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數字記憶工程展開對紅色文化資源聚合、邏輯重構和數字敘事,將碎片化、抽象性記憶轉變成可觀看、可觸摸的擬真情境,開辟紅色文化保護與應用嶄新路徑。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的學理依據是數字復歸紅色文化真實記憶與精神價值,實踐依據是多元文化類數字記憶工程項目層出不窮,核心價值是推動紅色文化永續傳承和守正創新,發揮凝心聚力作用。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分為載體轉存、空間再現、專題表現、人物經歷四種類型,經過確定記憶構建主題、收集紅色文化資源、重設主題知識圖譜、設計多形態記憶項目、整合多樣化傳播終端五個階段,打造多重形態的紅色文化數據庫與記憶場,有效保護和應用紅色文化。
關鍵詞:數字人文;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
中圖分類號:G270"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3-8477(2024)09-0170-07
紅色文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在革命、建設、改革過程中創造的,以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為核心的先進文化,見證了中華民族獨立解放、繁榮富強的歷史,內蘊著豐富的革命精神與思想,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不竭動力。紅色文化長期存在于刻寫記憶、體化記憶、空間記憶之中,載體碎片化,內容零散性,信息內隱性,傳播簡單化,造成記憶代際遞減日趨嚴重,尤其是泛娛樂化大眾傳播生態下的文化、歷史虛無主義泛濫,紅色文化面臨著傳承斷裂、內容異化、功能弱化的挑戰。數字記憶工程綜合運用數字采集、轉存、呈現、傳播等數字技術,通過資源聚合、邏輯重構、場景化呈現、多終端傳播的方式,將特定主題文化資源打造成可生動敘事、長久保存、自由共享、深度互動的數字文本,增強文化記憶與傳播效果。近年來,城市記憶工程(北京記憶、上海年華),鄉村記憶工程(記憶高遷),專題記憶工程(中國戰“疫”記憶庫、數字藏經洞),人物記憶工程(吳寶康學術名人知識庫)等,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充分反映了數字記憶工程的文化傳承與推廣價值。總結國內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經驗,提出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依據與價值,探索其建設路徑,對于弘揚紅色文化、傳承紅色基因有著重要學理價值與實踐意義。
一、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的兩項依據
(一)學理依據:數字復歸紅色文化真實記憶與精神價值
時空轉換背景下,歷史虛無主義通過虛無擬像加快紅色文化時空延展脫域性,斷裂文化延續性,弱化其精神價值,而數字賦能符號凝縮、介質表征,實現紅色文化具象化建構,打造真實、牢靠的紅色記憶。[1](p67-73)依據斯蒂格勒的技術理念,數字記憶是一種第三持留的物質性記錄,數字技術本質上是記憶技術的發展。[2](p43-50)紅色文化“內容屬性”與數字技術“工具屬性”相結合,形成嶄新記憶形態“紅色文化數字記憶”。主體層面在“參與傳播”下共建記憶,客體層面在“數字化遷移”和“網絡化連接”下再生產記憶,中介層面在“數字人文倉儲”下構建平臺。[3](p60-70)紅色文化數字記憶細分為紅色文化數字傳播、紅色題材數據庫建設、紅色資源數字化研究與應用、紅色檔案活化利用四個熱點研究領域,形成了知識服務平臺與數字記憶之場兩大實踐場域。[4](p94-101)這從理論和實踐層面推進了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建設。
