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者網絡視角下農業小鎮數智化轉型機制研究

摘 要：隨著數智化技術的普及和社會經濟的發展，農業小鎮的數智化轉型成為推動鄉村振興的重要途徑。以“建德草莓小鎮”為例，基于行動者網絡理論，深入剖析了農業小鎮數智化轉型過程中各類行動者之間的網絡關系，探討政府、科研機構、莓農、消費者等各類行動者在智慧小鎮構建過程中的轉譯環節，構建建德草莓小鎮數智化轉型的過程機理。研究表明，農業小鎮的數智化轉型受到多方行動者的共同影響，并通過技術整合推動小鎮的整體轉型。依托諸如“智能草莓”等數字化平臺，當地實現線上線下的深度融合，不僅有助于提升農民收入，還促進了農業相關第三方服務的增值和發展，為全國范圍內的草莓產業數字化發展提供了有價值的參考案例和啟示，為其他地區推進農業數字化轉型提供了可借鑒的經驗和模式。

關鍵詞：行動者網絡理論；數智化轉型；草莓小鎮

中圖分類號：F323.3

文獻標識碼：A

DOIdoi：10.3969/j.issn.1672-2272.202408051

Research on the Mechanism of Intelligent Transformation of Agricultural Town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ctor Network：Take Jiande Strawberry Town as an Example

Hu Guangxuan1，Lu Jinyi1， Du Xiaohui2，Wu Junjie1

（1.School of Management of Zhejiang Shuren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15， China; 2.Huixiang Garden Family Farm， Qujiang District， Quzhou 324000，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popularization of 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 economy，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agricultural towns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way to promote rural revitalization. Taking “Jiande Strawberry Town” as an example， based on the actor network theory， this paper deeply analyzes the network relationship among various actors in the process of digital intelligent transformation of an agricultural town， discusses the translation link of various actors such as government， scientific research institutions， berry farmers and consumers in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digital intelligent town， and discusses the process mechanism of digital intelligent transformation of Jiande Strawberry town. The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intelligent transformation of agricultural towns is influenced by many actors， and technology integration promotes the transformation of small towns. Relying on the “digital intelligent strawberry” system， it integrates online and offline to help farmers and agriculture-related third parties increase their income， and drive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intelligent strawberries in the country.

Key Words：Actor Network Theory; Digital Intelligent Transformation; Strawberry Town

0 引言

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指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必須堅持不懈夯實農業基礎，推進鄉村全面振興。其要義在于強化農業科技支撐，促進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深入實施數字鄉村戰略，推動農業鄉村大數據應用，以及發展智慧農業。隨著上述戰略和措施的逐步落實，基于現代信息技術的數字經濟發展不僅為鄉村振興帶來了新的推動力，也為中國式農業和農村現代化提供了新的發展機遇。從21世紀初開始，草莓市場逐漸從傳統的農業經濟模式向數字經濟時代邁進。在此轉型過程中，草莓產業不僅面臨著來自新零售模式的壓力和擴張限制的外部挑戰，還遭遇營銷瓶頸和轉型動力不足的內部困境。因此，傳統的草莓小鎮需要主動融入并積極構建行動者網絡，抓住小鎮數智化轉型的機會，以應對挑戰并實現可持續發展。

在國際層面，“數智”農業的發展歷程中，早期階段便開始探索跨界協同的模式。此類模式基于不同領域間的合作與資源共享，打破行業界限，實現了資源的優化配置和創新成果的產生。通常情況下，國外的數智農業分為以下3種主要模式［1］：①以美國為代表的精準智慧農業，通過氣象衛星、農業衛星和農業信息化平臺的協同工作，實現對農業資源的全天候監控。此類平臺不僅實時收集并傳遞關于天氣和病蟲害的重要信息，還促進了農業生產效率的提升。盡管如此，此類基于先進技術的農業管理模式，其運營成本相對較高。②以日本為代表的集約型模式，日本政府高度重視數智農業的整體建設，在技術、資金、法律法規方面給予很大支持。③以荷蘭為代表的科研技術模式，荷蘭在無土栽培、水循環利用等領域擁有世界領先的技術，其農業科學學科排名世界第一，為荷蘭數智農業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上述模式不僅展示了數智農業在全球范圍內的多樣性和適應性，也為其他國家和地區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和啟示。

