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秋
這一日到來之前,
命運已安排了各種考驗——
立春濺濕潔白的衣裙,
立夏貪戀午后明媚的陰影。
兩顆黑色的寶石駐扎進我的身體,
它們混沌、不羈,
像多年前甚至是現在的我。
這是一次善意的提醒,
還是必然的懲罰?
立秋日,
紫色雛菊在后山傾斜著綻放。
它們那么小,從容挺立的花莖
掩飾不住小小的驕傲,
仿佛小,才是它們的優勢。
它們迎接秋天的小小掌聲,
如此刻我獨自走向晚亭的步履,
孤寂而熱烈。
大 暑
天太熱,然而并未超過
一些人或事與人間相撞時的熱度。
夏日混沌,人們仍舊無法
把握水和風的本性。
將飛翔的野心交給可信的人,
或許是個偽命題。
看啊,抽刀斷水的人們,
一直在努力。
夏 至
火熱的夏日來得猝不及防。
像令人心動的事物,
不會為你準備充分的時間,
更不可能為你鋪就一條坦途。
樓下的兩株女貞花,
在熱浪席卷之前,
及時地將芬芳交給每一位路人,
因盲目而提前獲得了幸福。
芒 種
詩是無法寫出來的
——它們其實很像糧食,
是長出來的。
心是一小塊兒田野,
田野上四季交替。
時而雷鳴電閃,時而惠風和暢,
更多時散發著等待的憂傷。
所有心事都是在施肥,
于時間中發酵。
拔苗助長是徒勞的,
傷害的不只是成長的渴望,
自己也遍體鱗傷。
那些夭折的果子都曾是我想要
給出完整的愛的孩子。
當我終于為一件事或一個人寫下一首詩,
那是一枚生命的果實,
是芒種之日,
用心跳播下的種子。
小 滿
人們都說,要滿于“小滿”。
這不是虛偽,甚至也不是無奈,
它已成為基因,長在人們的身體里。
即便精神被打開天窗,它依然征服著肉體。
在被誘惑著說出“我愛你”的日子,
“小滿”及時出現,喂給人
一顆知足常樂的藥丸。
它遏制體內一些暗流的涌動,
要人們懸崖勒馬——那些陡峭的山崖
只適合想象,適合瘋狂的人,
比如詩人。而詩人
則以文字獻祭,將“小滿”
還給虛無主義的廢墟。
立 夏
從沒有為立夏寫過一首詩。
花兒正旺,天空晴好。
蜜蜂和蝴蝶開始新一年的忙碌。
人們也從體內蘇醒,
心開始發芽,生出盎然綠意。
情侶不再抱團取暖,從各自的臂彎里
獨立,仿若新生……
一切何其相似,但蓬勃勢不可當。
或許這一刻是不屬于詩的,
或許詩此時有些多余。
而我在醒來之前夢見了你。
你穿一件白色衛衣,陌生又熟悉。
我們沒有對視,只是通過聲音
確認了彼此,要說的話都留在了唇邊。
女貞花在房間里盡情釋放著香氣,
它們是我少女時初夏的回憶。
谷 雨
谷雨之日,
陽光久病初愈,
代替雨,落向草木人間。
微風如我筆下
稚嫩而倔強的策掠啄磔,
舞動著無形的羽翼。
春天最后一個節氣,
預示著春天正式來臨。
時間精準地孕育著果實,
這世上并沒有無病呻吟之人,
如同克服自戀與抵御自卑是一個人的
夜晚與白天。
人們仍愛著開花的春天。
一朵花便是一顆天真的心吶,
它們對自己的美與衰敗都毫無保留——
這并非讖語。
谷雨之日,所有悄然發生的
正在被悄然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