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鄉村現代化浪潮中,公共文化空間擔當著傳承與創新文化的重要角色。浙江省杭州市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建設已形成四大發展類型,在建設數量和質量方面均取得豐碩成果,但也存在地區間發展不平衡、同質化以及專業運營人才不足等問題。應貫徹以多元主體共建空間生態、以多能復合激發空間活力、以回歸生活沉淀空間內涵、以多業聯動提升空間價值的發展策略,推動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持續發展。
關鍵詞: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持續發展;策略
2013年7月2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考察湖北省鄂州市農村工作時指出:農村絕不能成為荒蕪的農村、留守的農村、記憶中的故園。鄉村振興的精神基礎來源于鄉村文化的振興。在城市化進程加速、鄉村社會不斷被現代化重構的背景下,作為鄉村文化生產、交流和傳承重要載體的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經歷了巨大嬗變。在此過程中,以文化禮堂、綜合文化站、農家書屋以及各類鄉村博物館等為代表的多種新的公共文化空間形態不斷涌現,激發著鄉村振興的內生動力。但是,不少地方的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在建設與發展中出現內容雷同、內涵缺失、文化吸引力不強以及空間利用率不高等問題,一些文化場館建好后無法保證正常開放運營,資源閑置情況屢見不鮮。《“十四五”文化發展規劃》中明確提出“打造新型城鄉公共文化空間”,這為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進一步發展指明了方向,如何真正建好、管好、用好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實現可持續發展成為值得關注的民生議題。
一、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持續發展的內涵、要素
(一)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可持續發展內涵
國內外學者從多個維度對鄉村公共空間的概念進行了界定和探討,包括其公共關系屬性、物理空間特征、社會影響以及文化價值等。就鄉村公共空間的功能和特征而言,學者們普遍認為,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被視為與村民日常生活及生產緊密相關的具有地緣關系的文化活動和精神生活的空間和場域,是承載鄉村各項文化活動及交流的場所,具有時間性、空間性和活態性特征。
1987年,可持續發展概念由聯合國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在題為《我們共同的未來》的報告中被首次提出。之后,在中國政府編制的《中國21世紀人口、資源、環境與發展白皮書》中,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被納入我國經濟與社會發展長遠規劃,并成為科學發展觀的基本要求。可持續發展是以保護自然資源環境為基礎,以激勵經濟發展為條件,以改善和提高人類生活質量為目標的發展理論和戰略,是集社會、科技、文化、環境等多項因素于一體的完整現象。
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可持續發展強調在保護鄉村文化多樣性和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的基礎上,遵循公平性、持續性和共同性等基本原則,通過充實文化內涵、拓展空間功能、創新服務模式、提高設施利用效率等方式,實現文化、經濟、社會與環境的和諧共生與長效發展。包括深入挖掘并傳承鄉村文化精髓,弘揚鄉村道德風尚,增強村民的文化認同感和自豪感;促進鄉村文化產業的繁榮發展,帶動鄉村經濟增長;注重提升村民的文化素養和社區凝聚力,增強鄉村社會的和諧穩定;注重生態保護與修復,促使鄉村公共文化空間成為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典范。
