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語言景觀研究：互動性、適應性與環境影響分析

【摘要】本文通過實地走訪粵港澳大灣區內的二十余所高校，采用拍照法收集各高校語言景觀，并運用社會語言學語言景觀理論進行分析研究。研究揭示了高校語言景觀的新維度，它們不僅承載了傳統功能與象征意義，更表現出獨特的互動性和對環境變化的適應性，為理解當代高校語言景觀的動態性提供了新的視角，有助于理解語言在文化空間中的使用如何影響青年群體和工作者。

【關鍵詞】學校景觀；功能性；象征性；互動性；適應性

【基金項目】廣州華商學院青年學術課題：粵港澳大灣區語言景觀現狀研究（課題編號：2023HSQX060，項目負責人：匡芳瑩）。

語言景觀是指公共和商業標志上語言的可見性和顯著性，包括公共道路標志、廣告牌、街道名稱、地名、商業商店標志和政府建筑上的公共標志，這些語言元素共同構成了特定地區的語言景觀（Landryamp;Bourhis，1997）。Durk Gorter對語言景觀的定義發展和研究進展進行了詳細梳理，將其視為語言市場、語言馬賽克、語言生態學、語言多樣性或語言情境等概念的同義詞（Durk Gorter，2006，2015）。后各領域的語言景觀研究層出不窮，教育場域語言景觀（學校景觀）亦引起了廣泛關注。

Brown（2012）在研究愛沙尼亞沃魯社區學校的圖像和文物時第一次引入術語“學校景觀”（schoolscapes），認為它代表了關于當地少數語言的意識形態和身份認同。Shohamy和Waksman（2009）提議將語言景觀的研究范圍擴大到書面文本之外，如口語及人們如何與標志互動，認為研究調查教育環境等場域的語言景觀，有助于理解學校內部發生了什么。語言景觀作為高校的重要組成部分，對青年群體和認知發展具有潛在影響（尚國文，趙守輝，2014）。Durk Gorter（2015，2017）研究英語作為外語的語言景觀，展示了其作為教學工具的潛力。張暉、張恒（2021）從教育學視角強調語言景觀能增強第二語言學習者的語用和多語能力。Gail Cormier（2020）回顧了跨語言理論如何被用來探索雙語和多語言學校的語言景觀，認為校園的語言景觀可以被視為青年群體語言能力的代表。周曉春（2022）對民族類院校虛擬語言景觀的分析揭示了多語同現中語碼選擇上的權勢不均，指出多模態表意和主題分布強調了黨政建設、民族共同體構建等意識形態議題。Robert Troyer（2023）采用混合方法研究學校語言景觀與教育政策實踐的聯系，探討了不同角色如何塑造學校語言景觀，并分析了語言選擇與主體性如何傳達語言意識形態和層級。從未來研究建議上，教育語言景觀研究應注重語言多樣性、校園文化傳承創新，及在教育國際化中的作用；高校應戰略規劃語言景觀，促進青年群體發展；語言景觀研究應關注標牌讀者感受、作者動機，深化文化意義研究（李冰，陳欣蕓，2021；周曉春，2021；麥茵茹，單韻鳴，2021）。

本研究以高校語言景觀呈現的內容為研究對象，嘗試建立一個高校語言景觀的基礎數據庫，以此展示高校公共空間領域內語言文字的使用狀況，特別對高校師生的影響。主要采用拍照法，對粵港澳大灣區廣州、珠海、中山、東莞、深圳、江門、佛山、惠州、肇慶等二十余所高等院校的可視化語言景觀進行拍攝。2023年9-11月，課題組分別前往學校的各職能中心，如教學中心、學生活動中心、辦公樓、圖書館、學生宿舍和學生較為常去的場所開展拍攝工作，收集照片近四千張，整理時課題組以有明顯邊框的語言景觀為單位，篩選出有效照片近千張，提取文字性語言景觀樣本上萬字。筆者通過語料分析后：學校景觀呈現出功能性、象征性、互動性和適應性的特點。

