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ESG績效的影響

［摘 要］隨著塑料污染問題的日益加劇，塑料信用政策作為一種重要的市場型激勵的環境規制工具，深刻影響著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本文基于科斯定理和企業社會責任的信號傳遞效應，分析了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ESG績效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塑料信用政策能夠幫助企業消減塑料足跡，推動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并優化內部治理結構，提升企業生產效率，從而對企業的ESG績效有顯著提升作用。本文是對塑料信用政策經濟影響研究的延伸，豐富了市場化環境規制政策對企業環境、社會和治理績效影響的文獻。本文為政府利用塑料信用交易對企業進行環境規制提供了理論指導，對提高企業的環境、社會和治理績效以及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塑料信用政策；ESG績效；企業社會責任；塑料污染治理

doi：10.3969/j.issn.1673-0194.2024.17.001

［中圖分類號］F27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194（2024）17-0004-05

1" " "緒 論

1.1" "研究背景和動機

近年來，解決環境和氣候問題已成為世界各國關注的話題[1]。塑料污染是地球上最大的環境挑戰之一，人類每年生產約4億噸塑料，但只有不到一半的塑料得到妥善收集和回收[2]，大約有800萬噸最終進入海洋，它們阻礙海洋生物清除二氧化碳，對整個生態系統造成了嚴重破壞，塑料污染是氣候變化的主要原因之一。塑料污染對人類和生態系統健康構成了巨大的威脅，塑料污染治理已成為當今社會面臨的一項重要挑戰。

在日常生活中，普通個體消費者和企業都會產生大量的塑料廢棄物，但是企業是經濟擴張的主要力量，同時也是能源消耗和污染排放的主要來源[3]。要解決環境問題，必須改變企業行為，從源頭上減少塑料的產生，這樣才會減少延續的塑料消費品的產生。要改變個體消費者的行為相對不容易，但是可以通過創新政策，來引導企業走向可持續性發展道路，從而改變消費者的行為習慣。因此，就出現了企業社會責任的概念。企業社會責任可定義為企業將社會或環境問題納入其商業原則的自愿行動。Crane等提出了企業社會責任的六大基本支柱：企業社會責任的自愿性質、外部性的內部化、多個利益相關者群體的參與、社會或環境責任與經濟責任的一致性、公司實踐和價值觀的定義，以及慈善事業之外的延伸。隨著企業社會責任的發展，企業逐漸自覺自發地參與塑料污染治理，解決塑料污染問題。在整個治理的過程中，一些國際組織和政府也出臺了一系列相關政策，激勵企業積極承擔社會責任。2022年3月，175個國家在聯合國會議上同意制定“塑料條約”來限制塑料污染。該條約將概述提高資源效率和發展循環經濟等方法，促進塑料的可持續生產和消費，包括產品設計和環境內無害化廢棄物管理。中國也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固體廢物污染環境防治法》禁止塑料廢物進口到中國以及《限制商品過度包裝要求" 食品和化妝品》減少包裝廢棄物的產生，以此來管理廢物污染問題。

1.2" "研究目的和重要性

根據Green collar對塑料信用的定義，塑料信用額是一個可審計的塑料減量單位，即從環境中收集或回收到新產品中的可測量塑料量。政策屬于一種準法律，是具有倡導性、鼓勵性和半強制性的[4]。因此，

塑料信用政策是指當企業已經最大限度地減少塑料用量（如改用更環保的包裝）后，可以通過購買塑料信用額度，以減少塑料足跡的剩余部分；并鼓勵從環境中大規模清除塑料垃圾的企業也可以在塑料抵消市場上賺取和出售塑料信用額的一項政策。塑料信用政策給予企業一定的自主權，但同時具有權威性和強制性，平衡塑料需求，促進實現“塑料中和”，并為塑料行業的可持續發展提供政策保障。

