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河江蘇段作為古琴文化的重要發源地,孕育了包括廣陵派、梅庵派、虞山派在內的眾多古琴流派,這些流派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深厚的文化內涵,成為中華傳統音樂的瑰寶。然而,面對新時代的挑戰,古琴藝術仍需不斷創新和拓展傳播渠道,以適應多元化文化市場的需求。基于此,本研究旨在通過對大運河江蘇段古琴流派的深入分析,為古琴藝術的傳承與創新提供理論支持和實踐指導,以期促進中華傳統文化的傳承與發展。
一、大運河江蘇段古琴文化概述
大運河江蘇段是人工河流,其歷史悠久,不僅在地理上連接了南北,更在文化交流與融合上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在運河文化的滋養下,古琴藝術進一步發展,形成了具有地域特色的古琴流派。
(一)大運河江蘇段的地理環境與古琴藝術特色
大運河江蘇段流經徐州、宿遷、淮安、揚州、鎮江、常州、無錫、蘇州八座城市,這一區域地勢平坦,水網密布,氣候溫和,為古琴藝術的孕育提供了天然的環境,交通的便捷促進了文化的交流與傳播,使得古琴藝術得以在沿線城市不斷發展豐富。
大運河江蘇段的古琴藝術深受吳越文化、江南水鄉文化的影響,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藝術風格。揚州作為大運河的重要節點,是古琴藝術的中心之一,在此地誕生的廣陵琴派以清新脫俗、意境深遠而著稱,是江蘇段古琴藝術的代表。蘇州以園林文化聞名,吳門琴派在此地孕育,其琴風細膩、含蓄,體現了江南文化的精致內斂。此外,無錫、常州等江蘇段大運河沿岸的其他城市,也孕育出了獨特的古琴文化,其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與地方特色相融合,形成了各自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演奏技法,展現了大運河江蘇段古琴藝術的多樣性,不僅豐富了中國的古琴藝術,也為研究大運河文化帶提供了寶貴的視角。
(二)古琴文化在大運河江蘇段的傳播與發展
古琴藝術作為大運河江蘇段的重要文化遺產之一,深受運河文化的影響,歷史悠久,具有鮮明的藝術特征和文化價值。其在大運河江蘇段的傳播與發展,不僅是音樂藝術的傳承,更是文化精神的延續。
在傳播方面,大運河江蘇段古琴文化的傳播主要得益于運河沿線城市經濟的繁榮與文化氛圍的濃郁。自漢代起,古琴已在文人雅士中流行,成為修身養性的重要方式。到了魏晉時期,古琴藝術更是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出現了阮籍、嵇康等著名琴家,其琴藝與思想通過運河的傳播,影響了后世。同時,從常熟的虞山琴派到揚州的廣陵琴派,各具特色的古琴流派在此形成并傳承,不僅承載了地方文化與時代特色的精髓,也豐富了古琴藝術的多樣性與包容性。
在發展脈絡上,古琴文化在大運河江蘇段呈現出多樣化特點。一方面,世家傳承模式促進了古琴技藝的精進與創新,如浙派徐元白的徐氏家族,其后代徐君躍是當今著名的古琴家;廣陵琴派劉少椿的劉氏家族,其后代劉揚是廣陵派第十二代傳人,同時也是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他們的琴藝代代相傳,形成了獨特的家族風格。另一方面,流派傳承模式的興起,如北宋的琴僧系統,南宋的浙派,不僅在演奏技法上有所創新,更在琴曲創作上展現了地域特色。
(三)大運河江蘇段古琴流派的形成背景
古琴流派的形成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在大運河江蘇段,古琴流派的發展尤為顯著,其形成背景可以從文化交流與融合、社會經濟發展與文人聚集兩個方面進行分析。
1.文化交流與融合
大運河作為中國古代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促進了南北文化的交流與融合。江蘇段作為大運河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地理位置優勢使得各種文化思想和藝術形式在此匯聚。其中,古琴藝術在這一過程中吸收了不同地區特色,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古琴流派。例如,吳門琴派的出現與蘇州地區的文化氛圍密切相關,其清婉平和的風格正是儒家“中正平和”思想的體現。[1]
