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是指產業系統與教育系統在相互交融過程中形成的合意與共識。202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提出“構建新的教育社會契約”,重申教育的共同利益性質,強調契約精神在教育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對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社會契約的完善具有重要指導作用。我國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應當對照國際標準,在強調契約精神、明晰產教融合公共利益、關注產教命運共同體的基礎上,借鑒社會契約建構框架,完善法律體系、共建資源共享平臺、補充關系契約、創新制度體系,構建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從而促進產教融合縱深發展,實現高素質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
關鍵詞 新教育社會契約;產教融合;技術技能人才
中圖分類號 G719.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25)01-0042-07
產教融合是深化人才培養供給側改革的重要舉措,是實現教育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創新鏈有效銜接的戰略安排及邏輯主線。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指出“加快構建職普融通、產教融合的職業教育體系”。近年來,我國產教融合已深入到組織層面,構建了市域產教聯合體、行業產教融合共同體等新型組織。但各地產教融合進展不一、實踐效果不理想、績效低下等情況仍然存在,面臨難以跨越的組織障礙和運行困境[1]。“契約”可有效解決跨組織合作中各主體利益糾紛、共性不強等復雜性問題。2021年11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共同重新構想我們的未來:一種新的教育社會契約》(以下簡稱《教育社會契約》),從教育學領域切入,重申“教育是一種共同利益”,號召讓教育“成為一種新的社會契約”。《教育社會契約》所確立的基調或成為全球教育治理的基本方針和共性法則,也將對我國產教融合契約的完善和發展產生重要指導作用。據此,本研究將“產教融合的新教育社會契約”定義為產教融合跨界成員之間為謀求和保全共同利益經合作一致達成的某種默會協議或共性規則,并基于教育社會契約的核心思想對構建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價值意蘊進行深度剖析,探索產教融合縱深發展的應然路徑。
一、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價值意蘊
《教育社會契約》提出,“教育可以視為一種社會契約——一種社會成員間為了共享的利益而合作達成的默示協議”。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不同于政治和經濟社會契約,它源于產業系統與教育系統的融合,具有公共價值的共享愿景,帶有濃厚的公益性和人文主義色彩,需圍繞合作、團結和協作等原則進行組織[2],呈現出益于產教融合人才培養與協同合作的多維價值表征。有效發揮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理念的引領作用,對于推動產業轉型升級,促進產教融合協調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關系結構重塑:穩固產教融合多元主體利益合作網絡
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本質是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重構職業院校與企業之間的組織關系[3]。產教融合過程中異質性主體間所構建的利益合作網絡中的聯結關系相對于市場體制下的合作關系具有一定優勢。然而,囿于多元主體的跨界屬性及異質性特征,易出現雙方在契約合作過程中以隱瞞甚至欺騙等手段制造信息差的現象,內部利益合作關系陷入淺表化。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則可通過提供強有力的內部聯結動力,同化契約合作中的行動差異性,化解利益糾紛矛盾,穩固產教融合多元主體利益合作網絡。