隨著信息技術的飛速發展，數智化轉型已成為各行各業應對新時代挑戰、實現持續發展的必由之路。在農業領域，這一轉型趨勢不僅意味傳統農業生產方式的根本變革，還代表農產品流通、銷售以及品牌建設等全產業鏈的深刻變革。特別是在全球化和數字經濟的大背景下，如何高效利用數智化技術推動農業產業的轉型升級，已成為學術界和實踐界共同關注的核心議題。

建德草莓小鎮作為華東地區知名的農業特色產業基地，其草莓產業以高品質、大規模和強大的品牌影響力而享譽全國。然而，面對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和消費者需求的多樣化，建德草莓小鎮面臨著轉型升級的迫切需求。建德草莓小鎮的數智化轉型是一項錯綜復雜的系統工程，涉及政府、農戶、企業、消費者、電商平臺等多方行動者的廣泛參與和深度互動［2］。行動者之間通過信息、資源、技術等流動與共享，共同構建了推動小鎮數智化轉型的行動者網絡［3］。在此網絡中，各方行動者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其決策和行為會對整個網絡的運作和轉型效果產生重要影響。數智化技術的運用不僅顯著提升了草莓種植的智能化、精準化水平，優化了資源配置，還借助電子商務等新型銷售渠道，有效拓展了市場，增強了品牌競爭力。

然而，目前關于農業數智化轉型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仍處于起步階段，尤其是在行動者網絡理論框架下對農業數智化轉型的深入分析尚顯不足。鑒于此，本文以建德草莓小鎮為例，從行動者網絡視角出發，系統剖析其數智化轉型過程中各類行動者之間的網絡關系、轉譯環節以及互動機制，旨在揭示農業數智化轉型的內在機理和影響因素，為其他農業特色產業基地的數智化轉型提供理論支持和實踐借鑒。通過本研究，以期填補當前農業數智化轉型理論研究的缺口，為農業小鎮提供數智化轉型所需的相關理論支持。

1 理論基礎

1.1 行動者網絡理論

行動者網絡理論（Actor-Network Theory，ANT），最初由拉圖爾與卡隆提出，是一種通過深入剖析元素間的關系來理解復雜社會情景的科學實踐方法［4］。該理論側重于探討人類與非人類行動者之間的相互作用，進而構建一個異質性網絡。在此框架下，行為學與科學研究是由人類與非人類行動者的共同參與實現，其中轉譯行為是核心［5］，主要包括以下4個步驟：①問題呈現，即核心行動者驅使各類行動者關注特定對象，并將其問題化；②征召動員，即其他行動者被吸納為聯盟成員；③利益賦予，即行動者之間經由各種策略產生利益交集，從而使關系網絡得以穩固構建；④異議處理，處理關系網絡編織過程中涌現的各類問題。從哲學角度來看，行動者網絡理論［6］中的每個結點都是獨立的主體，它們在網絡中享有平等的地位。這些主體之間形成了相互認同、相互承認、相互依存又相互影響的復雜關系［7］。通過社會行動者之間的溝通、談判、協作等社會互動行為，網絡內部的社會沖突得以有效轉化為秩序與共識［8］，為多行為主體社會互動分析提供一個獨特的視角和方法［9］。

行動者網絡理論的研究重點在于關注轉移過程中異質行動主體之間的利益博弈與行動協作，從而揭示網絡構建的動因與機制［10］。當前，行動者網絡理論視角廣泛應用于管理學、社會學等領域，例如在鄉村發展上的應用［11］、鄉村轉型的具體過程與邏輯內涵［12］、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13］、基層農業技術推廣［14］等，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借鑒。

