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強國建設須警惕經濟“脫實向虛”風險

［摘 要］經濟“脫實向虛”指在金融化強度過高的情況下，虛擬經濟過度發展吸引實體產業更多資金注入。具體表現為非金融企業的過度金融化、實體經濟投資率下降以及民生領域過度金融化。由于近年來實體經濟利潤率持續低于虛擬經濟利潤率，加之二者不同的收益機制和新自由主義金融化意識形態潛移默化的影響，很多企業從以實體經濟為主轉向虛擬經濟，其投資也從生產性投資向過度投機性投資發展。金融強國建設是我國的重大發展戰略，但須警惕經濟“脫實向虛”風險，應堅持標本兼治的原則進行防范治理。本文首先研究了經濟出現“脫實向虛”風險的表現和形成機理，提出了防范風險的對策建議，以期為相關研究人員提供參考。

［關鍵詞］脫實向虛；過度金融化；金融強國建設；金融風險

doi：10.3969/j.issn.1673-0194.2024.11.038

［中圖分類號］F8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194（2024）11-0128-04

0" " "引 言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指出，為推動我國經濟持續健康發展，應當“深化金融體制改革，增強金融服務實體經濟能力”。2023年中央金融工作會議正式提出“金融強國”重大目標。金融強國建設是我國在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重大選擇，其構想突出了高質量發展的新要求，既是對我國金融發展成績的肯定，更是對未來金融發展方向的明確規劃。

金融關系到國家的經濟發展、安全和穩定。當前，全球金融格局動蕩變化，既充滿挑戰又伴隨機遇。實踐證明，只有自身實體經濟強大，金融才能化危為機，確保金融強國目標實現。然而，近年來中國經濟多次面臨資金“脫實向虛”的壓力，各種虛擬資本也在加緊布局發展中國家，中國需要防范經濟“脫實向虛”風險。

1" " "經濟“脫實向虛”風險的表現

后疫情時代，我國經濟主體資源配置呈現多元化發展趨勢。其中，企業對金融資產的配置偏好明顯增加，金融類投資占比過高，存在“脫實向虛”傾向。

1.1" "非金融企業的金融化

制造業是實體經濟的核心，屬于國家的硬實力。對于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國家來說，制造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在制造業企業的總收入中主營業務收入占比逐漸減少，資產類收益占比相應增加，有“脫實向虛”的跡象。制造業企業增加股票等虛擬資產投資，增加對投資性房地產的持有，在企業財務報表中表現為相應資產收益的增加。這部分收益占比增加，意味著企業實業投資不足，導致主業競爭力下降。隨著中國金融市場的持續創新和蓬勃發展，實體經濟企業對于配置金融資產的熱情不斷高漲。截至2019年，上市公司實體企業年均持有金融資產總額攀升至8億元，實體企業配置金融資產高達89.26%，其中更是有約30%的非金融企業金融資產占比在10%以上，少數企業達到50%以上［1］。當越來越多的實體經濟企業如此調整資產配置時，就會有大量資金進入金融行業。隨著虛擬資本不斷自我強化形成極化效應，實體經濟企業就會面臨資產流失和控制權喪失的風險。

1.2" "實體經濟處境艱難

實體經濟投資率是指非金融企業投資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例，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實體經濟的發展現狀及繁榮程度。目前，我國實業投資率明顯低于金融投資率，由2010年60%的峰值下降至2022年低于40%。以棉花產業為例，2022年我國棉花價格從年初的23 000元/噸跌至12 000元/噸，如此大的跌幅導致一眾棉花持有企業、棉花貿易企業以及棉紡企業陷入巨大的價格風險當中：一方面被動持有棉花庫存造成資金周轉困難，另一方面棉花價格下跌，庫存貶值。由此可見，實體經濟難以擺脫市場競爭規律的制約。隨著產業結構的升級轉型，傳統產業收益率不足以滿足資本所有者對更高利潤的要求，而新興產業的崛起和發展仍需要一定時間，于是越來越多的企業增加了對金融資產的投資，導致實業投資相對減少。

1.3" "民生的金融化

民生是增進人民福祉、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的根本保障。因此，民生領域的金融化對于人民日常生活的影響最直接、最深入、最顯著。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強調，要堅持和完善統籌城鄉的民生保障制度以及滿足人民對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的需要［2］。居民生活領域的過度金融化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3.1" "居民財產性收入地位提升

財產性收入通常指個人或家庭通過投資、理財等金融活動所獲得的收益，這種形式的收入往往是通過對資本的運作和財產的價值增值實現的。財產性收入占居民總收入的比例上升意味著金融資產在居民總資產中的占比不斷增加，金融活動對居民活動的影響力和影響范圍不斷擴大，居民參與金融投資活動更加積極，這是居民生活金融化的重要體現。