美國經濟學家約瑟夫·阿羅指出,由于信息遮蔽或信息不對稱的存在,交易雙方既會因“隱蔽信息”導致“逆向選擇”,亦會因“隱蔽行為”造成“道德風險”[4],進而阻礙各主體在利益網絡中的合作,也給產教融合的深入推進帶來了較大挑戰。而新教育社會契約則從意識形態領域為產教融合契約高質量達成提供了核心思想,也為其過往契約簽訂存在問題的解決指明了行進方向。質之而言,產教融合過程中的逆向選擇主要表現為市場上充斥著許多低端的合作企業和項目,道德風險問題則表現為契約簽訂后一方采取投機行為致使另一方利益受損[5],極大阻礙了產教融合多元主體利益合作網絡的有效構建。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賦予教育“公共事業”的時代特征,呼吁產教雙主體的共建共享,堅持“互惠互利”理念以降低學校與企業之間存在“隱蔽信息”“隱蔽行動”的幾率,緩解原有契約自身矛盾。具體而言,校企雙方增強信息共享意識,在不危及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均公開真實信息,提供真實的生產實踐環境和人力資源資料,使得參與者能夠按需尋求利益合作伙伴,達成雙贏的合作協議。共享理念可以極大提高校企契約簽訂前的信息透明度,增強契約效力,有效規避逆向選擇風險,進而增固產教融合多元主體利益合作網絡。同時,執行過程公開透明,嚴格遵守協議內容,強化信息同步理念,將學校的育人目標要求同企業生產經營需要協同,共同制訂人才培養方案,共同承擔師資培養責任,將校企合作參與主體的行為劃歸統一,規避道德風險,真正實現產教融合多元主體間的互惠互利。
(二)優質資源締結:助推技術技能人才培養支撐載體搭建
面對新工業革命,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已成常態,推動了人類生產方式、生活方式、思維方式的深刻變革[6]。這就要求對技術技能人才“跨界培養”的重新審視,技術技能人才培養的開展不能忽視載體的重要性。然而,由于產教融合過程中各主體間的動力不足導致技術技能人才培養載體對于區域經濟發展背景下創新型技術技能人才培養的支撐力不足。產教融合教育社會契約則可促進跨界主體達成優質資源交互流動的共識,以促進技術技能人才培養支撐載體的搭建。
產教融合是產業系統與教育系統相互交融形成的有機整體,是生產與教學相互交叉創造的人才培養模式[7]。產教雙主體需在尊重契約共識的基礎上共同努力,以實現合作共贏,故產教雙主體需以契約共識為基準協同發展,以保障技術技能人才培養載體對于新形勢下技術技能人才規格的支撐度。但目前產教融合項目在執行過程中仍然存在人才培養與產業轉型發展需求之間不匹配的現象,阻礙了協同育人目標的達成[8]。部分產教融合主體偏向以經濟收益高的項目為最終目標,導致各主體對于技術技能人才培養新載體搭建的參與積極性不足,優質資源交互錯位。2022年,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在“教育變革峰會”上提出,要以新的教育社會契約為出發點,重新思考21世紀教育的目的和內容[9]。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給職業教育技術技能人才培養及新型載體的搭建提供了更多新保障和新路徑,為新時代產教融合協同育人提質賦能。2019年,教育部等九部門聯合印發的《職業教育提質培優行動計劃(2020-2023年)》擘畫了“培育數以萬計的產教融合型企業、每年向社會輸送數以千萬計的高質量技術技能人才”的宏偉藍圖,聚焦人才培養目標,為建設技能型社會提供優質人力資源。產教融合教育社會契約營造了協同育人的社會環境,契約理念在教育學領域的應用促進了協同知識觀的傳播,此前我國已同全球近40個國家共同籌建世界職業技術教育發展聯盟,扎實推進全球發展倡議;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誕生為協同育人提供了更具體的引導,加強產業與產業之間專業化的鏈接,集中產業鏈上的優質資源進行人才培養與產業轉型,推動產教融合育人模式的改革創新;產教融合型企業、市域產教聯合體、行業產教共同體等載體將在契約的規范下將生產活動與教育活動融為一體,成為產教雙主體共同行動的育人實踐基地;產教聯盟、行業協會等聯合載體通過契約結盟共同行動,在辦學機制創新以及經濟結構轉型方面發揮重要支撐作用。因此,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契合協同育人的歷史基礎,能夠為新時代產技術技能人才培養提供重要支撐。
(三)異質理念彌合:驅動產教融合共生發展生態環境構建
良好的生態環境是異質性主體間進行深度聯動,實現協同共生的底線邏輯。教育生態環境是對職業教育的產生、存在和發展起制約調控作用的多元環境體系[10]。依據生態系統理論可知,政府、高職院校和企業在產教融合深度發展過程中嵌套于相互影響的一系列環境系統中,呈現主體多元化且異質性特征。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可尋求異質性主體間的“最大公約數”,促進構建起協同共生的產教融合發展生態環境。
