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封窯的典型代表：高士人物圖橄欖瓶

登封窯位于河南省嵩山腹地，距離古都洛陽、開封、鄭州等不足150公里，處于經濟、政治、文化核心圈，是潁河的發源地。宋代，登封地區“窯場環設、商賈云集”，窯口燒造歷史悠久，技術積淀深厚，不但具有區域優勢、技術優勢，還具有獨一無二的市場優勢。登封曲河窯從唐代創燒，直至宋元，延續五六百年之久，是北方民窯的典型代表。從曲河窯址采集的瓷器標本來看，到北宋年間，不但燒造工藝大為改進，裝飾技法也具有很高水平，其中尤以珍珠地劃花裝飾技法最為突出，在同時期其他窯口較少見。其中以白釉珍珠地高士人物圖橄欖瓶最具代表性。橄欖瓶是登封窯創燒的最具特色且北方獨有的瓷種化妝白瓷，它以登封窯的典型裝飾技法珍珠地劃花為裝飾，紋飾是嵩山地區特有的倡導三教合一精神的傅大士，整體展現了儒道釋三教薈萃的理念。

一、典型瓷種：化妝白瓷

嵩山地區所用瓷土原料中常含有雜質，因此燒出來的白瓷帶有雜質黑點和缺陷，為了覆蓋、彌補這些缺陷，常采用施加化妝土的方法。最初化妝土的功能性大于裝飾性，因為北方瓷器胎的顏色較深，而施加化妝土后，不僅改善了胎體的粗糙表面，而且改善了釉的呈色效果。因此，嵩山地區生產的白瓷既不同于南方的精細白瓷，也不同于北方定窯、邢窯的細白瓷，嚴格說，應該叫化妝白瓷。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秦大樹將白瓷區分為“白胎白釉”和“化妝白瓷”兩大系統。因此，登封窯的白釉不是直白，由于含鈦量偏高，釉色偏黃，釉質瑩潤、含蓄，更顯恬淡、自然。

二、典型器型：橄欖瓶

橄欖瓶可追溯至宋代，由登封窯匠人創制，為十大經典陶瓷器型之一。宋代是我國封建社會的一個高峰，經濟繁榮、科技發達、社會富裕，東京汴梁茶樓酒肆鱗次櫛比，促成了對酒具的大量需求。于是，在離開封汴梁不遠、又有潁河水路相通的登封，就形成了這樣一處高檔瓷器的燒造基地。登封窯產品多為酒、茶實用器皿，并且把飲酒的場景作為裝飾紋樣描繪在器物上，在橄欖瓶上裝飾高士人物圖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馮先銘、葉喆民先生1962年調查曲河窯時，僅采集到很少的橄欖瓶標本，主要發現的瓷器的造型有三種：上大下小的“甲”字形，如梅瓶（經瓶）、碗、缽等；上小下大的“由”字形，如注水壺、梨形壺、盤口瓶等；兩頭細中間粗的“中”字形，如橄欖瓶。但是從博物館的收藏與近年的窯址發現來看，小口圓唇、溜肩鼓腹的橄欖式瓶是登封窯較為流行的式樣。

瓶的造型一般以“S”形較多，如長頸瓶、梅瓶等，但橄欖瓶器型以橢圓形曲線為主，中腹微鼓，肩頸內收，口底大小相當，形似橄欖，故而得名。這種器型非常獨特，與已知的梅瓶、玉壺春瓶、長頸瓶、葫蘆瓶、柳葉瓶、蒜頭瓶等造型都不一樣，既保留了唐代豐柔華美的時代特征，又體現了宋代線條流暢、沉靜淡雅的藝術風格，具有由唐到宋明顯的過渡特征。橄欖瓶器型的特點是中間大，兩頭小，應該是梅瓶的變形。登封窯橄欖瓶的曲線流暢、形態優美、比例和諧、渾厚飽滿、和諧自然，兼有梅瓶的挺拔和玉壺春的圓潤，給人一種優雅、端莊的美感。從文化內涵看，嵩山地區是以“天地之中”的宇宙觀、哲學觀為主要內容的發源地，登封窯的器物造型深受“中”文化哲學理念的影響，而橄欖瓶的器型就體現了“天地之中”的“中”文化特征，是嵩山中庸、包容、和諧文化在陶瓷文化上的體現。

