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語言學探秘遼寧火車站名

現主要通過實地調研法、文獻查閱法以及數量統計法，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出發，對遼寧省火車站名稱進行了定量與定性分析。研究結果表示，在語言本體方面，遼寧省火車站名稱具有簡單化、易記憶性以及強實用性的特征，并且也符合漢語語境下的語言審美；在社會文化方面，遼寧省火車站名稱在其命名理據及背后蘊含的文化上都具有極強的地方特色。該研究系統分析了遼寧省火車站名稱作為獨特的文化資源，在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與“文體旅”融合發展等發展戰略中的重要作用，以期在遼寧省未來的經濟轉型與發展中發揮一定的參考價值。

美國語言學家沃爾夫曾認為，語言是文化，文化在語言中表述，語言是由文化所規定的，人們不僅利用語言進行交際，還利用語言來分析外部世界。語言承載著社會文化，且貫穿于社會的方方面面。同樣，社會上用文字所表達的語言，其背后也會反映一定的文化。自近代以來，東北地區的發展始終圍繞著鐵路進行。在知網中，截止至2024年7月，以“社會語言學”“火車站名”為關鍵詞在CNKI進行檢索后，僅檢索出《社會語言學視角下黑龍江省火車站名分析》，但是，以“社會語言學”“公交站名”作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后則有五篇文章之多，同樣，以“社會語言學”“地鐵站名”作為關鍵詞進行檢索后，則有十五篇。由此，可以看出，社會語言學視角下對各類車站名稱的探究內容較為豐富，涉獵范圍較廣，有對地鐵站站名的研究，如楊洋對昆明地鐵站名稱進行的簡要分析；對于公交車站名稱分析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文章，為劉殿旭對大連公交車站中蘊含的遼南水文化進行的分析。相比之下，對火車站名稱的分析無論是從研究對象的廣度上，還是研究內容的深度上都不及其他類型車站的社會語言學分析，其原因可能在于相較于地鐵站與公交車站，火車站在近年的鐵路業發展中發生了一定的變化，有的車站被撤銷、有的車站進行了更名，語料收集上的困難造成了火車站名稱語料在數量上的缺乏。

本文的主要研究對象為遼寧省內各個層級的火車站名稱，其語料來源為遼寧省交通運輸廳、高德地圖、火車12306等軟件中的數據。遼寧省的產業主要以工業為主，其生產與輸出的產品也以重工業制品為主，因而需要大量的運輸線將工業產品運輸至省外。因此，遼寧省鐵路延伸至域內村鎮級行政區，截至2022年，遼寧省的鐵路總里程已經達到了6733公里，其鐵路密度為全國平均鐵路密度的三到四倍。按照使用情況來看，在遼寧省域內的火車站能在鐵路12306軟件上查詢到的共192座，其數量高出全國火車站平均數量30多座，可見遼寧省的鐵路工業文化資源豐富，眾多車站的文化內涵還有待開發。本文通過對遼寧省域內各層級火車站名稱進行社會語言學分析，以發現火車站名稱中反映的遼寧省地理、文化、經濟情況，并為遼寧省“文體旅融合”發展戰略提供一定的理論依據。

遼寧省火車站名的語音特征

遼寧省有沈大鐵路、沈丹客專、秦沈客專、溝海鐵路、京哈鐵路（遼寧段）、沈白高鐵、京沈高鐵等近二十條鐵路線，“中國鐵路12306”軟件上公布的火車站192個。本文對遼寧省火車站名進行語音分析，主要從音節特點以及平仄特點兩個方面出發。

音節特點

在遼寧省火車站名中，其命名方式主要有以下兩種，即“專名+通名”“專名+方位詞+通名”，且通名部分全部為“站”。其中，專名部分根據當地的情況不同而各具特色。在本小節的研究中，為了使調查與分析結果更加直觀與簡潔，研究的對象縮小至火車站名的專名部分或“專名+方位詞”部分。下面通過對遼寧省火車站名稱的音節特點進行分析，以得出其特征。

本小節對遼寧省火車站名稱專名部分進行了數量統計。其中，音節數量類型有雙音節、三音節及四音節三種。從車站數量和占比可以發現，專名部分為雙音節的車站數量為72座，占比為36.73%；專名部分為三音節的車站數量為114座，占比為58.16%；專名部分為四音節的車站數量為10座，占比為5.11%。不同音節的火車站名稱數量差異顯著，具體的數量與占比情況如下表所示。

