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沁水柳氏民居遺碑中看柳氏家風家訓

柳氏民居，位于山西省晉城市沁水縣土沃鄉西文興村，始建于明永樂四年（1406年），是唐代文學家、思想家、唐宋八大家之一柳宗元后裔的聚集地，是中國北方最大的世居城堡，中國現存最完整的家族聚落“活化石”。

柳宗元后裔為何要遷居沁水

山西沁水土沃鄉西文興村的柳氏是否為柳宗元后裔？從現存資料來看，答案是肯定的。柳氏民居現存的“河東世澤”“司馬第”兩塊門匾便是佐證。“河東世澤匾”，可以說明柳氏后人是從柳宗元祖籍地河東遷徙而來的；“司馬第匾”，有紀念先祖柳宗元曾任永州司馬官職的意味。此外，《柳氏家譜》中“柳氏系河東世澤……唐末世祖，永州司馬”的記載，以及村內關帝廟中“關帝與吾同鄉”“念祖懷鄉”的碑文，可佐證柳氏民居系柳宗元同宗后裔的住所。

柳宗元祖籍為河東郡（今山西省運城市永濟、芮城一帶），因各種原因，其后裔經過數次遷徙，來到了山西省晉城市沁水縣土沃鄉西文興村。

唐元和初年，柳宗元力主革新政治，主張罷免宮市五坊使、取消進奉、打擊貪官和太監、抑制地方藩鎮勢力等，這便是歷史上著名的“永貞革新”。改革很快就受到了朝廷內外的極大阻力，僅僅100多天，便以失敗而告終。革新派領導人之一的王叔文被處死，柳宗元遭權貴彈劾，被貶為永州司馬。為避株連九族之禍，柳家人隱姓埋名，從長安舉家搬遷。從《河東柳氏族譜序》中可以看出當時的情況：“皇恩食邑，中條道中，五谷為生，耒讀為本，忠恕廉潔，憂國憂民，棄府始徙，盛名勿揚，成名勿宣門庭，得志勿忘饑民。”族譜上的“棄府始徙”說明了當時的形勢十分危急，柳家人顧不上變賣家產，就開始舉家四處遷徙。在古代的連坐制度下，極有可能柳宗元之禍波及全家。因而，舉家遷徙就成為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柳氏后裔的一支在柳宗元被貶后，從長安遷回河東祖地，隨后在元代遷至晉南翼城，最終在明初遷至沁水歷山。在歷山腳下，他們選址建村，取名西文興村。這一村名可以解釋為柳氏西遷而來，子孫以文興業。

柳氏民居遺碑中的柳氏家風家訓

自“永貞革新”失敗沉寂600多年后，柳宗元后裔相繼步入官場。明永樂四年（1406年），柳氏后人柳琛殿試得中三甲，賜同進士出身。為光宗耀祖，柳氏后人在沁水西文興村大興土木，始修祠堂、繼修文廟、關帝廟等。西文興柳氏第三代族人柳騄，于明成化十六年（1480年）中庚子科進士；第五代族人柳大武，于明嘉靖十一年（1532年）中壬辰科武狀元；第六代族人柳遇春，于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中丙午科進士。至柳騄、柳遇春門庭大興，再興土木，一座規模宏大、門庭森嚴、一進十三院的府邸于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基本建造完成，這便是柳氏民居。

柳氏民居現存碑碣百余通，僅名人書畫碑就達40余通。在眾多碑刻中，記載家風家訓的主要有4通，分別是《河東柳氏訓道碑》《河東柳氏傳家遺訓碑》《柳氏家訓碑》和《祖傳秘訣碑記》。

這四通家訓碑，立于柳氏家族的不同時境，有的是家道中興時立石，有的是長輩即將離世時留下的遺言，還有家道衰落時的訓誡。立碑訓道主要是為了勉勵世代子孫耕讀傳家，永葆家族興盛。概括來講，柳氏家風家訓在碑文中主要反映了族業不分、克勤克儉、平等待人、低調內斂、耕讀傳家、家規嚴苛六點。