1.3.2" "商品金融化明顯

本文所指的商品金融化主要是指民生領域普通商品的金融化，即民生產品或服務的價格并不單單由市場的供求關系決定，而是受進入該領域內的流動資金規模和市場供求關系影響。過度金融化的商品往往表現為其價格的強烈波動，例如天價茶葉等。大量資本快速進入某一熱門領域，這一領域就面臨著資本價格泡沫化的風險，對于該領域產品的需求也將從對產品使用價值的真實需求轉變為投機需求。

2" " "經濟“脫實向虛”風險形成機理

貨幣所有權與貨幣使用權的分離是商品經濟中貨幣時間價值的體現，在此過程中，貨幣收入首先通過借貸轉變為利息，以此為基礎，收入資本化有了實質形式，虛擬資本應運而生。虛擬資本作為擁有獨立運動規律的貨幣資本化產物，其本質是能夠產生新資本并帶來利潤，通過后續的不斷擴張和循環，最終滋生出脫離實體經濟的虛擬經濟體系，虛擬經濟膨脹使經濟處于風險當中。

2.1" "實體經濟利潤率走低

企業利潤的來源決定了社會經濟的資本積累方式是以實體經濟為主的生產性積累還是以虛擬經濟為主的價值化積累［3］。近年來我國實體經濟企業利潤增長速度不斷放緩甚至呈下降趨勢，尤其是身處充分競爭行業的薄利企業，其供應鏈中斷的風險大幅提升。此外，實體經濟的產品供給跟不上市場不斷變化的需求，低端產品供給過剩、高端產品供給不足，也加劇了低端市場的利潤率走低。

平均利潤率下降規律是馬克思提出的命題。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中，勞動者和勞動實現條件的所有權分離，這既使得生活資料和生產資料轉化為資本，又使生產者轉化為一無所有只有靠出賣自己勞動力的雇傭工人。同時，資本的本質決定了它必須進行無限增值，即榨取剩余價值。但是隨著資本有機構成提高，剩余價值相對量不斷降低。馬克思指出，從價值方面看，資本的構成分為生產資料的價值和勞動力價值，這是資本的價值構成；從在生產過程中發揮作用的物質表現看，資本的構成是由所使用的生產資料量和使用這些生產資料而必需的勞動量之間的比率決定的，這是資本的技術構成；由資本技術構成決定并反映技術構成變化的資本價值構成，就是資本有機構成。由于絕對剩余價值受到各種限制而存在極限，資本就向相對剩余價值發力，不斷改良機器設備提高勞動生產率，最終提高資本的有機構成。隨著固定資本所占比重上升，勞動力占比下降，資本利潤率呈現下降趨勢，產業資本家把資本從利潤不穩定的生產領域抽出，投入金融領域，就出現了“脫實向虛”。以中

興—沈陽商業大廈（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為例，其2022年前三個季度收入分別下滑9.2%、31.4%和14.2%，凈利潤下滑更甚，分別下滑17.7%、85.2%及20.7%，可見利潤率下降是傳統實體企業不得不面臨的挑戰。

2.2" "虛擬經濟不同于實體經濟的收益機制

資本積累分為生產性積累與價值化積累，二者應該保持動態平衡，但若要實現社會經濟的穩定發展，就必須進行持續高質量創新以保證以實體經濟為核心的生產性積累占據主導地位。當下大量虛擬資本擠占產業資本的現象，底層原因是兩種價值系統的收益機制不同。

實體經濟是生產過程和價值增值過程的有機統一，貨幣在此過程中單純充當交易媒介并保有中性屬性。而在金融屬性占主導的虛擬經濟中，貨幣是非中性的。虛擬經濟是通過短期多次交易等手段獲取新收入，即虛擬經濟的收益機制和獲利模式是不受物質生產影響的。虛擬經濟作為以資本化定價方式，其交易的形成很大程度上受制于社會心理因素，買賣雙方均對即將交易的資產進行估價，根據對未來收入的預期來決定是否交易。即其受市場信息變化的影響較大，市場中一旦有利好消息放出，便可迅速抬高資產價格，反之則會降低資產價格，形成了虛擬經濟運行的內在波動性。相比于實體經濟通過科技創新來獲得生產性利潤，虛擬經濟則是通過金融創新來獲得貨幣利潤，這樣的基礎機制使得虛擬經濟能夠撬動巨大的資產和現金流，致使虛擬經濟悄無聲息地過度發展。