由上表可以看出，遼寧省火車站專名部分在不同音節數量的分布上呈現不均衡的狀態。其中，以雙音節與三音節居多，其占比分別為36.73%與58.16%，這兩種音節類型的火車站專名占火車站專名總數的94.89%。可以看出，雙音節與三音節專名在數量與占比上占有絕對優勢。在心理語言學研究中的STM短時記憶理論經常被用于詞匯音節的分析中，該理論認為，人們進行記憶時，可以將記憶的能力與階段大致分為兩個部分，分別是長期記憶與短時記憶，而在短時記憶中，人們對于不同的組塊數量進行記憶的時間有所不同。其中，按音節劃分組塊，最佳的組塊數量為3±1個，也就是說，兩至三個音節的字符數是最容易被記憶的。但實際上，音節或組塊數量越少，人們進行記憶的效率越高，這一點體現在各個音節的火車站數量與占比上。

平仄分析

在漢語語境下，對于平仄方面的分析始終占據主要地位，從古至今，人們對詞語的選擇會有音韻平仄方面的考量。遼寧省火車站名稱作為中國語言系統的一部分，在進行火車站命名時也會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

根據上表提供的信息進行進一步統計與分析可以發現，在遼寧省火車站的雙音節專名中，全平聲的有33個，如“遼陽”“南芬”等；全仄聲的有12個，如“撫順”；平仄相間的有27個，如“大連”“沈陽”“大巴”等；在遼寧省三音節專名中，全平聲的有36個，如“孤家子”；全仄聲的有2個，如“撫順北”；平仄聲的有76個，如“北票南”。在遼寧省火車站的四音節專名中，全平聲專名數量為0；平仄聲有10個，如“廣寧寺南”。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是在雙音節，還是三音節、四音節，平仄音的數量都是占有優勢的，并且這個數量優勢會隨著音節數量的增加而不斷擴大。全仄聲數量不及全平聲與平仄聲，并且全仄聲專名的數量隨著音節數量的增加而不斷減少。形成上述平仄分布現象的主要原因有兩條。第一，受到中國詩詞文化的影響，在街道或火車站名稱的選詞命名時都會考慮其音韻因素，漢語以“抑揚頓挫”為美。因此，在選詞用字時更加偏向平仄相間。第二，人們在交際過程中會受到言語交流規則的影響，有時為了提高信息交流的效率，會將詞語進行縮寫或制造簡稱，火車站名稱作為具有高導向性與實用性的用詞，交際原則要求其具備高效率的交際能力，也就是說，在交際過程中盡可能地減少發音上的阻塞。因此，全仄聲的數量會遠少于全平聲與平仄聲。

遼寧省火車站的命名理據

遼寧省火車站的命名方式與其他省份的火車站命名方式具有一定的共性，但受其地理位置、歷史文化等影響，也呈現了不同的風貌。下面對遼寧省火車站的命名理據進行分析。

以民族文化命名的車站

遼寧省境內民族頗多，其中尤以滿族、蒙古族為多。因此，部分火車站的命名受到民族文化的影響。例如，“喀左”實際上是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縣的簡稱，其中“喀喇沁”在漢語中的意思為“守衛者”。又如，“巴圖營”中“巴圖”的意思為“勇；勇敢的”。另外，“烏蘭木圖”的漢語意思為“紅色高山”。

以地名通名命名的車站

在遼寧省境內，以地名通名命名的車站數量較多，且具有一定的地方特色。以“堡”進行命名的車站有“林盛堡”“祁家堡”“通遠堡”等；以“屯”命名的車站有“皇姑屯”“蘇家屯”“許家屯”等；以“店”命名的車站有“瓦房店”“普蘭店”“亮甲店”等；以“子”命名的車站名稱有“周水子”“營城子”“石橋子”等。“堡”“屯”“店”“子”都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以此命名可以使游客快速識別該火車站的大致地理位置。

以地理特征命名的車站

遼寧省地貌豐富，具有多種地形、地貌以及水文系統。其中，以地形、地貌進行命名的火車站名稱有“青堆”“岫巖”“鞍山”“靈山”“盤山”“花博山”“五女山”“連山關”等，從中我們可以大致得知該地的地形為丘陵。以水文系統進行命名的火車站名稱有“渾河”“凌源”“沙河口”“莊河”“莊河北”“繞陽河”“泥河子”等，使游客可以從中得知該地處于河流附近。但也有指向不明的車站名，如“本溪”，這里不是指溪水，而是本溪市北側“杯犀湖”的一個諧音。

