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組織理論視域下學校管理的價值意蘊與實踐路徑

摘要：自組織理論研究物質、生命系統以及社會系統由無序向有序、由低級有序向高級有序躍升的自組織演化現象，它是一個包含耗散結構論、協同學、突變論等在內的理論群。將自組織理論用于學校管理，可以為師生提供自選擇機會，歷練師生自建構能力，激發師生自發展內驅。學校自組織管理的實踐主要可從三個方面著力：建設開放環境，創設自選擇條件，順應學生個性需求；健全民主制度，構建自組織機制，培育學生主體精神；完善激勵體系，催生自發展內驅，強化學生成就動機。

關鍵詞：自組織理論；學校管理；學生成長

中圖分類號：G47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9094（2024）12-0074-05

收稿日期：2024-08-30

作者簡介：許兵，昆山開發區景王路小學校長，正高級教師，江蘇省特級教師，“蘇教名家”培養工程培養對象，主要研究方向為小學管理、小學語文教學。

自組織現象普遍存在于自然界和社會生活中。物種起源、生物進化是自組織過程。城市交通中，車輛和行人遵循交通規則，自發形成有序的交通流；互聯網社交中，用戶根據興趣和需求自發形成各種不同的話題社群，是自組織的結果。學校是以教育為宗旨的社會機構，全體師生都在有序組織中實施目標行動，在某種意義上也是自組織的結果。自組織存在物，是“遵循著嚴格規律、結構有方、秩序井然的世界”[1]。自組織理論，就是研究“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復雜自組織系統運行和發展機制問題”的科學理論[2]，研究內容包括自組織系統的結構形式、演變過程、產生條件、運行機理等。學校是以教育為宗旨的社會機構，師生個體、全體師生與他人及他人所屬群體“結成”各種關系，從而實施個人與群體的目標行動，匯合成學校系統的目標行動。師生個體、所屬群體、學校系統之間需要形成能夠產生最佳互動、確保三位一體最佳發展狀態的結構形態。這實際上是自組織實踐過程。因而，要讓學校運行井然有序而又充滿活力，以達到理想發展狀態，學校管理可以借鑒自組織理論，形成自組織管理機制。

一、自組織理論的基本內容簡述

德國物理學家哈肯認為：從組織的進化形式看，可分為他組織和自組織。如果一個系統靠外部指令而形成組織，就是他組織；如果不存在外部指令，系統按照相互默契的某種規則，各盡其責而又協調地自動形成某種有序結構，即系統有序化的原因主要是內部的，這種有序化就叫做自組織[3]。

（一）自組織理論及關聯理論

自組織系統，指在沒有外界力量干預的情況下，各要素或各子系統能夠自發形成有序結構的系統。自組織行為，指系統各要素或各子系統自發形成有序結構的動作。自組織理論，指研究系統及系統中各要素如何自發組織起來，由無序態向有序態、從較低有序向較高有序進化的一般條件、內在機制等規律的科學[4-5]。

自組織理論是研究自組織現象的理論群，它由耗散結構論、協同學、突變論等組成。耗散結構論，揭示系統與環境之間的物質、能量、信息交換關系，幫助我們認識外界環境對自組織系統的影響機制。學校系統是一種耗散結構，它需要不斷從外界吸收資金、教師、學生、信息等資源，同時也要向外界輸出畢業生、教師、教育經驗等，從而不斷更新和優化其內部結構和功能。協同學，研究自組織系統內各要素競爭與合作同在的協同行為，學校系統需要管理者與教師、教師與教師、教師與學生、不同部門、不同學科等序參量之間形成既有良性競爭又有和諧協作的協同機制，催生具有導向作用的積極序參量，促進學校運行不斷走向高階有序。突變論研究自組織系統由原有穩定態經不穩定態向新的穩定態躍遷的激活機制，促使系統不斷突破低階平衡走向高階平衡。學校系統需要注重變革，加強激勵，從外部和內部不斷注入驅動力，促使教師與學生自適應自優化內需，實現快速發展。

