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北疆行記中的“雙城”空間與民族融合

【摘要】“雙城”是在北疆政策與民族交融中產生的特殊城市形制。具體可分為滿漢、回漢和滿回“雙城”。行記通過書寫“雙城”空間，由外到內地展現城垣制式、內部規劃等特征。并記錄了北疆“雙城”從城市建筑、商業貿易到語言文化的民族融合。“雙城”蘊含著中華文化兼容并包、和而不同的特性，凝聚著“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思想雛形。

【關鍵詞】清代北疆行記；雙城空間；中華民族共同體；民族融合

【中圖分類號】K249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31-0016-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31.004

“城，所以盛民也?！盵1]688城是供給百姓生活之場所?！半p城”是清代北疆西北部地區出現的特殊城鎮建置，其城市規模、功能在城鎮空間中獨樹一幟。我國古代的邊疆治理政策具有“重北輕南”特征。清代北疆滿漢、回漢、回滿“雙城”空間的出現，得益于邊疆政策的發展與多民族交融的加深。清代北疆行記通過行者視角展現“雙城”內外空間。以往研究對北疆“雙城”關注較少，僅有歷史學者在梳理新疆城市演變中略有提及。本文擬以清代北疆行記的“雙城”空間書寫為基礎，梳理北疆“雙城”的形成原因、分析城市空間建構以及邊疆多民族融合具體表現。

一、“羈縻政策”的發展與北疆“雙城”的形成

海德格爾認為：“我們不因建造才定居，而因定居才建造?！盵2]131人類選擇于某地定居，繼而建造居所、圍合自然空間，城鎮規模逐步顯現。北疆“雙城”建置除與歷史、政治、經濟原因相關外，更深受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影響。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發展決定著國家治理邊疆民族地區的方針與策略。原始氏族解體后，民族概念出現，民族問題油然而生。如何處理居于華夏民族與四方各族的關系是歷代思考的問題。夏商周時期，《禮記·王制》記載了其與“五方之民”共存策略。

秦漢統一多民族國家為“華夷一體”觀念的發展奠基。費孝通認為：“漢族的形成是中華民族形成中的一個重要階段，在多元一體的格局中產生了一個凝聚的核心。”[3]8羈縻制度應運而生?！傲b縻”現于《史記·司馬相如傳》：“蓋聞天子之于夷狄也，其義羈縻勿絕而已?！盵4]1084羈為馬絡頭，縻為牛韁也。羈縻政策實為中原統治者通過恩威并施來籠絡周邊民族。

魏晉南北朝時期，匈奴、鮮卑、羌等北疆民族大規模南下，漢族百姓四散邊地，多民族交錯雜居。胡風轉向漢風的文化導向推動著各民族同為一家、同宗同源的思想發展。

隋唐穩定的大統一國家、開明的民族政策催促著民族交流融合進程，“華夷一體”觀念深入人心。隨著中原王朝的擴大，需要形成有利于全國統一的新機制，使邊疆民族由外部藩屬逐漸轉向內部行政區，實現邊疆內地化。唐代羈縻府州出現，他們與內地的府、州、縣采用統一的建置，采用“華官參治”“漢官監領”政策。同時，唐人為鞏固北疆穩定，效仿漢代設置了六大都護府，加強對突厥、回紇、契丹等地管理。

遼宋金時期，多民族政權并置帶來了民族交融的加深。遼代設置“兩面官”制度，樞密院分南、北兩院，由契丹人、漢人分管。宋代羈縻政策繼續發展。宋人主張遠交近攻，以期實現“長轡遠馭，羈縻不絕”。元代疆域廣闊、民族交融充分，大大促進中華民族一體意識的發展。土司制度出現，這是羈縻政策中“以俗治俗”最成功的范式，對明清邊疆治理影響深遠。明代土司制度在云貴川等南方民族地區更為盛行。同時，北疆東北、西北部設置了“羈縻衛所”。

清代迎來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思想的大發展時期。清代統治者以中華正統自居，大一統思想淡化了邊疆“夷狄”觀，重塑起中外有別的新“四夷”觀?！袄矸鄙钍芮宕y治者重視。清政府在南方地區逐步改土歸流。北疆則在蒙古實行盟旗制度、回部實行伯克制度。