2.社會經濟發展與文人聚集
社會經濟的繁榮為古琴藝術的發展提供了物質基礎。江蘇地區自古以來便是經濟發達之地,豐富的物質基礎為古琴藝術的創作與傳播提供了有力保障。經濟的繁榮吸引了大量的文人墨客在此開展文化交流活動,進一步推動古琴藝術的興盛。中國古代文人對古琴藝術極為熱愛和推崇,通常用古琴音樂來表達自己的主觀情感,以達到修身養性的目的。例如,明代的蔣克謙出生于徐州,其不僅是一位古琴家,還通過編纂《琴書大全》為古琴藝術的傳承與發展作出了巨大貢獻。[2]此外,文人對古琴藝術的創新和改良,也推動了古琴流派的多樣化發展。
二、大運河江蘇段主要古琴流派及其藝術特征
(一)廣陵琴派
1.廣陵琴派的起源與發展
揚州古琴活動自唐、宋以來,流傳不絕,最盛于清代。以清初徐常遇和徐祺父子為代表的揚州琴家不僅操琴技藝精湛,還編輯了許多琴譜,流傳下來的有徐常遇的《澄鑒堂琴譜》,徐祺的《五知齋琴譜》,吳灴的《自遠堂琴譜》,秦維瀚的《蕉庵琴譜》和釋空塵的《枯木禪琴譜》等,這些作品為廣陵琴派的傳承和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1932年,廣陵琴家孫紹陶、張子謙、劉少椿、胡滋甫等人正式創建了廣陵琴社。隨著時間的推移,廣陵琴派在繼承傳統的同時,也不斷吸收其他流派的精華,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
2.廣陵琴派的演奏風格與技法
廣陵琴派的演奏風格可以“跌宕多變、綺麗細膩、剛柔相濟、音韻并茂”四詞概之。其音樂節奏、節拍復雜多變,多以切分節奏為主,采用變拍子,較少采用規整的節拍,每句的樂逗參差不齊,音樂形態上的拍板較為自由,相較于其他派別的古琴演奏,廣陵琴派給人一種游離、無固定節拍的感覺,[3]因此,廣陵琴派的琴曲既有古樸典雅之風,又不失灑脫奔放之氣,這種獨特的演奏風格,使得廣陵琴派的音樂作品富有韻味和感染力,深受琴人與聽眾的喜愛。在演奏技法上,廣陵琴派對于左手吟猱的運用較為細膩,通過小臂、腕、掌指三個環節的復合運動,自然改變吟猱的幅度以及力度,使琴音更加婉轉富有韻味,進一步增加了音樂的抒情性和表現力。右手則強調指法的靈活運用,與左手相得益彰,展現出廣陵琴派特有的音樂魅力。
3.廣陵琴派的代表曲目與傳承人
廣陵琴派的代表曲目眾多,如《梅花三弄》《平沙落雁》《樵歌》等,這些曲目不僅體現了廣陵琴派的藝術特色,也展現了中國傳統音樂的魅力。在傳承人方面,劉少椿和張子謙是廣陵琴派第十代傳人的杰出代表。劉少椿以其守正的琴風和對傳統技法的堅持而著稱,而張子謙則以其創新精神和對琴派風格的新變而知名。[4]此外,如高治平、胡斗東、梅曰強等其他杰出的傳承人,不僅技藝精湛,而且對古琴藝術有著深厚的理解和獨特的見解,為廣陵琴派的傳承與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二)梅庵琴派
1.梅庵琴派的起源與發展
梅庵琴派起源于清代,得名于古琴大師王燕卿(字賓魯)在梅庵園的授琴活動。王燕卿先生深諳琴道,其琴藝繼承山東諸城派,卻獨樹一幟,創立了風格鮮明的梅庵琴派。其后王燕卿先生的弟子徐立孫、邵大蘇等人,以“紹老師之遺緒,振國樂之精神”為宗旨,于1929年創辦了梅庵琴社,發行《梅庵琴譜》,確立了梅庵琴派的藝術風格和理論體系。該派琴曲融合了民族傳統音樂與西洋樂器之長,音樂清新脫俗、古樸典雅,具有較強的民族風格。梅庵琴派的發展,得益于其開放包容的教育理念和不斷創新的藝術追求。隨著時代的變遷,梅庵琴派不僅在國內廣泛傳播,還影響了海外地區。如今,梅庵琴派已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2.梅庵琴派的演奏風格與技法
梅庵琴派強調“清澈淡遠”,要與鮮明的生活性有機交融,要以審美聽覺為第一標準。[5]在演奏風格上,梅庵琴派深受地域文化影響,王燕卿先生將民俗音樂特色融入琴曲創作中,在傳統的基礎上吸收外來元素,剛健中蘊含細膩,流暢中不失跌宕,展現出獨特的韻律美。在演奏技巧上,梅庵琴派不僅傳承了古人的精髓,更在此基礎上進行創新。古琴曲節奏節拍的規范是王燕卿先生對古琴革新的一項重要舉措。在琴譜的記譜上標出節拍,在很大程度上推進了古琴譜的現代化。[6]在樂曲演奏中,與廣陵琴派相比,梅庵琴派的吟猱幅度較大,其速度快慢取決于樂曲的節奏節拍,動作幅度則取決于琴曲的內容表達;另外,一指雙弦的技法可以保證音與音之間的連貫,右手輪指、豎狀走音、蛇形不斷音等演奏技法的創新運用,也極大地增強了樂曲的音樂表現力和感染力,使得琴曲意境深遠,富有濃厚的文人氣息。
