為表記主體，對于使用何種文字表達單詞和文章具有直接決定權利。不同的文學流派和個人風格也會影響作家對漢字的使用。

此外，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文學風格和偏好。一些作家可能偏好簡潔明了的語言風格，因此會傾向于使用較少的漢字，以保持文字的簡潔性和易讀性。另一些作家可能更傾向于使用更為復雜和具有象征意義的漢字，以營造深厚的文學氛圍。

作家的文化傳統和個人經歷也會影響其漢字使用率。一些作家可能受到日本傳統文化的影響，喜歡使用漢字來表達深刻的思想和情感；而另一些作家可能更受到西方文學或現代流行文化的影響，更傾向于使用假名或外來語。

最后，作家的創作目的和表達意圖也會影響其漢字使用率。有些作家可能會特意選擇某些漢字或避免使用某些漢字，從而來增強作品的藝術性和表現力。例如在谷崎潤一郎的《盲目物語》中，使用了大量的平假名用詞，特別是在描寫盲目按摩師老人述說過去往事的部分。這些平假名用詞使整個敘述看起來更加蒙眬和緩慢，傳達了老人敘述時的顫顫巍巍的語調。如使用平假名來表達一些常用的漢字，或者用片假名來表達一些含糊模糊的感覺的詞語。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能體驗到一種身臨其境、聽老人述說的感覺。平假名不僅增加了閱讀難度，同時也增添了小說的真實感和音聲效果，實現了從文字藝術到語言藝術的轉變。

而在夏目漱石的小說《我是貓》中，作者采用不同的文體混雜的手法將不同的人物特征描繪得活靈活現。在以貓的視角形容學究氣濃厚的主人苦沙彌時，有這樣一段話：“彼は胃弱で皮膚の色か淡黃色を帯ひて弾力のない不活溌な徴候をあらわして居る。其癖に大飯を食ふ。大飯を食った後でタカシヤスターセを飲む。飲んた後で書物を広げる。二三ヘーシ読むと眠くなる。涎を本の上へ垂らす。これか彼の毎夜繰り返す日課である?！弊髡咴谶@段描述中使用“淡黃色”“弾力”“皮膚”“不活潑”“徴候”等大量生硬的漢語詞匯，同時夾雜著口語，制造出一種極度不協調的滑稽效果。

綜上所述，漢字使用率差異主要體現在文體特點、受眾群體、作者風格和表現目的等多個方面。不同的文體和作品背景會導致作者在漢字使用上有所不同，但都體現了漢字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符號在日本文學中的重要地位。通過對日語中漢字歷史演變及其在不同文學作品中的含有率進行深入研究，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日語漢字的重要性和多樣性。漢字作為日本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僅承載著歷史的沉淀，更是文學創作中的靈感源泉。從古至今，漢字在日語中的運用呈現出豐富多彩的面貌，既反映了中日文化交流的歷史，也彰顯了漢字的獨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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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于朝鳳（1996-），女，碩士，助教，研究方向：日本文學、日語筆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