數字記憶工程是對初級性數字技術、數字傳播、數字記憶項目的系統性升級,其綜合運用虛擬現實、歷史地理信息系統、知識圖譜等技術,打造“上帝視角”的跨時空、場景化、深度互動、開放式的多元文化記憶場景,表現出強大的資源聚合、文化傳承、記憶喚醒、宣傳教育功能。數字記憶工程是紅色文化數字轉存與傳播的“升級版”,可以更好地復歸紅色文化真實記憶與精神價值,由此也需要從學理和實踐層面展開前瞻性探索。
(二)實踐依據:多元文化類數字記憶工程項目層出不窮
數字記憶工程兼具資源聚合與轉存、邏輯重構與敘事、內涵闡釋與表征功能,發揮著資源保存、文化傳承、宣傳教育價值,由此被廣泛應用于各類文化項目建設。一是城市數字記憶工程項目,也稱為“城市逆向記憶工程”,包括威尼斯時光機、歐洲時光機、北京記憶、上海年華等。其將大量城市文獻轉存為數字文本,重設知識圖譜與內容邏輯,運用3D建模、VR/AR技術、動漫游戲技術等,復原某時期最為真實的城市場景。二是以“記憶高遷”為代表的鄉村數字記憶工程項目,遵循“多維敘事”與“前站后庫”理念,采用全景漫游、可視化展示、動畫視頻等各種數字記憶技術,全面展示村史村貌和文化景觀。三是場館數字記憶工程項目,諸如青島解放紅色記憶數字陳列館、江西“元宇宙·井岡”數字體驗項目等,實現對場館資源的數字轉存與呈現。還有以中國戰“疫”記憶庫、數字藏經洞為代表的專題數字記憶工程項目,以吳寶康學術名人知識庫為代表的人物數字記憶工程項目。
紅色文化也表現為圖片、手稿、書籍、影像、遺物等豐富多樣的物質載體與文本形式,存在于特定城市、村落、場館、遺址空間中,也可以細化為紅色人物、紅色事跡、紅色精神等主題,從而借助于當前業已成熟的多元文化類數字記憶工程項目的理念、技術、思路和模型,來推進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
二、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的三重價值
(一)資源取向:記憶載體的數字轉存推進紅色文化永續傳承
紅色文化主要表現為刻寫、體化、空間三種記憶形式,物質性載體隨著時間推移而面臨著“沉默”甚至是“退化”的危機,客觀上造成歷史性敘事內容、精神性文化內涵的斷層與流失。“媒介技術的升級使全面數字記憶成為可能,記憶數字化將是人類一切記憶的最終歸宿。”[5](p59-70)紅色文化記憶載體從物質資源過渡到電子文件、數字資源,進一步發展至高級階段的數字記憶工程,一是運用掃描、拍照、3D建模、VR/AR、360度全實景等數字技術,將物質性載體轉存為數字資源,諸如中國歷史文獻總庫·紅色文獻數據庫、陜甘寧邊區紅色記憶多媒體系列資源庫等,以數據集合形式將紅色文化存儲于無限容量、開放式建構、快速復制、永久保存的數據庫,避免物質性載體“退化”危機,實現紅色文化永續傳承。
二是紅色文化數字文本具有形式生動、信息量大、提取快捷、共享方便的特征。“青島解放紅色記憶數字陳列館”設置7個戰時場景、16個微視頻、2個電子沙盤、10個電子地圖、2個動態電子表格和4個VR體驗項目。江西“元宇宙·井岡”數字體驗項目提供有源界(360度環幕影片)、龍纓(虛擬空間中的人機互動)、次元(全息人現場對話)等。這既給觀眾帶來直觀性、趣味性、便捷性的視聽體驗,也可以借助線下智能設備、線上專題網站進行廣泛傳播,從而避免物質性載體“沉默”所帶來的紅色文化斷層問題。
