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時期曲式結構的演變

巴洛克時期作為西方音樂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和復雜的曲式結構，對后世音樂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巴洛克時期的音樂表達形式豐富多樣，涌現了普賽爾、斯卡拉蒂、亨德爾、巴赫等多位優秀的作曲家，其通過精湛的作曲技法和深刻的情感表達，將音樂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巴赫作為巴洛克音樂的集大成者，其音樂作品無疑是這一時期的杰出代表，尤其是他的《平均律鍵盤曲集》，被譽為音樂史上的經典之作，對后世曲式結構的演變產生了重要影響。基于此，本文擬以《平均律鍵盤曲集》為研究對象，從復調技法、和聲思維、對傳統曲式的繼承與創新三個角度，探討巴赫鍵盤曲創作對巴洛克時期曲式發展產生的具體影響，并通過對《平均律鍵盤曲集》進行深入研究，了解巴洛克時期曲式結構演變的諸多特征。

一、巴赫《平均律鍵盤曲集》概述

巴赫出生于德國圖林根州的埃森納赫，巴洛克時期的德國作曲家、鍵盤演奏家。在長兄的影響下，巴赫學習了管風琴演奏技巧及作曲基礎理論，隨后進入米歇爾學校唱詩班學習音樂；1703年至1707年，巴赫先后在阿恩施塔特和米爾豪森任職；1708年，到魏瑪任宮廷教堂管風琴師，在職的9年期間，創作了大量的管風琴曲與康塔塔，并鉆研法國古鋼琴音樂與意大利弦樂作品；1717年，受聘于科騰，在列奧波德親王府邸擔任宮廷樂長和鍵盤演奏家，在此期間創作了大量的世俗器樂作品，如小提琴協奏曲、各類奏鳴曲、組曲、創意曲《勃蘭登堡協奏曲》，以及《平均律鋼琴曲集》等。

據統計，巴赫一生創作了超過1000部作品，其中，鍵盤音樂占據了很大比重。而在巴赫眾多的鍵盤音樂作品中，《平均律鍵盤曲集》堪稱巔峰之作，不僅是巴赫個人創作生涯的代表，更是巴洛克時期鍵盤音樂創作的集大成者。《平均律鍵盤曲集》共48首前奏曲與賦格曲，采用了平均律音律，即用十二個平均的半音來分割八度音程。這種創新性的嘗試，使得作曲家可以自由地在各個調性中創作與演奏，大大拓寬了音樂創作空間。《平均律鍵盤曲集》集中體現了巴赫在復調音樂、和聲思維以及曲式結構等方面的創新成就，匯聚了巴赫在各方面的創作才華，是巴洛克時期音樂發展的里程碑式作品。

二、巴赫在復調音樂創作中的革新

（一）復調技法的巧妙運用

巴赫在《平均律鍵盤曲集》中展現了精湛的復調寫作技藝，他靈活運用倒影、逆行、自由模仿等多種復調手法，使作品呈現出豐富多樣的復調織體。巴赫對復調技法的嫻熟掌控，使其作品超越了單純的技術層面，將復調手法與音樂表現完美結合，從而彰顯出更高的藝術價值。以《平均律鍵盤曲集》第一卷第四首《c小調前奏曲》為例，巴赫在這首作品中廣泛采用模仿復調手法，將主題置于不同聲部之間自由模仿，由此形成縱橫交錯、錯落有致的復調織體。這首作品充分體現了巴赫在復調創作方面的才能，復調技法與音樂表現渾然一體，給人以和諧統一之感。由此可見，巴赫對復調技法的革新，不僅體現在技術層面的精進，更重要的是他在復調創作中所展現出的獨特音樂思維。

（二）旋律線條的獨立性

在巴赫的復調作品中，各聲部旋律線條都保持著高度的獨立性，它們既是一個有機整體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又獨立成篇，自成一格。以《平均律鍵盤曲集》第一卷第二首《c小調賦格曲》為例，這首由三個聲部構成的作品，每一個聲部都擁有獨特而優美的旋律線條。三個聲部各自獨立，又完美契合，形成了一個嚴謹、和諧的復調結構。各聲部雖然風格迥異，卻又渾然一體，共同營造出豐富、立體的音樂形象。正是由于巴赫對各聲部旋律線條的獨立性給予了充分重視，并在創作中精心進行雕琢，才使得他的復調作品煥發出勃勃生機，呈現出豐富多彩的藝術魅力。巴赫在復調創作中對旋律線條獨立性的開拓，不僅極大地豐富了復調音樂的表現力，也為后世復調創作樹立了典范。