北疆“雙城”為回漢、滿漢、滿回三類雙城?；爻且虿酥贫取⒃_克制度建立?！安恕痹富佞X官職，唐宋已有記載。隨著乾隆平定漠西準噶爾蒙古叛亂、回疆大小和卓叛亂，北疆的界限得以清晰。清政府保留了南疆維吾爾地區的伯克制度，選用當地貴族、王族擔任阿奇木伯克，下設各類伯克，回城隨之產生，百姓聚居。天山南路設立阿克蘇、葉爾羌等八座回城。北路的哈密、吐魯番歸附較早，且對平定南疆有功。據《欽定大清會典》載，兩地沿用札薩克制度。效仿滿八旗賜封爵位，每旗設旗長稱為札薩克。哈密與吐魯番的回城歷史悠久，是典型的民族聚居區。寧遠城在固勒扎城上建成，“徙南路回民六千余戶來居，分九屯，設三四品伯克各一員”[5]10614。伊犁九城中僅有其為回城，其余均為滿漢城。

滿城則與八旗駐防相關。早期八旗以畿輔、直省駐防為主。滿城是八旗屯田駐兵的駐防城。隨著北疆擴大，乾隆年間裁撤涼州、莊浪的駐防八旗，抽調西安、察哈爾的滿蒙兵丁增設新疆駐防。清政府設立了伊犁將軍，規劃伊犁九城。綏定城為回城，惠遠城為滿城，“雙城”初具雛形。有的地區并未設置滿城，滿營官兵會選擇漢城中的一片固定區域進行“寄居”，自行修筑房屋。隨著駐防規模的增大或會擴展成滿城，或一直寄居漢城?；爻?、滿城的出現，催生著漢城出現、擴大。漢城除漢族外，還匯聚著各族人民，在三城中民族融合程度最高。民族城市的建立并非阻斷交往，而是通過拉近的聚合民族空間，搭建聯絡平臺，加深民族融合。

二、北疆行記中的“雙城”空間書寫

新疆建立省制之前，多稱西域，清前北疆行記早有描寫，最早可追述至《穆天子傳》?！洞筇莆饔蛴洝穼Π㈥饶釃ㄑ申龋?、跋祿迦國（阿克蘇）的城池做了介紹。清代北疆行記從雙城外部到內部空間都有書寫。行者以個人腳步丈量北疆雙城的真實空間，以個人視角欣賞北疆雙城的時代風貌。

（一）“雙城”外部空間

北疆“雙城”外部空間極具特色。城外空間書寫從宏觀視角展現了雙城的地理位置分布、城鎮整體面貌，勾勒出城鎮的立體輪廓。

首先是介紹雙城布局。城市選址與自然、人口、交通、歷史因素相關。西北氣候干旱，高山冰雪融水匯聚成的平原、綠洲常是人口聚集處，城市形成的基礎。哈密是內地通往天山北路的大門：“土潤泉甘，地脈宜禾，風土怡人?！盵6]298漢回雙城處在綠洲中?！度f里行程記》云：“回王城距辦事大臣及通判所駐之城五里許，大城在東，回城在西?！盵6]298可知回城在漢城西南，二者相距五里。天山北路的回、漢雙城有哈密、吐魯番，南路有阿克蘇，喀什噶爾等?！度~柝紀程》云：“回城在漢城西北，仍處蔥嶺北河北岸。漢城在回城東南二十四里，處蔥嶺北河南岸。”喀什噶爾雙城距離遠，相隔蔥嶺北河，一個在東南一個在西北。《莎車行記》阿克蘇：

回城據其麓，鎮城在其西北數十步，地勢益下，同于釜底。山泉泛溢，陡若建瓴。鎮城、回城間，筑堤泄水，注于城南。[6]503

漢城處回城西北，山泉穿城而過。雙城相距數十步。阿克蘇城經歷了舊回城-漢城-新回城的形制轉變。乾隆年間余舊回城西修筑新城，先為漢城，駐扎滿漢官兵，后將雙城擴建成一體。

天山北路巴里坤、烏魯木齊和古城都是滿、漢雙城?！度f里行程記》寫：“有滿、漢二城，夾河相對。東為漢城，提督駐之；西為滿城，都統及道州各員駐之?！盵6]299烏魯木齊為北路第一都會，往來者不絕。滿、漢雙城東西相對，中有河流穿過。《荷戈紀程》寫雙城間隔十余里。巴里坤因“山逼城垣，居民、商賈皆在城外，府、縣、總兵在城中，滿城相距不遠”[6]347。雙城距離較近。官府居城內，百姓居城外也是北疆城鎮的典型特征。