（二）自組織系統的形成條件

自組織理論表明，系統形成自組織機制，需要具備以下條件：（1）開放性環境，即系統與外界聯系暢通，可隨時進行物質、能量、信息交換，滿足其資源耗散需要。學校系統的開放性環境，就是在辦學經費、課程模式、師資力量、教育經驗、學術信息等方面，努力與其他學校、與社會形成流通和分享機制，在流通與分享中提升發展能力。（2）非線性作用，即系統內部要素間“不是簡單的因果關系和線性依賴”，而是競爭與協同相輔相成且具有整體效能的互補機制[5]。學校系統的非線性作用，就是在管理上改變直奔目標的功利意識、刻板固化的工作流程以及純粹工作性的人際關系，努力建設民主、人文、具有多層次多形式全方位互動關系的組織系統。（3）非平衡狀態，即“系統各部分未能均勻分布，有差異性”[6]，是系統多樣化運行的潛在趨勢。學校系統的非平衡狀態，就是不同教師、不同學生、不同部門、不同學科存在的各種差異，亦即非平衡態，是管理者將其激活成為推動學校向新穩態境界躍升的潛在力量。

二、學校自組織管理的價值意蘊

以自組織理論觀照社會自組織現象，是對人的主體性的確認；運用自組織理論構建社會自組織系統，是對人的主體性的尊重與發揮。學校實行自組織管理，從根本上說，就是要學校全體師生在共同愿景的引領下，在適于共同行走的軌道上，充分舒展自由意志，彰顯自主精神，在實現自身發展的同時實現學校發展。

（一）為師生提供自選擇機會

學校自組織管理，旨在為師生活動建設開放性環境，在這樣的開放性環境中，校內外財物、人力、信息、技術等資源對流路徑暢通。由外向內，社會各界、其他學校能夠為學校與師生提供豐富的發展資源；由內向外，學校與師生可以用各種方式向社會、向其他學校作出相應的反饋與輸出。這意味著學校的每個個體成員或群組集體的發展方向、行動路徑、行為方式有多種可能性，學校系統整體向有序結構演化的“模型”也有多種可能性。進而言之，學校每個個體成員、每種群組擁有發展方向、行動路徑、行為方式選擇的自由度，學校系統整體發展方向、實踐方式也擁有了選擇的自由度。選擇主體有了多種選擇機會，有利于師生提高價值判斷上的主體潛能，產生新的發展動能。

（二）歷練師生自建構能力

學校自組織管理，旨在為師生活動提供非線性互動。在這樣的非線性互動中，傳統管理意義上的“管控”藩籬被拆除，校內不同群組間嚴苛的職能界限被淡化，人與人之間單調的工作關系被弱化。在作為自組織系統的學校中，每個人或每種群組，在自主選擇了自身發展方向、行動路徑與行為方式之后，沒有既定的具體模式，沒有現成的行動經驗，須在混沌的“無規則”狀態中摸索，在嘗試各種形式的真實競爭與真誠合作中不斷磨合，逐步發現和確定具有最佳效應、最大影響力的協同行為，達成默契，從而成為學校組織中的主導實踐方式——序參量，為大家所接受，也為學校系統所采納。這就意味著：學校自組織管理能夠歷練每個成員與群組篩選與確定最佳協同行為的自建構能力。有了這種能力，師生個體或群組就能發揮創造力與能動性，進行交流溝通、探討爭論、協同合作，充分彰顯自身優勢，助力學校發展。