3.梅庵琴派的代表曲目與傳承人
《梅庵琴譜》作為梅庵琴派的傳世琴譜,由徐立孫、邵大蘇編訂,如今流傳于世的是1958年二次編訂的版本,其中如《挾仙游》《搗衣》《長門怨》等曲目,均展現了梅庵琴派的獨特風格。在傳承人方面有“梅庵琴派之父”徐立孫的弟子王永昌,現為國家級非遺項目古琴藝術(梅庵琴派)代表性傳承人,還有徐毅、劉善教、倪詩韻等,這些傳承人通過各自的努力和貢獻,不僅保留了梅庵琴派的藝術精髓,也將其傳播至更廣闊的領域。
(三)其他古琴流派
1.虞山琴派
虞山琴派,形成于明代嘉靖、萬歷年間,發軔于江蘇常熟、太倉地區,以嚴澂(號天池)、徐上瀛(號青山)為代表。[7]虞山琴派倡導“清、微、淡、遠”的琴風,被譽為“黜俗歸雅,為中流砥柱”。其音樂風格清新淡雅,博大平和,對后世影響深遠。嚴澂在《琴川匯譜序》中提出對琴樂的審美觀點,強調音樂的純粹性,反對刻板式一字一音俗套的琴歌,提倡純器樂演奏,認為音樂自有其獨到之處,是文辭所無法比擬的。虞山琴派的琴樂主張與風格對當世以及后世有著重要的影響。代表性曲目有《良宵引》《漁樵問答》等,傳承人有國家級非遺虞山派古琴藝術傳承人、虞山琴社社長朱晞;蘇州市第四批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虞山派古琴藝術代表性傳承人陳尉華等,虞山派的傳承人通過演奏、教學、交流等多種方式,為虞山派古琴藝術的傳承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2.吳門琴派
吳門琴派,以蘇州為中心,明代中后期形成,與吳門畫派齊名,共同體現了吳地文人的審美情趣。吳門琴派的琴風細膩、含蓄,注重內心情感的抒發,與吳門畫家的畫風相得益彰,共同構成了吳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吳門琴譜》是吳門琴派的重要琴譜之一,由吳門琴社合編并于1998年出版。這本琴譜匯集了吳門琴派的多首曲目,反映了吳門琴派的藝術特色和演奏風格。吳門琴派的曲目通常具有文人琴的特點,注重意境、情趣與韻味。吳門琴派的傳承人有很多,其中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包括吳兆基、吳明濤等。吳兆基是吳門琴派的開派宗師,他將川派的清逸灑脫和虞山派的清微淡雅熔鑄于一爐,其琴風被評價為“中正平和、寧靜古樸、清逸灑脫、氣韻生動”。吳明濤是吳門琴派第四代傳人,現任吳門琴社社長,受家族影響自幼學習古琴,為吳門琴派的傳承和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
這些古琴流派不僅是中國音樂文化的瑰寶,也是大運河文化帶中不可或缺的藝術形式,不僅豐富了古琴藝術的內涵,還展現出了中國傳統音樂的多樣性和地域特色。
三、結語
大運河江蘇段古琴流派眾多,廣陵琴派的跌宕多變、梅庵琴派的剛柔并濟、虞山琴派的清微淡遠,以及吳山琴派的中正平和,共同繪就了江蘇古琴藝術的多彩畫卷。這些流派的傳承與發展,不僅展現了古琴藝術的精湛技藝,更傳遞了深厚的文化內涵和歷史價值,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這些珍貴的文化遺產,才能讓古琴藝術在新時代綻放新的光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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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華英.明代虞山琴派形成的社會文化背景述考[J].樂府新聲(沈陽音樂學院學報),2007(02):113-120.
★基金項目:本論文得到江蘇高校“青藍工程”資助,同時系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大運河江蘇段非遺古琴的傳承與傳播”(項目編號:2023SJYB1214);江蘇省高等職業院校專業帶頭人高端研修資助項目(項目編號:2024GRFX028)的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馬娟,女,博士研究生,徐州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副教授,研究方向:音樂學)
(責任編輯 肖亮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