其次是對城市輪廓的書寫。行者在進入雙城前先總覽城市輪廓、城垣特征。第一是回城較大，漢城較小。行者通過二城對比，突出回城用地規模之大。如《葉柝紀程》寫：“安息都護府曾有回漢城，漢城內窄小，回城外寬闊?！盵6]866嵌套式回、漢城更能凸顯差異?；爻窃谕猓嫉馗鼜V。漢城居內，僅供官員、官兵使用。這與“以小馭大”的邊疆治理思維有關?？κ哺翣柺悄下纷畲蟮幕爻牵骸皾h城不甚大，而高則過新疆省城……回城高如漢城，而闊大較勝新疆省城，又有數十萬纏回聚其中?！盵6]88回、漢二城雖有規模差，但皆是城垣高大，氣勢雄偉。第二是滿、漢、回城均以“土垣”圍合。以土筑墻是當地特色。除阿克蘇鑿山建城外，其余滿、漢、回城均由土墻圍合成?！段餍腥沼洝穼憺豸斈君R：“皆土垣，規模雄整、扼南北路沖。”[6]158巴里坤：“兩城雖土垣，而樓峻整，漢城尤雄闊，較哈密殆十倍。”[6]151高大堅固的土墻同樣給人雄壯之感。由巴里坤城外向里望，樓宇高峻、整齊儼然，城內規劃嚴整。入關前，女真就為“城郭土著涉獵之國”[7]2，故以土筑墻也符合滿城建筑傳統。

（二）“雙城”內部空間

城內空間書寫能展現滿、漢、回城內部細節。“雙城”是在邊疆政策基礎和多民族交融的現實依據影響下形成的特殊城市形制。二城并置帶來了新的城市分區、城市規劃。

首先是介紹城鎮空間規劃。城市功能決定著城市分區規劃。滿、漢雙城隨著八旗駐防邊疆化而出現。滿城為駐防武官、士兵的活動空間；漢城則是當地百姓、商旅行人聚集處。滿城以軍事防御，政治統領為主。漢城以治理地方，容納邊民為主?！逗筛昙o程》介紹了烏魯木齊滿、漢城官員分布：“都統、道、州駐滿城，提督駐漢城，相距約十里?！盵6]392都統為八旗長官，提督為綠營總管?；亍h雙城則是民族治理的特殊產物?！巴脸巧跣?，辦事大臣及協辦大臣同署，余則一副將、一通判、一巡檢，皆住城內?；爻蔷啻宋謇铮赝醺谘伞３莾燃案浇孛窦s萬余戶?！盵6]390哈密漢城空間雖小，但設有衙署、兵房，發揮行政、軍事職能。回城空間供給百姓居住生活、商業貿易，回王管理一應事務，城市功能更完整。

其次是描摹城市景觀。行記生動展現了滿、漢、回城市內部空間，如城區道路、商業中心、特色景觀等。通過行記，我們可以窺見清代北疆民族地區的社會現狀和城市風貌。烏魯木齊作為北疆大都會，交通發達，內地、域外貿易來往于此地?！段髡骼m錄》云：

皇華館在滿城北門內，將軍駐節于此。東首分巷五道，比戶皆居民。逾柵門，東過撫署，至十字口為大街，廛市喧囂，鋪屋整麗，廟宇局所，舞臺歌館，車馬填溢，大似京都前門景象。[6]1157

跟隨行者視線，滿城內部空間鋪展開來。從北門入城，經過客店、黃華館。穿過東巷居民區、柵門、撫署來到城中大街。通過“廛市喧囂”“車馬填溢” 等描寫可以看出十字口街道為市中心。鋪面整齊，歌館繁多，廟宇林立。城內居民區、行政區、商業區規劃清晰。行記生動立體地描摹了滿城空間，營造出熱鬧繁華的城市氛圍。