一是構建有利于多元主體合作的積極激勵環境。2019年,國務院發布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指出,對合格的產教融合型企業給予“金融+財政+土地+信用”的組合式激勵,推動產教融合激勵機制的優化。通過政府引領的契約規定使得激勵措施更具信服力,不同類型的企業利益訴求存在差異,單一的激勵政策只對某一類企業發揮作用,無法形成產教協同合力。組合式激勵改變了單一激勵吸引力不足的局面,將“信用”作為明文規定的激勵條約納入契約中,產生物質與精神相結合的雙重驅動,激發產教融合活力。二是構建有利于多元主體合作的規范性制度環境。2022年修訂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規定“聯合辦學者應當簽訂協議”“委托實施職業教育的應當簽訂委托合同”“以工學結合的方式進行學徒培養的應當簽訂學徒培養協議”,凸顯契約在教育實踐中的重要性。通過法律規定的契約協議使得產教協同的教育活動更具規范性,產教融合作為校企合作縱深發展的產物,蘊含了“相融共生”“共商共建”的契約內核。尤其是聯合進行生產教育活動時,需要更嚴謹更詳細的合作協議作為各方權益劃分的支撐,有效減少合作過程中的協調和管理矛盾。由此,在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理念的推動下,構建起由激勵環境與制度環境交互的產教融合協同共生發展生態環境。
二、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建構邏輯
建構邏輯是指為實現事物或系統特有功能,在組成結構的設計和搭建時需堅持的基本思想、原則、理念、規律、目標、要求等[11]。產教融合的終極目標是實現從利益共同體向命運共同體轉變。構建產教融合內部各主體的行動邏輯,能夠充分發揮各自資源優勢,合力推動“產”與“教”的深度融合,實現“以產助教、以教促產、產教融合”的和諧共生。
(一)前提條件:明確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精神實質
契約精神是契約人主動遵守約定和規則、尊重他人合法權益、公共利益的思想觀念。契約精神中的誠信意識、規則意識、權責意識使得訂約主體在契約內容的公平性和契約履行的確定性上更有保障[12]。產教融合涵蓋從宏觀到微觀,建設產業和教育等多個組織系統,參與方包括政府、企業、員工、學校、教師、學生等利益相關者。因此,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以實現共同利益為核心,彰顯出以明確新教育社會契約精神為前提條件的特征,并以其合法性和權威性規范著利益相關者各方面的行為準則,使各利益相關者相互約束,產教融合項目得以按預期軌道進行,有效降低合作風險,提高合作效益。
對契約精神的尊重是達成合作共識的前提,這種意識體現在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之中并且貫穿于整個教育活動。首先,誠信意識是產教融合各主體達成合作的前提,在契約達成的各個環節都能起到重要作用,簽訂前保證承諾內容的真實性,簽訂后確保按約履行,以個人誠信帶動行業誠信,形成社會誠信的良好風尚。其次,規則意識使得契約內容在選擇和表達上更加規范,符合產教融合的行業標準和育人要求。最后,權責意識明確訂約者的權利界限和利益邊界,在契約發揮平衡各方利益作用時,協助訂約者履行己方責任,尊重對方權益。通過契約的法定強制性以及道德約束力確保契約主體協定的規劃得到實施、義務完整履行、權利不受侵犯,使得產教融合中的各利益相關者可以有效避免違約風險、減少爭議,增強契約的效力和社會影響力。
(二)核心要素:厘清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利益邊界
根據米切爾等人提出的合法性、緊迫性和影響力三個等級的評分法則,產教融合利益相關者分為不同的層級,有著不同的利益訴求:權威型利益相關者(政府部門)、核心利益相關者(學校和企業)、緊密利益相關者(行業協會)、邊緣利益相關者(家長等)[13]。政府作為權威型利益相關者,負責頒布政策法規并監督施行,發揮宏觀調控的作用;學校和企業作為核心利益相關者,學校側重于實現育人目標,而企業則主要尋求經濟效益;產教融合共同體、職業教育聯盟、產業學院等為了集中優勢力量助力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而形成的集團性組織,則致力于整個產教融合生態的平衡發展;家長以及其他社會邊緣利益相關者,其情感期望以及社會輿論都間接制約著產教融合的可持續發展。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產教融合的多元主體往往會優先關注自身的核心利益,導致整體投入動力不足,進而影響產教融合項目的可持續推進。