在塑料信用政策的推動下，國內企業可持續發展意識不斷提升，由環境（E）、社會（S）和公司治理（G）三要素構成的ESG體系作為評價企業可持續發展水平的標準受到了廣泛關注。ESG 將企業社會責任（CSR）問題提升到投資者關注的領域，通過相對量化的指標來衡量企業在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方面的貢獻。與傳統投資理念相比，ESG理念更具長遠眼光，能夠實現經濟、環境、社會的綜合價值最大化[5]。除此之外，ESG績效能夠改善信息環境，降低信息不對稱性[6]。

本文基于科斯定理和企業社會責任的信號傳遞效應，將代表外部影響的塑料信用政策與反映企業可持續行為的ESG績效聯系起來，研究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ESG績效的影響。本文的研究有以下三個貢獻。第一，本文首次確切地將“企業ESG績效和塑料信用政策”聯系起來，二者之間的影響方向和可能機制能夠為其他相關文獻提供參考價值。隨著生態文明建設的不斷推進，環境規制工具也逐漸從命令型形式發展為市場化形式。本文是進一步豐富市場化環境規制工具對企業非財務信息披露影響的文獻，為整合生態、環保、社會和治理提供最新的依據。第二，本文分別從環境（E）、社會（S）、公司治理（G）層面探索了塑料信用政策影響企業ESG績效的具體路徑，拓展了塑料信用政策影響企業行為選擇的渠道。第三，在某些情況下，可以為政策制定者創建全國性的塑料信用交易市場提供參考，解決塑料污染治理問題，推動塑料循環經濟的發展。

2" " "理論基礎

2.1" "塑料信用政策的理論基礎

科斯定理是經濟學的核心成果。它說明了在某些條件下，經濟行為主體如何在沒有政府直接參與的情況下高效地解決外部性問題。Lawrence WC Lai在科斯定理的基礎上進行拓展，提出了科斯第四定理，即國家的潛力可以概括為基于其特有的交易（信息）成本優勢及其在維持正常競爭秩序方面的主權作用。這些并不神秘，而是政府扮演著市場交易裁判的角色。發放塑料信用額即賦予企業環境資源產權，并通過企業之間相互購買和出售塑料信用額，將環境外部性委托給企業讓其產生創新補償效應。具體而言，通過購買塑料信用額，將污染的負外部性內化為企業成本；通過出售塑料信用額，將污染控制的正外部性內化為企業收益。當企業的塑料廢棄物量過高時，為了降低塑料信用配額的成本，企業必須向綠色可持續發展轉型。由此，企業的ESG績效可以得到改善。

2.2" "ESG績效的理論基礎

ESG是環境（environment）、社會（society）和公司治理（governance）的首字母縮寫。ESG中的“E”代表企業活動對環境和資源的影響，包括碳排放、污染排放以及能源和水等自然資源的使用。“S”側重于企業社會責任（CSR），主要包括員工福利、供應鏈管理、產品責任和社會福利。“G”是指公司治理，包括高級管理人員的組成和權力規范、風險管理和內部控制、投資者關系、高管薪酬、腐敗等。2004年6月，聯合國全球契約組織首次提出ESG概念。ESG不僅要求企業在經營過程中注重利潤最大化，還要關注企業環境、社會與治理方面的表現。根據企業社會責任的信號傳遞效應，積極履行企業社會責任能夠釋放企業愿意進行環境管理與治理的信號，維護并提升企業形象[7]。同時，信息的快速傳播意味著公眾可以了解企業的環境信息，企業的行為也會引起監管機構的關注，進而鼓勵和限制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因此，隨著互聯網的發展，企業越來越有動力改善其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績效，樹立環境形象，積極承擔社會責任，努力實現可持續發展。

3" " "塑料信用政策與ESG績效

3.1" "環境層面（E）

在環境經濟學框架下，企業的環境表現被認為是一種投資，能夠在未來帶來節約成本、降低風險、提升品牌價值和擴大市場份額等一系列經濟回報[8]。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環境治理做出實質性要求，這意味著環境和自然資源管理問題與企業生產之間的關系逐漸反映在政府規劃中。根據塑料信用政策，企業通過購買塑料信用額度，補償或抵消其計劃生產所需的塑料足跡，提升企業的環境績效。從理論上講，通過這種交易過程買賣塑料信用，將其對環境的外部性內化為企業內部成本或者收益，以此激勵全球塑料用量可以得到控制。同時，塑料信用政策可以顯著提高重污染企業的綠色發展效率，促進其綠色轉型。值得注意的是，塑料信用政策是減少企業塑料用量的補充方式，而不是主要方式，主要方式仍然是企業積極參與全鏈條的塑料環境治理，尤其是源頭減少塑料用量，并在末端處置合理回收利用，促進塑料循環經濟發展，提升環境績效。

