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生花

編者按：做土陶、做繡活、雕花剪紙在華中師范大學美術學院開設的“湖北民間美術與手工制作”課上，同學們不僅能走出校園打卡非遺地圖，還能跟著非遺傳承人學手藝。經過不斷篩選，現在課程基本固定為四個項目，包括蘄春管窯土陶、紅安繡活、仙桃麥稈畫和孝感雕花剪紙。課程提升了同學們的藝術素養和對美的感知能力，更激發了他們對老祖宗智慧結晶的珍視與敬仰，讓傳統文化與民間技藝在年輕一代的心中生根發芽，煥發新生。

周六，清晨的陽光透過車窗溫柔地灑在我們臉上。帶著期待，我們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孝感的旅程。經過一路顛簸，抵達了距離學校七十公里外的目的地——孝感雕花剪紙傳承中心。

一進門，展示廳前方九只鳳凰的剪影便映入眼簾。在燈光的映照下，紅色的鳳凰剪影清晰生動，仿佛凌空而起，騰云駕霧，盡顯百鳥之王的威嚴與驕傲。這給我留下了對孝感雕花剪紙的第一印象——強烈的生命力。

提到剪紙，許多人首先想到的是用剪刀剪出的窗花，然而孝感雕花剪紙并非如此。傳承人池老師向我們介紹，湖北孝感地處中原腹地，南望長江，北靠大別山，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其剪紙藝術融合南北之長，風格上既有北方的粗獷渾厚，又有南方的雋美秀麗，手法上分“剪”和“雕”兩種，又以雕刻為主。

跟隨著老師的步伐，我們看到了展廳里一幅幅精美絕倫的剪紙作品。眼尖的同學注意到，除了畫一樣的剪紙作品，展廳里還陳列著許多繡了花的織物，有布鞋、枕頭、布帽、涎兜池老師告訴我們，孝感雕花剪紙不是用來剪窗花的，而是為刺繡服務的。明清時期，孝感民間涌現出許多走街串巷的剪花藝人，他們向做“女紅”的姑娘們提供被稱為“花樣子”的剪紙?！盎幼印北毁N在布上，隨著繡針翻飛、彩線舞動，精美的繡花躍然布上，融入萬千家庭的生活。

在展廳的角落，我們看到了許多珍藏在玻璃展柜中的“花樣子”。隨著手工繡花的沒落，剪花的社會功能性逐漸消失，面臨著消亡的困境。然而，這些經過搜集、整理、發掘和搶救而來的“花樣子”帶著歲月的痕跡，靜靜地訴說著過去的故事，依然散發著生命力。介紹剪紙時，池老師宛如與一位老友敘舊般親切，她的娓娓道來令我們陶醉其中。同學們自然而然地圍聚在老師身邊，有的聚精會神聆聽，有的則用鏡頭捕捉下精彩瞬間。

參觀完展廳，池老師帶我們來到了二樓的培訓室。在這里，同學們對孝感雕花剪紙的歷史淵源、藝術特色、題材應用和制作工藝等都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孝感雕花剪紙的手法主要是雕刻，將紙放在蠟板上，用小刻刀刻鏤而成。我們此次實踐的目的便是親自動手，以雕刻的手法制作小型剪紙作品。

在開始前，老師已為我們備好了所需工具，包括刻刀、蠟盤、紅紙等。其中，刻刀無疑是最關鍵的工具，蠟盤則是重要的輔具。剪花藝人們將牛油、香灰和蜂蠟等材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熬制，倒入木盤中冷卻并壓平成蠟盤。在蠟盤上雕刻，可以保護刻刀，使刀尖不易受損。

刻刀對于剪花藝人來說非常重要，往往經過藝人們親手精細打磨。盡管市場上有成批的刻刀可供購買，但老師強調，工具的制作也是剪花藝術的精髓和技藝傳承的關鍵。學徒們學藝之初，便要學會磨刀，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具對于剪花藝人來說，就如同靈魂般的存在。

當然，我們身為體驗者，無需親自磨刀，只需專注于雕花任務。然而，這雕花亦非輕而易舉之事。首先，需要掌握正確的姿勢。握持刻刀，不能像日常執筆一樣隨意，而需垂直正握，如同書法家用毛筆寫字，掌控著每一分的力度。同時，在雕花過程中，還要講究刀口的朝向，必須始終朝向自己的胸前，確保雕刻的安全與精準。

雕花的過程，如書法創作一般，需要極高的專注與耐心。書法講究一氣呵成，筆勢未完之前，絕對不能隨意停筆，否則就會破壞整體的和諧與美感。雕花也應做到下刀要準，走刀要穩，每一刀都仿佛是在書寫一個獨立的筆畫，沒有刻完之前，不能將刀提出紙面。只有這樣，雕刻的線條才能保持流暢連貫，紙張的邊角才能不產生毛糙的現象。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盡管有老師的悉心指導，但在實際操作中，我們不是刀走歪了，就是刻得淺一刀深一刀?？吹轿椅盏恫环€，老師一邊示范，一邊引導我如何正確發力；看到有同學刻得過深，老師會笑著讓我們放松心態，不要過于緊張。隨著我們逐漸掌握雕花的技巧，培訓室里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和諧。蠟盤上不斷出現刀痕，但老師總是能及時用尺子將蠟盤壓平，確保我們能夠順利進行。

在老師的幫助下，許多同學很快便完成了自己的作品，并開始嘗試更加復雜的圖案。我也不例外，開始挑戰雕刻一只憨態可掬的熊貓。這張圖紙上，不僅有纖細的線條，還有層層疊疊的竹林，難度頗大。老師也向我們傳授更進一步的技巧：雕刻時按照先內后外、先復雜后簡單的順序，這樣可以保證線條不容易斷開，圖案也不易走形。

然而，即便我們如此小心謹慎，培訓室里仍然不時傳來因為刻壞線條而發出的嘆息聲。隨著實踐的深入，我們深刻體會到了手藝人們學習與工作的不易：一件件精美的作品不僅僅是高超技藝的展現，更是他們情感的傾注，每一刀、每一筆都蘊含著心血和汗水。

隨著天色逐漸變暗，同學們各自完成了手中的剪花作品，我們的課程也進入尾聲。這次學習經歷為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受。在漫步于展覽長廊時，我被那些剪紙作品里蘊含的深厚情感與記憶深深觸動；在親手實踐的過程中，我更是體會到了紙上生“花”的成就感。自己仿佛穿越時空，與那些曾手持刻刀、精心創作的剪紙大師們產生了心靈的共鳴與對話。

責任編輯：賈倩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