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老年人抑郁與認知功能的相關性及性別差異研究

【摘要】 背景 我國人口老齡化問題日趨嚴重，抑郁是老年人群中較為常見的精神疾病之一，可導致顯著的殘疾和死亡風險增加。研究發現抑郁與認知障礙之間關聯密切，并且這種關系可能受到性別的影響。在老年人群中，抑郁與認知功能及不同認知領域之間相關性的性別差異尚不明確。目的 對城市老年人抑郁和認知功能狀況進行調查，并分析抑郁與認知功能的相關性及性別差異。方法 2022年9—10月采用分層抽樣方法，選取安徽省合肥市某社區的65歲及以上老年居民作為調查對象。收集其一般資料，采用老年抑郁量表（GDS）、癡呆簡易篩查量表（BSSD）分別對抑郁和認知功能狀況進行評估，探討老年人抑郁的相關因素，并分析抑郁、性別因素及二者的交互作用對認知功能的影響。結果 共納入328名老年人，抑郁的總體檢出率為14.9%。回歸分析結果顯示，飲酒（OR=0.362，95%CI=0.155～0.847）、與子女居住（OR=2.445，95%CI=1.021～5.853）是抑郁的獨立相關因素（Plt;0.05）。析因設計的方差分析顯示，抑郁老年人的BSSD總分及語言（命令）理解、計算/注意、地點定向、時間定向和即刻記憶因子分均低于非抑郁老年人（Plt;0.05）。女性BSSD總分及常識/圖片理解和地點定向因子分均低于男性，而語言（命令）理解得分高于男性（Plt;0.05）。抑郁與性別在常識/圖片理解、語言（命令）理解和地點定向上的交互作用顯著（Plt;0.05）。結論 城市老年人抑郁風險較高，合并抑郁的老年人可能存在一定的認知功能減退，并伴有性別差異。應加強關注老年人抑郁和癡呆等精神問題，尤其是針對女性老年群體，有必要制定個體化的綜合干預措施，提高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和生活質量。

【關鍵詞】 抑郁；老年人；認知功能障礙；性別差異

【中圖分類號】 R 749.42 【文獻標識碼】 A DOI：10.12114/j.issn.1007-9572.2023.0642

Associations and Sex Differences between Depression and Cognitive Function in the Urban Elderly

TIAN Yinghan1，2，LIU Lewei1，2，YANG Cheng3，LING Chen1，2，YANG Xiaoxue1，2，FAN Haojie1，2，ZHAO Xin1，2，LI Jun1，2，

XIA Lei1，2，LIU Huanzhong1，2，4*

1.Department of Psychiatry，Chaohu Hospital of Anhui Medical University，Hefei 238000，China

2.Anhui Psychiatric Center，Anhui Psychiatry Centre，Hefei 238000，China

3.Department of Psychiatry，Taizhou Fifth People's Hospital，Taizhou 225300，China

4.Anhui Provincial Key Laboratory for Brain Bank Construction and Resource Utilization，Hefei 230032，China

*Corresponding author：LIU Huanzhong，Chief physician；E-mail：huanzhongliu@ahmu.edu.cn

【Abstract】 Background The aging of our population is a growing problem，and depression is one of the more common psychiatric disorders in the elderly population，leading to a significantly increased risk of disability and death. The studies found a significant association between depression and cognitive disorders，and that this association may be influenced by sex. Sex differences in the associations between depression with cognitive functions and different cognitive domains are not clear in the elderly population. Objective Population ageing has become a common global phenomenon，and psychiatric problems associated with ageing are of great concern. This study investigated the status of depression and cognitive function in the urban elderly and examined the associations and sex differences between depression and cognitive function." Methods From September to October 2022，a stratified sampling method was used to select elderly residents aged 65 years and above in a community within the city of Hefei，Anhui province as the participants. General information was collected and depression and cognitive function status were assessed using the Geriatric Depression Scale（GDS）and the Brief Screening Scale for Dementia（BSSD），respectively. We explored the factors associated with depression in the elderly and analyzed the effects of depression，sex factors and their interactions on cognitive functioning. Results A total of 328 older adults were included and the overall detection rate for depression was 14.9 %. Regression analyses showed that drinking（OR=0.362，95%CI=0.155-0.847），and living with children（OR=2.445，95%CI=1.021-5.853）were independently associated with depression（Plt;0.05）. Factorial design analysis of variance showed that the total score of BSSD and scores of language（command）comprehension，attention and computation，orientation in place，orientation in time，and immediate memory factors were lower in the depressed group of the elderly than in the non-depressed group. Females had a lower total score of BSSD，lower scores of general knowledge and picture and orientation in place，and a higher score of language（command）comprehension than males（Plt;0.05）. Depression and sex had significant interactions in general knowledge and picture，language（command）comprehension，and orientation in place（Plt;0.05）. Conclusion The urban elderly are at a higher risk of depression，and those with comorbid depression may have a certain degree of cognitive decline，with sex differences. Increased attention should be paid to psychiatric problems such as depression and dementia among the elderly，especially for the female geriatric population. It is necessary to develop individualised and comprehensive interventions to improve the mental health and quality of life of the elderly.

