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投標中主觀分和價格分的關鍵應對之策

在幾萬元至幾十萬元的貨物或服務采購，乃至預算資金高達千萬元以上的工程建設項目招標中，投標人都呈現出激烈競爭的態勢。特別是在客觀評分難以拉開差距的情況下，價格分和主觀分成為了競爭的關鍵點。然而，《中華人民共和國招標投標法》（以下簡稱《招投標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招標投標法實施條例》（以下簡稱《實施條例》）并未明確規定價格分的比重，對主觀分（主要在技術標內）設置也沒有相關規定。省一級的法規和規章一般也不涉及價格分比重和主觀分設置。

2024年9月，佛山市為了進一步規范工程建設項目招投標活動，出臺了《佛山市工程建設項目招標投標管理辦法（試行）》和《佛山市工程建設項目評標定標辦法實施細則（試行）》兩部地方規章，詳細規定了資信標、技術標和經濟標的設置、評審規則和分值占比，為治理招投標亂象提供了有力措施。盡管如此，由于招標文件需載明各項評審標準和方法，包括主觀分和價格分及其計算方法，一些投標人為求中標，仍試圖在這些方面“鉆空子”。工程建設項目因為利益驅動，違法違規現象或將持續存在。在這場“上”與“下”的博弈中，招投標活動或將長期面臨挑戰，相關部門需要不斷完善法規和監管機制，以應對可能出現的各種違規手段。

主觀分的復審

在投標活動客觀評分項無法被操控的情況下，一些投標人轉而尋求在主觀評分項上動心思，通過不正當手段影響評標專家的評分，以達到提升自身中標概率的目的。

為了應對這一問題，公示環節與投標人之間的相互監督成為目前最為有效的解決途徑。《佛山市工程建設項目招標投標管理辦法（試行）》第四十七條第二款規定，招標人需在收到評標報告3日內，在指定媒介公示評標結果、評標專家個人意見等，公示期不少于3日。在招標投標的細致流程中，公示內容的詳盡程度對于確保透明度及公平至關重要。有了詳盡無遺的公示內容作為基石，所有參與投標的投標人都能清晰地洞察中標候選人或定標候選人在每一個評審項的得分情況及其投標文件的具體內容。這些詳盡的信息促使競爭者細致核對《實施條例》第五十四條的相關規定，在規定的時限內向投標人正式提出異議。這些異議的內容廣泛，通常包括但不限于客觀分打分的準確性，主觀分評分是否存在爭議，以及通過價格分評審表審查投標人之間是否存在潛在的串通投標行為。

長久以來，針對主觀分提出的異議，處理方式多由原評審委員會通過復審予以駁回。主要理由是，主觀分的評定依賴于各位評標專家依據自身的專業知識與專業背景。各位評標專家根據各自的專業知識和專業背景，全面閱讀所有投標文件中的主觀分評審項目全部內容，并在對所有各投標文件進行橫向比較后，根據既定的評審規則獨立作出判斷并進行評審打分。這一邏輯在正常操作情境下無疑是站得住腳的。然而，一旦評標專家被某些特定投標人通過不正當手段買通，刻意抬高或適度抬高特定投標人的主觀分數，同時壓低或適度壓低其他投標人的主觀分，無論打分理由表面多么冠冕堂皇，實質上已對特定投標人的中標起到了推動作用。尤為值得注意的是，如果這些被操縱的主觀分數并未觸及《佛山市工程建設項目招標投標管理辦法（試行）》第六十三條第八款所界定的畸高或畸低評分范疇，這一違法違規行為就非常具有隱蔽性。

在某些情況下，排名第一的投標人的綜合得分可能僅比排名第二的投標人高出1～2分，甚至僅僅是零點幾分，而正是這微小的分數差異決定了其作為第一中標候選人的地位。為了真正實現公平、公正，有效防范利用主觀分操縱評標結果的風險，投標人針對主觀分提出的異議應該受到足夠的重視。當前通行的做法是由原招標代理機構負責召集原評審委員會進行復審，但這一做法往往導致復審結果大概率被原評審委員會維持原判而遭駁回。如果投標人不滿意處理結果，只能向監管機構投訴。然而，監管機構在處理此類主觀分的投訴時也面臨著諸多挑戰，如果再次由原招標代理機構召集原評審委員會成員復審，其結果往往難以有所改變。

針對主觀分評審過程中可能出現的異議，現有做法或許可以通過引入復審機制來進一步完善。招標代理機構接收到投標人關于主觀分的異議后，應立即向監管機構報告。監管機構隨即采取行動，隨機抽取另一家招標代理機構組織復審。復審委員會的成員需由新的代理機構從專家庫中隨機抽取，且這些專家需來自本省其他城市。招標人在這一過程中不能委派業主代表參與，以避免可能的偏見。復審委員會將針對提出異議的主觀分評審項目，對所有投標人的投標文件進行重新復審打分。在復審打分的整個過程中，復審專家不得獲知原評審委員會評審的具體情況（包括所有投標人的得分），也不能告知復審專家投標人針對主觀分提出異議的具體情況，以免影響評標專家獨立、客觀、公正的判斷。