《教育的未來》提出,推動“締結新的教育社會契約”的關鍵在于“社會成員間為共享的利益而合作”,這就要求利益相關者在契約中明確各方利益,同時提煉出共同利益,從而達成利益最大公約數。產教融合教育社會契約的主要優勢之一便體現在具有整合所有利益相關者的優質資源,具有優化產業結構、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天然稟賦。因此,公共利益的提煉既要考慮經濟效益又要關注公益影響,才能賦能產教融合內部秩序規范發展。宏觀上,通過契約達成不同利益相關者之間在權責分配、利益共享、資源供給等方面的共識;中觀上,在具體的融合過程中,明確主體間的共同目標,遵守合作秩序,推進公共利益的達成;微觀上,不僅要關注學生專業知識,也要兼顧學生人文素養、道德水準、法律常識等綜合素質,確保課程內容的全面性。因此,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公共利益”是在各利益相關者差異目標之中尋求共性,借以強有力的契約支撐來平衡和調節利益相關者的權益分配和責任分擔,通過經濟目標與人才培養目標的重疊,找到目標博弈的平衡點,實現產教融合均衡持續的合作與發展。
(三)實踐要求:構建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命運共同體
在產教融合過程中,產教不同主體有著自身的價值追求與行為邏輯,實現高質量合作共贏的關鍵在于構建可持續發展的命運共同體。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命運共同體是在契約精神的引領下,彰顯以命運共同體構造為目標的現實特征,并以多元主體的價值共識為合作基礎,整合產教雙方優勢資源為持續動力,推動產教融合生態圈的循環發展。通過產教雙方共同參與,形成和諧共生的合作方式,以培養服務區域經濟發展的高質量技能型人才為目標。
首先,多元主體間的情感聯結是契約共同體的內在支撐。產教融合在協同育人目標和契約精神引領下,更容易產生情感共鳴。一方面,在意識形態上承認主體多元性。職業教育是一種跨界的教育[14],強化多元主體的身份認同是促進利益相關者協同發展的動力源泉,有助于推動主體間的深度聯動;另一方面,在實踐活動中重視主體的相互依存性。產教融合強調產業與教育的緊密對接,新時期產教融合追求從“合作”向“融合”的縱深過渡,產教融合契約能通過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依賴關系建成危機防御系統,進而增強合作實踐活動的穩固性。其次,產教雙方資源共建共享是共同體發展的持續動力。構建校企命運共同體是職業教育辦學的理想形態,也是產教深度融合的基礎[15]。在產教融合過程中,教育系統依靠企業設備、技術人員以及真實生產經營環境等資源來實現其人才培養目標;而產業系統通過學校培養的人力資源、科研成果等來實現發展利益最大化。產教之間通過資源互補,形成互惠互贏的依賴關系。最后,產教生態圈的良性循環是共同體的重要支撐。產教融合多元主體間競爭與合作并存的關系與自然界生物種群競合性異曲同工[16]。政府、企業、學校等利益相關者在合作博弈中,產教融合逐漸形成完整的生態系統,這種共生共損的聯結促使各方認識到與產教融合發展生態的密切關系,實現從關注短期利益到重視可持續發展的轉變,從關注產教融合發展紅利到同時重視產教融合生態正義,積極承擔起保護產教融合系統生態的責任,打造和諧共生的職業教育生態圈,從而為高質量技能型人才培養提供持續保障。
三、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構建路徑
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包含社會系統中的多個異質性利益相關者,各個主體相互影響與聯結。哈尼亞·蘇菲提出了構建社會契約的4Ps框架,即從“保護”“供給”“參與”和“權力生產”四個維度構建社會契約[17]。蘇菲的社會契約理論將此框架同教育系統聯系起來,為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社會契約構建奠定了理論基礎[18]。因此,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構建過程不僅需要依托法律制度保障、激發多元主體活力,促進資源共享和履行供給義務,還應厘清利益相關者身份及功能,推動優勢互補,激活利益相關者對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價值認同,為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構建提質賦能。
(一)維護權威:完善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法律體系
社會契約的現實表達是人類交往的行為規范。法律作為契約,可以是通過交涉而形成的強契約,也可以是通過征服達成的弱契約[19]。產教融合契約是通過參與方之間的博弈達成強契約,旨在通過各方博弈,公平地享受普遍利益。為確保契約持續穩定地促進產教融合縱深發展,亟須構建長效動力機制,規約主體行為,保障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長久穩定運行。
