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題材農業紀錄片創新性表達研究

【摘 要】近年來，國內涌現出一批展現農業宏大主題的系列紀錄片，這些紀錄片在敘述范式上不斷創新，獲得了良好的傳播效果。本文通過案例分析，探索其話語創新策略：運用“主題—并置”的空間敘事，建構表達主題的邏輯框架；通過敘述典型人物生動故事，具象宏大主題存在語境；從多種角度的知識闡釋，彌合不同類型觀眾與農業主題內容之間的認知差異等，從而有效地展示我國農業發展的巨大成就，促進了公眾對我國鄉村振興議題的關注和理解。

【關鍵詞】農業紀錄片；話語范式；空間敘事；人物敘事；知識闡釋

黨的十八大以來，涌現出以《大國根基》（2018）《大國農業》（2019）《中國糧的奇跡》（2019）《種子種子》（2022）《蔬菜改變生活》（2022）《端牢中國飯碗》（2022）《挑起我們的金扁擔》（2022）等為代表的一批展現農業宏大主題的系列紀錄片，從種業、蔬菜、糧食安全、農業機械化等多個角度，全景式地展現了我國“三農”發展的巨大成就?！懊鎸γ浇榄h境和受眾媒介使用習慣的變化，一些農業題材紀錄片開始探索話語創新策略。”[1]這些宏大題材農業紀錄片與過去同類型紀錄片相比，其在結構框架、故事敘述、知識闡釋等多方面不斷創新，形成了較為成熟的話語范式，為宏大主題的創新性表達提供了有效路徑。

一、“主題—并置”空間敘事，建構主題表達邏輯框架

（一）主題的并置

“主題—并置”的空間敘事是宏大題材農業紀錄片通常使用的敘事模式。其空間敘事特點是：主題是聯系紐帶，文本結構上呈現多個故事的并置，而這些故事之間沒有因果關聯，順序可以互換[2]。宏大主題農業紀錄片通過“主題—并置”的空間敘事模式，將多個獨立的故事并置在一起，每個故事都圍繞中心主題展開，建構起主題表達邏輯框架，形成了一個多維度的敘事結構。具體做法是將中心主題切分成若干分主題（一般會分為5-8個），每個主題便是一集，再將每一集的主題切分成不同的“子敘事”文本，形成空間的并置和內容的互文。

以體量最大的《端牢中國飯碗》系列紀錄片為例，其首先圍繞“中國飯碗”這個中心主題，分為守護耕地、打造良田、水潤田疇、守望麥田、稻花飄香、金玉滿倉、擴種大豆、栽培菌菇、碩果滿園、蛋奶充盈、耕海牧漁、抓牢油瓶、畜禽興旺、拎穩菜籃、種業振興、大國糧倉等16個分主題，即16集。在每一集中，圍繞分主題，分設了4-7個子主題。比如，其中第15集《種業振興》分為了全國農作物種質資源普查與收集行動、種質資源保存體系、良種聯合攻關計劃、育種科學家、種子繁育基地、三亞崖州灣農業核心科研平臺聯合攻關等6個子主題等。通過分主題聚焦不同的農業領域，有效地構建和展現了一個全面而深入的我國農業發展圖景。

（二）空間感的展現

空間感的展現與主題的并置相輔相成，是宏觀題材農業紀錄片的一個鮮明特征。我國地理空間的廣袤，賦予了農業題材紀錄片縱橫捭闔的空間敘事視域。空間感的體現有以下多個途徑。

1.字幕強化。在每個子敘事的開端，皆以字幕的形式對故事發生地點進行詳細標明，已經成為此種類型紀錄片的慣例，體現出了創作者對空間感的有意強化。

2.畫面景觀。通常每個子敘事所發生的地理空間都不一樣，比如，《端牢中國飯碗》第1集《守護耕地》，呈現了安徽省六安市金寨縣、湖南省益陽市安化縣、黑龍江省綏化市海倫市、山東省濟寧市嘉祥縣、浙江省嘉興市、桐鄉市等6個地方的空間敘事，這些南北空間不僅是敘事必不可少的場景、承載故事情節的容器，更通過形式上的并置，實現了意義上的互文，共同展現了整個中國“守護耕地”的主題。值得一提的是，拍攝技術的發展，實現了運動鏡頭的便捷化以及航拍的自由化，尤其是植保飛防、農業機械化、大數據等現代農業的標志性畫面，拓展了關于農業的審美視野，為觀眾展現了耳目一新的審美空間。

