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排練廳到曹禺劇場：“天之驕子”綻放青春

“一棵菜”的精神

在劇組成立之初的首次劇本圍讀會上，韓清導演提出了一個富有深意的關鍵詞——“一棵菜”。她生動地比喻說：“北京人藝就是‘一棵菜’，有菜心、菜葉、菜幫，每名演員各有所長，互相幫襯，才能為觀眾奉獻經典之作。”她鼓勵學生演員們在排練的過程中，要像“一棵菜”，每片葉子雖獨立生長，卻緊密相依，共同構成這支由42名學生組成的“驕子”劇組。

暑假到來，劇組的同學們選擇了另一種奉獻——將熱情與精力全部投入到《天之驕子》的排練之中。選角初期，李則言勇敢地接受了雙重挑戰：試戲曹植與曹彰兩個主要角色。隨著排練的層層深入，劇組不僅要面對時間緊迫的挑戰，還要承受精力的極限考驗。曹彰，這位夢斷沙場、終陷權力漩渦的悲劇人物，以其命運的悲壯深深吸引了李則言。為了幫劇組節省時間，他最終決定放棄曹植，將全部心血傾注于曹彰這一角色的塑造。韓清導演深有感觸地說：“他們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天之驕子’，我們走進校園，除了帶去我們的表演觀念和塑造人物的技巧，也把我們劇院好的傳統帶給同學們，同學們也會傳遞給我們一些正向的信息，真正實現了雙贏。”

開學即將升入大四的張理然，最初對于是否加入《天之驕子》猶豫不決。唐燁導演用一句玩笑打消了他的遲疑：“我才不信你不演這個戲，剩下的時間你都可以用來學習。來吧，沒有你的幕不用來排練。”導演之所以這樣堅持，是因為張理然擁有京劇團老生行當的背景，這樣的戲曲功底在學生中不可多得。對于曹操這一角色，導演一直在尋找一個能夠跨越年代感和年齡差的合適人選。整個假期，張理然堅持著“戲我要演，書自然也要讀”的信念，在排練廳與圖書館之間穿梭，以藝術實踐的方式深化對文史專業的理解。劇組里還有眾多像他們一樣的演員，如同一片片“菜葉”，默默地為劇組提供著養分，他們的無私奉獻讓整部劇得以茁壯成長。

在“驕子”劇組，“一棵菜”的精神使劇組凝聚著深厚的集體情感。王殿杰和程？，這兩位劇團的畢業生，不懼課業壓力，勇挑執行導演的重擔。在劇目的起步階段，他們通過鼓勵探索、建立信任和角色模擬，喚醒了學生演員們的潛力，與劇組并肩成長。在前往云南的臥鋪車廂里，學校藝術團的曹老師一邊帶隊參加全國三下鄉實踐活動，一邊深思如何面對排練中遇到的各種新挑戰。她在想好解決方案后，抓住火車穿越山洞后信號恢復的一剎那，迅速將信息發送回劇組。北京人藝則派出了由導演、演員、舞美等70余人組成的專業團隊，陳利老師的身影穿梭于每個環節之間，從服裝挑選到場地布置，她以細致入微的關懷為劇組保駕護航。他們，正如“一棵菜”中的菜幫，以堅實而有力的行動，支撐和保護著這支團隊。

“誰說花開都一個顏色”

僅僅有“一棵菜”的精神還不夠，讓三國時期的“三曹”在北京人藝的舞臺上“復活”，還需要對劇本的精準解讀。《天之驕子》講述的是權力爭斗嗎？恰恰相反！唐燁導演希望通過這部青春版《天之驕子》更多地展現人物的內心世界和他們在歷史洪流中的人生選擇。在她看來，劇中的每個角色，無論是主要人物還是配角，都有其獨特的價值和定位，都對整個故事的推進和主題的展現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桃花紅，梨花白，誰說花開都一個顏色？”整部劇結尾處的這句臺詞，正呼應了不同角色的人生定位。

如何超越傳統的權力斗爭視角來理解曹丕這個角色？賈福來在排戲之初便面臨著挑戰。唐燁導演的一番話啟發了他：“如果劇作家要描繪一個僅僅熱衷于權力斗爭的曹丕，為什么要寫他凱旋歸來為曹植贈衣增戶的橋段呢？”這一反問促使賈福來開始探索曹丕角色的多維性，挖掘其行為背后可能隱藏著的更深層的情感與動機。曹丕，這位成長于東漢末年亂世的繼承者，不僅承擔著維系父親江山的重責，更在與父親的互動中，體會到了君臣之禮與父子之情的微妙差異。這種獨特的關系，激發了他對親情和溫暖的深切渴望。賈福來在演后感中表達了對曹丕深刻的認知：“他不得不對自己的愛人與兄弟下殺手。若是顧及小家，聽之任之，那么日后江山社稷將永無寧日子桓啊子桓，我有幸與你相識，若有來生，莫再生于帝王家，且與好友吟詩作賦。”“世人皆道我帝王心術，涼薄至極，可我也曾是良馬輕裘，翩翩少年郎。”這些感慨揭露了曹丕內心的掙扎與無奈，表明他的冷酷并非出于無情，而是出于對國家和家族未來的考量，讓這個角色不再是單一的權力象征，而是一個有血有肉、充滿情感與人性的歷史人物。這樣的解讀和呈現，為觀眾提供了全新的視角，使得曹丕的形象更加立體，更容易引起觀眾的共鳴，讓人們對這位歷史人物有了更為豐富和深刻的理解。

