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勒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摘 要 《我的叔叔于勒》這篇課文的主要角色是于勒。不可否認的是，即使是在描寫“我們”一家的時候，于勒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元素。于勒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這個問題值得思考。

關鍵詞 初中語文 教材分析 《我的叔叔于勒》 人物形象

19世紀法國最優秀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莫泊桑的經典短篇小說《我的叔叔于勒》，被選編入統編初中語文教材九年級上冊。這篇課文的主要角色是于勒，盡管課文用大量的篇幅描寫了“我們”一家的種種言行，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使是在描寫“我們”一家的時候，于勒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元素。在日常的教學中，有學生提出這樣的問題：于勒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在不少文獻中可以尋找到這一問題的答案，但是很多答案又顯得不太具有說服力。在接觸統編教材之后，尤其是在《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年版）》頒布之后，筆者結合語文學科核心素養的內涵及其組成要素進行進一步思考，結合文中關于于勒的描寫，逐步勾勒于勒這一人物的形象。

一、對于勒的著墨并不多

《我的叔叔于勒》是法國現實主義作家莫泊桑揭露資本主義社會人與人之間赤裸裸的金錢關系的經典作品[1]。盡管這篇課文以《我的叔叔于勒》為標題，但是在課文的前半部分，直接描寫的卻是“我們”一家人的日常瑣事，是“我”的母親、父親以及姐姐的日常生活。在這些段落當中，于勒是在我們的對話當中出現的。也就是說于勒并沒有直接出現。甚至到了課文后半段，對于于勒的描寫也很少——“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老水手拿小刀一下撬開牡蠣，遞給兩位先生，再由他們遞給兩位太太”。這樣一段文字，如果是初次閱讀，根本想不到這里所說的年老水手就是這篇課文的主角。而到了后面，關于于勒的描寫又是間接的，比如通過船長的描述介紹于勒的境況，“他是個法國老流氓，去年我在美洲碰到他，就把他帶回祖國。據說他在勒阿弗爾還有親屬，不過他不愿回到他們身邊，因為他欠了他們的錢。他叫于勒……姓達爾芒司，——也不知還是達爾汪司，總之是跟這差不多的那么一個姓。聽說他在那邊闊綽過一個時期，可是您看他今天已經落到什么田地！”如果說前一段文字是通過“我”的父親的視覺構建起關于于勒的直接形象的話，那么這里是通過船長的語言勾勒了更加生動豐滿的于勒的形象。對于讀者而言，讀到這里才能夠初步認識于勒的外部形象及其過去。

這種寫作手法是極為獨特的，因為絕大多數描寫人的作品，都是從正面來描寫的，通過對描寫對象的語言與行為進行詳細闡述，讓讀者基于這些描寫所用的文字，去想象人物形象。相比較而言，本文關于于勒的描寫卻非常曲折，課文的絕大多數文字都在描寫“我們”一家的言行和生活狀態。因此，如果對本文的解讀缺乏深度意識，那很容易將課文解讀的重心放在“我們”一家身上。當然在教學的過程中并不會出現這樣的情形，無論有沒有教師的引導，學生通過閱讀全文都能夠發現，原來所有的間接描寫，最終都是圍繞于勒進行的。而恰恰是通過對“我們”一家，尤其是對“我”父母的描寫，來構成虛擬的于勒與現實生活中于勒的反差，反映父親和母親的心理變化和對于勒態度的轉變，從而揭露人與人之間是赤裸裸的金錢關系。

二、于勒的人物形象勾勒

但是筆者以為，在接受上述觀點的同時，有必要回到文本本身，抑或回到作者創作的角度，對文本中的人物形象進行理解。

根據上面的分析，我們已經知曉，本文關于于勒的直接描寫是非常少的。也許有人對這一觀點并不認同，畢竟在課文的一開始，就在人物的對話當中提到了于勒這樣一個人。但是很顯然，課文剛開始所提到的于勒，實際上并不是真正的于勒，嚴格來講，那是“我”和“我”的家人在收到于勒的信之后，根據信中內容所勾勒出來的形象。這個形象當然并非真實的，這可以用后面的文字來驗證，如后文中父親所看到的于勒與船長口中的于勒，確實讓人看到了信中的于勒與真實的于勒之間的落差。