【Key words】 Depression；Aged；Cognitive dysfunction；Sex difference

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人口老齡化已經成為我國乃至全世界面臨的嚴峻問題。最近一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中國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總量達1.90億人，占總人口的13.5％，較2010年全國人口普查結果上升4.63個百分點［1］。隨著人口老齡化的日趨嚴重，與衰老相關的精神問題備受關注。抑郁是老年人常見的心理健康問題之一，兩項薈萃分析顯示，全球和中國老年人抑郁癥狀檢出率分別為28.4%和25.5%［2-3］。抑郁不僅會影響老年人的睡眠狀況和生活質量，嚴重時還會增加自殺風險［4-5］。另一方面，人口老齡化導致我國癡呆患者人數激增。最新數據表明，我國60歲及以上癡呆患者人數達1 507萬，占全球數量的25.5%［6］。癡呆以認知功能缺損為核心癥狀，病程持續性進展，給家庭和社會帶來沉重的經濟負擔，我國每年因阿爾茨海默病造成的費用高達1 677億美元［7］。老年人抑郁與癡呆密切相關，老年期的抑郁癥狀可能代表癡呆的前驅癥狀或早期階段［8］。另外，抑郁癥具有性別差異特征，與男性患者比較，女性患者常表現出更嚴重的抑郁癥狀和認知功能障礙［9］。然而目前關于抑郁癥狀與不同認知領域之間關系的性別差異尚不明確，特別是在高風險的老年人群中。因此，本研究旨在對城市老年人抑郁和認知功能狀況進行調查，探討老年人抑郁的相關因素，并分析抑郁與不同認知領域之間相關性的性別差異，為老年人抑郁和癡呆的早期識別和精準干預提供理論依據。

1 資料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2022年9—10月，采用年齡段分層抽樣方法（65～74歲、75～84歲和85歲及以上3個年齡段），抽取安徽省合肥市某社區的老年居民作為調查對象。納入標準：（1）年齡≥65歲；（2）具有當地戶籍的常住居民；（3）患者及家屬對研究內容知情同意。排除標準：（1）意識、言語不清無法配合完成測評者；（2）存在聽力障礙者；

（3）行動不便者。本調查通過安徽醫科大學附屬巢湖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核（KYXM-202208-010），并告知參與者及其監護人研究的具體內容，簽署紙質版知情同意書。

采用橫斷面調查樣本量估算公式計算所需樣本量，公式為：N=（tα/2）2×p×（1-p）/d2。其中α=0.05，tα/2=1.96；根據既往研究結果［3］，城市老年人抑郁癥狀患病率為22.3%，故P取0.223；d為容許誤差，取0.05。取值代入公式后，計算得出N=267，同時考慮到問卷剔除率約為20%，故最終確定所需最低樣本量為321。

1.2 研究方法

調查現場采用集中調查的方式，調查問卷由一般資料和量表組成。一般資料包括年齡、性別、BMI、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居住狀況、是否有軀體疾病史、吸煙和飲酒情況以及月收入。吸煙定義為每次吸煙≥1支，平均每周≥5 d，包括曾經吸煙現已戒煙者；飲酒定義為每周飲酒≥1次，每次25～50 g白酒或250～500 mL啤酒或50～100 mL葡萄酒［10］；月收入：低收入≤5 000

元/月，中高收入gt;5 000元/月。量表內容包括：（1）抑郁癥狀評估采用老年抑郁量表（Geriatric Depression Scale，GDS）［11］，該量表包含30個條目，采用是和否兩點計分，總分為30分，得分越高代表抑郁癥狀越重。本研究以GDS評分≥11分判定存在抑郁納入抑郁組，其余納入非抑郁組。（2）認知功能評估采用癡呆簡易篩查量表（Brief Screening Scale for Dementia，BSSD）［12］，該量表有30個條目，包含常識/圖片理解、短時記憶、語言（命令）理解、計算/注意、地點定向、時間定向、即刻記憶和物體命名8個方面的內容，得分越低代表認知功能越差。本研究中GDS和BSSD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845和0.833。本研究中無效問卷標準為GDS和/或BSSD評分數據缺失。