哈密回城高大雄偉，回王府建筑華美，設計考究。往來行者皆要進行書寫，《河海昆侖錄》最為詳盡：

回城，約二里許，夾道盡園圃，植抱心白菜，纏名阿哈宰。四圍楊柳桃杏，紅綠鮮映……入城至哈密王府……大門、二門向南，宅門東向，規模卑儉，旁土上泥，與民居同花園在東，執事引之游，園廣百馀畝，土徑上覆以磚，有亭館三四區，結構雅潔，而古木連陰，百花齊放，紅白炫爛，為中土園亭所未有。出園往禮拜寺……出城楊柳夾道，車路寬十馀丈，渠水環之。[6]268

以往行者過回城而未入，而裴景福自漢城出發入回城，生動描繪了回城、王府及周邊。哈密草木茂盛，回城尤甚。路旁是白菜園，桃柳夾道。王府風格簡約，民族特色鮮明?；▓@占地面積廣，花草眾多，樹木掩映，還設有庭院。園外是宗教建筑禮拜寺。城內空間更能凸顯城市的建筑風格與民族文化。清代行記從外到內生動刻畫了北疆“雙城”空間，展現了多民族文化交融的城鎮新風貌。

三、多民族文化交融中的北疆“雙城”

隨著北疆驛路的拓展，出行大大便捷，客觀上促使內地與邊疆交流增多。滿、蒙、漢、回多民族聚集在北疆大地上，文化交流與民族融合時刻發生。行記記錄了“雙城”多民族文化交融情況，展現了中華文化兼容并包、和而不同的特性。

雙城建造風格體現了民族融合性。就城郭形態而言，滿、漢、回城均以方形為基礎，城墻較高，城內道路整齊，分區明確。雙城的規劃思路與建筑風格深受中原傳統影響。自乾隆二十四年（1759）始，南疆回城模仿中原城池，由“不方不圓”的不規則形態轉為方形。雙城承襲明代衛所城形制，城墻高大堅固，內置衙署、營房、民居和寺廟等。城市利用中央大街和區干道實現棋盤式結構。《辛卯侍行記》介紹了滿、漢城合并：

毀迪化舊城東北兩墻，新滿城西南兩墻，展筑東南隅與西北隅，合二城為一。周二千有七十四丈五尺，門七：“東曰‘承曦’，西曰‘慶豐’南曰‘肇阜’，北曰‘憬惠’，東偏南有新東門曰‘惠孚’，南之左有新南門曰‘麗陽’，西偏北有新西門曰‘徠遠’?！盵6]432

新城東、南、西、北各開一門，增設兩個偏門。城市規劃體現出中心、對稱布局的中原城市審美。滿、漢城融為一體，城內容納了“流寓漢人、回人、纏回男女一萬四千余口，散處四鄉者一萬九千余口”。這是典型的多民族和諧共處，交錯雜劇的北疆新城。

城內花園也是民族文化融合的典范代表。回人多愛建造花園、果園。這與中原園林審美一拍即合。《冰嶺紀程》寫阿奇木伯克花園：“圓不甚大而林木蓊郁，幽靜可書，向東敞庭三楹窗開四面，繚以回廊亦軒爽有致，路平坦而溝渠特多?！盵6]519這是回城的最高官員的花園，兼具回族花園與中式園林的精髓。此園雖小但草木茂盛。楹窗、回廊的設置深受江南園林造景思維影響，曲徑通幽，清風拂窗，雅趣頓生，頗有意境美。滿、漢官員扎根北疆，其花園制式也沾染了回風?！稉嵝录o程》寫陳家花園：“園分三座，花香撲鼻，果木成圍。過廳三間，頗極幽雅。穿花沿蹊，東上凝香亭，茗坐良久。綠蔭蔽日，紅杏在林，清娛宜人，樂以忘倦，真佳境也?！盵6]1301花園結構輕巧，亭臺樓閣效仿江南園林。優越的自然條件孕育出眾多瓜果，當地人好建果園。陳家花園也融合其審美思維，廣栽花果樹木。雖然不同民族、地區各有審美需求，但審美內核是共通的，多民族交融能產生更多審美新體驗。