(二)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持續發展要素構成
隨著我國鄉村振興戰略的深入實施,鄉村經濟、社會、文化等多方面得到顯著發展,鄉村文化空間也正在經歷一場深刻的重構。在此過程中,人、場所與活動三大要素始終參與其中,成為鄉村公共文化空間持續存在與發展的基本構成。
首先,人是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使用者和參與者,占有主體性地位。村民的需求、興趣、價值觀和行為習慣等直接影響到公共空間的策劃設計、功能定位和運營服務等多個方面。同時,村民也是鄉村文化的創造者和傳承者,他們在公共空間通過參與和開展各種文化活動,不斷豐富鄉村文化內涵,延續鄉土文化傳統。
其次,場所是承載鄉村公共文化的必要載體。場所不僅指物理空間,還包括其所處的生態環境、景觀風貌和人文環境,體現了人與環境、社會關系之間的相互層疊、交織與作用。“場所精神”理論提出者挪威建筑理論家諾伯格·舒爾茨(又譯為諾伯舒茲)認為,由場所聚集起來的意義構成了場所精神,進而創造形成充滿意義的世界。良好的場所環境能夠激發人們的參與熱情,增強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內在吸引力,更有助于強化社區認同感和歸屬感,進而形成和諧有序的鄉村社會關系。
最后,活動是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發展的動力源泉。各類文化活動在人與場所之間建立了更緊密的聯系,不僅賦予場所以生命力和獨特性,也促進了人與場所之間的情感和文化認同感的建立,構建起更加和諧且具有凝聚力的文化社群。
由此,人、活動與場所構成了一個相互影響、互為因果的動態系統。一個具有生命力和成長性的鄉村公共文化空間,既是各類活動的中心,也是凝聚人心、傳遞鄉村文化價值的平臺,實現三者有機統一和互動發展,是推動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持續發展的核心要素。
二、杭州市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發展現狀
杭州是浙江省省會,地處長江三角洲南翼,下轄10個區、2個縣,代管1個縣級市。截至2024年6月,全市共有191個鄉鎮(街道)、1 905個行政村。
杭州市現代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構建與演變,與鄉村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緊密相關,大致經歷了4個發展階段。第一階段從20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伴隨著大規模的社會主義改造及人民公社這一新的社會組織形式出現,作為人民公社重要組成部分的公社禮堂,成為當時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重要場所,承擔了宣傳教育、文化娛樂和集會等功能。第二階段為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農村經濟體制迎來巨大改革,鄉村公共文化空間也隨之改變,呈現多樣化發展態勢,電影院、禮堂、曬場、商店,甚至廠房等成為鄉村居民進行日常文化交流的場所。第三階段從2000年至2013年,在城市化進程加快的同時,社會各界也更加重視鄉村文化的保護和傳承,曾經一度沒落的傳統習俗、節慶儀式、地方風俗在鄉村得以恢復和重現,并在政府的引導和推動下,開啟了城鄉協同推進的鄉村文化空間現代化發展進程。第四階段從2013年至今,杭州市鄉村公共文化空間以文化禮堂為核心,呈現出更加豐富多元的發展形態。
(一)公共空間建設情況
根據《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實施方案(2021—2025年)》,到2025年,杭州市要實現市、縣、鄉三級文化設施覆蓋達標率100%,同時在公共文化服務供給機制、公共服務優質共享機制等方面創新。近年來,杭州市已將培育和拓展鄉村文化空間作為完善鄉村文化公共服務體系的重要途徑,并且取得顯著成效。實踐證明,這是一個創造、獲得價值的重要領域,也是持續推進和諧社會建設的重要平臺。