真實的于勒是一個落魄的年老水手，他衣衫襤褸，近乎一個年老乞丐，只是沒有直接乞討，而是借助于賣牡蠣來滿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這種落魄是“我”的父親（實際上是“我”）得出的結論，這種落魄在船長的眼里顯得更加不堪，在船長看來，“我”的叔叔于勒是一個“法國老流氓”，而船長之所以這么說有兩個原因：一是知道于勒欠了錢；二是知道“我”的叔叔于勒“曾經闊綽過一個時期”。這里不妨猜想船長的邏輯：在船長的眼里，凡是欠過別人錢的人都是流氓，凡是曾經闊綽過而當下落魄的人都是流氓。這樣的判斷有武斷之處，因為在船長收留“我”的叔叔于勒的過程中一定發生過很多事情，也就是說船長對“我”的叔叔于勒有更多的了解，所以他才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但是盡管船長對“我”的叔叔于勒的理解更加深入，可是在他人詢問的時候，卻只說出了上述兩個理由，那這兩個理由一定是船長判斷“我”的叔叔于勒是“法國老流氓”的主要依據。

誠然，在具體語境下，船長口中的“流氓”與當下社會中的“流氓”含義并不相同，但在一個以浪漫著稱的國度，當一個具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用“流氓”來形容另一個人的時候，那此人一定是落魄且缺乏社會地位的。當然，文中的解釋是：“在有錢的人家，一個人好玩樂無非算作糊涂荒唐，大家笑嘻嘻地稱他一聲‘花花公子’。在生活困難的人家，一個人要是逼得父母動老本，那就是壞蛋，就是流氓，就是無賴了。”

但是僅僅如此認識于勒又顯得不夠全面。盡管于勒所寫的信當中虛構了很多事實，如這樣一段描寫（課文中的第二封信）：“親愛的菲利普，我給你寫這封信，免得你擔心我的健康。我身體很好，買賣也好。明天我就動身到南美去作長期旅行，也許要好幾年不給你寫信。如果真不給你寫信，你也不必擔心。我發了財就會回勒阿弗爾的。我希望為期不遠，那時我們就可以一起快活地過日子了。”

對于這段文字的解讀，可以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可以認為它是一段虛假的描述，是“我”的叔叔于勒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這樣理解有其合乎邏輯之處，要知道在“我”的一家的眼中，于勒原本是一個游手好閑的人，是一個敗家子。但是這種理解又似乎有偏頗之處，從后來船長口中的話可以得知，于勒實際上并不想回到家鄉（具體原因是什么，這里暫且不再討論），既然沒有想過回到家鄉，那虛構一個富裕的自己又有何意義呢？

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于勒虛構一個闊綽的自己，恰恰是為了彌補自己的虧欠，他想用這種虛構，來讓自己的家人獲得一種心理上的滿足。而且于勒在寫信（實際上就是虛構自己）的時候，還是非常嚴謹的，也就是并不想讓他的家人看出其中破綻。所以當他預感到自己在很長時間內可能無法寫信的時候，就虛構了“到南美作長期旅行”這樣一種情形。很顯然，“我們”一家也接受了這樣的解釋，所以即使在很長時間內沒有接到于勒的信，心里依然滿懷期待。這里不妨想象：如果于勒真的發財了，他會不會回到故鄉呢？筆者以為是會的，因為如果于勒是一個想賴賬而忽視親情的人的話，他完全沒有必要給家人寫信。他完全可以在一個家人找不到的地方，用自己的發的財過完富足的一生。很可惜的是，于勒并沒有發財，他依然是那么落魄，而且正是因為沒有發財，所以他才沒臉回家，在他的內心里有衣錦還鄉的愿望，有向家人贖罪的愿望。盡管這樣的愿望并沒有變成現實，但筆者相信“我”的叔叔于勒是一個浪子回頭的人。

