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培育主陣地,職業教育肩負著向社會輸出能工巧匠、大國工匠的重要職責,是解決就業總量矛盾、緩解就業結構性矛盾的有效舉措,是實現制造業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重大戰略部署的有力保障。縱觀世界發達國家職業教育發展歷程,立法體系健全、辦學機制多元、培養模式立體、企業參與積極、投入渠道多樣、監管評價嚴格是各國的共性成功經驗,對于破解我國職業教育面臨的產教融合、職普融通、科教融匯“三難”問題,提升人才培養適配性、競爭力、認同度,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一、發達國家發展職業教育的六項經驗
(一)健全的法律體系是發達國家職業教育迅猛發展的重要基石
美國早在1862年就頒布了第一個職業教育法規,目前聯邦立法和各州立法上下呼應,法律體系持續完善。德國從19世紀70年代開始出臺職業教育法律法規,借此建立了系統嚴密、科學規范的“雙元制”職業教育模式,被稱為“保持和增強德國經濟競爭力和創新力的支柱”。日本1868年以來制定了超過100種職業教育法律法規,為不同類型的職業培訓機構提供了合法存在的依據。澳大利亞以立法形式規定企業必須按工資總額的2%投資于職業教育和技能培訓。
(二)多元化、開放式辦學機制是推進校企合作的主要舉措
發達國家形成了以政府為主導、產業為補充、社會力量為輔助的多元主體辦學體制。第一種是“企業為主、學院為輔”,以德國“雙元制”、英國“現代學徒制度”等為代表。學習者既是學徒又是學生,在企業和學校的時間比為3∶2或4∶1,工學交替。如,德國“雙元制”的學徒時間約占整個學時的70%,英國“現代學徒制”的學徒期一般要持續4—5年。第二種是“學院為主、企業參與”,以美國“社區學院”、新加坡“教學工廠”、澳大利亞“TAFE”(TechnicalAndFurtherEducation,技術與繼續教育)等為代表。新加坡的“教學工廠”模式著力打造“類工廠”環境,學生在生產過程中學到知識技能。美國的“社區學院”和澳大利亞的“TAFE”模式均以提高能力為目標,以大量現場教學代替課堂教學,課程內容由學院與企業根據地方經濟、社會需求、行業需要等設置。第三種是“多方參與、互為補充”,以日本等國為代表。在日本,承擔職業教育任務的機構,既有政府主導的國立和公立機構,也有以企業為辦學主體的企業內機構,還有由私人社會力量主導、為需要獲得公共職業資格的人提供實踐的教育機構。
(三)多維度、立體式培養模式是提升職業教育吸引力的關鍵抓手
擴大多選擇供給,聚焦能力提升。加拿大CBE(Competency-BasedEducation,以能力為基礎的教學)體系中DACUM(DevelopingaCurriculum,課程開發)模式和澳大利亞的“TAFE”模式,聚焦產學研合作的市場需求進行課程開發。德國提供了包括全日制、部分時間制、夜校、函授等多種學制的職業教育,形式多樣,招生條件各異,滿足各種水平學生的需求。美國以提供大量選修課程而著稱,因其教學內容豐富、教學方法靈活、與生產實踐聯系緊密而深受歡迎。銜接各層次職業教育,搭建育才“立交橋”。德國通過學分制度,實現小學、初中、職業學校、高等學校的銜接,再加上德國的制造業文化和畢業生的高就業率,其職業培訓領域的初學者近七成會選擇“雙元制”。美國通過“學分互認及轉換系統”,將散布于單軌制教育體系中的不同職業課程或項目串成整體。英國建立了統一的國家資格證書體系,實現了中等職業教育與其他教育貫通。
(四)大量企業積極參與校企合作是職業教育的鮮明特征
德國“雙元制”最大特征就是校企合作,企業是辦學的法律主體、教學主體、經費主體和責任主體。此外,德國職業教育準入機制非常嚴格,實訓教師必須提供教學技能證明、通過AEVO(Ausbilder-Eignungsverord-
nung,雙元制職業教育培訓師資格)考試等,還需具備3年企業工作經歷,這一規定有力推動了校企師資“旋轉門”建立。英國企業是教學實施和質量評估的主體,在辦學過程中可以參與教學培訓框架設計。日本企業內訓是其職業教育體系中最具特色的部分,企業參與度甚至高于德國,充分體現辦學主體地位。
(五)多渠道投入機制是職業教育的持續支撐