在尋找阿甄的人物定位時，王凱茜沒有從旁觀者的視角去分析，而是將自己融入角色，解讀阿甄對自身命運的深刻思考，以及在權力斗爭中對自我價值和自由的渴望。她在人物小傳中寫道：“究竟什么是命運？我能不能成為我命運的主宰？直到被曹丕賜死，我終于意識到，我的一生都試圖與身不由己做抗爭，為此我不惜以一種損害自身的方式爭取所謂的自我，可到頭來還是無法與天命抗衡。我釋然了嗎？如果不能選擇怎么活著，我情愿能夠選擇自己的結局。”在劇中，阿甄領取白練，決然地走出宮門，迎接自己的死亡那一幕，王凱茜將舞蹈動作融入表演，使得這一場景充滿了悲壯與美感，令在座的觀眾感動落淚。王凱茜將其舞蹈功底與戲劇表演相結合的跨界嘗試，不僅展現了阿甄的美麗與才華，更刻畫了角色的智慧與勇氣，以及在復雜歷史背景下女性的無奈與堅強，將阿甄的內心世界生動地呈現在觀眾面前。在她的身上，我們看到了學生演員如何將角色的人生定位與自己的個人經歷相融合，從而在舞臺上引發深刻的情感共鳴。

飾演小太監的女生曾微舒，在北京人藝2011版的影像中，目睹了韓清導演親身詮釋的同一角色——在曹彰揮舞石塊的危急時刻，小太監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試圖保護曹丕。這一幕強烈地觸動了她，曾微舒決心通過自己的演繹，讓首都師大2024版的小太監角色也能綻放光彩。

在《天之驕子》的舞臺上，每個角色，無論其在劇情中的戲份大小，都是構成這部劇的關鍵一環，都值得被認真對待和精心雕琢。

三個月磨一劍

在中秋佳節這個充滿團圓氛圍的日子里，首都師大的“驕子”們懷著緊張激動的心情踏入了曹禺劇場，準備將《天之驕子》呈現給期待已久的觀眾。飾演卞后一角的演員賈？同，兩周前因排練中的跪姿動作導致髕骨脫臼，但她全然不顧腿傷未愈，堅持重返劇組。在導演的悉心指導下，劇組迅速進入了演出前的最后準備。每一位演員都對這個舞臺充滿了熱愛和珍惜，休息時也不忘到舞臺上熟悉走位，不斷調整狀態。

終于，迎來了“綻放”之夜。隨著大幕拉開，首師大版《天之驕子》正式上演。回憶演出時的情景，賈？同談道，一開始她完全沉浸在角色的親情之中，仿佛在舞臺上看到了三個兒子幼時的模樣——子桓的沉穩、黃須兒的武勇、繡虎的才情。當演出接近尾聲，面對他們的悲劇命運，她感到“身處這權謀與親情交織的漩渦之中，我的無奈與心痛，只化作一聲長嘆”。飾演曹植的和瑞博也經歷了從找不到角色定位的迷茫到在舞臺上的激情釋放，他因傳位不公而憤怒、因朋友被殺而迷茫，為阿鸞托付終身而幸福，為親人接二連三逝去而悲慟。這場演出不僅是對學生們演技的一次考驗，更是對他們心靈的深刻洗禮。在舞臺上，他們不僅呈現了角色的復雜情感，也在自我認知和成長的道路上邁出了重要一步。

大幕落下，學生們的表演獲得了在場師生熱烈的掌聲：校內助陣的老師們給予了學生們極大贊許；北京人藝版《天之驕子》中曹植、曹丕的飾演者龔鈺泉和鄒健，對同學們完滿的表演表示了祝賀；場外守候著的親友，等待用合影紀錄下這珍貴的時刻。

演出結束，演員們回望曹禺劇場，場外的月色與劇場的燈火相輝映，成為大家心里難忘的一幕。任鑫怡說“三個月的時間，我已經習慣了阿鸞充溢著我的生活，最近一直在告別，和角色告別，和這部戲告別，和劇組告別”回到熟悉的學習生活，不一樣的是，首都師大的“驕子”們已在曹禺劇場埋下了藝術的種子。

“誰說花開都一個顏色？”《天之驕子》以一個問句收尾，象征著戲劇的未盡之處，也是一場新的生命之旅的開始。

責任編輯：陳思

2024年7月的的盛夏，隨著“‘京’彩文化·青春綻放”行動計劃的持續深入，首都師范大學與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攜手合作，以創新的視角賦予北京人藝經典劇目《天之驕子》以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