3.聲音景觀。將聲音作為一種景觀，來強化空間感，是近年來農業題材紀錄片的一個創新。在紀錄片《挑起我們的金扁擔》系列紀錄片中，同樣采用“主題—并置”的空間敘事形式，圍繞中國農業機械化與科技化這個宏大主題，分為了5個主題（即5集），繼而在每集中又展開4-5個不同空間的子敘事。但是它的創新之處在于，在每個子敘事的開頭，皆以方言畫外音的形式，“說”出了每個故事的主題。比如，第1集《糧安天下》中，分別用河南滑縣、寧夏銀川、黑龍江富錦、甘肅定西等4個地方的方言，說出了割小麥、水稻防病、玉米追肥、收馬鈴薯這4個故事主題。全部5集中，共有我國21個省區的方言畫外音，方言是空間地域性最為典型的聲音代表，它們帶來了即視感，共同構建了中國農業機械化這一宏大農業主題。

4.由解說引導的空間排比式展現?！吧Ⅻc一旦在整體中得到了聚合，便會激發出巨大的意義潛能?！盵3]空間排比式的展現有助于宏大敘事視角的建立。宏大題材農業紀錄片中的每一個子主題都是選擇最為典型、最有表現力的案例展開進行詳細敘事，而在每一個子敘事的結尾，都會用排比的句式，展現其他空間的類似內容。比如，《端牢中國飯碗》第9集《碩果滿園》中，在詳細敘述拉薩地區用智能溫室種植櫻桃的故事之后，又以排比式的句式，簡略介紹了在珠峰腳下的日喀則種植草莓、在氣候干旱的新疆昌吉種植火龍果、香蕉，在雨量充沛的廣西全州種植葡萄等。這樣的處理，使得敘述的內容不局限于前面所敘述的那一個案例中，而是將視角擴展至全國，“窺一斑而知全豹”，從而提升了敘事高度，拓展了內容表達的范圍。

二、敘述典型人物的生動故事，具象宏大主題存在語境

建立在個體闡釋之上的公共表達以及建立在片段之上的宏大敘事，既是串聯起當下歷史階段集體記憶的書寫邏輯，又是一套貼合時代語境的影像創作方法論[4]。每一個子敘事中，以典型人物為“引線”，進而生發出關于主題的相關闡釋，使得宏大的成就變得細膩可感，體現了“觀滴水而見滄海”的價值意義，從而令宏大主題不會流于理論和數據的空疏。

（一）建構“現在時”的故事情節

宏大主題農業紀錄片的時長每集一般在30-50分鐘，有限的時長需要被分割成少則四五個、多則七八個的子敘事，此外還要有闡述性質的內容表達，因此，留給每個人物故事的時間并不多。所以其中的人物，很多時候僅僅作為主題的“引線”而存在，以“描述”為主要表現手法，較少深入展開故事情節。

近年來的宏大主題農業紀錄片，呈現出兩個方面的特點，第一是將人物故事融于主題表達之中，盡量加以鋪展，設置、發展、解決懸念和矛盾。比如，《挑起我們的金扁擔》第5集《自主之路》中，講述了設計師季悅從杭州到內蒙古參加牧草打捆比賽的故事，展現出我國農機自主研發的主題，其中，國內打結器能否戰勝國外打結器，成了故事的懸念。而這種懸念和矛盾，其實就是紀錄片所要表達的主題本身。

第二方面的特點，就是建構“現在時”的故事情節。紀錄片畫面中的事件“是被截取的一段事件的影像，這段影像被從綿延不斷的時間之流中抽離出來。”[5]然而由于制作周期等各方面原因，通常宏大主題的農業紀錄片在講述“現在時”故事方面顯得有些困難。近年來的紀錄片通過格里爾遜式“對現實的創造性處理”，實現文本的重構，努力營造現場記錄式的感覺。比如，在《端牢中國飯碗》第1集《守護耕地》中，講述了湖南益陽農民李訪勛遇見了家門口水田里的測量人員，知道附近要建抽水蓄能電站，不知自己家的水田是否會被占用，非常焦慮，同時被占用的還有100多戶村民的水田。而同時對原本建設方案提出反對的還有安化縣自然資源局的總工程師，最終，該方案被駁回，反映出我國在大型項目建設中對于耕地的保護力度。實際上這是一個回溯的故事，但是創作者把情景紀錄、現場采訪等依照生活的邏輯發展進行結構，把“過去時”顯現成了“現在時”，增強了紀錄片的故事感。

為了凸顯敘事的“現在時”，通常會在畫外解說進行明確的時間表達，給話語加上一個與說話時間完全一致的直接的時間轄域。比如“今天”“這一次”“臨近春耕”“每天清晨”“每年秋季”等，標識著事情“正在發生”“經常發生”，再配合以大量的現場同期聲，從而形成時空合一的真實感，強化了空間敘事的紀實色彩。