(二)知識取向:記憶內容的邏輯重構促進紅色文化守正創新
“決定性瞬間以特定符號形式表現出來,成為我們關于整個事件認知的凝縮與象征,而簡單化、具象化的符號則成為文化載體與歷史記憶。”[6](p182)紅色文化凝縮在文字、圖片、影像、遺物、空間場景等符號載體之中,尤其是同一人物、事件、思想、精神等復雜的歷史性敘事內容和精神性文化內涵分散于不同符號載體,人們需要通過閱讀、思考、推理才能“拼盤”碎片化符號背后的真相與內涵。形式碎片、表征單調與內涵深厚的文化符號本身存在著認知障礙與解讀困難,加劇了認知代際遞減問題,而后現代化文化氛圍、去中心化媒介環境、泛娛樂化社會生態,造成紅色文化“時代轉場”過程中的記錄、闡釋與傳播遭受歷史虛無主義隱性侵蝕,史實扭曲,精神異化,真理邊緣化。
數字記憶工程是對常規數字轉存、數字表征、數字傳播的升級,理念上強調資源聚合、邏輯重構、整體再現與多元傳播,技術上則關注主題與時序分析、知識圖譜構建、關聯呈現、數據可視化等技術。其深層次挖掘、重組多元異構的文化資源,將碎片化、單調性、精神內隱性的文化符號處理成為場景擬真、故事再現、精神外顯的紅色文化記憶之場,在擬真場景中“復原”故事、“復活”人物、“復現”精神,提高紅色文化符號認知生動性與解讀準確性,保證紅色文化敘事內容與精神內涵永葆歷史本真。
(三)闡釋取向:記憶內涵的當代闡釋助力紅色文化凝心聚力
依托知識圖譜、可視化、人工智能等技術,數字記憶工程正在從載體轉存、邏輯重構、表征外顯的工具性、載體性價值延伸至追求意義、內涵闡釋的文化外延性與創造性功能。“紅色文化記憶的外顯符號與內在意義構成了中國人民近百年的集體記憶,具有喚醒民族記憶和凝聚國家認同的功能。”[7](p131-135)數字記憶工程對紅色文化記憶內涵的當代闡釋,進一步強化了其在中國“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的凝心聚力作用。
一是通過知識關聯來闡釋紅色文化記憶內涵,運用靜態語義關聯、動態多維聚合技術,在廣度上將來自不同資源庫、記憶平臺的紅色文化記憶整合到同一文化主題,在深度上實現碎片化、多樣性文化載體、符號與資源的互聯互通,從而細化紅色文化敘事信息,突顯精神內涵,強化人們對特定紅色文化記憶的認知廣度與理解深度。二是采用敘事設計來闡釋紅色文化記憶內涵,本著文化推廣、思想教育、精神引領的目的,設計線性化的時間敘事、場景化的空間敘事、聚類性的主題敘事、中心指向的發散敘事或圖譜化的交叉敘事等,引導觀眾遵循預設主題、思路、導向來認知和理解紅色文化記憶。三是運用可視化技術外顯紅色文化記憶內涵,諸如北京香山革命紀念館網上展廳運用LDA模型挖掘主題,通過Protégé工具建構本體,利用語音、視頻、動畫、擬真情境來直觀呈現和系統講述數字文本背后的故事與精神,從而增強紅色文化記憶與精神感染力。
三、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的四種類型
(一)紅色文化載體數字記憶工程
“數字時代的記憶建構有兩條路徑:一是搬家,將現實世界的文化記憶從傳統媒介向數字空間遷徙;二是再造,用數字方式生產和創建新記錄、新記憶。”[8](p4-16)刻寫、體化、空間記憶載體的“沉默”與“退化”危機越來越嚴重,加速文化記憶“再檔案化”與載體形式“數字化”。這在客觀上促進以數字轉存為主體的紅色文化載體“搬家式”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的發展。