一、功能性

功能性是指語言景觀通過各種語言文字形式，在校園公共空間成員的學習、生活、成長，起到指向引導、信息傳遞、知識科普等功能。校園語言景觀處于公共空間，公共空間與社會結構、權力和等級聯系在一起，不是中立的或者被動的；它是被符號化的產物，進而又將符號化的意義加諸參與其中的事物（Jan Blommaert，2013）。語言景觀中的符號是多模態的、具體的、處在特定語境中的。借助路牌、通知文件、科普簡介等載體，實現其符號化。

（一）空間導向

語言使用的地理環境能夠體現特定區域顯著的信息功能（吳啟雨，余義兵，吳麗瑩，2024）。校園內的語言景觀標識具有明確指向功能，圖1校園內的垃圾回收站標識不僅便于指導師生找到垃圾投放點，并通過語言景觀的符號化過程，將校園的規范和價值觀傳遞給師生，體現公共空間中學校后勤部門的權力和規范。

圖2從內容上看，大部分路牌采用了中英結合的語碼組合。圖2不僅為在校學生提供雙語學習環境，為外教老師提供方向指引，也彰顯了高校國際化的趨勢和對外交流的開放態度。從形式上來看，校園路牌在設計上呈現多樣性，展示了公共空間中符號化過程的多樣性和復雜性。雖在平面設計上有區別，但多采用箭頭形式來指引方向，體現了制作方和受眾對清晰度的共同追求。

（二）信息傳遞

在高等院校管理過程中，學習張貼的各類紙質語言景觀既扮演著信息傳遞的角色，也為理解語言如何在公共空間發揮作用提供了豐富的應用實例。紙質文件常采用書面語，內容嚴謹且格式規范，旨在確保其嚴肅性、明確性，反映出學校的權威結構和組織文化。通知采用的語言風格和表達方式，往往針對特定的受眾群體（如學生、教職工或家長）調整。這些選擇反映了學校希望與這些群體建立的關系和溝通方式。通過這種方式，學校通知在塑造校園成員的身份和角色方面發揮著作用。同時也防止在信息傳遞過程中被誤解，最大程度地贏得學校受眾的信任和重視。值得關注的是，學校有時會采用線上通知形式傳達突發性情況。這類通知在格式上更靈活，語言風格上更加接近口語，具有動態性和臨時性，使校園成員能夠即時響應和參與校園事務，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公共空間的開放性和參與性。

（三）知識科普

科普性語言景觀是一種將科學知識與校園環境相結合的教育方式。校園科普景觀建設，將“科普性”和“景觀”共同置于主題的表達中，為知識的科普提供更多可能（汪浩東，2023）。科普語言景觀是校園景觀的重要組成部分，通常設置在生態場所，如植物園、動物園或者自然保護區域，內容涵蓋動植物的基本信息、生態習性、保護現狀等。科普景觀將科學知識的傳播與校園的自然美景相融合，通過其獨特的設計和豐富的內容，為校園增添了文化氛圍，是傳播知識的載體和科普工具。同時科普語言景觀能為校內的青年群體提供一個真實、直觀、互動的平臺，通過展示科學原理和現象，具有引導的作用，讓他們自發進行思考和討論，從而直觀地將抽象的科學知識與現實中的動植物特征相聯系，在校園生活中自然地進入知識教育的實踐階段，使科學知識的傳播更加直觀和有效，培養青年群體的科學精神，實現從教育引導到提升科學素養的全鏈條式發展。

二、互動性

語言景觀是公共領域中可見的書寫形式語言的應用（Itagi，Singh，2002），在公共空間具有可見性和交流作用。校園宣傳橫幅、標牌、廣告等半永久語言景觀，實現了標語制作者與學生的雙向互動。