（三）對位思維的深化

在復調創作中，巴赫不僅重視水平方向上聲部之間的聯系，更注重垂直方向上各聲部之間的對位關系。他善于在多個聲部之間營造出縱橫交錯的對位關系，由此使作品呈現出縱深感與立體感。以《平均律鍵盤曲集》第二卷第三首《升C大調賦格曲》為例，這首賦格曲由三個主題組成，三個主題分別在高、中、低三個聲部中展開。巴赫運用對位手法，將三個主題在垂直與水平兩個方向上進行組合、發展，由此在多個聲部之間構建起極為復雜、嚴密的對位關系。這首作品在水平與垂直兩個維度上形成了一個有機統一的整體，給人以深邃、宏大之感。從這首作品可以看出，巴赫在復調創作中對對位思維的高度重視，他不僅著眼于局部聲部之間的聯系，更立足于對整體對位結構的構建。這種宏觀的對位思維使巴赫的復調作品彰顯出強大的藝術感染力，為聽眾呈現出一個豐富而又統一的音樂世界。

三、巴赫對和聲語言的開拓

（一）和聲色彩的豐富

在鍵盤音樂創作中，巴赫對新的和聲色彩進行了諸多大膽嘗試與探索。與巴洛克時期的大多數作曲家不同，巴赫并不滿足于僅使用傳統的和聲色彩，而是積極采用一些在當時并不常見的和聲進行，如半音階式和弦進行、減七和弦、增三和弦等，這些新穎的和聲手法為巴赫的作品增添了許多奇幻色彩，使其聽感更加豐富與多元化。同時，巴赫還善于利用半音進行、離調等技巧，營造出復雜、多變的和聲氛圍。以《平均律鍵盤曲集》第一卷第八首《降E大調前奏曲》為例，巴赫在這首作品的開頭部分連續使用了大量半音階式和弦，由此制造出懸念感與神秘感。隨后，他又頻繁使用減七和弦，使樂曲籠罩在一種憂傷、苦澀的情緒氛圍中。巴赫對這些新的和聲色彩的開拓性運用，極大地拓寬了巴洛克時期鍵盤音樂創作的表現力，為后世許多作曲家的創作實踐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二）調性結構的拓展

在巴洛克時期，絕大多數作品的調性結構比較單一，通常只在一個調性中展開。然而，巴赫在其鍵盤音樂創作中打破了這一局限，他經常在樂曲中大膽進行轉調，使作品的調性結構變得更為豐富多樣。以《平均律鍵盤曲集》第一卷第十三首《升F大調賦格曲》為例，這首作品并未局限于單一調性，而是在主調升F大調與屬調C大調之間進行了多次轉換。隨后，巴赫又將樂曲引入f小調、d小調、A大調等多個調性，最終再度回歸主調升F大調。正是由于巴赫對傳統調性結構的突破與拓展，才使得他的鍵盤音樂作品呈現出宏大、飽滿的形式感。這一特點在他的許多其他鍵盤作品中也有充分體現，如《哥德堡變奏曲》等。巴赫對調性結構的開拓不僅極大地豐富了其個人的音樂語匯，也為巴洛克時期乃至整個西方音樂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三）和聲織體的嚴謹性

巴赫是一位極其嚴謹的作曲家，他在創作中始終堅持對音樂材料的精雕細琢。這一點在其復調作品的和聲織體方面體現得尤為充分。在巴赫的復調作品中，和聲織體的水平方向與垂直方向始終保持著高度的平衡。一方面，巴赫非常注重各聲部在水平方向上的流暢性，力求使每一個聲部都擁有獨立、優美的旋律線條。另一方面，他又極其重視垂直方向上和聲的準確性，對每一個和弦的使用都細致入微地考量。正因如此，在聆聽巴赫的復調作品時，我們既能感受到各聲部在水平方向上的流暢與獨立，又能體會到垂直方向上和聲的嚴謹與簡練。這種對水平與垂直兩個維度的兼顧，使得巴赫的復調作品在宏觀結構與微觀細節方面都臻于化境。由此可見，巴赫對和聲織體嚴謹性的極端重視，是其復調作品能夠達到如此高的藝術成就的關鍵所在。這種嚴謹、精益求精的創作態度，不僅為巴赫本人的作品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更成為后世眾多作曲家學習、效仿的典范。