1.2 農業數智化

在農業領域，以數智化推進農業現代化具有降低成本、提高效率、保障安全等重要作用［15］。通過廣泛應用物聯網、云計算等前沿技術，得以實時收集并分析農田環境數據，包括土壤濕度、溫度、營養成分等多項關鍵指標。基于詳盡的數據分析，能夠為農民提供科學的種植建議，助力農民更好地掌握作物生長規律，從而提高作物產量和質量［16］。此外，數智化技術能夠優化農業資源配置，降低生產成本，使農業可持續發展的推動作用呈現出“邊際效應”遞增的線性特征［17］。數智化技術不僅提升了農業生產的智能化水平，還為農業產業鏈各個環節帶來了革命性的變化。從種子選育、播種、施肥、灌溉到收獲、加工、銷售，數智化技術貫穿始終，使得農業生產更高效、精準和可持續［18］。因此，推動新質農業生產力發展必須推進農業數智化［19］，提升農業生產者素質，加強農業數智軟硬件設施的研發和應用，這正是建德草莓數智化轉型過程中需要攻克的關鍵難點。

農業數智化轉型過程可以通過行動者網絡來實現［20］。采用行動者網絡理論可以探究草莓小鎮在數智化轉型過程中人類與非人類行動者行為之間的協同作用過程，深入了解草莓小鎮數智化轉型的過程與機制。與此同時，考慮到樣本的代表性，從行動者網絡理論視角探究草莓小鎮數智化轉型的動態演化過程［21］，不僅能夠彌補現有建德草莓小鎮數智化轉型研究中存在的問題，還能為其他農業小鎮數智化轉型［22］提供有價值的案例思考與經驗借鑒。

2 案例概況

2.1 案例選擇

自1982年引進第一株草莓苗以來，浙江省建德市的草莓產業規模已攀升至全國第三位、浙江第一位［23］。發展歷程可分4個階段，詳見表1。根據有效數據統計，截至2023年，建德草莓年產量達到10萬噸，草莓產業鏈年產值超過46億元。近年來，建德市緊抓創建國家現代農業全產業鏈標準化示范基地（聚焦草莓產業）與成為浙江省農業標準地改革試點縣的雙重機遇，不斷深化草莓全產業鏈的標準化建設進程，積極推廣草莓“標準地”創新模式，并致力于打造具有地方特色的“土特產”品牌。本文以建德草莓小鎮為研究對象，該小鎮位于建德市楊村橋鎮，被授予“中國草莓之鄉”“全國一村一品示范鎮”“省級特色農業強鎮”“省級農業科技園區”等稱號，并于2020年被列入“國家級特色農業強鎮”建設名單。

在數字經濟的大潮中，楊村橋鎮草莓小鎮緊跟時代步伐，率先探索數智草莓“植物工廠”項目。例如，建德草莓小鎮打造了獨一無二的“5I”智慧系統，通過智能化控制實現了草莓的錯時生長和全年度種植，極大地提高了生產效率和經濟效益。同時，規劃建設農產品冷鏈集配公共服務中心，進一步打通產業鏈各個環節，推動草莓產業向更高質量發展。然而，在行動者多元協同的建德草莓小鎮中，如何將數智化作為草莓農業轉型的重要突破點，已成為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新課題。

2.2 資料來源

為了確保本案例研究的科學性和有效性，筆者于2022年1月-2023年1月期間進行了非結構化實地調研。調研活動主要從3個方面展開：①運用實地觀察法進入草莓小鎮，參與草莓采摘活動和新電商網絡直播，親身體驗“數智草莓”系統，并參觀“草莓天空之城”“草莓小鎮”等特色區域，以獲取直觀且詳盡的第一手資料。②采用訪談調查法廣泛接觸并深入了解莓農經營情況，比較其在參與數智化轉型前后的經營變化。調研覆蓋了多個草莓基地、研究小院、農科院等，以確保訪談對象能夠全面覆蓋參與建德草莓小鎮數智化轉型過程中的各類人類行動者；并通過“數智草莓”系統等方式對受訪人員進行回訪，以增強數據的時效性與準確性。③運用文獻調查法，通過對“建德草莓”“數智化”“智慧農業”等相關文獻的搜集和摘取，探尋各行動者之間的利益關系，以及如何實現建德草莓的數智化，探索建德草莓數智化轉型的過程。