在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建設上,截至2023年,杭州市共認定鄉村(社區)博物館109家,有21家鄉村(社區)博物館通過浙江省驗收認定,完成率105%。已有超過一半的文化禮堂達到三星級文化禮堂標準,累計評定四星級(含)以上文化禮堂392家,占比達20.1%。在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運營上,通過政府購買服務以及引入“文化管家”“文藝村長”等方式,對文化空間進行社會化、創新化管理,促進其持續發展。杭州市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在建設數量和質量方面均取得豐碩成果,積極回應了鄉村振興戰略對豐富農村文化生活、提升農民精神風貌的需求。
(二)四大發展類型
當前,杭州市在推進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建設與發展中,已初步形成了四大特色鮮明、功能互補的發展類型。這些類型不僅根植于各自獨特的發展基礎之上,還展現出了一系列創新亮點,共同構建了鄉村文化生態的多元格局。
一是傳統復興型文化空間。主要指在保留原有歷史文化遺產的基礎上,經過改造或維護,用于舉辦各類傳統文化活動、節慶儀式、教育講座等的文化空間,包括宗祠、廟宇、古戲臺等鄉村傳統聚落設施。臨安區作為農村文化禮堂的發源地,對楊溪村孝子祠、山川村帥氏宗祠、直塢村凌氏宗祠等一大批鄉村傳統文化空間開展活化利用,打破了傳統教育空間的界限,將孝文化、家庭文化等傳統文化體驗課程引入祠堂內,使“宗祠變學堂”,讓“課堂進廳堂”。通過這樣的方式,不僅賦予了古老宗祠新的生命力,也促進了鄉村教育與文化傳承的有機融合。
二是設施更新型文化空間。主要指在原有或新建的文化設施基礎上,根據當前公共文化服務需求和鄉村實際情況進行升級改造,以滿足鄉村居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的空間形態。包括文化禮堂、文化廣場、鄉村圖書館(農家書屋)、健身中心(運動場館)以及村史館、鄉賢館等新型公共文化設施。彭埠街道的“彭賢閣”、富陽區洞橋鎮文村村的集賢館、春建鄉“大唐鄉賢名醫館”等以鄉賢文化為主題的鄉村文化空間,大多由老建筑或閑置村屋改造而來,不僅滿足了當地鄉賢文化展示的需求,更注重融入特色鄉土文化的傳承和體驗,為土生土長的“老鄉賢”和新晉入村創業的“新鄉賢”們提供了輕松、休閑且富有當地生活氣息的日常交流平臺,不斷豐富和充實新時代鄉賢文化內涵。
三是交流服務型文化空間。是指專為社區居民提供交流互動和享受公共服務的場所和設施。包括社區服務中心、庭院與鄰里空間、集市等鄉村特有的生產生活空間。蕭山區航民村文化禮堂、塘棲街道丁山河村文化禮堂、富陽區萬市鎮楊家村文化禮堂等不僅成為當地村民開展日常社交的重要場所,還通過承辦“村晚”、創作“村歌”等活動,成為凝聚村民情感、展現鄉土風情、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平臺,更是表達文化自信、促進鄉村振興的生動舞臺。
四是文旅體驗型文化空間。主要是指通過整合本土文化資源、自然景觀和歷史遺跡,創新性地打造并運營的一系列可供游客和當地居民深度體驗、互動參與的文化活動場所和空間,包括鄉村博物館、自然景觀區、農業文化公園及各類創新創意工坊與文化展館等。如建德大洋鎮童氏宗祠的紅色文化體驗、臨安區清涼峰鎮的麻酥糖體驗館、桐廬深澳村百匠慢生活文化綜合體等,均通過農文旅融合發展,推動了鄉村資源向旅游產品的轉變。
(三)存在問題與不足
杭州市鄉村公共文化空間作為連接鄉村居民精神世界與現實生活的關鍵紐帶,其承載的核心價值與功能愈發凸顯。然而,在建設與發展的進程中,也面臨多方面的挑戰與不足。
一是地區間發展不平衡。地區間財政投入的差異、文化資源稟賦的不同是造成杭州市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發展不平衡的關鍵因素。財政充裕的地區能夠保證對文化基礎設施的持續投入,進而促進相關建設及服務質量的提升。而一些欠發達的鄉村地區,囿于有限的經濟基礎,其文化空間的建設與維護往往難以達到理想狀態。此外,文化資源稟賦的差異亦是造成地區間發展不平衡的重要因素。
二是同質化現象普遍。部分鄉村在構建地方文化空間時,過度追求標準化的設計模式,往往照搬城市或其他地區的成功經驗,而忽視了本土資源的挖掘與利用。這樣短期內可能呈現出一種整潔有序的面貌,但長遠來看,卻造成了鄉村文化的同質化與空心化,導致空間利用率較低,功能發揮不充分。
三是專業運營人才短缺。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專業運營人才的短缺已成為其發展的一大瓶頸。管理人員年齡結構老化問題突出,對新興文化動態和技術變革反應遲緩,難以有效吸收和運用最新的文化管理理念與實踐。并且,多數鄉村文化管理者身兼多職,但專業能力有限,缺乏在策劃、執行高質量新形態文化活動方面的專門訓練,難以專注于文化空間的深度運營。