1.3 質量控制

研究過程中嚴格執行質量控制標準。在研究開始前，所有調查員進行統一培訓及考核，以確保充分了解問卷內容。在研究過程中，每位受訪者在填寫問卷時均安排調查員在旁協助指導，不能自行填寫者可由調查員口述問卷內容，并根據受訪者的回答完成問卷。在研究結束后，所有調查問卷現場收回，結果由兩人共同整理和錄入。存在邏輯性問題時，調查員通過電話與受訪者取得聯系，并進行核實更正，以確保結果的準確性和完整性。

1.4 統計學方法

采用IBM SPSS 23.0軟件進行數據處理。連續性變量以（x-±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t檢驗；分類變量以相對數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采用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探討抑郁的相關因素。采用協方差分析控制混雜因素，比較抑郁與非抑郁老年人BSSD總分和各認知領域得分。最后采用析因設計的方差分析，控制年齡、受教育程度變量后，分別以BSSD總分和各認知領域得分為因變量，探究抑郁和性別的主效應以及二者的交互效應對認知功能的影響。以Plt;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研究對象一般資料及抑郁癥狀檢出情況

研究共發放問卷342份，回收有效問卷328份，有效回收率95.9%。研究對象平均年齡為（73.1±5.7）歲；男142名（43.3%），女186名（53.7%）；受教育程度為文盲108名（32.9%），小學111名（33.8%），中學及以上109名（33.2%）。城市老年人抑郁總體檢出率為14.9%。非抑郁組與抑郁組婚姻狀況、居住狀況和飲酒情況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lt;0.05）。抑郁組與非抑郁組年齡、性別、BMI、受教育程度、軀體疾病史、吸煙和月收入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gt;0.05），見表1。

2.2 老年人抑郁相關因素的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

以是否抑郁為因變量（賦值：否=0，是=1），以組間有差異的人口社會學變量婚姻狀況（賦值：已婚=0，喪偶或其他=1），居住狀況（賦值：與配偶居住=0，與子女居=1，獨居=2），飲酒（賦值：否=0，是=1）為自變量進行多因素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飲酒者抑郁風險較不飲酒者降低（OR=0.362，95%CI=0.155～0.847，Plt;0.05），與子女居住者抑郁風險較與配偶居住者增高（OR=2.445，95%CI=1.021～5.853，Plt;0.05），見表2。

2.3 兩組認知功能評分比較

抑郁組老年人BSSD總分、常識/圖片理解、計算/注意、地點定向和時間定向得分均低于非抑郁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lt;0.05）。抑郁組與非抑郁組老年人短時記憶、語言（命令）理解、即刻記憶、物體命名得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gt;0.05），見表3。采用協方差分析，控制了年齡、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居住狀況以及飲酒變量后，抑郁組老年人BSSD總分（F=20.718，Plt;0.001）、計算/注意得分（F=9.083，P=0.003）、地點定向得分（F=19.357，Plt;0.001）以及時間定向（F=8.012，P=0.005）得分仍低于非抑郁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4 兩因素析因設計的方差分析（抑郁×性別）

作為主效應因素，抑郁組BSSD總分、語言（命令）理解、計算/注意、地點定向、時間定向和即刻記憶得分均低于非抑郁組（Plt;0.05）；女性BSSD總分、常識/圖片理解和地點定向得分均低于男性，而語言（命令）理解得分高于男性（Plt;0.05）。抑郁與性別在常識/圖片理解、語言（命令）理解和地點定向上的交互作用顯著（Plt;0.05），見表4。

3 討論

本研究發現，城市老年人抑郁檢出率為14.9%，這與對成都市和武漢市兩地社區老年人的調查結果相近（16.0%和17.52%）［13-14］。一項納入81項研究的薈萃分析顯示，中國老年人抑郁患病率為20.0%，其中城市地區老年人抑郁患病率明顯低于農村地區（18.7%和24.0%）［15］。老年人抑郁可能與經濟地位低、家庭支持缺乏以及合并軀體疾病等多種因素有關［16-17］。本研究發現與子女居住者抑郁風險較與配偶居住者增高，這與之前對農村地區老年人的調查結果類似［18］。原因可能是父母與子女在價值觀念、生活習慣等方面的差異激化了家庭矛盾，導致老年人抑郁風險增加［19］。有趣的是，本研究還發現飲酒者抑郁風險較不飲酒者明顯減低，這可能反映了老年人對于玩樂和社交的需求［20］。社交與老年人抑郁低風險有關，老年人在與他人的交流中獲得情感支持，消除自身孤獨和抑郁情緒［21］。考慮到過量飲酒對身體的危害，應鼓勵老年人以健康的方式積極參與社交活動，以提高自身健康素養和心理健康水平。