第一，族業不分。碑文言：“予族世代子孫，耕讀發達，為士大夫身，田邑廣闊，典當驛號，周族世產，永勿分割。”“先人創業之艱難，子孫承之更不易，族業之產永勿分割。”“其內外事務，仍照舊規辦理，生意、房產不許瓜分也。”“且吾父兄言猶在耳，教子孫世世同居，生意房產永不許瓜分，今吾為爾等指撥，不孝不第（悌），罪莫大焉！”

第二，克勤克儉。碑文言：“族人衣食、子孫游庠、賢士歸祠祭祀、游刃榷利生意、封贈儀式律以撥支，須等克勤克儉。”“家道興衰須守道之而勿違也，資產充足產業闊大須克儉之而勿貪也。”“吾今六十八歲矣，辛苦一生，始有微貲，可謂艱難之至，爾等自當克勤克儉，以守基業。”

第三，平等待人。碑文言：“族人守業，與民同渡，奴仆寬恕待之，以守族訓，切勿倚仗權勢而欺善良，以富豪而欺貧困。”

第四，低調內斂。碑文言：“京歸吾府者勿宿異姓驛，恐騷官衙。”意為從京城回家的柳家人，無論是官員，還是商人，回家途中不要借宿于別人家開的驛站，要在柳家驛站住宿。這一方面說明柳家驛站在當時已形成了全國網絡，另一方面說明柳家乃名門望族，在異姓驛站住宿，傳出去擔心驚動當地官員，怕擾官擾民，給別人帶來不便。

第五，耕讀傳家。碑文言：“至幼年子孫，無論智愚賢否，惟以讀書為主，欲求上進。《朱子格言》曰：‘子孫雖愚，經書不可不讀。’治家者，所宜奉為金鑒也。”“如讀書十分無望者，或挪管莊田，或佐理賬總，勿使游手好閑，然后不至于蕩檢逾閑。”

第六，家規嚴苛。碑文言：“吾族訓道，世代恪守，切勿違之，違之者罰，抗之者除。”“若遇不肖子孫，近報祠堂罰之，遠報河東祖師除之。”

如何看待柳氏民居遺碑中的家風家訓

柳氏民居遺碑中的家風家訓是柳氏家族長盛不衰的經驗總結。沁水西文興村柳氏家族從明朝初期至清朝末年，家族興盛幾百年，這和優良的家風家訓密切相關。家風家訓是聯結西文興柳氏家族的精神紐帶，更是這一大家族長期培育形成的文化和道德風尚，對家族的興盛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家風家訓通過代代相傳，幫助家族成員培養良好的行為習慣和道德觀念，從而促進家族幾百年的興旺發達。

柳氏民居遺碑中的家風家訓是《柳氏家訓》的重要傳承。《柳氏家訓》是中國古代柳宗元撰述的育人訓言，以柳宗元的家庭教育經驗為基礎，整理總結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以及家庭價值觀的精髓。隨著時代的發展和社會環境的不斷變化，在遵循《柳氏家訓》內容的前提下，西文興柳氏與時俱進地增加了家風家訓的內容，是對《柳氏家訓》的繼承和弘揚。

柳氏民居遺碑中家風家訓的一些內容，有中國古代封建社會家族宗法制度的影子。在中國封建社會人治的背景下，家族和諧、社會穩定離不開家族宗法。總的來看，柳氏民居遺碑中的家風家訓是優良的，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幾千年的積淀，毫無疑問應該得到弘揚。但受時代的局限，柳氏民居遺碑中的一些家風家訓也有封建時代的烙印。比如，如違家法，要在家族祠堂受罰，并報祖師除之，甚至還有“奴仆”的概念，這些都是需要摒棄的。

（作者系晉城市政協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