發達國家政府注重發動企業、社會各界力量廣泛參與,從而形成并不斷完善政府主導、企業和社會力量廣泛參與的多渠道投入機制。美國立法規定,聯邦政府每年向州政府和地方培訓投資16億美元,同時要求地方至少按1∶3的比例給予配套經費。加拿大各省政府為轄區內社區學院提供80%的辦學經費,即不包括基建費和設備費,每個學生平均每年還可獲得8000—10000加元(約合4.3萬—5.3萬元人民幣)的政府經費。日本職業技能培訓主要由政府和各大財團提供經費,個人和企業無需承擔費用。澳大利亞1990年前全部由政府承擔經費,1990年以后雖然引入市場機制,但政府撥款仍高達80%。德國形成了企業、政府、學徒三方共擔的投入機制,其中企業是投資主體,承擔培訓津貼、設備費、管理費、社會保險費等,聯邦政府為跨企業培訓中心、企業培訓項目提供資助,并設立中央基金、勞資雙方基金、特殊基金等支持企業開展培訓。
(六)第三方監管評價是職業教育的質量保障
無論是美國的社區學院、德國的高等專科學校與職業學院、英國的多科技術學院,還是日本的短期大學與高等專門學院、澳大利亞的TAFE學院,都堅持產學研結合的“實用主義”思想,并采取360度評價體系。如,美國建立了涵蓋專業組織、新聞媒體、社會團體、用人單位、學生家長等在內的職業教育社會督導系統,外部評價對學生擇校和政府財政支持產生重大影響,直接影響學校未來發展。德國規定手工業協會等行業協會以及由雇主、雇員、教師組成的考試委員會是實踐課程的評價主體,且雇主及雇員代表至少占總數的2/3。
二、我國職業教育面臨的最突出問題是技能人才供給與產業需求不匹配
一是企業參與不夠深入。職業教育股份制、混合所有制等教育改革進入深水區,因收益分配機制模糊、激勵政策吸引力不足、學生入職率低穩定性差等現實原因,企業參與產教融合熱情不高,制約了校企合作深度和效果,“校熱企冷”問題沒有根本解決。二是育才質量有待提高。基于一產科技化、二產智能化、三產精細化的發展態勢,高新技術技能職業占比已超過40%,急需高素質技術人才。但是,職業教育因專業設置調整較慢、“雙師型”師資占比低、數字化教學應用不足、實踐課時間少質量低等問題,導致辦學質量參差不齊,畢業生能力難以滿足產業需求。三是發展環境仍需改善。現有法律法規種類不全、層次不明、法律條文不細,技能人才成長通道不暢、社會認可度不高,重視技能技工的社會風尚還沒形成。
三、啟示建議
(一)破解產教融合難,提升技能型人才適配性
激發企業深度參與產教融合積極性,打好財政、金融、土地、信用等政策組合拳。持續健全經費投入保障機制,運用公共財政適當補償企業參與職業教育付出人力和耗材成本,引導企業將用人需求前置到職業院校專業規劃、教學設計、課程設置、實習實訓等環節。對產教融合型企業給予相應的稅收激勵,考慮企業所得稅定向扣除、員工個人所得稅扣減等方式給予支持和鼓勵。探索建立公平、透明、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允許企業以資本、技術、管理等要素依法參與辦學并享有相應權利,引導產教雙方共同確定利益分配方式和比例,保障企業合法權益。
(二)破解科教融匯難,提升復合型人才競爭力
一要在科創中育人。將科學研究融入職業教育全過程,鼓勵科研機構與職業院校共同開展應用技術轉化,選派職教教師到科研機構、高新技術企業掛職,依托數字科技賦能教學設計和教材編寫,提升人才培養“科技含量”。二要在育人中科創。將科學理念、創新思維、技術方法、前沿內容融入職業教育教學和實訓環節,引導學生提出新問題、掌握新方法、拿出新方案,提升人才科學素養和創新能力。
(三)破解職普融通難,提升職業型人才認同度
一要做實“融”字。引導各類綜合高中在招生方式、培養方案、畢業考核等方面開展互融性改革,推行“雙證書”制度,探索“學分認證”改革。二要做好“通”字。促進初級、中級和高級職業教育間的順暢銜接,打通學籍限制,支持中職與本科開展“3+4”貫通培養,鼓勵高職與“雙一流”高校實施“3+2”聯通培養,暢通學歷晉升和能力提升渠道。同時,完善和細化與職業教育相關的法律法規,提高實施協同性。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我國關鍵核心技術領域人才培養模式與戰略布局研究(22amp;ZD127)”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為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社會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