2.3 建德草莓小鎮發展歷程暨數智化產業階段

建德草莓小鎮自2016年啟動建設以來［24］，總投資超過40.1億元，目前草莓小鎮種植面積4 000畝，年產量約為6 000噸，吸納周邊勞動力超過5 000人。其發展歷程大致可以分為3個階段（圖1）：①“小鎮”新生階段（2016-2017年）。隨著休閑采摘、鄉村觀游、鄉村振興的興起，2016年建德市著手全力推進建德草莓小鎮的建設，并于2017年成功舉辦了建德新安江-中國草莓節，這標志著建德草莓產業進入了三產融合發展的新時期。②“小鎮”技術階段（2017-2018年）。小鎮建成后，所在地的政府、研究院等機構的研究人員積極參與小鎮的技術工作，院士工作站工作從解決問題的角度出發，切實解決了建德草莓產業的技術難題，為草莓小鎮發展提供了實際的幫助。

例如，浙江大學博士生赴建德草莓基地的“院士工作站”開展社會實踐活動。③“小鎮”數智階段（2018至今）。小鎮搭乘數字化、智能化的快車，一套完整的建德“數智草莓”全產業鏈服務管理應用系統正式上線。該系統采用“1+6+N”的管理服務架構，即以一個草莓產業為核心，圍繞莓好管家、莓好服務、莓好產品、莓好基地、莓好品牌、莓好共富六大核心場景，并集成土壤檢測、肥藥兩制管理、政策保險等N個多樣化的應用模塊，讓莓農只需使用1部手機即可掌握數據、享受服務。

由此可見，自2016年以來，建德草莓產業迎來了新的活力。通過打造建德草莓小鎮并引入數智化技術，當地顯著增強了市場活力，推動了經濟的持續發展。如今，建德草莓產業已逐步演變為全產業鏈的數智化發展模式，此過程中存在復雜的交互關系與利益交融。對于草莓市場而言，核心利益可表述為“通過數智化促進草莓產業發展，打造建德草莓小鎮”。這一過程加速了草莓產業鏈的整合，使各類市場主體能夠達成利益共享格局。因此，“建德草莓小鎮的數智化”可被界定為參與行動者網絡的強制通行點，人類和非人類的各行動者匯聚于此（圖2），共同構建起利益聯盟，從而驅動建德草莓小鎮的數智化轉型過程。

3 建德草莓小鎮的數智化轉型

3.1 轉型過程中的行動者網絡分析

3.1.1 問題呈現：非人類行動者的數智化轉型障礙

建德市的農業發展面臨人多地少、土地資源緊張的挑戰，這意味其農業發展不能依賴于傳統的粗放式經營模式。因此，建德市必須通過農業科技創新和數智化手段，走一條高效率、精細化、尖端化的農業發展道路［25］。草莓小鎮的發展涉及多方行動者的參與，包括政府、企業、莓農、科研機構、草莓本身以及消費者等。其中，草莓和數智草莓平臺作為非人類行動者具有廣泛的影響力。雖然草莓作為一種農產品無法直接表達觀點或行使權力，但其固有的農產品特性強調了實物展示的重要性。同時，數智草莓平臺的強大連通性對其他行動者起到了相互促進和約束的作用。此外，草莓需現場觀察和品嘗，其品種、大小、顏色、糖度、維生素含量、口感等因素都會影響消費者的判斷，進而會對草莓價格以及消費者購買意愿產生影響［26］。

在技術層面，數智化轉型對非人類行動者，如種植地和種植技術，提出了高度的智能化和自動化要求。然而現有技術可能還未完全滿足這些需求。例如，草莓種植環境的數智化監測與控制技術仍不夠成熟，無法精確地根據草莓生長的需求來調節土壤、氣候等因素。此外，數智化種植技術的研發和推廣還需要大量的資金及人力資源投入，這對于許多莓農來說是一個難以承受的負擔。數智化轉型還可能受到自然環境因素的影響［27］，如氣候變化、土壤質量下降等因素都會影響數智化技術的應用效果。同時，政策等也對數智化轉型產生影響，例如政府對農業數智化轉型的政策支持和資金投入力度將直接影響數智化技術的應用和推廣。

