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中“美麗的故鄉(xiāng)”內(nèi)涵探析

摘 要 魯迅先生的短篇小說《故鄉(xiāng)》中“美麗的故鄉(xiāng)”有豐富的內(nèi)涵，“我”對“美麗的故鄉(xiāng)”有真摯深厚的情感。從自然環(huán)境、人際交往、故鄉(xiāng)人的日常生活與精神面貌入手進行分析，能夠深化對“美麗的故鄉(xiāng)”內(nèi)涵的認識。

關(guān)鍵詞 《故鄉(xiāng)》 美麗的故鄉(xiāng) 內(nèi)涵

魯迅的小說《故鄉(xiāng)》按照“回故鄉(xiāng)—在故鄉(xiāng)—離故鄉(xiāng)”的時間順序安排情節(jié)，文中寫“我”回到故鄉(xiāng)后，母親提起了閏土使“我”久藏心底的“兒時的記憶，忽而全都閃電似的蘇生過來，似乎看到了我的美麗的故鄉(xiāng)了”。“美麗的故鄉(xiāng)”的內(nèi)涵及“我”對“美麗的故鄉(xiāng)”的情感態(tài)度值得探究。

一、讓人快樂懷念的兒時“美麗的故鄉(xiāng)”

回到離別了二十余年的故鄉(xiāng)，母親說閏土總問起“我”，很想見“我”一回面，已將“我”到家的大約日期通知他。于是，“我”珍藏已久的兒時記憶中“美麗的故鄉(xiāng)”閃電似的蘇生了。最先閃現(xiàn)出來的是故鄉(xiāng)“一幅神異的圖畫”：天空寥廓深藍，圓月金黃閃亮，海邊沙地一望無際、平坦無垠，西瓜碧綠圓實。故鄉(xiāng)優(yōu)美的自然環(huán)境引人沉迷陶醉。更讓人驚喜興奮的是農(nóng)家少年閏土月下刺猹的畫面，少年閏土“項帶銀圈”，手捏鋼叉盡力刺向偷吃西瓜的猹，何等英俊瀟灑、勇敢機靈。“美麗的故鄉(xiāng)”不僅有優(yōu)美的自然環(huán)境，更有令“我”親切和懷念的少年玩伴。

閏土當年到“我”家看管祭器時與“我”年齡相仿，“見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不到半日，我們便熟識了”。閏土的到來，“我”不只是多了一個玩伴，兩個同齡少年有共同的好奇愛玩天性，有共同的興趣話題，“我”的生活更充實了，心靈更有了寄托，情感更豐富了，與閏土彼此親近信任是很自然的結(jié)果。閏土“心里有無窮無盡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諸如夏天的晚上去海邊沙地管西瓜，不是怕賊偷瓜，而是管咬瓜的獾豬、刺猬、猹。“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個瓜吃”不算偷，說明故鄉(xiāng)人的大度、仁慈。猹咬瓜時會“啦啦的響”，管瓜的人就“捏了胡叉，輕輕地走去……”猹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會很伶俐地向人奔來，從胯下竄走。月下刺猹的確是驚險刺激的事，令“我”好奇緊張而又長見識。又如白天到海邊去撿貝殼，紅的綠的都有，還可以撿到鬼見怕、觀音手。每當潮汛要來的時候，海邊沙地會有許多跳魚兒，跳魚有青蛙似的兩個腳。再如在冬天捕鳥，下了大雪，在沙地上“掃”出空地來，“支”起一個大竹匾，“撒”下一些秕谷，看見鳥雀來吃食時，就將繩子一“拉”，鳥雀就被“罩”住了。通常會捕到稻雞、角雞、鵓鴣、藍背等很多種類的鳥。閏土的熱情邀請與眉飛色舞、津津有味的介紹讓“我”對故鄉(xiāng)的農(nóng)村無限神往，“我”對閏土知道許多“稀奇的事”無限羨慕和敬佩。

“我”跟著閏土參加了許多有趣的活動，開了眼界、長了見識，在無拘無束、自由快樂的活動過程中，“我”與閏土彼此有了深厚的情誼，有了難分難舍的真情。閏土要離開了，“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廚房里，哭著不肯出門”，可見彼此有了依戀的深情。離別之后，他“托他的父親帶給我一包貝殼和幾支很好看的鳥毛”，“我”也送過他一兩次東西，可見彼此都牽掛著對方。因而，“美麗的故鄉(xiāng)”那種和諧融洽的人際關(guān)系，少年玩伴間的純樸友情，讓人倍感溫馨、無限懷念。

二、令人苦悶悲哀的蕭索貧困的現(xiàn)實故鄉(xiāng)