其一是將圖書館、檔案館、博物館中的檔案、書籍、圖片、影像等紅色文化載體進行數字化轉存,諸如延安時期中共中央機關報全文數據庫、陜甘寧邊區紅色記憶多媒體系列資源庫、紅色基因傳承網等。這實現了對既有紅色文化資源的數據保存、靈活讀取、生動再現與自由共享,甚至進一步帶來內容重構與內涵闡釋。其二是將口述訪談、田野調查、歷史考證獲取的紅色文化記憶進行數字化記錄或轉存,諸如紅色檔案·云南中共黨史口述歷史平臺、瑞金中央革命根據地紀念館·口述歷史平臺等,把極易流失、異化的體化記憶處理成精準詳細、永續傳承的數字記憶。其三是運用全景拍攝、三維掃描、數據采集、3D建模、虛擬現實技術“復原”紅色遺物,諸如沈陽“九一八”歷史博物館對數千件珍貴文物進行影像數據采集,通過二維、三維觸摸式交互展示機直觀呈現、互動輸出、詳細講述文物背后的故事,真正達到保護文物、還原真相、宣揚精神、凝心聚力的目的。
(二)紅色文化空間數字記憶工程
數字記憶經歷了初級階段物質性、檔案性記憶載體的數字化轉存之后,實踐領域進一步延伸至歐洲時光機、北京記憶、記憶高遷之類的空間性、場景化的數字記憶工程建設階段,“穿越時空”重回特定歷史時期空間場景中的生活現場,在擬真情境中講述故事、推廣文化和闡述內涵,達到增強記憶、傳承文化與思想教育的目的。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進行革命、建設與改革過程中曾經出現的重要空間場景,或者是留下的遺址、遺跡、紀念場所等,承載著遺物、塑像等紅色物質文化資源,且暗含特定時空環境下發生的紅色故事與精神,從而具備了建設紅色文化空間數字記憶工程的客觀條件。
微觀層面,主要是在遺址、遺跡、紀念場所中打造場景化數字記憶項目,諸如方志敏陳列館采用虛擬現實、3D建模等技術,打造“以身殉國”數字項目,在擬真情境中再現方志敏英勇就義時的情景,配合人機互動服務,觀眾自主選擇、觀看、解讀場景信息,強化對紅色故事認知全面性與深度性。中觀層面是對真實遺址、遺跡、紀念場所進行數字化處理與網絡化遷移,諸如南昌八一起義紀念館采用地理信息系統、知識工程、虛擬現實等技術,將“南昌起義時的賀龍”“葉挺指揮部舊址”“紅土地上的朱德”等舊址群遷1∶1復刻至網絡平臺,觀眾在擬真情境中獲得“在場感”觀看體驗。宏觀層面,則是綜合運用各類數字技術,遵循時間敘事、發散敘事或交叉敘事方式,復原、再現曾經出現的重要空間場景中或者是當前特定遺址、遺跡中發生的復雜歷史事件,猶如“城市逆向記憶工程”建設,通過線下智能終端或者是線上互動平臺,引導觀眾進入擬真時空情境的記憶之場,了解事件來龍去脈,感受內在精神思想。
(三)紅色文化專題數字記憶工程
專題數字記憶工程主要是圍繞某一特定主題而聚合資源、重構內容、數字敘事與整合傳播形成的數字記憶體系,諸如中國戰“疫”記憶庫、重慶大學“校園文化”數字記憶平臺等,具有主題明確、資源廣泛、重視傳承與突出宣傳的特征。紅色文化形式多樣,內涵豐富,要想全面性、深入性推進紅色文化永續傳承、守正創新和凝心聚力,則還必須關注其故事性、精神性、組織性記憶內容,開展專題數字記憶工程建設。
以重要事件為主題的數字記憶工程,可以挖掘五四愛國運動、南昌起義、井岡山會師、紅軍長征、平型關大捷、開國大典等事件,運用圖譜敘事與視覺敘事技術再現事件起因、經過與結果,配合以多元信息展示、場景細節說明、人機互動功能,將碎片、模糊、主觀性的歷史記憶轉變成可選擇、可觀看、可互動的,且完整、準確、所指清晰的數字記憶。以重要精神為主題的數字記憶工程,可以選擇長征精神、雷鋒精神、大慶精神、抗洪精神與偉大抗疫精神等,通過數字技術重構和外顯精神符號背后的“人、事、情”。觀眾沉浸于數字記憶工程建構的擬真敘事情境,直觀而深刻地體會紅色精神,喚醒文化記憶,堅持黨的領導,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以重要組織、團體為主題的數字記憶工程,諸如共青團、東北抗聯、犧盟會、東江縱隊、回民支隊等,通過數字技術再現集體記憶,推動特殊類型紅色文化守正與傳承,也為社會提供更多樣的數字宣傳平臺。
(四)紅色文化人物數字記憶工程