數智化轉型需要改變傳統的農業生產方式和觀念。然而，由于絕大多數莓農已經習慣傳統的種植方式，尤其是老一輩的“莓一代”不愿接受過多創新思想，這可能導致數智化轉型的推進受到阻礙。此外，數智化技術的有效運用與維護需一定的專業知識和技能支持，而許多莓農缺乏相關方面的能力，進而對數智化轉型的順利推進造成阻礙。

3.1.2 征召動員：地方政府引導和科研機構技術支持

針對上述問題，在推進建德草莓小鎮的數智化進程中，政府和科研機構作為核心征召者，可以通過制定政策和實施行動等有效手段，引領并激勵其他人類行動者的積極參與。被動員的莓農面臨著數智化轉型帶來的風險與挑戰，如數智化設備投入成本、學習數智化技術等挑戰，可以自主決定是否參與其中，從而在決策過程中有空間選擇是否構建數智化的行動者網絡。

作為先行者與核心行動者，政府和科研機構通過以下3種關鍵途徑來穩固其他人類行動者的參與：①政策引導與基礎設施建設。采取執行政策、頒布文件、傳播信息以及建設基礎設施等措施，旨在增強其他參與者的數智化意識，并明確數智化轉型的重要性和角色定位。②技術支持與政策補貼。通過對莓農技術指導，給予政策補助和數字化應用輔導培訓等支持。③品牌運營與市場擴展。通過對草莓品牌化運營，擴大市場影響力，實現草莓供銷互利共贏。

如表2所示，2016年，建德市政府、建德市草莓協會聯合打造建德草莓小鎮；2018年，楊村橋鎮政府與浙江陽田農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共同成立建德市草莓研究院；2020年6月，建德市政府、建德草莓小鎮以及阿里巴巴網絡技術有限公司啟動“草莓種植產業數字化平臺”［28］，通過采集數據、搭建數智平臺，打通產業數據流通環節，驅動莓農實現數智化生產、數智化銷售，截至2021年1月已有2 100余莓農加入；2021年9月18日，建德“數智草莓”系統［29］正式上線，系統搭建了“1+6+N管理服務架構”，以一個草莓產業為核心，圍繞莓好管家、莓好服務、莓好產品、莓好基地、莓好品牌、莓好共富六大核心場景，并集成了土壤檢測、肥藥兩制管理、政策保險等N個多樣化的應用模塊，實現莓農莓園分布、優農政策扶持等業務支撐和數據歸集，充分整合零散的產業鏈數據，構筑起草莓行業全產業鏈服務管理系統；2022年底，建德市政府與四維生態科技（杭州）有限公司簽約建成建德數智草莓植物工廠。

上述舉措為莓農融入數智化草莓平臺提供了有力的支持和幫助。實地調研顯示，莓農們通過宣傳平臺了解到地方政策導向，從而提高對數智化平臺的關注，并通過“莓農圈”尋求土壤檢測、農資補助、信息咨詢、種植技術輔導等服務，通過地方優農政策尋求貼息貸款與保險支持，確保莓農自身的利益。政府和科研機構的征召動員行為降低了數智化平臺的操作門檻，通過草莓培訓學院等技術支持，莓農走上了草莓產業數智化發展的道路。

3.1.3 利益賦予：莓農自主選擇參與

利益賦予行為主要聚焦于莓農與消費者兩大群體。首先，對于莓農而言，政府及草莓協會、草莓市場并不強制要求莓農參與數智化建設。在數智化建設初期，莓農往往持觀望態度，尤其考慮到莓農群體的平均年齡較大，敢于嘗試數智化方式的人數相對較少。莓農在權衡數智化難度與潛在的風險收益后，才會決定是否加入，這無疑對利益聯盟的發展產生了直接影響。此外，草莓產業面臨著農業發展不接網、閑散地多、季節性強的挑戰，且種植戶眾多，莓農之間的發展形式各異。對于建德地區的莓農而言，每一家農戶都承載著家庭責任和抱有農田豐收的期望。在數智化過程中，由于莓農的認知基礎和技術水平存在差異，其在自主選擇是否參與時表現出不同的特征。其次，對于消費者而言，采摘體驗和草莓質量是其最為關注的方面。消費者在選擇參與時，尤為重視草莓的質量以及采摘基地的環境狀況。為了贏得消費者的信賴，莓農們會主動在社交媒體等平臺分享真實、詳盡的采摘基地與草莓信息。