一方面,加強政府強制性政策引領協調,加速專門性法律的出臺。當前,雖然產教融合的政策框架日益豐富,新修訂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也強調了職業教育的產教融合發展原則,但由于缺少配套的法規和行政規范,產教融合的法律地位、法律關系和權責劃分等尚未得到立法保障[20]。因此,政府應采取具體措施維護契約的權威,從現代法治社會最具說服力的法律程序上予以支持。把已經成熟的引導性政策作為內容基礎,加速促進《產教融合法》等專門性法律的制定和出臺,增強對產教融合契約主體的約束力。
另一方面,地方政府應根據地方經濟發展需求,探索省域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新模式,靈活運用地方性法律法規,推進產教融合和區域產業發展同步規劃,結合區域產業結構和經濟特色,因地制宜、分層制定促進產教融合的地方性政策法規。將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核心要求與生產生活實踐相結合,提高產教融合發展質量。以法律的形式劃定各利益相關者的權益細則和具體的責任分擔,既保障產教融合參與者的自身利益,又有效遏制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破壞即成契約的不法行為[21],消除行業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后顧之憂,確保產教融合在規范化、法治化的軌道上運行。
(二)供給資源:穩固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資源共享平臺
在契約組織中,有限理性決定了契約的不完備性。經濟學研究把有限理性回歸為“信息”問題,可以通過現代技術手段來調節,減少有限理性在實踐活動中帶來的損失。因此,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應以協同創新為基礎,構建產教融合生態系統。在一定區域和產業范圍內,學校和企業通過資源共建共享、成果轉化應用而形成相互影響的有機整體[22]。促進產教融合各異質性主體從單一“點對點”合作,發展為多層次、多維度的“面對面”與“體對體”融合。
首先,依托市域產教聯合體和行業產教融合共同體等組織平臺,搭建信息互聯互通服務體系,充分發揮產教聯盟的組織牽頭作用,締結產教融合各異質性主體的資源共享。一方面,利用數據庫、網站、App、小程序等網絡平臺,發布最新方針政策和行業或企業最新用人需求,及時更新人才培養計劃實施進度,讓協同育人的過程變得透明可控;另一方面,通過校企共建創新型平臺,聯合建設實驗室、研發中心、實訓基地、企業創新基地等,公開技術學習資源及課程,實時更新企業崗位庫和學生簡歷庫,并通過大數據計算匹配度啟動智能推薦,將產教融合過程中涉及到的信息在不侵害利益相關者合法權益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公開共享,減少信息不對稱,為契約人提供真實可靠的信息參考,提高契約可信度。
其次,搭建產教融合信息交互平臺,推動訂約主體私有信息公開化,使各方在契約中的承諾內容有據可查,將合作內容落實到具體細節并公開透明地執行合作契約,發揮市域產教融合聯合體、行業產教融合共同體、產業園區、工業園區、校中廠人才培養模式的作用,共建信息平臺,實現專業與產業的深度融合。一方面,明確產教融合多元主體信息資源共享原則:如參與方對產教融合項目的投資預算,項目各環節的資金結算等信息,維持資金鏈的穩定以及危機處理啟動資金的充沛。另一方面,增強資源共享的真實性和可操作性:產教融合契約中須明確資源共享的詳細內容,訂約成員均列出契約協定的具體資源,如項目所需的人力資源,包括人力資源數量、資質等,避免在項目實施時出現人手不夠或人才能力不足等現象;實際操作所需的設備資源,須標明設備的具體數量、用途、使用期限以及維修或者更新費用承擔方等細則;土地資源的用途及期限等。
(三)確保參與:補充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主體關系契約
關系契約是指在長期合作中,交易各方可接受契約中的不完備部分,通過法律之外的機制保證契約的執行[23]。在產教融合過程中,由于涉及多方利益,單一的法律契約無法規定主體的融合程度和效果,亟須通過關系契約來彌補。因此,應構建“共同參與、市場運作、風險共擔、利益共享”的命運共同體,促進校企雙方既有利益的深度結合,確保雙方在合作中的權利和義務明確,風險和收益合理分配。