3.2" "社會層面（S）

政府制度規定為耦合企業內部治理機制與外部約束機制，進而為解決企業履責動力不足問題提供有益的思路[9]。塑料信用政策是推動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要的外部動力之一。根據社會契約理論，國家在企業環境責任層面制定的相關法律制度屬于顯性契約范疇，是一種正式的、有法律約束力的規范，違反者將受到相關規則的制裁。國家通過法律制度以契約形式來確定企業最低的環境責任標準，強制企業承擔相應的義務和責任，規范和約束企業的行為，推動企業履行環境責任。因此，塑料信用政策通過對塑料信用認證和交易的具體規定，使企業必須依據相關規定將塑料用量控制在合法的范圍內，其生產經營活動對環境產生的負外部性受到環境法規的嚴格控制，用政策約束促進企業積極履行社會責任。

根據斯塔克曼和弗里曼的利益相關者理論，企業不僅要對股東負責，還應對那些受其經營決策影響的群體負責，包括員工、客戶、供應商、社區以及環境等。因此，受利益相關方關系的影響，企業將塑料信用政策落實到企業的生產經營活動中，促進企業社會責任和環境責任的履行。環境完整性原則要求企業通過控制塑料使用量和改進回收流程等措施保護環境，而社會發展原則要求企業承擔起對社會和其他利益相關者的責任。二者均要求企業領導者積極履行環境責任，支持塑料回收經濟的發展，創建可持續共生的商業生態系統，提高社會績效。

3.3" "公司治理層面（G）

從企業角度來看，如果面臨塑料交易的成本約束，但保持生產技術和現有生產方式不變，購買塑料信用，抵消塑料足跡，會導致企業利潤損失，市場競爭力下降。在最大化目標下，管理者會領導企業向綠色發展轉型，減少塑料用量，以滿足有限的塑料信用配額，并從超額配額交易中獲益，促進企業的可持續發展。根據代理理論，所有者與經營者之間存在信息不對稱問題，良好的公司治理機制是確保管理層行為與股東利益相一致的關鍵。在塑料信用政策的背景下，促進股東與管理層利益的協同發展可以改善公司的內部治理結構，而完善的內部治理結構使企業積極響應塑料市場的政策號召，有利于在企業內部樹立綠色發展的價值觀。同時，高水平環境監管帶來的壓力將促使企業積極改進ESG信息披露，調整綠色發展戰略，有效接收環境監管發出的信號，發揮ESG的協同作用。

從產業結構來看，污染密集型產業總是消耗過多的資源，產生大量的環境污染物。如果沒有外部強制性的環境政策，企業在生產過程中就不會考慮環境污染問題，這意味著企業的環境成本往往被忽視。而塑料信用政策將企業的關注點放在環境維度，并通過政策導向刺激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可以在保證企業生產的前提下，有效減少環境污染，降低成本。雖然綠色技術創新會增加企業的研發支出，但也能夠有效控制生產過程中的塑料用量，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率，從而優化治理績效。

4" " "企業的實踐

隨著塑料信用政策的提出，在達能、利樂和雀巢等主要食品包裝公司的支持下，Verra①和非營利組織BVRio②共同開發了新的減少塑料廢物標準，使公司能夠通過簡化、可量化和廣泛認可的全球標準來衡量其廢物回收工作并監測其塑料足跡。這是一個受歡迎的倡議，它提供了一個框架來驗證、抵消和資助廢物回收和回收項目，以正面解決這一普遍存在的環境問題。