因此，政府和科研機構作為核心行動者，采取了適當的策略來引導莓農和消費者積極參與數智化進程。如表3所示，自2012年起，建德市開始舉辦“草莓師傅”培訓班，為莓農提供技術支持，并搭建“草莓大腦”進行多項數據監測。2020年，建德市進一步建設草莓種植產業數字化平臺，實現草莓傳統農業與網絡技術相結合，幫助莓農實現數智化生產。例如，莓農利用互聯網等技術在異地種植，輕松實現了自動化農事操作。2021年，建德市圍繞莓農、消費者和政府的多元化需求，推出了“數智草莓”系統。該系統通過集成技術服務、種植服務、購銷服務、政策服務以及實施有效監管，構建了一個覆蓋草莓行業全產業鏈的服務管理應用體系。

這一系列的舉措有效協調了所有莓農、消費者等在內的行動者在“建德草莓小鎮數智化” 建設過程中的利益關系，并成功激發了各類行動者參與數智化轉型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3.1.4 利益聯盟：人類行動者和非人類行動者的合作

在數智化產業持續發展進程中，莓農聯盟組成的草莓協會起到了積極作用，其發揮的自我引導、自我管理功能，有效地推動了其他行動者的數智化轉型。同時，政府聯合國資公司、專業合作社、科研機構等合作主體持續發力，維持數智化模式（圖3）。在此階段，當地構建了穩定的利益聯盟，并推動數智化模式落地與可持續發展。

在建德草莓小鎮的行動者網絡轉譯過程中，數智化模式的形成，初期主要聚焦于平臺的建設與發展。建德處于杭州這座互聯網城市之中，在2016年以前，建德草莓小鎮所在地已建成各式各樣的草莓種植園、草莓大棚、草莓采摘基地，并制定了鼓勵和指導各類行動者參加行動者網絡建設的相關支持政策。自2016年起，隨著互聯網的快速發展，政府開始規劃統一整個草莓行業，引導和鼓勵實施品牌化、多元化和全鏈化發展，建立了新型線上線下聯動的數智化草莓產業模式。在產業規模拓展的進程中，建德市依托“數智草莓”系統，構建了一個“1+6+N”的管理服務架構，以此促進草莓產業全面發展與升級［30］。在產業技術方面，建德擁有一支經驗豐富、技術領先的草莓栽培團隊，在生態修復、生物防治、基質育苗等方面技術全國領先。在產業影響力方面，建德草莓種植業已廣泛采用異地種植模式，并借助“草莓種植產業數字化平臺”的強大支持，實現了草莓生產全過程的智能化與精準可控。其創造性地通過“草莓飛地”方式，將草莓產業技術和人才輸送到全國27個省份，目前，85%以上的莓農分布在全國各地及烏茲別克斯坦等國家。這些舉措都有助于數智化模式后期的良好發展。

3.2 建德草莓小鎮數智化模式的形成

3.2.1 智慧產業模式創新

第一，聚焦高效服務，啟動“草莓大腦”。建德市政府作為主要人類行動者之一，在建德草莓小鎮數智化轉譯過程中積極推進“草莓小鎮”數智化建設，不僅搭建“草莓大腦”對草莓大棚實時監控溫度、濕度等數據監測，還通過科研機構研發草莓采摘機器人，引進立體種植等科技，推動草莓產業模式數智化發展。

第二，聚集功能集成，建好“草莓大腦”。建德市政府圍繞莓農、消費者、政府的需求，打造“數智草莓”系統，整合零散產業鏈數據；通過構建跨層次、跨地域的數據場景，涵蓋了草莓的種植、售賣、服務及監管等多個環節，有效推動了草莓產業的科學決策與持續發展。當地還依托多部門間的緊密合作與協同，實現了多項業務之間的深度融合［31］。