首先,在契約中明晰各類主體的身份與責任是規范產教融合各主體行為的基礎。學校和企業作為核心利益相關者,處于產教融合關系網絡的中心位置,對產教融合的過程及結果產生直接影響;政府和行業協會屬于間接利益相關者,發揮導向和促進作用。政府代表的國家政治權利,通過政策法規約束各方權利、保障其權益,從而強化契約執行的合法性和可操作性。行業協會的加入為關系契約注入活力,能將產業鏈上的訴求及時傳達到人才培養端,鏈接各參與方形成利益共同體主導下的關系契約,制定好利益蛋糕的分配規則以確保契約的長期有效性與可持續性。
其次,補充契約執行第三方擔保機制,協調產教融合過程中的各方權利與義務,減少分歧矛盾,降低協調成本,為各方之間的信任關系建立提供了基礎保障。在產教融合主體信息不完全或信息不對稱情況下,因前期搜尋到的合作方信息不準確或者無法做出準確判斷,可能導致機會主義行為發生。因此,補充第三方擔保單位承擔相應責任和損失,從而減少合作成員利用機會主義獲取收益的可能性。例如,天津市津南區頒布產教融合型試點城市核心區建設實施方案,當地政府鼓勵金融機構和擔保機構加大對產教融合項目的支持力度,并提供貸款等融資渠道。
最后,根據產教融合各主體需求,建立動態的產教融合關系契約,確保各方在產教融合中的長期參與與深度融合。隨著產業轉型升級和技術技能的迭代發展,產教融合的模式也從一元結合向多元融合轉變,各行為主體需求也在不斷變化,因此契約需要具備靈活性和適應性。此外,通過定期的評估和反饋機制,各方可以及時發現和解決問題,進一步加強合作的穩定性與可持續性。不同關系契約的建立都遵循一個原則即實現有效且可持續的聯結,從而推動各主體之間建立更加緊密和持久的合作關系,促進產教融合的深度發展與共同利益的最大化。
(四)價值認同:創新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體制機制
制度安排與路徑選擇是減少契約風險、確保契約有效性的關鍵[24]。通過創新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制度,可以有效降低產教融合過程中的道德風險和機會主義行為帶來的交易成本,確保契約精神對委托人和代理人的約束力量,締結產教融合多元主體的聯合共識,凝聚產教融合組織價值認同,緩解契約困境。
首先,聲譽制度是契約中的關鍵機制。聲譽作為個人或企業過去行為的印證,為與其交往的其他主體提供了重要信息。在經濟學中,聲譽被視為一種資本商品,對其投資可以在未來獲得回報。產教融合中的多元主體在對各自聲譽的經營過程中,必須意識到違背契約規則帶來的風險和損失,從而有效規避違約的發生。聲譽制度是建立依托于社會承認的邏輯,而社會承認邏輯的基礎就是“合法性”機制,即所有行為必須符合理性標準,并且得到社會的認可與接受。一旦違背聲譽制度,就會觸發多邊懲罰,其不誠信行為將形成負面聲譽,并進一步導致合作伙伴的集體回避,從而觸發一系列連鎖效應,影響其在行業中的長期發展。
其次,激勵制度是契約中的重要機制。良好的合作氛圍是激勵利益相關者參與契約建構的基礎,通過建立科學公平的激勵機制,可以推動產教融合生態系統內部的協調與合作。一是選擇有效信息的指標來制定激勵措施,確保激勵指標間差異的最小化。二是合理控制激勵強度,靈活調整契約主體的激勵條件,以適應不同的情境。三是準確測量契約執行的力度,確保監督機制的有效性。四是保證激勵的平衡性,確保契約主體對各項契約內容給予同等重視,確保激勵強度的均衡分配。
最后,監督制度能夠確保契約的執行過程透明、公正。強化監督機制能夠有效掌控契約履行的全過程,確保契約的執行不偏離預定軌跡。一是人才培養方案的公開,具體包括課程內容、課時安排以及師資分配,使得人才培養全過程有跡可循。二是學生綜合評價公開,評價指標、評價方法及結果等應具有真實性與有效性,以確保人才質量的源頭可追溯。三是應加強項目人才待遇和項目開展環境的透明公開,避免產教融合在實施過程中各主體的變相壓榨和對操作環境的偷梁換柱。除了校企雙方的互相監督,政府、行業協會等組織的第三方監管應加強對契約內容的把控力度,促進契約內容的完善,使新教育社會契約真正成為產教融合縱深發展的創新舉措。
四、結語
產教融合新教育社會契約的建立使得各主體在產教融合項目中形成命運共同體,為主體間的實際聯結創造了條件,全面提升職業教育服務國家和區域發展的能力。當前,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依舊面臨著人崗錯配、校熱企冷等根本性痼疾。究其根本,職業教育的跨界屬性決定了其參與主體的復雜性,對產教融合各主體協同精神的追求并不是強制其糅合到一起,而是在充分保證各自身份特色的情況下最大程度激發活力,促使其在同一項目中進行深度互動和交叉融合。所謂“情通則理達,理達則行至”,構建產教融合新教育契約,產教文化交融是主體聯結的環境基礎;經濟的共同投入是主體融合的現實基礎。通過共同招生、教學與管理等為主體聯結提供實踐機會,形成平臺共搭、資源共享、就業共擔、目標共定、師資共培、人才共育、專業共建、過程共管、考核共量的良好局面。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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