（一）人景互動，情感共鳴

Brown（2012）認為學校作為一個中心的公民機構代表了一個經過深思熟慮和有計劃的環境，學習者在其中會接收到關于語言的強大信息。半永久語言景觀是真實校園生活場景中的語言，能引起受眾情感共鳴，促進互動（見圖3）。

圖3展示了某高校正門語言景觀“歡迎新同學，就現在，一起向未來”，從空間布局上，橫幅處于校門顯眼位置，是視覺焦點，這種布局帶來了互動空間，所有路過的新生均能感受到這份熱情，是雙向交流和互動的開始。橫幅采用正式的官方語氣，與學校作為辦學主體和管理機構的身份相符。“歡迎新同學”表明學校有明確的組織結構，知道誰是新成員，并對他們的到來表示歡迎，體現了學校的組織能力和管理能力。“一起向未來”表達了學校對新生的期望，“一起”傳達了一種邀請，意味著學校希望新生能夠積極成為學校社區的一分子，參與到學校的日常活動中來；“向未來”暗示了學校和新生擁有的共同愿景和目標，希望新生能與學校共同成長，創造美好的前景。學校通過迎新語言景觀歡迎詞，給學生營造了親切溫暖的氛圍和積極的心理暗示，增強了學生的歸屬感和安全感。

（二）人商互動，有效宣傳

校園商家、社團通過各種半永久語言景觀形式（如移動標語、橫幅、海報等形式），向學生傳遞其經營理念和社團追求，進行有效互動。比如肯德基就通過懸掛醒目的“瘋狂星期四”標語和橫幅，運用直接的互動方式和行動號召，積極鼓勵學生參與其活動，縮短了商家與學生之間的距離。在宣傳廣告上，可見廣告詞：“歡迎加入肯德基瘋狂星期四！掃碼加入校園專送！”這樣的句子使用了非正式且口語化的語言風格，與校園商業街的非正式社交氛圍吻合。其次“歡迎”作為禮貌用語，傳遞出商家對潛在顧客的友好和熱情，而“歡迎加入”則以一種開放的姿態，鼓勵學生參與活動。此外，“掃碼加入”是一個明確的行動號召，引導潛在顧客掃碼以獲取更多的服務信息。同時，標語考慮到校園這一公共場域，使用“校園專送”來適應校園環境，凸顯出商家對目標市場的理解和適應。這種互動不僅有助于商家的營銷，也有助于構建和諧的校園消費環境。校園商家語言景觀為商家提供了有效的營銷渠道的同時，也豐富了校園文化的多樣性。

三、適應性

適應性是指同一性質的語言景觀需根據群體和環境的變化進行靈活調整。校園語言景觀適應性主要體現在校訓、迎新標牌、涂鴉式墻繪、考研上岸祝福語、校慶牌匾、網絡語言等方面的使用。校訓作為學校文化精神的核心內容，既要體現學校辦學理念，也要簡潔易懂，易于記憶。如廣州某高校的校訓“厚德勵志博學創新”，東莞某高校的校訓“厚德務實知行合一”，中山某高校的“厚德博學求是創新”。雖各校的校訓存在重合交叉，但大多會根據自身特性進行適應性的調整，使其對仗工整，呈現朗朗上口的效果。

高校迎新標語類景觀彰顯了語言的高度適應性。例如，標語“歡迎新同學，就現在一起向未來”和“歡迎新同學，為夢想，不止步，行以致遠，始于初心”等，這些標語不僅表達了迎新的主題，而且隨著新生入學年份的更新，其中的年份信息也會相應調整，以保持時效性。此外，食堂標語“歡迎所有師生回家吃飯”（圖4），雖與“歡迎新同學”基調相似，但它們針對不同的受眾，出現在不同場合。這進一步體現了語言景觀特定環境中對特定群體的專一性，以及其隨環境變化而靈活調整的能力。