第三，建德市政府積極推廣異地種植模式，并致力于草莓專業人才隊伍的培養。為此，政府特邀草莓領域的專家，舉辦了“草莓師傅”系列培訓活動，旨在賦能莓農，使莓農掌握技術后能夠“走出去”傳播知識。這些經過專業培訓的“草莓師傅”還可利用新媒體傳播方式，向全國各地的莓農提供涵蓋育苗、種植等更直觀、確切，更具趣味和吸引力的技術指導［32］。同時，建德市政府還推動了異地杭州建德莓農合作組織的建立，進一步強化本地與異地莓農之間的緊密聯系與有效合作。

3.2.2 種植智慧升級

第一，實施種苗工程，探索一體化生產。建德市政府以草莓研究院為技術依托，建立草莓苗培育中心與三級育苗體系。同時深化與省、市農科院專家的合作機制，不斷推動草莓優質品種的迭代更新與持續優化，從而實現“研究育苗—種苗—種植”一體化生產模式。

第二，細化技術規范，推行標準化種植［33］。建德市通過創造性地草莓“標準地”改造，突破了農田“碎片化”、土地利用率低以及小而散、標準化水平低等問題［34］，并通過各類人類行動者統籌協調，按照“政府主導、國企主建、鎮村主管、市場主體主營”原則，形成高質量、標準化草莓集聚產業園區，繼而租賃給莓農，推動其種植經營、安心生產。

第三，堅持科技驅動，打造數字化基地。建德市與浙江大學攜手共同推進“科技小院”的籌建工作［35］，通過“草莓小鎮”“草莓智慧森林”“草莓天空之城”等現代草莓農業示范基地，積極引進并應用溫室環境監測、立體無土栽培、采摘機器人、智能控制技術和裝備等前沿科技技術。同時，通過生產量、銷售量、草莓價格、檢測合格率等數據和其他數智技術手段，精細化衡量建德草莓行業的每階段狀況，從而科學有效地提升草莓產量。

3.2.3 數字服務模式創新

建德市相關部門在服務端創建“草莓一件事”系統，對原來的草莓產業多個單獨的情景進行集成，從而打破了氣候氣象、植物保護、土壤肥料、銷售儲藏等各種管理數據共享障礙，打通“育、產、運、銷”重點環節［36］。

建德市通過這一創新舉措，不僅推動了首家農產品冷鏈級配公共服務中心的建設，為周邊覆蓋的2 500畝草莓種植地提供了全方位服務，還確立了科創大樓組培育苗基地的發展目標，以此實現每年培育出15 000株高質量的脫毒組培苗的目標。

與此同時，建德市顯著增強了對異地莓農的服務支持，已在全國范圍內2 800個草莓種植區域廣泛部署了數字傳感、智能監控等先進設備，累計收集超過2.37萬條寶貴數據，并提供了超過2 600次的技術服務與支持。此外，為了進一步提升服務便捷性與信息透明度，建德市還成功上線了微信小程序平臺。該平臺不僅讓用戶能夠輕松通過手機端獲取草莓品種介紹、生長情況、相關科普知識以及當地草莓農旅服務等信息，還成為莓農與農業專家之間數據共享與交流的橋梁，極大地促進了草莓培育與研究的深入發展。

3.2.4 數智化供銷互利共贏

第一，以品牌化運作，拓展市場影響。為確?！敖ǖ虏葺逼放频某掷m健康發展，建德市對“建德草莓”的證明商標以及“建德草莓”的包裝管理進行了統一規范［37］，普及推廣應用草莓品種可追溯二維碼，從而推行莓戶溯源管理模式；并在“建德草莓”公眾號上開設“莓粉圈”，提供草莓購物、采摘預約等服務。

第二，實行差異化營銷，提高銷售精度。在銷售環節，建德市積極打造“數字超市”平臺，并構建了農村電子商務公共服務中心，同時在“草莓小鎮”內設立了分級包裝中心，以確保產品標準化、統一化地進入杭州、上海等市場。這一舉措不僅深化了與上海盒馬、浙江農信等新零售渠道的合作關系，還將合作拓展至天貓、京東等主流電商平臺，從而有效推動了銷售模式的轉型升級。當前，建德草莓正逐步向以盒馬鮮生為代表的新零售模式，以拼多多為代表的電商、直播、社區團購等新興銷售方式轉變，建立了銷售渠道的差異化與精準化優勢［38］。