“不同平臺與方法的名人檔案數字化、數據化帶來了異構、廣源、細粒度的名人檔案數據,對其進行故事化與知識化處理,帶入具有歷史背景的數字敘事中,可以引導讀者多角度尚友古人,解讀歷史。”[9](p138-144)名人檔案從數字化、數據化過渡到記憶工程建設,從而將靜態化、細粒度知識單元轉化成敘事性、場景化的“記憶之場”,釋放其文化、歷史與教育價值。中國共產黨百年光輝歷程誕生了無數優秀黨員、英雄模范和重要人物,諸如共產主義運動先驅李大釗、抗日名將楊靖宇、大慶鐵人王進喜、中國航天之父錢學森等。其個人事跡見證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革命、建設、改革的非凡歷程,精神氣質構筑起中國共產黨人的精神譜系。
紅色文化人物數字記憶工程建設主要是圍繞特定人物經歷、事跡、情感與精神來展開的,將與之相關的刻寫、空間記憶資源和數字化、數據化之后的數字記憶資源,進行內容重構和數字敘事,在時間序列中串聯環環相扣的敘事場景,展現人物活動的流變過程,形成強感官體驗與精神感染力的集體記憶之場。由人腦攝取、重組、解讀和確定的多維記憶空間、信息與意象轉化成了直觀生動、邏輯清晰、意象明確甚至可參與互動的集體記憶空間,個體記憶與集體記憶銜接緊密,協調一致。觀眾在沉浸式敘事場景中愈發體驗到優秀人物情感與精神的“召喚”,深化對此類紅色文化的記憶,接受其內在情感與精神。
四、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的五步路徑
數字傳播方法論層面,學者John、Tobias提出發現、收集、注釋、比較、發布的“五原語論”,學者Sheila提出發現、注釋、比較、參考、抽樣、說明、表示的“七原語論”,而我國學者牛力則設計出數字化管護、知識化開發、可視化利用的“PDU模型”,進一步延伸出發現、重構、故事化的實踐方式。根據以上方法論體系,結合數字記憶工程特征,由此從數字人文視角提出了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的五步路徑:
(一)錨定重點:確定記憶構建主題
“記憶的主體能力與本質力量擁有多樣化內容結構,而記憶客體也具有無限變化與多樣性,他們對于社會記憶以及整體更新進化產生差異化作用。”[3](p60-70)記憶客體的現實處境、主觀意愿與價值訴求影響甚至決定著社會記憶的形成、遷移、傳播和功用。紅色文化擁有豐富性載體形式和多樣化文化形態,分散于檔案館、博物館、紀念館、遺址遺跡等地方。各主體擁有差異化的文化載體與資源形態,秉持不同的意愿和訴求來開展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部分主體甚至可以在沒有文化資源的情況下,借助于后期資源聚合、邏輯重構、數字敘事與喚醒記憶活動,也能夠創造新的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形態。記憶遷移不再是簡單化的載體復制,而是資源聚合、內容重構與數字敘事基礎上的記憶“再生產”。
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的首要任務是根據掌握的文化載體形式與資源形態,從主體意愿與價值訴求的角度確定記憶構建主題。基礎層面,可以確定紅色文化記憶載體數字化、數據化轉存主題,打造獨立或者是貫通式的紅色文化資源庫。高級層面,可以確定紅色文化空間、專題或人物數字記憶工程建設主題,創造情境化、敘事性的數字記憶之場。確定記憶構建主題也即是明確了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目標與任務,隨即進入“五原語論”與“七原語論”提出的“發現”環節,或者是“PDU模型”倡導的“數字化管理”環節,謀劃和實施預設主題的數字記憶工程建設方案。