（三）激發師生自發展內驅力

學校自組織管理，旨在使學校遠離固有的平衡狀態，在非平衡狀態下，學校系統中的每個人或每種群組，不再處于“做好做差報酬不差、多干少干待遇不減”的惰性穩態之中；相反，個人或群組，將會因其專業水準、努力程度、貢獻大小而在技術職稱、政治榮譽、物質報酬等方面出現顯著差異。這就使得整個學校系統打破了低水平平衡的發展狀態，每個人、每種群組都會激發起內在的進取心，去追求新的目標，努力讓自己不落伍、更優秀。個體、群組都有了奮發向上的心理內驅，整個學校也就有了發展的能量。這就是自組織系統為什么能夠不斷向著更新、更優的有序結構演進的內在動因，也是高級自組織系統能夠持續迸發進化活力獲得卓越發展的根源。學校推行自組織管理，喚醒每個師生的自我價值感，為師生成長、為學校發展源源不斷注入強大內驅力，使之走向優秀、創造卓越。

三、學校自組織管理的實踐路徑

不可否認，學校運行與物質運動、動物生存、生命進化等自組織現象有顯著差異。后者是純粹憑借本能或自然力不斷進行運行方式與結構形式的自適性選擇、取舍、定型的過程；前者則不是真正從無組織無秩序狀態開始，也不是憑借本能或自然力去組織起一個系統。學校前期已在他組織力量作用下形成了一個基礎系統，后期還可能或暗或明地有他組織力量伴隨。然而，學校終究是由活生生的、具有主體性的人組成的社會系統，無論從管理倫理、人的主體能力，還是自組織機制的價值意蘊考慮，都應該將其置于自組織理論視域中加以檢視，努力發現、大力挖掘、充分利用學校系統中可以自組織運行的元素、環節、條件，激發人的發展潛能，放大人的存在價值，提升學校的辦學水平。

（一）建設開放環境，創設自選擇條件，順應個性需求

自組織系統是獨立的、自洽的，但它不是孤立的，要在開放中才可能形成耗散結構，跟外界進行物質、能量、信息交換，在交換中使要素產生差異，催生活力，打破原有平衡格局，促使系統重組結構、升級結構，探尋新的、更高級的秩序。學校要形成自組織機制，管理者首先要跳出“遠離塵囂”“孤芳自賞”的“舒適圈”，主動將視界向“四面八方”打開，讓學校與外面的世界建立全方位的聯系通道，開展各種形式的教育合作、經驗共享等。

以鹽城市敬賢路小學為例，近年來，學校實行與擬將實行的開放舉措包括線上線下兩個方面。一是線下開放物理空間，即與本區、外區、外市乃至外省各知名學校建立或隨機或固定、或即時或長期的教育教學交流關系及資源共享關系。內容主要包括課堂教學、課題研究、課程開發、文化建設、教師成長、教育服務、課程基地拓建、地域文化融合、現代教育技術應用等。形式主要包括教師層面的觀課評課、掛職學習、輪崗鍛煉、講學交流、沙龍論壇、論文評點，學生層面的社會服務實踐、勞動技術實踐、藝術鑒賞實踐、生存挑戰實踐等，此外還嘗試實行教師跨校選崗競聘等。二是線上開放虛擬空間，即通過提供經費支持、技術服務和擴容信息網絡服務器等舉措，幫助教師在其工作電腦及手機終端統一注冊開通“中國知網”“百度智慧課堂”“人民教育出版社官網”“國家基礎教育資源網”“國家教育資源公共服務平臺”以及本市區域性教師網絡資源與線上交互平臺。全方位的開放，順應師生發展的個性化需求，為教職員工、全體學生創設暢通的信息交流與實踐互動條件，使之可以隨時選擇最合適的發展路徑，汲取最需要的生長營養。

（二）健全民主制度，構建自組織機制，培育主體精神

自組織系統，何以能夠“自己組織自己”，向著最適合自己的方向進化，形成最有利于長久“繁盛”的有序結構？這是因為自組織系統中的要素呈非線性作用關系，要素之間不是外部力量干預下建立的確定性聯系，也不是以算術疊加方式呈現自己的功能，而是以最優化原則發揮大范圍的協同作用，使系統功能放大。學校實行自組織管理，管理者就要破除自視高貴、自作聰明的觀念，充分相信教師、學生作為人的能動性、創造性，相信其對學校發展、自身發展的主體精神和使命意識，力倡民主管理，健全民主制度。