語言景觀的創新化表達也體現了語言景觀的適應性。受網絡文化和網絡語言的影響，高校語言景觀大量采用押韻、反問、排比等修辭手法和網絡語言，豐富校園景觀的表現形式，增強了信息傳遞的效果。如“只有付出，才能杰出”采用押韻，也向學生鼓勵和傳達了努力學習的信息，通過巧妙的詞語組合和押韻手法，標牌不僅更易記，也增加了美感和趣味性，提升了標牌的信息吸引力和傳播效果（曹德和，王衛兵，2018）。

“想說一句流利的口語嗎？想了解怎么學好口語嗎？對大學生活、就業、考四六級、考研有什么疑惑嗎？”這一標語是設問句式，不僅引發讀者思考，增加與觀眾的互動性和參與感，也提醒了大學生思考和關注自身未來的發展問題。“我參與，我鍛煉，我健康，我快樂”則使用排比句，層層遞進，充滿節奏感和力度，增強語言感染力，使標語制作者的思想傳達效應更為突出，更加生動有趣，蘊意豐富（曹德和，王衛兵，2018），激勵著學生追求自身成長和進步。

再次，網絡流行語在高校語言景觀中的運用，展現了語言景觀的適應性和時代感。網絡流行語作為信息載體所傳遞的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大學生的價值觀（林良達，2024）。網絡流行語以其生動形象、詼諧幽默、簡潔凝練的特點和形式多樣的風格，深受大學生群體的喜愛。例如，標語“一起666”“加油鴨”等流行語不僅具有明顯的時代特征，還準確地捕捉和反映當下大學生的生活狀態和情感體驗。“煤文化有限公司”等標語，通過夸張的表達方式，將普通的生活場景和情感體驗轉化為更生動有趣的內容。這種創新的表達方式，不僅豐富了校園文化，也激發了學生的想象力和創造力。

語言景觀處于動態變化中，受到社會、文化的影響，通過觀察這些變化，可以洞察社會的發展和變遷（Blommaert，2013）。在校園這一特定場域，語言景觀的演變尤為顯著。這種貼近學生生活的多元化語言景觀，不僅增強了語言的吸引力和感染力，而且為學校與學校師生、商家與學生等不同群體間建立更緊密的聯系提供了情感支持。它通過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促進了溝通和交流，有助于構建一個充滿活力和包容性的校園文化氛圍。

四、結語

高校語言景觀是高校師生的工作生活空間，不僅反映了社會群體的地理環境、人口狀況、人們的交往情況等物質性社會事實，也囊括了法律、道德、宗教和風俗習慣等方面的非物質性的社會事實。語言景觀中的空間與權力緊密相關，充滿了符號、預期、規范與傳統，它在被人掌控的同時，也對人產生控制（Blommaert，2013）。語言景觀為語言學者分析空間是如何通過公共標志中的語言構成的提供可能，這些標志的人相互影響，共同塑造他們社區的景觀（Stroudamp;Mpendukana，2009）。

校園空間中，學校景觀的共建不僅是高校管理層的責任，學生群體、商家的參與互動也不可或缺。高校作為塑造校園語言景觀的核心主體，對營造校園環境和氛圍發揮著決定性作用。它們通過設計和實施校園內的正式語言景觀，如思政元素、校訓、標牌、公告等，來傳遞學校的價值觀和教育理念。同時，公安部等政府部門、校園內的商家和學生，也在高校語言景觀的設置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這些非正式語言景觀，如防詐宣傳、營銷廣告、社團活動宣傳、網絡流行語等，通過景與人、人與人的互動共建，豐富了校園文化的多樣性，也反映了校園內的社交動態和學生群體的活躍度，從而對學生的價值觀、行為習慣和社交方式產生積極的影響，為高等教育人才的培養和高校的持久性發展創造有利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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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匡芳瑩（1993-），女，湖北荊州人，四川大學語言學碩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社會語言學、媒體語言學、語言教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