(二)資源聚合:收集紅色文化資源
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是對預設主題物質性與數字性記憶資源的轉存、重構、敘事與傳播,基礎性記憶資源越豐富,數字記憶工程體系便越詳細,內容越充實,由此也可以帶來更強的文化傳承、守正和應用價值。紅色文化資源的收集工作可以采用“人員梳理”和“技術提取”兩種方法。
“人員梳理”主要是通過人力來收集、讀取、總結與預設文化主題相關的刻寫記憶、體化記憶和空間記憶資源。常規物質性記憶載體內部分散式、符號化、內隱式的文化內容往往被視為靜默的細粒度知識單元,專家依據個人對預設文化主題的認知、理解,展開對細粒度知識單元的廣泛聚合、價值判斷、內容解讀和關系構建,作為建設數字記憶工程的核心資源。人員梳理的優勢在于可以準確把握記憶資源背后的內涵、關系與價值,不足之處則是效率低和主觀性強。“技術提取”則是采用技術手段來讀取、聚合甚至總結數字化、數據化之后的記憶資源。一方面采用主題分析、數據提取、可視化等技術,圍繞預設文化主題建構元數據集與數據標準,深度挖掘紅色文化數據庫、第三方記憶工程系統、整合傳播平臺中的文化資源,并以原初素材、數字文本等形式呈現出來。另一方面則是運用語義分析、圖譜設計、關聯呈現等技術,深入數字資源內部來讀取、鏈接、呈現細粒度知識單元的屬性、內涵、價值以及整個知識圖譜。技術提取的優勢是資源廣、速度快、客觀直接、可視化程度高,缺點是內涵解讀與價值判斷能力弱。“人員梳理”與“技術提取”既實現對物質性與數字化紅色文化資源的全面聚合,也彌補了彼此資源讀取、提煉、解讀與呈現能力的缺陷,為建設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提供充足的資源支持。
(三)邏輯重構:重設主題知識圖譜
“人員梳理”與“技術提取”實現了對物質性和數字性記憶資源的廣泛聚合和初步性關系建構,積累起多重載體形式、豐富文化形態、復雜內涵與關系的紅色文化記憶片段。記憶片段是創作者根據所經歷、看到、聽到、推理或者是掌握的記憶材料進行主觀建構形成的,從特定視角、領域展現了歷史真相,卻無法呈現清晰、準確、完整的細節與過程。而且資源聚合階段重點關注的是記憶片段直接表現的“能指”,無法深層次挖掘其內在隱藏的“所指”。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致力于在擬真時空環境中“復原”紅色文化空間、事件、精神、組織、人物相關的故事與“能指”信息,介質表征外顯文化符號背后的“所指”內涵,由此必須重構內在邏輯,重設知識圖譜,鏈接記憶片段,建構邏輯清晰、內容詳細、細節準確的數字記憶工程框架體系。
一是將收集到的刻寫記憶、體化記憶、空間記憶載體轉存為數字資源,與來自紅色文化數據庫、第三方記憶工程體系、整合傳播平臺的數字資源,聚合成一個與預設主題相關的紅色文化記憶片段集,作為建設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的基本素材。二是運用領域本體等知識組織模型建構紅色文化記憶片段集“靜態關聯”,通過自底向上和自頂向下的知識模型建構“動態聚合”,打造多維組織模式的知識譜圖。[10](p88-107)三是專家展開對紅色文化記憶片段的人文解釋,剖析多維度知識圖譜所反映的語義關系,據此鏈接、重構記憶片段,建構完整、準確的文化體系,再根據紅色文化形態、故事特征、內涵特點來設計多維度、多形態的文化子項目,搭建起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建設框架。
(四)數字敘事:設計多形態記憶項目