復審打分結束后，復審委員會將與其他未被異議的得分進行合計，計算出所有投標人的最終綜合得分并排序。復審結果（包括全體復審專家簽名的復審報告）上報監管機構。如果各投標人的最終綜合得分沒有改變原評審結論，則維持原評審結論，對提出異議的投標人記錄一次異議不成立行為。如果改變了原評審結論，監管機構首先應該審查原評審委員會和復審委員會打出的主觀分是否存在畸高畸低評分，如果存在，則應展開相關調查。如果不存在，則接受復審結果。整個復審流程，從抽取新的招標代理機構開始，需嚴格保密，以確保復審的公正性和有效性。考慮到主觀分評審中主觀判斷的因素，處理針對主觀分提出的異議可以借鑒《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八十二條規定，即第二審人民法院的判決、裁定為終審的判決、裁定。因此，重新組織的復審結果應被視為最終結果。若提出異議的投標人對復審結果仍不服，可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

在評審程序的優化方面，現有流程通常是在形式評審、資格評審、響應性評審完成后進行資信標評審。資信標多為客觀分，體現了投標人的綜合實力。然而，部分評審專家可能存在按照資信標得分高低進行技術標評審打分的慣性思維，或由于時間緊迫而不愿仔細閱讀技術標內容，轉而完全參考資信得分打出技術標得分。為了避免這種現象，我們建議在完成形式評審、資格評審、響應性評審后，首先進行技術標評審，然后再進行資信標評審。由于技術標大多采用劃檔評分，評審時專家應獨立評審，不得協商或者通報投標人的劃檔情況，并需對自己打出的分數注明詳細的打分理由，以此最大限度體現公平、公正的基本原則，確保招標投標的透明度和公信力。

串通投標與價格得分

在招標采購領域，串通投標行為一直是監管機構重點打擊的對象。在投標過程中，有些“低級錯誤”極為明顯，“不同投標人委托同一單位或者個人辦理投標事宜”“不同投標人的投標文件載明的項目管理成員為同一人”“不同投標人的投標文件相互混裝”“不同投標人的投標保證金從同一單位或者個人的賬戶轉出”，這幾種情形屬于“低級錯誤”，是極易被發現的，現在的投標人通常能夠避免。但是還有一種情形是“不同投標人的投標文件異常一致或者投標報價呈規律性差異”。針對不同投標人的投標文件異常一致這一情形，能否判定為串通投標，確實存在爭議。相關的法律依據相對較少。至于“投標報價呈規律性差異”，由于其缺乏明確的定性或定量標準，成為監管的一大難題。不同的評審委員對“規律性差異”的理解差異，使得這一判定更加主觀和復雜。

為了有效應對上述問題，《佛山市工程建設項目評標定標辦法實施細則（試行）》在經濟標的設置與評審規則上進行了創新。其中，評標基準價的確定引入了電腦隨機抽取機制，包括從合理平均值與綜合平均值選擇一種計算辦法，以及通過隨機抽取確定下浮率K值。此外，在合理平均值計算公式中，k值的確定尤為關鍵。細則規定，招標人需在開標時通過電腦隨機等方式，抽取3個不同數值，這3個數值的平均值即為下浮率k，k值的抽取區間和跨度由招標人確定。關于價格分的計算，細則同樣進行了規定。F1值由招標人在開標時通過電腦隨機抽取方式產生，抽取范圍在0.4至0.8之間（以0.05為遞增單位）。這里連續三次電腦隨機抽取，給串通投標操縱價格得分增加了難度。

盡管k值的隨機抽取增加了不確定性，但一旦招標文件中載明了k值的抽取區間和跨度，k值則變得易于把握。以施工類型項目為例，k值的區間為1%～10%，跨度是0.2%。總共有46個數選擇。隨機抽取的3個數服從均勻分布，對這3個數求平均值后，該平均值將服從正態分布，大概率集中在5.4、5.6左右。盡管隨機抽取使K值難以捉摸，可一旦公布了區間和跨度，則K值變得有跡可循。。

從立法層面考慮，為了確保評標過程的公正性和透明度，k值的抽取區間和跨度、F1值的抽取區間和跨度，以及F2和F1的對應關系均由招標人確定，在開標時公布。如果進行這樣的規定，那么想要通過串通投標操縱價格分的投標人則可以徹底放棄幻想。

針對主觀分提出的異議，我們提出了針對主觀分異議的復審機制。由監管機構隨機抽取新的招標代理機構替換之前的招標代理機構，重新抽取本省外市的新一批評標專家，招標人不得委派業主代表參與復審，這種復審方法能夠有效遏制投標人與招標人以及招標代理機構或評標專家相互串通操縱主觀分的情形發生。針對串通投標操控價格分的情形，在提出評標基準價計算使用合理平均值時，k值的抽取區間和跨度，價格分計算時F1值的抽取區間和跨度，以及F2和F1的對應關系，由招標人確定，在開標時公布。這樣可使投標人之間相互串通操縱價格得分的希望徹底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