以鹽城市敬賢路小學為例，近年來，在弘揚正氣、維護大局的前提下，學校特別注重加大學校管理的民主化、人性化，采取了許多有力舉措。在人文心理環境營造上，學校致力于淡化行政人員職權觀念，破除帶有等級痕跡的工作匯報程序，消解教師與領導的傳統隔膜，校長帶頭改變領導作風，努力變下達為傳達，變指令為指導，變布置為磋商，變號召為感召，扭轉以外在熱情遮蔽內心冷淡、以表面和諧掩飾實質抵觸的人際關系。在民主化實操舉措上，學校通過專門開通校長納諫信箱，嚴格實行教職代會制度，每年推選教師成立參議小組，定期舉辦教師諫言活動，推行教師評議行政活動，召開學生干部、學生代表座談會等舉措，最大限度增加學校決策的透明度。同時，在快捷高效的原則下，學校允許教師越級、越權、越界進行信息傳遞、情況反映、意見發表、訴求表達、經驗分享，鼓勵教師自由加入各種學術組織，參與各種教育教學合作，參加相關教學賽事、專業研修等活動，從而使行政管理人員與普通教師、部門與部門、學科與學科、教師與教師、學生與教師、學生與學校之間建立起一種非指令、非單向、非線性的多元化、全方位和諧協同關系，讓全體師生真正成為學校“系統”中不可或缺的有生力量，成為自身發展和學校發展的“組織者”。

（三）完善激勵體系，催生自發展內驅，強化成就動機

自組織過程，始于系統的兩種現狀：一是系統處于無序狀態，內在地產生走向有序的需求；二是系統處于低級有序狀態，內在地產生走向高級有序的需求。學校初建時期，通常表現為第一種情形；學校發展到一定階段，則表現為第二種情形。鹽城市敬賢路小學創辦十余年后，教育理念、校園文化、辦學特色、運行模式等均已初步定型，但在新時代教育形勢下，面臨發展瓶頸，學校與教師發展動能顯著不足。基于這種現實，學校打破原有平衡，催生新的不平衡狀態，利用開放環境，健全民主制度，制定了學校課程綱領、教學行為規程與師生榮譽體系。學校課程綱領即“思賢”課程體系，由育德融合文化、強智奠基課程、潤心共育課程組成，將教師教育工作與學生課程生活無痕聯結，把社會資源、學校資源與家庭資源有機整合，促進學生德智體美勞各項素質全面發展。教學行為規程，即指向教師日常行為的在校工作紀律、教學“五認真”條例，指向學生品行教育的小學生日常行為規范、敬賢學子一日行為常規等，為師生基礎性道德品行實踐提供指導依據。師生榮譽體系，是學校自組織機制構建的重點內容。其中，教師榮譽體系有以“領雁成長”為主題、包含“雛雁孵化”“成雁振翅”“頭雁領飛”三項內容的教師進階培養工程，以“優賢教師”為主題、以業務能力為內容的“領航名師”“新銳教師”評選條例，以“育賢教師”為主題、以服務育人為內容的“師德標兵”“育賢伯樂”“暖心服務”“思齊教學”等獎勵項目，以“聚賢團隊”為主題、以集體成果為內容，以共同體、年級組、教研組為對象的“聚賢團隊”等榮譽內容。學生榮譽體系有評選五育并進全面發展學生的“五好學生”稱號、授予相關單項競賽中成績優異學生的“英語演說家”“經典誦讀者”“未來作家”“未來數學家”“未來科學家”等稱號，授予藝術或體育方面有一技之長學生的“未來小畫家”“最美舞精靈”“敬賢小樂手”等稱號。師生榮譽體系，成為學校新一輪系統演化的序參量，在由部分向整體擴散的過程中，逐步成為全體師生的激勵力量，催生師生“自發展”內驅，使之以自己的方式朝著目標奮進，這正是學校在自組織進程中不斷形成高階有序、不斷提升辦學水平的過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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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殷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