三、于勒人物形象的寓意

分析于勒這樣一個人物形象非常有意義，當確定于勒具有上面所分析的內在形象時，再來看于勒這個人物形象的寓意，筆者以為有著更大的解讀空間。有人說，這部作品表現了小人物的辛酸，于勒其實只不過是菲利普夫婦灰色人生的一抹亮色[2]。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判斷：菲利普夫婦的人生確實是灰色的，因為于勒虛構了一個自己，所以他們也虛構了一個家庭的未來，在數年如一日的生活當中，他們都生活在自己虛構的理想世界里，而且對自己虛構的生活毫不懷疑。

這是一種多么強的依賴心理，當一個家庭中的主要人物將家庭的發展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時候，很難說這樣的家庭，尤其是菲利普夫婦身上具有怎樣的品格。因此說這樣的家庭是一個灰色的家庭，他們的人生是灰色的人生。尤其是菲利普夫婦在看到真實的于勒的時候，態度上發生的急劇轉變，反映了資本主義社會中人與人之間是赤裸裸的金錢關系——無論有著怎樣的親情，如“我”的叔叔于勒，此前在他們的口中是一個多么好的形象，但隨著真實于勒的出現而崩塌。

然而，僅僅有這樣的解讀，似乎又顯得有些不夠。莫泊桑在創作這篇作品的時候，塑造于勒這樣一個人物形象，固然是為了反映一定的社會現實。但是作為一位偉大的作家，如果只是想通過作品來反映社會現實，完全可以選擇更加直接、更加有力的手法，完全不需要如此曲折。因此，筆者建議不妨大膽猜想，作者莫泊桑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目的，那就是通過間接的筆觸，來描寫一個處于社會底層的人。

這樣的一個人，年輕的時候生活在一個“困難的人家”，成天游手好閑而被別人稱為“花花公子”，并且因此“逼得父母動老本”。但這個人后來被“人們按照當時的慣例，把他送上從勒阿弗爾到紐約的商船，打發他到美洲去”之后，“不久就寫信來說，他賺了點兒錢，并且希望能夠賠償我父親的損失”——這是本文當中至關重要的一個描寫，在短時間之內于勒發生這樣的變化，其背后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如果于勒真的是一個花花公子，就不可能有浪子回頭的動機，自然也就說不出這樣的話。很顯然于勒知道自己侵占了“我”的父親的利益，而且還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補償這一損失。應當判斷于勒這樣的想法是真實的，因為“有一位船長又告訴我們，說于勒已經租了一所大店鋪，做著一樁很大的買賣”——這實際上也是一個重要的描寫，這位船長所說的應當屬實。所以上面提到的大膽猜想于勒發財了會怎么做，可以在這樣一段文字當中得到證實。也就可以發現，相較于菲利普夫婦，于勒的表里更加統一，形象也更為真實。

“對小說本質的理解和特征的把握是小說教學的一個基本前提”[3]，準確分析于勒的人物形象，對本文的解讀才會更加深刻。

參考文獻

[1]董家山.《我的叔叔于勒》的冷峻筆墨，人性之光[J].中學語文教學參考，2021（36）：80-81.

[2]陳玉劍.赤子情懷的沉淪 世俗靈魂的救贖：《我的叔叔于勒》的另一種解讀[J].中學語文教學，2013（5）：47-49.

[3]馮廷婷.探生命之視角，喚人性之光芒——《我的叔叔于勒》教學設計[J].讀寫月報，2022（9）：43-50.

[作者通聯：福建武夷山市武夷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