此外，無論是單因素分析還是析因分析，抑郁組總體認知功能評分以及計算/注意、地點定向和時間定向各認知領域評分均顯著下降。抑郁是老年人神經認知功能的重要危險因素，可導致廣泛認知領域的功能損害。大樣本的橫斷面調查和前瞻性隊列研究表明，抑郁與定向、記憶、注意以及計算等認知領域評分呈負相關，且老年抑郁患者表現出更快的認知衰退速度［22-23］。老年人抑郁導致的認知功能損傷涉及復雜的病理生理機制，可能與神經退行性改變、腦血管損害以及神經炎性有關［24］。研究發現，抑郁癥患者前額皮質及前扣帶回的血流灌注減少和海馬內N-乙酰天門冬氨酸和肌酸等代謝物的改變與執行功能、注意和定向等領域認知功能損傷密切相關［25-26］。另一方面，有認知障礙的老年人也常出現抑郁癥狀，主要表現為睡眠障礙、工作困難、乏力以及食欲障礙等軀體性抑郁癥狀［27］。瑞典一項全國性調查顯示，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發生抑郁癥的風險明顯增加［28］。研究發現在被診斷阿爾茨海默病后的第1年，患者發生抑郁癥的風險是一般人群的3倍以上。這表明，老年人抑郁癥狀與認知功能障礙可能會彼此影響，形成惡性循環。因此，社區健康工作者應著力于改善老年人抑郁情緒和認知功能，以減少其不良事件發生和過早死亡。

另一方面，女性總體認知功能評分以及常識/圖片理解和地點定向評分均低于男性，而語言（命令）理解評分高于男性。總體來說，老年女性認知功能下降更為顯著。由于生理結構差異以及社會環境的影響，女性發生認知功能障礙的風險明顯大于男性［29］。例如，雌激素對神經系統具有保護作用，而絕經后女性的雌二醇水平明顯下降至低于男性［30］。此外，受教育程度較低和社會活動缺乏也可能導致老年女性較早地出現認知功能損傷［31］。研究發現，抑郁與性別在常識/圖片理解、語言（命令）理解和地點定向上的交互作用顯著。在男性中，抑郁對常識/圖片理解和語言（命令）理解的負面影響更顯著；在女性中，抑郁對地點定向負面影響更顯著，這可能與不同性別的抑郁癥患者腦區結構和功能的差異性改變有關。研究發現，男性抑郁癥患者左側顳中回和左側額中回的灰質體積與抑郁嚴重程度呈負相關，而女性患者中沒有發現這種關聯［32］。提示應重視老年女性群體的心理健康，制定有效的策略評估和管理負面情緒，以降低老年人抑郁和認知功能障礙風險。

本研究探討了城市老年人抑郁與認知功能的相關性，并發現一定的性別差異，為老年人抑郁和癡呆的防治和管理工作提供了一些新的思路。然而，本研究仍存在一定局限性。首先，本研究是橫斷面研究設計，難以得出抑郁和認知功能損傷之間的因果關系。其次，研究對象局限于安徽省城市地區老年人，結論的推廣可能受到一定限制。因此，需要多中心、大樣本的縱向研究來明確老年抑郁與認知功能障礙之間的關系。

4 小結

老年人抑郁檢出率較高，抑郁與認知功能損傷有關，與各領域認知功能的相關性存在性別差異，老年女性表現出更高的認知功能下降風險。政策制定者和健康管理部門應積極開展疾病科普知識宣傳，提升公眾對老年人精神疾病的認識；社區醫務工作者應重點關注老年人群，特別是女性群體的心理健康，做好老年抑郁和癡呆的防治工作；家庭成員應給予老年人更多的理解和支持，鼓勵其積極參與社交活動，多措并舉共同為中國健康老齡化事業助力。

作者貢獻：田英漢、劉樂偉、楊鋮負責研究的實施；凌晨、楊小雪、凡豪杰、趙鑫負責數據的收集與整理；田英漢負責統計學處理和論文的撰寫；李軍、夏磊提出主要研究目標，負責研究的構思與設計；劉寰忠進行論文的修訂、文章的質量控制與審查，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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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2-15；修回日期：2024-09-16）

（本文編輯：崔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