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來奇怪,有些事在學校里做,和在其他地方做,感受完全不一樣。比如,自習課上老師用大屏幕放電影,大家趴在桌上一起看,那種獨特的氛圍感讓我至今記憶猶新。再比如,在學校里吃東西也是不同的體驗。
在學校吃的東西分兩種,一種是密封包裝的零食,薯片、餅干、鍋巴、糖果等;還有一種是學校小賣部賣的熱狗、關東煮、烤紅薯……不考慮價錢,大家更愿意買冒著熱氣的食物。尤其冬天的早晨,寒風凜冽,大家到操場上做早操,每個人都被凍得耳朵邦邦硬、臉蛋通紅。好不容易熬到早操結束,這時候如果跑到小賣部買一個熱乎乎的烤紅薯,那種快樂是不言而喻的。大家一邊吃一邊用手捂著熱騰騰的包裝袋,甚至把包裝袋貼到臉上,好像把烤紅薯當成了暖手寶,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高中的時候,班里四十多個人,只有五個走讀生,我就是其中之一。其實我一直想住校,奈何學校離家太近,沒有住校的理由。關于住校的生活我不太了解,但據我所知,住校生們很不滿意食堂的早餐,總是吐槽包子餡兒的肉太少,油條和橡皮一樣硬。我也吃過一回,他們確實沒有夸大其詞,得虧我平時是在外面吃。
我家旁邊有個寶島飯團店,我偶爾把飯團帶到學校。好友老廖沒見過飯團,看見我吃得那么香,好奇地問:“這是什么東西?”他懇求我第二天幫他帶一個。
“真是人間美味!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第一次吃飯團,老廖豎起大拇指表示贊嘆。之后我連著幫他帶了半個月。有時班主任提前進教室,我便把書豎起來,等班主任轉過身,趕緊把頭鉆到抽屜里去咬飯團。不經意和老廖對視一眼,發現他也在偷吃,兩個人默契地一笑。
第二個讓我帶飯團的人是坐在我后桌的小姜。小姜唱歌很好聽,高一時在“校園十大歌手”比賽上唱了一首《追光者》,被拍下來發到網上,收獲了兩萬多次點贊。晚自習時,小姜會戳一戳我的后背,說:“少俠,明天一個飯團、一杯早餐奶,謝謝!”
憑借老廖和小姜的宣傳,讓我帶飯團的人越來越多,于是每次來教室,我的書包總是鼓鼓的,里面沒幾本書,全是打包好的飯團。剛開始大家還一個個來拿,后面都嫌麻煩,我就直接扔給他們,雙方一個招呼,從沒扔偏過。因為扔飯團的動作像《植物大戰僵尸》里的玉米投手,我有了新的外號——飯團投手。
人都有分享的欲望,如果朋友看了自己推薦的電影或聽了自己推薦的音樂,就會感到很開心。同樣,朋友們喜歡吃我帶的飯團,也讓我產生了被認可的感覺,盡管飯團不是我做的。
當讓我帶飯團的人數達到十個時,我開始意識到不對勁。人少的時候無所謂,因為我也要買早飯,順手幫一下而已。現在人多了,我的負擔變重,每次都要等半天,還要冒著遲到的風險。我陷入猶豫。察覺到我的態度,小姜說:“你方便的話就帶,不方便就不帶,沒什么好糾結的。”思考再三后,我決定調整時間,單日我給朋友帶飯團,雙日朋友給我帶早餐。完美的合作計劃,解決了后顧之憂,之后我們一直這樣做。
正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朋友們對我的行為給予了高度評價。
我常常想,人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編排自己的劇本。我的性格偏內向,通過帶飯團的機會,我和很多原本不熟悉的人成了朋友,大家在走廊上談天說地,參加彼此的生日聚會。友誼的溫暖使我變得開朗、習慣溝通,學會主動開口。我還改掉了患得患失的毛病,家人和朋友的話證實了這些。簡而言之,我真的成長了。
季節流轉,三年時光一閃而逝。高考前要布置教室,我開玩笑似的問考試那天誰需要幫忙帶飯團,老廖說飯團他吃膩了,問我能不能帶只烤鴨過來。大家哄堂大笑,可笑過之后,又陷入沉默。
看起來大家都很有感觸:一方面是對于高考能否發揮好的緊張;另一方面是即將畢業,和朋友們快要分別的失落。窗外的香樟樹枝葉嫩綠,每個人都若有所思。班長老夏招呼著大家去拍照,交談聲才慢慢回來。整個下午,我都在和朋友談心。我們相信未來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隨著高考結束,三年的高中生涯畫上了句號。
時至今日,我依然會想起那些在路邊等待飯團做好的日子,想起包子店蒸屜打開后冒出的團團熱氣。家旁邊的飯團店已經不開了,但那段記憶始終存在。我一直記著自己“飯團投手”的身份,那是獨屬于我的青春證明。
(本刊原創稿件,橙子醬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