第三，推動全鏈條發展，延長草莓產業鏈。建德市政府配合各草莓合作社及當地莓農，打造集農業科普、旅游、餐飲、文旅為一體的現代化、數智化的草莓觀光園，推動農家樂、采摘游、鄉村民宿等業態蓬勃發展。通過積極觸網和線上線下全渠道宣傳，以草莓為主的休閑旅游已成為建德草莓、建德文旅的一張靚麗名片。

4 結論與啟示

4.1 研究結論

數智化模式對建德草莓從傳統農業轉向現代化農業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其行動者網絡構建呈現出草莓小鎮產業模式升級這一典型成效。本文主要結論有以下3點。

第一，建德草莓小鎮的轉型升級受到政府和科研機構、莓農、消費者、網絡等各類行動者的共同影響。非人類行動者通過人類行動者的技術整合，推動了草莓小鎮業態升級。

第二，建德草莓小鎮的數智化轉型彰顯了產業規模和技術優勢。通過“數智草莓”系統，建德草莓小鎮實現線上、線下相互融合，在品種、草莓苗繁育和供應、種植技術等方面發揮了特長，在全國產生一定的規模優勢。

第三，數智化模式不僅提高本地莓農的經濟收入，還為全國其他草莓農業、特色農業的數智化發展提供了示范和帶動作用，為鄉村振興作出較大貢獻。

4.2 理論貢獻

本文的潛在理論貢獻在于：

第一，已有研究缺乏基于行動者網絡理論的視角分析數智化在農業小鎮轉型過程。本研究以行動者網絡理論的視角，對建德草莓小鎮進行“數智化”的實踐剖析，豐富了農業小鎮數智化轉型的研究，為傳統農業小鎮轉型行為提供案例借鑒。

第二，本研究深入探究了農業小鎮在數智化轉型過程中的內部運作邏輯，詳盡闡述了建德草莓小鎮數智化轉型中涉及的各類參與主體、關鍵要素以及它們之間錯綜復雜的內在邏輯關系。這不僅彌補了現有研究中往往偏重單一主體分析、忽視多主體間協同作用的不足，還通過細致梳理建德草莓小鎮行動者網絡的轉譯進程，為農業數智化模式轉型的研究開辟了新路徑。

4.3 管理啟示

由建德草莓小鎮“數智化”轉型過程，可以得到以下啟示：

第一，問題呈現要明確。建德草莓小鎮在其不同的發展階段中，會遭遇因外部環境和內部個體變化而引發的多樣化問題。面對這些挑戰，核心行動者扮演著至關重要的角色，需敏銳洞察并及時應對所產生的問題，同時有效引導其他行動者通過“強制通行點”，從而共同推動小鎮的持續進步與發展。

第二，利益賦予要可視化。對于莓農來說，簡單、高效、盈利是他們的主要需求，對于政府來說，標準化管理、品牌化運營是其主要目標。因此，“數智化”的轉型創新成果應該以有形的、可利用的、可共享的和可驗證的方式呈現。在此階段，核心行動者應從尋求自身的發展向追求利益的共享轉變。

第三，網絡成員要多元化。在推動農業小鎮數智化轉型過程中，政府與科研機構、建設單位應注重各行動者之間的聯系，積極傳遞連接信號，增強與其他主體的連接頻率。

第四，推進產業融合。秉持“農業6.0”的先進經營理念與全域旅游的深遠發展思路，通過各行動者之間的緊密協調與合作，共同推動農業與旅游業的深度融合與相互促進，實現雙贏發展，打造集種植、農產品加工、休閑度假為一體的農產品全產業鏈標桿小鎮。

4.4 研究局限與展望

然而，本文仍存在局限。由于各區域農業小鎮發展特點不盡相同，僅以建德草莓小鎮進行案例分析，得出的結論存在一定局限性。故而，針對個體案例中的具體情境，需進一步深入實踐層面，實施詳盡的個案剖析與實證檢驗。后續研究可以通過橫向比較不同地域農業小鎮數智化轉型路徑上的異同，進一步提取轉型的主體變量，以增強研究的普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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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責任編輯：周 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