以周邊工業建筑命名的車站

遼寧省工業起步較早，其具體的工業化時間可以追溯至近代，尤其是重工業，曾長期處于領先地位。因此，遼寧省工業建筑在全境都有所分布，且密度較高。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一個鎮或一個城市的配套設施都是為一個工廠服務，為了進行工業原材料以及工業產品的運輸，自然也會借助鐵路的運力。在遼寧省，以工業建筑進行命名的火車站有“堿廠站”“大石橋站”“石橋子站”等。遼寧省在與其他省份進行文旅競爭時，深厚的工業基底是其最主要的優勢之一。

遼寧省火車站名稱的文化特征

遼寧省火車站的命名不僅體現其導向性作用，還體現了遼寧地區獨特歷史文化底蘊。

民族文化

遼寧省地處農業文明與游牧文明、漁獵文明的交界處，因此，其民族文化呈現多樣性。遼寧省民族人口以滿族最多，但是滿族文化在遼寧省火車站名稱中很少涉及甚至沒有，反而是蒙古族文化較多，如上文列舉的“烏蘭木圖”“巴圖營”“喀左”等。

氏族文化

氏族文化是指中國古代以血緣進行社會鏈接的一種文化，具有較強的周延性。遼寧省作為東北地區與華北地區距離最近的省份，其氏族文化深受華北地區影響，在遼寧省火車站名稱中能體現氏族文化的，如“蘇家屯”“祁家堡”“周家屯”“姚千戶屯”等，都是以當地人數上占優勢或在歷史上人數占優勢的姓氏進行命名，而這些姓氏并不是自古就在遼寧地區扎根的，大部分氏族是通過明清時期的“闖關東”在遼寧地區扎根，進而繁衍生息的。

歷史城鎮文化

遼寧省作為東北地區開發較早的地區，其在古代的城鎮規模遠大于吉林、黑龍江兩省。因此，部分火車站名稱是通過古城的名字進行命名的，如“遼陽”“沈陽”“朝陽”，這些古城都曾經做過地方政權或地方的行政中心。以沈陽為例，沈陽是后金改稱清后的第一個都城，至今仍是東北地區的行政、文化中心，也是遼寧省的省會。而“金州”“興城”“熊岳城”都是當時的軍事重鎮，也是當時聯通關內與關外的貿易中轉點。

神話文化

神話被看作人類童年時期的產物，其反映了古代先人對世界的樸素認知，是人們通過推理與想象對現實現象進行的解釋。在神話中，可以大致分為歷史傳說與普通神話，它們之間的區別在于是否有史實作為基礎。在遼寧省火車站名稱當中屬于歷史傳說的有“皇姑屯”，其名字來源于清代民間傳說“皇姑墳”。而含有一般神話的火車站名稱如“鳳凰城”，其名稱源自“鳳凰落足”的傳說，而這個傳說就是沒有史實依據的一般傳說，與《山海經》的敘事邏輯相似。

宗教文化

宗教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宗教”一詞在漢語言語境中早已被使用，最早可以追溯到漢代，而“宗教”作為固定詞組的用法，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遼寧省宗教文化呈現多樣性特征，宗教文化在遼寧省火車站的名稱中也有所體現，如“得利寺”“廣寧寺南”，是根據車站附近的佛寺得名；又如“鐵剎山”，“鐵剎山”站雖然是以該山主峰進行命名，但同時鐵剎山地區又具有濃厚的道教文化氣息，是東北地區的道教名山，“鐵剎山”之名也是以道教術語“鐵剎”命名的。

一般來說，火車站是地方的交通要地，也是外地游客進行游玩到達的第一場所。因此，其具有重要的文化意義與經濟意義，在火車站命名時要注意其應該擁有的地方特色。

本文主要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出發，對遼寧省境內各級火車站名稱進行分析。經過語言與社會兩個方面的詳細分析后，發現遼寧省火車站名稱中蘊含著獨特的語言應用特點與深層次的歷史文化特點。音節數量偏好、音韻偏好、命名理據、歷史文化基礎都反映了獨屬于遼寧省的文化特點與人文氣息。在深度推進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推動壯大沈陽都市圈等政策的過程中，遼寧省及沈陽都市圈全力推進“文旅體”融合發展，加快產業轉型與第三產業發展。遼寧省各地可以依托鐵路資源、百年工業文化，明確各地的文化資源、語言資源的特色，進行組團、互補式發展，推動遼寧省率先實現振興。

（作者單位：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