三、推動杭州市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持續發展的對策建議
(一)以多元主體共建空間生態
鼓勵村民積極參與并實現人的發展,是推動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實現可持續發展的根本所在。理想的鄉村公共文化空間是在政府引導和市場引入等多元力量共同參與下,對鄉土文化資源整合、激活而形成的生態化發展系統。其中,政府作為關鍵引導者,應秉承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通過政策激勵、財政支持、產權制度安排等頂層設計與制度創新,撬動各方資源向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建設流動。同時,要充分尊重和體現農民的文化需求和意愿,大力倡導村民自我治理與共同參與,將村民群體視作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建構與發展的主體之一,促使他們在文化空間的設計、運行和維護等各環節發揮積極作用,實現從被動接受文化服務到主動參與文化創造的角色轉變。此外,還可通過公益捐贈、項目合作、品牌植入等多種形式,廣泛吸納社會力量參與鄉村公共文化空間的建設運營,從而構建起多元主體有效參與和協作的運營發展機制,以緩解因政府投入有限、資源分布不均等因素導致的地區間公共文化空間發展不平衡的問題。
(二)以多能復合激發空間活力
構建功能多樣且富有獨特場所精神的新型文化空間形態,是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持續發展的基本保障,有助于解決部分鄉村公共文化空間使用率不高的問題。一是遵循場所營造理論中“空間的多樣性產生活力”的原則,因地制宜,按需集成,將多種功能靈活組合,增加空間的使用頻率和吸引力。如采用“1+X”模式,將書畫館、家風館、圖書室等文化相關項目整合到文化禮堂建設中,打造“文化禮堂+”綜合體,提升使用者的心理認同與情感連接,吸引更多群體共享文化空間。二是積極運用現代信息技術,如搭建線上導覽、互動平臺,實現線上線下聯動;配備智能圖書借閱設備,提供24小時自助服務等。通過技術賦能,豐富公共文化空間的服務功能與體驗感,打造能更好滿足現代鄉村居民多樣化精神文化需求的鄉村文化空間,而非僅供觀賞或偶爾使用的場所,實現“門常開人常在”。
(三)以回歸生活沉淀空間內涵
回歸生活是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持續發展的內在動力,強調的是與村民日常生活緊密相關的文化傳承與創新。一方面,回歸生活意味著這樣的空間屬于村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將鄉村居民的生活習慣、日常活動、民俗傳統等作為公共文化空間設計與運營的核心要素,有效保護和傳承瀕臨消失或被邊緣化的文化元素,防止文化斷層和同質化現象。通過舉辦各類契合鄉村生活特性的文化活動、生產活動等,提升鄉村社區的凝聚力。另一方面,回歸生活注重對既有空間資源的再利用和改造,避免大拆大建,更符合可持續發展原則。
(四)以多業聯動提升空間價值
多業聯動是推動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可持續發展的創新引擎,通過資源整合與業態交叉,促進鄉村經濟、文化與社會的全面振興。其首要之舉在于挖掘地域文化特色,將鄉村公共文化空間打造成為具有地方標識的文化品牌。善用文化品牌對資源的強大吸引力,通過精細規劃與資源整合,驅動文化產業、農業、旅游業、健康產業等的跨界融合與協同發展,形成“文化+產業”深度融合發展的新型鄉村文化空間,從而實現空間價值的提升。并在此過程中,吸引更多年輕“新農人”回歸鄉村,為鄉村公共文化空間建設提供更多人才支持,持續推進空間共建、文化共享、產業共興、鄉村共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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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樊 霞]
作者簡介:金 晶(1979—),女,浙江杭州人,經濟師,碩士,主要從事品牌管理、新媒體傳播方面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