數字敘事主要是對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建設框架中的文化子項目進行“故事化設計”和“可視化表現”活動。“故事化設計”是以“時間、空間、情節、互動作為敘事表述的重要節點”,[11](p114)將文化子項目處理成邏輯清晰、內容充實、便于可視化表現的故事體系。一是線性化的時間敘事,諸如紅色事件的來龍去脈、人物的成長經歷等,遵循時間線來鋪陳敘事內容。二是場景化的空間敘事,可以是還原現場,觀眾跨越時空來體驗歷史中或者是現實中的空間環境;也可以是為敘事表現創造擬真情境,輔助完成數字敘事工作。三是聚類性的主題敘事,歸類鏈接與重構數量龐大的紅色文化記憶片段,多角度、多主題地展現特定事件的復雜內容與內涵。四是中心指向的發散敘事,適合于圍繞著焦點人物、事件、空間或者是紅色精神,展現與之關聯的復雜信息,在開放性敘事情境中,深化觀眾對于敘事主題的認知與理解。還有圖譜化的交叉敘事、跳動式的分層敘事等,單個敘事方式的表現,甚至多個敘事方式的組合運用方便不同類型文化子項目的故事化設計。
“可視化表現”則是充分運用數字技術將故事化設計方案變為沉浸式、參與式的數字記憶項目。數據庫資源分類展示、檢索與呈現技術,觀眾可快捷瀏覽分類主題和檢索相關知識,并通過原初資源、知識圖譜、大數據報告等形式,直觀與深度認知檢索結果。地理信息系統、全景拍攝、數據采集、虛擬現實等技術,能夠擬真式復刻和網絡化遷移真實空間場景,觀眾足不出戶便可以瀏覽紅色文化紀念館、博物館、遺址遺跡等,并靈活選擇、讀取、了解細節信息。WebGL技術、3D建模等技術,可以再現歷史中的空間場景,配合以人工智能、數字資源編排和語音表達技術,則能夠在虛擬情境中展開敘事,觀眾可以選擇敘事主題和路徑,參與敘事建構,滿足個性化認知需求。動漫、游戲、微電影技術,可以提供參與度高、趣味性強的數字記憶項目,觀眾獲得更豐富多樣的紅色文化認知體驗。多維度知識圖譜可視化技術方便觀眾從宏觀層面了解空間環境、事件過程、人物關系、組織結構或精神演化路徑,而且可根據興趣和需要在知識圖譜中靈活選擇文化主題,進入二級、三級乃至于更多級頁面,了解更詳細的信息內容。觀眾沉浸于多樣化數字記憶項目,從“上帝”視角全面、直觀、深入地認知和解讀紅色文化記憶,增強記憶深度性、準確性以及由此帶來的感染與激勵效果,實現紅色文化永續傳承、守正創新和凝心聚力作用。
(五)喚醒記憶:整合多樣化傳播終端
新媒體蓬勃發展,催生出智能設備、專題網站(群)、互動網站、數字資源庫、公眾號、App端等大量傳播終端,其承載差異化的信息內容,帶來迥然不同的視聽、互動與體驗效果,在滿足用戶個性化媒介使用習慣、內容需求與認知特征的基礎上,憑借特殊媒介情境、信息符號、敘事方式來潛移默化地引導用戶對特定信息內容的認知、理解和態度。多樣化傳播終端帶來了諸多針對性、深度性傳播渠道,也造就了碎片化受眾。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需要整合運用多樣化傳播終端,才能拓展數字記憶傳播范圍,強化終端傳播針對性與深度性,更好地實現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建設的三重價值。
線下互動滑軌屏、虛擬翻書、全息觸摸屏、VR/AR設備等智能設備終端方便觀眾在檔案館、博物館、紀念館、遺址遺跡現場,自由選擇、觀看、參與多樣化形態的數字記憶項目。物質性記憶資源與數字記憶資源融為一體,提高觀眾認知趣味性、便捷性與深度性。專題網站(群)提供紅色文化數字記憶線上傳播渠道,觀眾足不出戶便可以查看數字化的紅色文化資源,在擬真情境下觀看現實或歷史中的空間場景,欣賞紅色人物、事件、組織相關的故事。互動網站為觀眾提供了發表個人觀點、上傳個人資源、分享個人記憶的渠道,方便其深度介入紅色文化數字記憶工程,形成開放式數字記憶工程建設體系,不斷豐富、拓展數字記憶資源。數字資源庫則是專門轉換、存儲、檢索與呈現紅色文化數字資源平臺,觀眾可以查詢紅色文化數字資源,獲取多維度知識圖譜。公眾號提供虛擬影像、動態圖像等數字記憶資源,而App端則是一個主題明確、內容豐富的紅色文化數字記憶資源整合傳輸與互動平臺。這些傳播終端適應不同類型紅色文化數字記憶資源內容與形態特征,也滿足不同群體觀眾個性化媒介使用習慣、內容需求與認知特點,更好地喚醒人們的文化記憶,實現紅色文化永續傳承與守正創新,發揮其凝心聚力的作用。