（二）內聚焦視角的表達

敘事學上將敘事視角分為零聚焦、內聚焦、外聚焦。其中，零聚焦是全知全能的視角類型；內聚焦視角是從某一個或幾個人物的角度展示其所見所聞；外聚焦視角則是敘述者完全置身事外，只是從外部去呈現人物的行動、外表、環境，而不告訴人們的動機、目的、思維和情感。[6]宏大主題農業紀錄片由于是“主題先行”，因此常常采用零聚焦的視角，利用畫外解說的方法，其優點是內容可以得到全面表達，不足是容易與觀眾形成心理上的隔離感。近年來，此類紀錄片在敘事視角方面有了較大的創新。

如《挑起我們的金扁擔》將畫外解說與第一人稱自述、同期聲交替使用，在內聚焦視角的表現方面非常突出。比如，在其第4集《智慧蔬果》關于浙江平湖“沙培豇豆”的敘事中，利用沙培大棚的主人余魁的的自述，深入觸及被拍攝對象的內心真實與精神追求，挖掘出作為生產經營主體的農民對于機械化的真實看法，降低了紀錄片農業機械內容的冷色調，為其賦予了更多溫暖的人文色彩。

內聚焦視角的運用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調整紀錄片的風格調性。在《挑起我們的金扁擔》中，不僅增加了人的內聚焦視角，還賦予了“物”以內聚焦視角。第4集《智慧蔬果》中以蘋果的角度介紹了蘋果自動分揀線的分揀過程。第3集《超級畜養》中以豬媽媽的視角介紹對3G飼喂站、電子耳標、巡檢機器人的感受等，這種創新性賦予“物”的內聚焦視角，讓觀眾有了親近感、代入感，宏大主題的農業紀錄片變得生動有趣。

三、多種途徑進行知識闡釋，彌合主題內容認知差異

以知識性內容進行平實的闡釋，已經成為當下宏大主題農業紀錄片的重要表達方式。一方面，可以迅速彌合城市觀眾與專業性較強的農業內容的理解認知間的差距，將觀眾關注點導引到所要傳播的宏大主題上去，而非糾結在不熟悉的概念理論中。另一方面，知識闡釋顯示出平實、誠懇的傳播態度，可以有效稀釋“宣傳”的味道，推動主題深入人心。

抽象的數據具象化。近幾年的宏大題材農業紀錄片采用了大量易于理解的數據，產生了比文字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效果。比如，“每年我們大約要吃掉7億頭豬、120億只雞”的提法，充分展現了畜產品在人們生活的重要性。再比如，在講到種業自主創新的重要性時，提出這樣的數據：日本西瓜種子不低于1塊錢1粒，而國產西瓜種子每粒成本只有1角錢，成本降低了90%。這種闡述方式大大降低了觀眾的理解成本。

動畫闡釋具象化。隨著動畫技術的發展，讓一些對于宏觀抽象信息的闡釋變得更加游刃有余，比如，《端牢中國飯碗》第1集《守護耕地》抽水蓄能電站最終被駁回的敘事中，就插入了該電站建設計劃的航拍視角的三維動畫闡釋，形成了較為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同時也實現了對地理位置這種宏觀信息內容更清晰的表達，展現出極佳的表現效果。隨著AI技術的巨大革新，可以想見，未來在視頻生成手段進行知識闡釋方面將會有更多令人耳目一新的效果呈現。

四、結語

紀錄片題材內容體現出對國家話語、宏大主題的回歸，是國家處于復興與崛起時代的必然。在話語結構搭建方面，新時代宏大題材農業紀錄片通過進行“主題—并置”空間敘事，建構了主題表達的邏輯框架；在內容講述方面，通過敘述典型人物的生動故事，細化了宏大題材的顆粒度，具象了宏大主題存在語境；在知識闡述方面，通過多種講述途徑，彌合了不同類型觀眾之間的認知差異，這三個方面共同構建了其話語范式的創新。隨著鄉村振興的發展，未來必將會涌現更多的此類題材紀錄片，其不斷創新的話語范式將更深入地展現我國農業發展的巨大成就，同時更有效地促進公眾對“三農”和鄉村振興事業的關注和支持。潮

參考文獻

[1]高昊，葉怡潔.傳統農耕文明與現代媒介話語的融合：農業題材紀錄片的創新路徑研究[J].中國電視，2022（12）：83-88.

[2]龍迪勇.試論作為空間敘事的主題—并置敘事[J].江西社會科學，2010（7）：24-40.

[3]王紀言，羅振宇.結構空間中的紀實品格：大型電視采訪《黃河一日》結構方式淺析[J].中國電視，1996（4）：57-58+61.

[4]羅鋒，王巖.歷史紋理與工業景觀：工業題材紀錄片中的民族國家意象表征[J].中國電視，2022（08）：86-91.

[5]胡亞敏.敘事學[M].2版.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24-32

[6]武新宏.新媒體語境下電視紀錄片話語方式衍變探析[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5（12）：10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