商業貿易的匯聚為北疆多民族融合提供了便捷場所。商賈的腳步早早踏上北疆新市場，烏魯木齊、哈密、喀什噶爾等被行者稱為“一大都會”。北方有集，南方有墟，把雜爾是回人交易流通場所。“回城人煙稠密，百貨云集，把雜爾喧鬧尤甚”[6]528，其熱鬧程度堪比內地集市。貿易的繁榮吸引來各族人民聚集，民族雜居成為常態，民族關系也更加和諧融通。《萬里行程記》寫哈密：“內地商賈懋遷者多，回民尤眾，謂之“纏頭”。城市村落，不一而足……到處清流瀠注，溪樹煙深，明爽怡人，風光可掬。番長帥所部，聚族而居，安生樂業，居然安樂國也。”[6]298內地商賈因貿易而北上哈密定居，與當地回人和平共處。清爽怡人的自然環境為百姓提供安居樂業之處，使各民族在此共生共富?！逗雍＠鲣洝吩疲骸笆匈Z均漢人，纏民往來其間，凡留發結辮如漢民者，皆應役于官?！盵6]265城中商賈以漢人為主，回人多來采買。頻繁的交易降低了民族交流的門檻?；厝擞直环Q為“纏回”這與其宗教信仰、發型服飾相關。而裴景福發現市集中出現回人梳著漢人發辮。雖因公易服，但服飾、發型的改變是文化認同的象征，預示著民族融合的腳步加快。

語言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語言的普及是多民族深度融合的開始。《荷戈紀程》載：“男戴印花小帽，女穿紅衣，土人呼為纏頭。其語與華言大異，然能華言者亦多?！盵6]390林則徐親入回城空間，見回人男女皆身著極具民族特色的服飾。他發現回語與漢話差異較大，而回人中能說漢話者數量可觀，足見回、漢文化交融程度之深?！稉嵝录o程》寫哈密漢文學堂：“沙親王自設漢文學堂四，學生僅百名，纏生較多，八九齡皆能通漢語、漢文，將來畢業，分布南疆，作纏民教習，十年之內，回疆皆通漢文語言。”[6]113哈密的漢語教學已較為普及，這對邊疆教育、文化發展十分有利。所謂“教化既同，民志自固”，想要實現邊疆穩定，民族融合，語言統一是基礎。通過語言搭建交流的平臺，多民族的了解隨之加深，文化認同逐步形成，民族共同體的意識也更加清晰。

文化習俗的交融在潛移默化之間完成。隨著漢人深入北疆，中原傳統節日也隨之北上?！段餍腥沼洝穼懓屠锢ぃ骸俺莾韧鈹登Ъ?、衢肆華整。又沿路設燈坊，編戶盡懸燈，蓋今日燈節矣入城就客舍，舍完整?！盵6]151巴里坤也是北疆大都會，多民族聚居此地。元宵是中原傳統節日，因起源于漢武帝正月燃燈祭祀太一神，又稱“燈節”。自唐代元宵張燈已成法定之事。如今巴里坤全城張燈結彩，家家戶戶懸燈過節，足見張燈風俗已流傳開來。隨著內地人口北移，土地神，龍王等中原傳統神靈信仰體系也傳入，酬神賽神之風堪比內地。烏魯木齊有“七道灣方賽神、提傀儡，男婦聚觀。婦粉黛而長裙，男子或布袍，不皆著白羊裘，有內地風焉”[6]157-158。所謂賽神，即家家戶戶宰殺祭品，集中祭祀供神明選擇，這在南地尤為盛行。七道灣的賽神活動相當熱鬧，回人男女盛裝趕來，其穿著打扮也模仿內地風俗。倭仁還寫到了勝金臺酬神：“數十里黍油麥秀，村墟演劇酬神，居然樂土。”[6]497吐魯番勝金臺重視農業，因而邊地百姓也同中原一樣祭謝神靈祈求豐年。

城市規劃、園林審美、商業貿易、語言文化、傳統習俗的交融在北疆雙城空間內時刻發生。雙城的建設以穩定北疆民族地區為始，最終對促進多民族交流融合，傳播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思維發揮了重大作用。

四、結語

清代北疆“雙城”是在邊疆政策和民族自發交融中產生的特殊城市形制。“雙城”為生活在北疆的滿、蒙、漢、回等各族人民提供了更加便利的交流空間。多民族百姓在交錯雜居中，從衣食住行到城市建筑、風俗文化等方面逐漸融合。行記記錄了北疆“雙城”的珍貴影像，展現出“雙城”空間蘊含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反映了多民族交流融合、共同繁榮的北疆民族關系新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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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鄔旭（1999-），女，內蒙古包頭人，內蒙古大學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