三、典型裝飾：珍珠地劃花

登封窯的裝飾工藝獨特而精湛，原本其燒制為了適應北方瓷土的原料特點，彌補原料缺陷而施用化妝土，但是工匠有意識地利用化妝土和胎的色差，在化妝土層上剔刻劃紋圖樣的裝飾，創造了許多獨具特色的裝飾方法，產生了以化妝土為基礎的深刻、淺剔、珍珠地、刻劃花等多樣化的裝飾技法，乳白的釉色與紋飾的褐色相得益彰，更顯優雅脫俗。其中最有特色的裝飾珍珠地劃花工藝是將唐代金銀器的鏨金技藝引入陶瓷裝飾技藝，就是在主體紋飾之外用硬質工具戳印密集小圓圈作為地紋，俗稱“珍珠地”。珍珠地刻花裝飾首創于密縣西關窯，且燒制的數量較少，傳到登封窯后，窯工們發揚光大，制作出了精美且數量眾多的珍珠地刻花瓷器。珍珠地是登封曲河窯的典型特征，工序復雜，制作精細，器型以瓶類和枕類為多，應系當時的高檔商品。這在禹州市白沙宋墓描寫地主生活的壁畫中，就有形象的反映和說明。

雖然珍珠地裝飾方法并非登封窯所獨有，附近窯口如魯山段店窯、修武當陽峪窯，洛陽的新安、宜陽，較遠的河北定窯等都有此種工藝裝飾，但相比而論，登封窯具有自己的特點，刻劃深、邊角清晰、線條流暢、刻工精細，更具力度和表現力。另外，登封窯的裝飾在外觀上與磁州窯、當陽峪窯十分相似，以體現北方民窯粗獷、奔放、大氣為主，采用繪、劃、剔、刻等不同手法，其線條流利明快、自由奔放，但那種濃郁的褐色地剔劃花的作品，則是其特有的風格。

四、典型紋飾：高士人物

唐宋之際，儒道釋三教合流，尤其是在嵩山地區，儒釋道精神和諧共處，共同發展，反映了中原文化融通三教、會合百家的博大胸襟。三教思想文化的交流碰撞，擦出智慧的火花，體現了“佛教見性，道教保命，儒教明倫，綱常是正”的思想。

登封是儒道釋三教薈萃之地，而登封窯珍珠地劃花高士人物橄欖瓶，正是體現這一思想的典型器物。登封窯珍珠地橄欖瓶上的人物畫，大多是道士或文人生活的場景，體現著隨意、灑脫、恬淡和自在的生活追求。如登封窯博物館館藏的白釉珍珠地劃花高士人物橄欖瓶，小口圓唇，短頸，溜肩，腹體呈橄欖形，淺圈足。胎色灰褐，施白色化妝土，外罩透明釉。一個醉態可掬的長衫高士，頭戴道冠、身披僧服、腳蹬儒履，應為南朝倡導儒釋道三教合一的禪宗大師傅大士。諸如此類的人物圖橄欖瓶在登封曲河窯窯址出土很多，目前所知除了登封窯博物館外，上海博物館、美國波士頓美術館、廣東省博物館各收藏了1件。上海博物館收藏的登封窯珍珠地劃花高士人物紋橄欖瓶（圖1），北宋，高39.7厘米，口徑7厘米，底徑10.1厘米，器身以細線刻畫一頭戴幞頭，八字須，身著廣袖袍衫，閉目頷首，袒胸露懷，大腹便便，肩挑葫蘆，醉態可掬的醉漢（李白醉酒）形象。美國波士頓美術館收藏的登封窯白釉珍珠地劃花高士人物紋橄欖瓶（圖2），北宋，高38厘米，器身以細線刻畫一醉態可掬、袒胸露懷的長衫高士，雖然只有寥寥數筆，卻將神態刻畫得惟妙惟肖。另外，廣東省博物館也收藏了一件宋代登封窯珍珠地人物橄欖瓶，與登封窯窯址出土的標本神態與動作基本一致，只是須眉略有區別。

五、結 語

登封窯一直以來以化妝白瓷聞名于世，橄欖瓶的創燒更是對傳統工藝的升華和突破，是登封窯獨有的器型，以珍珠地裝飾的橄欖瓶更是存世稀少，目前僅見于宋代河南登封窯，而高士人物紋則更是登封窯的典型紋飾。由此可見，白釉珍珠地劃花高士人物紋橄欖瓶是登封窯典型瓷種、典型器型、典型裝飾、典型紋飾的集合，其以嵩山文化為載體，盡顯“天地之中”的文化特征。

作者單位：鄭州市登封窯陶瓷博物館（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