2.3" "金融化意識形態的影響

隨著新自由主義的泛濫，金融化意識形態對人們行為的影響愈發深入、影響面不斷擴大，使得虛擬經濟在短期內呈現出以資產價格上漲為主的泡沫經濟形態，普通商品也被作為投資品導致經濟過度虛擬化。以教育行業為例，過度強調其盈利屬性使教育失去其本質意義而變成商業化的教育產業，教育企業在以盈利為目的運行。實踐表明，金融領域的過度發展與新自由主義所倡導的經濟金融政策有著密切聯系，一味強調自由市場、放松管制、金融創新而導致產業空心化、引發投資退出生產性部門，轉而投向投機領域。由于金融市場只需要通過增加貨幣就能快速“彌補”下降的利潤率，其收益隨著貨幣注入呈現遞增趨勢，使人誤以為其具有風險修復能力并對其產生過度期待和依賴，加劇了虛擬經濟的過度發展。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對虛擬經濟收益的追逐中，逐漸打破金融市場的平衡狀態，使金融化呈現不可控的發展態勢，虛擬經濟因而出現自我循環和膨脹，經濟也呈現出“脫實向虛”的傾向。

3" " "防范經濟“脫實向虛”風險的對策建議

金融強國是我國經濟發展的重大目標，為使我國經濟長久穩定發展同時有效破解“脫實向虛”問題，應遏制虛擬經濟過度發展，使其更好地服務于實體經濟，重塑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間的良性互動關系。本文給出如下三方面對策建議。

3.1" "以創新驅動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

黨的二十大強調，必須堅持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才是第一資源、創新是第一動力。實體經濟企業應該將錯位至金融領域的投資重心重新轉移至主業領域以實現制造業的進步，其途徑是不斷創新，以對抗利潤率下降。實體經濟存在利潤率趨向下降規律，這是勞動生產率提高使然，我們要讓實體經濟保持一定的利潤率，讓資本留在實體經濟，把制造業做大做強。實體經濟利潤率近年來持續走低，其中有低端制造業多、附加值低的原因，也有稅費負擔沉重等資金成本過高等原因。要針對具體情況，出臺更多的支持政策。要保證對創新研發投入的持續性，要結合企業自身優勢發展新興產業，要把握住資產的控制權并保證企業內部結構的穩定。

3.2" "以監管保障金融守住“服務實體經濟”的初心

虛擬經濟的盈利機制不同于實體經濟，它是一個具有迷惑性的“眾人拾柴火焰高”機制。背后的信用鏈條不斷，投資者信心不減，它就可以一直膨脹下去。我們絕不能讓這個虛擬經濟的泡沫吹起來。第一，為虛擬經濟設限。制定詳盡的監管規則，讓虛擬資本交易在規則內運行。作為發展中國家，我國要多借鑒別國經驗，吸取世界上歷次金融危機的教訓，爭取做到監管全覆蓋。第二，保護弱勢投資者。金融創新往往是向弱勢群體轉嫁風險，對于設計復雜的金融產品謹慎審批。以資產證券化產品為例，銀信合作、銀保合作的一些產品服務于特色產業發展和鄉村振興，對其再進行證券化則要慎之又慎。第三，重在防范風險。要控制虛擬經濟的波動幅度，防止大起大落。對于目前銀行的諸多表外業務，屢禁不止的影子銀行、以實物資產為載體的價格炒作以及各種虛擬經濟形式互相勾連，要有風險預警機制和風險處置預案，防止引發系統性風險。

與此同時，嚴格監管金融機構，堅決杜絕非法金融活動，做到全國一盤棋，保證金融服務于實體經濟，金融主體間互相監督并保持良好的自覺性。

3.3" "以馬克思主義指導金融理論研究與媒體宣傳

馬克思主義理論科學地揭示了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金融領域和實業領域間的辯證關系，我們要堅持以馬克思主義來指導金融領域的理論研究。與此同時，積極倡導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媒體宣傳也特別重要，只有鞏固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加強人們對馬克思主義金融理論的理解與認知，才能抵抗新自由主義金融化對普通民眾的思想侵略。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讓社會氛圍被投機資本牽著走，我們需要加強監測和預警，提前發現苗頭，在資產炒作初起，相關部門就介入調查，掌握主動權，及時阻止價格炒作事態發酵蔓延。

主要參考文獻

［1］鄧江花，郭永芹.經濟政策不確定性背景下實體企業金融資產配置動機研究：金融資產異質性視角［J］.工業技術經濟，2021，40（6）：43-51.

［2］蔡昉，劉偉，洪銀興，等.學習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決定》筆

談［J］.經濟學動態，2020（1）：3-17.

［3］劉曉欣，田恒.中國經濟從“脫實向虛”到“脫虛向實”：基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分析視角［J］.社會科學戰線，2020（8）：44-55，281.

［收稿日期］2023-1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