紅色文化見證了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革命、建設與改革的歷史,蘊含著豐富的革命精神與厚重的文化內涵。當前,推進紅色文化健康傳承,發揮其多元文化價值,關鍵在于讓紅色文化真正“活”起來。數字記憶工程作為紅色文化數字轉存與傳播的高級階段,遵循錨定重點、資源聚合、邏輯重構、數字敘事、喚醒記憶的流程,打造多種形態的紅色文化數據庫與記憶場,有效推動紅色文化在新時代環境下永續傳承、守正創新與凝心聚力。數字記憶工程是對紅色文化資源的轉存、闡釋與傳播,更是對革命、建設、改革階段特殊空間環境、歷史事件、優秀人物、重要精神的逆向回溯與虛擬再現,伴隨著信息技術與媒介終端的發展,將在紅色文化保護與利用領域表現出更大優勢與更多可能,也將逐步形成獨立的理論體系與多樣化的實踐路徑。
參考文獻:
[1]陳鈿瑩.表征與記憶:紅色文化的具象化建構[J].思想理論教育,2022,(10).
[2]趙培.數字記憶的困境——基于斯蒂格勒技術觀對數字記憶的反思[M].自然辯證法通訊,2022,(08).
[3]劉晗.參與·網絡·倉儲:記憶實踐路徑下的數字記憶建構[J].新聞與傳播評論,2023,(04).
[4]丁怡,李剛.紅色數字人文:概念內涵、發展現狀與建設措施[J].圖書館雜志,2023,(07).
[5]龐亮,易茜.永不消失的“記憶”:數字時代檔案建構的功能與危機[J].現代出版,2023,(02).
[6][美]蘭斯·班尼特.新聞:幻象的政治[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8.
[7]吳娜.紅色文化記憶與國家認同[J].新疆社會科學,2017,(03).
[8]馮惠玲.數字記憶:文化記憶的數字宮殿[J].中國圖書館學報,2020,(03).
[9]牛力,高晨翔,劉力超.層次與空間:數字記憶視角下名人檔案的價值挖掘研究[J].檔案學研究,2021,(05).
[10]牛力,高晨翔,張宇峰.發現、重構與故事化:數字人文視角下檔案研究的路徑與方法[J].中國圖書館學報,2021,(01).
[11][美]瑪麗-勞爾·瑞安.跨媒介敘事[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19.
責任編輯" "郁之行
作者簡介:隗輝(1985—),男,武漢東湖學院法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湖北武漢,430212);于鳳靜(1963—),女,武漢東湖學院法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湖北武漢,430212)。
基金項目:2022年度教育部高校思想政治工作創新發展中心(武漢東湖學院)專項研究課題“新中國共產黨人遺囑收集整理及守正創新研究”(WHDHSZZX2022002);2024年度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高校‘數字記憶平臺’鑄牢大學生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策略研究”(24YJZH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