Verra官網顯示，2022年3月18日，Verra向Second Life Thailand發放了650多個廢物收集信用額度（WCC）和60個廢物回收信用額度（WRC），每個信用額度代表1噸塑料垃圾從環境中清除或回收利用。這是Verra發放的第一批塑料信用額度。該項目與歐緹麗、嬌韻詩、SPF Diana（Thailand）Co.， Ltd.、瑪氏、CERPD等公司合作，這些公司通過購買塑料信用額度來支持其塑料管理戰略。法國化妝品集團歐緹麗（Caudalie）是該項目的第一個買家。2020年歐緹麗在泰國率先發起了“100%塑料收集”的項目。主要是立足當地社區，在海灘上收集塑料，然后進行回收并制成顆粒，以便再次利用。截至2020年，項目組已回收了1 710噸塑料。除此之外，歐緹麗于2022年在中國上市的所有新款系列產品均采用100%可回收、可循環再利用的塑料瓶和外包裝紙張，努力實現“零”資源浪費目標。在必須使用塑料時，優先選擇可回收、生物來源或輕質材料。

然而，企業將塑料信用政策運用到實踐的過程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在技術、經濟和社會等方面仍面臨一些挑戰。例如，瑪氏的產品組合主要是食品，而其主要的包裝形式是食品級軟包裝，但由于極度缺乏可以分類和處理它的現有基礎設施，它的回收率也沒有硬包裝那么廣泛。基礎設施落后以及資金、時間等因素導致瑪氏某些包裝難以大規模回收。為此，瑪氏推動真正的系統變革，包括當地廢物管理和回收基礎設施的現代化，花費數十億美元啟動“一代人可持續發展計劃”，用服務社會的理念和先進的回收技術來處理用于食品的軟包裝，推動包裝的循環經濟，積極應對挑戰。

5" " "結論與討論

5.1" "主要研究結論

面對全球氣候變化的嚴重性和環境問題的多發性，作為能源消耗和污染排放世界第一的中國，以及作為生產和污染第一源頭的企業，都應該改變自己的戰略和行為。因此，本文通過研究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ESG績效的影響，得出以下結論。在環境層面，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環境治理提出實質性要求，企業通過塑料信用額度的市場交易，補償或抵消企業的塑料足跡，從而提升環境績效。在社會層面，塑料信用政策作為一種強制的、權威的顯性契約，能夠推動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并對其利益相關者負責，優化企業的社會績效。在公司治理層面，塑料信用政策有利于確保股東與管理層利益相一致，改善公司的內部治理結構，且通過綠色技術創新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率，從而優化公司治理績效。因此，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ESG績效有正向促進作用，能夠提高企業的綠色治理能力，促進企業可持續發展。

5.2" "理論貢獻

本文通過探討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ESG績效的影響，主要有以下理論貢獻。第一，豐富了企業ESG績效的相關文獻，進一步為企業如何在塑料信用政策的背景下提升ESG績效提供了理論依據。第二，在科斯定理的基礎上，增加新的角度，將塑料信用政策賦予企業的環境資源產權與企業的創新補償效應聯系起來，豐富了科斯定理的理論框架。第三，通過企業社會責任的信號傳遞效應揭示并驗證了企業提升ESG績效的原因，即通過向外界傳達企業愿意進行環境管理與治理的信號，維護并提升企業形象，為企業提高ESG績效的動機奠定理論基礎。

5.3" "研究局限和展望

盡管本文開創性地建立了塑料信用政策與企業ESG績效的關系，但仍存在以下局限，值得未來進一步探討。首先，本文基于外部的視角討論了影響企業ESG績效的因素，但并未考慮企業中的內部因素，如企業的綠色創新能力、內部控制水平等，研究視角相對孤立，從而影響到研究結果的全面性，未來的研究可以從更廣泛的角度進一步深入探討。其次，本文對于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ESG績效的具體影響路徑研究程度不夠，有待進一步橫向拓展或縱向加深。最后，由于塑料信用應用企業數量相對較少，缺乏豐富的數據支撐，研究難以進一步實證，未來隨著越來越多的企業參與塑料信用交易，可以通過實證分析研究塑料信用政策對企業ESG績效的影響。

主要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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