四、巴赫對傳統曲式的繼承與創新

（一）舞曲曲式的巧妙運用

在巴洛克時期，舞曲是一種極為重要的世俗音樂體裁。巴赫在創作鍵盤音樂時，經常借鑒舞曲的曲式框架，如阿勒芒德舞曲、庫朗舞曲、薩拉班舞曲等。然而，巴赫并非簡單地套用這些傳統舞曲曲式，而是在繼承的基礎上進行創新與發展。他在運用舞曲曲式時，總是能夠巧妙地將其與自身的創作意圖相結合，賦予傳統曲式以嶄新的內涵與風貌。以《平均律鍵盤曲集》第一卷第五首《D大調前奏曲》為例，這首作品借鑒了阿勒芒德舞曲的曲式結構，整首樂曲被劃分為兩個樂段，且每個樂段都設有前奏與尾聲。但與傳統阿勒芒德舞曲不同的是，巴赫在這首作品中突破了程式化的寫作手法，在樂曲中引入了更多即興、自由的音樂元素，使得作品呈現出一種不拘一格、饒富創造力的藝術風格。

（二）復合三部曲式的拓展

復合三部曲式是巴洛克時期器樂創作中一種頗為常見的曲式結構，由呈示部、展開部與再現部三個部分構成。這種曲式結構雖源于巴洛克早期的復調變奏曲，但到了巴洛克中后期，逐漸發展成為一種相對成熟的器樂曲式。巴赫在其鍵盤音樂創作中，經常采用復合三部曲式，并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對這一曲式進行了諸多拓展與豐富。以《平均律鍵盤曲集》第二卷第十五首《G大調賦格曲》為例，這首作品采用了復合三部曲式，但與一般的復合三部曲式略有不同。巴赫在呈示部、展開部與再現部三個部分之外，又在樂曲開頭處增加了一個引子樂段。這個引子樂段雖然篇幅不長，但卻對聽眾起到了一定的引領作用。隨后，樂曲依次呈現呈示部、展開部與再現部，最后以一個簡短的尾聲樂段作結。這種引子樂段與尾聲樂段的設置，使得整首作品呈現出引子一呈示部一展開部一再現部一尾聲的五段式結構，較之傳統的復合三部曲式更為宏大、復雜。巴赫對傳統復合三部曲式的拓展，極大地豐富了這一曲式的表現力，彰顯出其在曲式處理方面的卓越才能。

（三）法國式序曲結構的創新

在巴洛克時期的器樂創作中，法國式序曲是一種備受青睞的管弦樂體裁。這種曲式源于法國17世紀宮廷芭蕾舞劇中的一種音樂形式，由快板、慢板、快板三個樂章構成。法國式序曲以其雄渾、莊嚴的氣勢，充滿矛盾沖突的戲劇張力，因此又被當地人形象化地稱之為“炮擊式序曲”，在巴洛克時期廣受歡迎。巴赫對這種管弦樂曲式情有獨鐘，將其移植到鍵盤音樂創作中，并在繼承的基礎上進行了諸多創新。以《平均律鍵盤曲集》第二卷第二首《c小調賦格曲》為例，這首作品借鑒了法國式序曲“快一慢一快”的三段式結構，由三個風格迥異的樂段構成。首先是一個熱情奔放、充滿激情與力量的快板樂段，音樂情緒洶涌澎湃，能夠快速將聽眾帶入壯闊的音樂氛圍中。隨后，作品進入了慢板樂段，急促的音符被舒緩、綿長的樂思所取代，音樂旋律柔美抒情。最后，在一個明快、歡愉的快板樂段中，作品再度呈現出勃勃生機與活力，并將音樂推向高潮。相較于傳統法國式序曲，這首賦格曲在最后的快板樂段中呈現出更加歡快、明朗的情緒基調，賦予樂曲積極向上、充滿希望的藝術內涵，體現了巴赫在器樂創作方面的非凡才能與獨到見解。

五、結語

巴赫在《平均律鍵盤曲集》中展現了其在復調音樂、和聲思維以及曲式結構等方面的高超才能。巴赫對傳統曲式的運用絕非簡單地模仿，而是在繼承前人創作經驗的基礎上，根據自身創作實踐的需要進行了諸多革新，使復調音樂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通過對舞曲曲式的巧妙運用、復合三部曲式的拓展以及法國式序曲的革新，巴赫極大地豐富了巴洛克時期器樂曲式的表現力，開創了鍵盤音樂創作的嶄新局面。巴赫在傳統與創新之間所達成的完美平衡，使鍵盤音樂作品能夠經久不衰、歷久彌新，這種繼往開來的藝術精神，不僅為巴赫個人的創作實踐奠定了堅實基礎，也深刻影響并推動了此后西方器樂創作的發展，在音樂史上具有重要意義。

（作者簡介：王雨軒，男，本科，常州藝術高等職業學校，助教，研究方向：作曲）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