兒時記憶中“美麗的故鄉(xiāng)”在二十余年后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在“我”的眼里和心里與兒時記憶中“美麗的故鄉(xiāng)”格格不入。二十余年后現(xiàn)實中的故鄉(xiāng)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一是故鄉(xiāng)農(nóng)村很蕭索。“我”是深冬時節(jié)“冒了嚴寒”回故鄉(xiāng)的，漸近故鄉(xiāng)天氣是“陰晦”的，冷風吹得船艙“嗚嗚的響”，天是“蒼黃”的，遠近的村子荒涼得“沒有一些活氣”，一個“橫”字形象準確地描繪了眼前故鄉(xiāng)雜亂零落、毫無生氣的敗落景象。“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經(jīng)公同賣給別姓了”，“我”這次回鄉(xiāng)是要“趕在正月初一以前”交屋，搬家到“謀食的異地去”。中國人向來有安土重遷的傳統(tǒng)，“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淪落到被出賣的境地，實在是無奈難堪的結(jié)局。更何況“我”母親對賣掉“家里所有的木器”、隨“我”搬到“已經(jīng)租定”的外間寓所去沒有反對，但凡留在故鄉(xiāng)還有活路，無論如何是不會有賣祖屋搬家的念頭的。這就是農(nóng)村破敗的現(xiàn)實，難怪遠近蕭索的荒村引發(fā)了“我”悲涼的心境。“我”站在自家的門口，“瓦楞上許多枯草的斷莖當風抖著”，加深了“我”對故鄉(xiāng)農(nóng)村蕭索破敗的印象，更理解了“母親很高興”的外表下“藏著許多凄涼的神情”的復雜心理。

二是故鄉(xiāng)經(jīng)濟很貧困。“我”在外謀食的條件并不好，一是“我”租房居住，二是需要“將家里所有的木器賣去，再去增添”。母親告訴“我”，不便搬運的木器雖然賣去了小半，可是收不起錢來。沒有想到故鄉(xiāng)人的生活如此艱難。得知閏土要來看“我”，“我”便問閏土現(xiàn)在怎樣，母親說“他景況也很不如意”。“也”，同樣的意思，與誰家同樣？閏土家“不如意”的景況是怎樣的？與他家同樣不如意的那些人家是怎樣的？這些自然是“我”疑惑待解的問題，母親的介紹與“我”的所見給出了答案。母親說“這些人又來了。說是買木器，順手也就隨便拿走的”；“門外有幾個女人的聲音”，母親趕緊“站起身”出去“看看”了。這些人愛貪小便宜，因為家庭困難順手拿走一些小木器是可以理解的，而當年長相俊俏、擦著白粉、終日坐在豆腐店里的招牌式名人楊二嫂如今也是這樣，確實有些反常了。“我”親見楊二嫂邊說話邊“順便將我母親的一副手套塞在褲腰里”，親見她拿了狗氣殺“飛也似地跑了”。這些人，尤其是楊二嫂，如果不是生活窘迫、生計艱難，斷不會做出這種貪圖小便宜、有失臉面的事情來。

三是故鄉(xiāng)人很庸俗愚昧。楊二嫂從年輕時的穩(wěn)重漂亮、招牌式名人變成了如今凸顴骨、薄嘴唇、張著兩腳像圓規(guī)的粗俗形象，因為“我”對她沒有印象，楊二嫂既“不平”“鄙夷”，又“冷笑”，說“我”是“貴人眼高”，信口“阿呀呀”地說“我”闊了，“放了道臺”“有三房姨太太”“出門便是八抬的大轎”，還“阿呀阿呀”地數(shù)落“我”一番。楊二嫂的尖酸刻薄、自私庸俗真令人無語。閏土見了“我”雖則喜悅興奮，但“終于恭敬起來”，分明地叫了“我”一聲“老爺”。在“我”母親吩咐他不要客氣、照舊哥弟稱呼后，閏土“阿呀”說“這成什么規(guī)矩。那時是孩子，不懂事”。閏土不但自己守著等級“規(guī)矩”，還先后將水生拖出來“給老爺磕頭”，叫水生上來“打拱”。閏土嚴重的等級觀念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感覺“我們之間已經(jīng)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因而“說不出話”。閏土如今苦得“像一個木偶人了”，對自己的景況除了感嘆“非常難”，“只是搖頭”，此外“便拿起煙管來默默的吸煙了”。從閏土揀了“一副香爐和燭臺”的舉動中，“我”認識到閏土的貧困不只是因為“多子，饑荒，苛稅，兵，匪，官，紳”，更有思想的愚昧、精神的麻木。

正因為有兒時的溫馨回憶，“我”無限懷念曾經(jīng)“美麗的故鄉(xiāng)”，又因為現(xiàn)實故鄉(xiāng)中農(nóng)村蕭索、經(jīng)濟貧困、故鄉(xiāng)人思想愚昧的刺激，“我”在沉痛中表達出對改變故鄉(xiāng)貧困落后現(xiàn)狀、重塑故鄉(xiāng)美麗形象、開創(chuàng)新生活的強烈愿望。作者深信，這條希望之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作者通聯(lián)：江蘇泰州市姜堰區(qū)實驗初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