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技術驅動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研究

摘要：在扎實推進共同富裕的戰略背景下，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對于多渠道增加城鄉居民財產性收入意義重大。總體而言，證券公司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促進財富管理行業的規模擴張以及結構優化，進而實現高質量發展。在服務場景層面，數字技術有助于活躍客戶的證券交易行為，提升理財產品的銷售成功率，并在一定程度上為客戶提供更加優質的投資咨詢服務。在傳導路徑層面，數字技術通過提升證券交易規模以及金融產品銷售規模，賦能財富管理行業規模擴張；通過提升證券交易業務收入占總營收的比重，賦能財富管理行業結構優化。在跨境展業層面，境外設立證券經營分支機構是財富管理行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突破路徑。

關鍵詞：數字技術；財富管理；證券公司；高質量發展

中圖分類號：F83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2-0598（2025）0-0141-13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增加低收入者收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 ［1］47，“規范收入分配秩序，規范財富積累機制” ［1］47；結合“十四五”規劃“多渠道增加城鄉居民財產性收入” ［2］，“創新更多適應家庭財富管理需求的金融產品” ［2］；參照以上目標要求，如何打造更加普惠、多樣、公平的理財服務體系，有效提升廣大人民群眾的財產性收入，進而更好地推進“共同富裕”的遠大戰略目標，這是當前財富管理行業亟須探討的重要課題［3］。

作為財富管理服務主要供給方的證券公司，近年來通過積極應用數字技術，不斷改進自身在財富管理領域的產品設計能力、精準服務能力以及風險防控能力，并取得可圈可點的成就。在此背景下，以廣大人民群眾的理財需求為導向，系統研究證券公司如何通過數字技術推動財富管理行業發展，對于增強我國金融體系的普惠性以及提高我國財富管理行業的國際競爭力，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

有別于以往同類研究，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1）當前學界對“共同富裕”的實現機制分析，大多聚焦于規范收入分配機制以及財富創造機制，鮮少從優化財富管理機制的角度入手，而本文彌補了該方面研究的不足。（2）深入分析財富管理服務場景的傳導路徑，通過手工收集整理證券交易、金融產品銷售以及投資咨詢顧問服務的相關數據并進行實證分析，研究內容具有一定的原創性。（3）由于數據的可得性限制，現有文獻在研究數字技術的賦能效應時，通常以上市公司為例進行探討。本文以全體證券公司為研究樣本，既包括上市證券公司，又覆蓋非上市證券公司，有效擴展樣本覆蓋范圍，豐富現有財富管理領域的研究成果。

二、文獻綜述及研究假設

財富管理是指由財富管理機構通過管理客戶的個人資產，致力于實現客戶的個人財富目標［4］。在西方經典文獻中，最早定義財富的是古希臘學者色諾芬，其指出財富是具有使用價值的東西［5］。此后，古典經濟學派、新古典經濟學派、凱恩斯主義以及現代資本財務學派對財富管理領域開展了深入研究，成果頗豐。

隨著財富科技（Wealth-Tech）的逐漸發展，當前全球財富管理行業正面臨顛覆性變革：一方面，從行業廣度看，數字技術應用不但引發理財成本顯著降低，而且有效促進財富管理機構對接更多長尾客戶，特別是中低收入人群以及偏遠地區人群，擴大服務半徑［6］［7］。另一方面，從行業深度看，數字技術創新理財產品設計，導致零售客戶對理財產品組合的需求顯著增加［8］。在此背景下，根據研究需要，相關文獻概述如下：

（一）基于服務主體視角下數字技術賦能的邏輯機理

基于服務主體視角，學術界對數字技術賦能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的研究，大致從行業定位、重點領域、發展路徑以及客戶獲取四個維度展開：（1）在行業定位方面，華泰證券課題組（2020）［9］提出，財富管理行業數字化發展的四大核心定位分別是以客戶為中心、圍繞價值鏈建設全面數字化體系、線上線下協同融合以及用數據驅動業務發展。（2）在重點領域方面，AI等智能化數字技術能夠加速投資者教育、個性化服務社會大眾和實現更加穩健的風險管理，針對性地解決目前中國財富管理服務存在的痛點，助力行業提質增效（Boston Consulting Group和Lufax，2020）［10］。（3）在發展路徑方面，海外證券公司的財富管理數字化轉型通常分為兩種模式：一種以高盛為代表，通過收購大宗股票交易系統Marquee等優秀的金融科技平臺，彌補自身劣勢；另一種以貝萊德、摩根士丹利為代表，通過加大科技研發投入，搭建數字金融平臺Aladdin系統并不斷改進（殷劍峰和王增武，2019）［11］。（4）在客戶獲取方面，Lopez等（2015）［12］研究發現數字技術有助于改善客戶體驗，提供更低費率以及更高透明度的理財產品，最先吸引年輕人或精通技術的客戶群體，隨后逐漸擴大服務范圍至“長尾客戶”，由此實現客群結構優化。

數字經濟背景下，數字化轉型在財富管理領域持續升溫；根據中國證券業協會的專項調查結果，71%的證券公司將其列為公司戰略性任務（中國證券業協會，2022）［13］。從具體表現形式來看，在組織保障上，多家證券公司設立專門部門負責數字理財戰略統籌和推進；在人才體系建設上，部分證券公司開展科技文化節、科技競賽等活動，同時更加注重復合型理財經理的培養以及引進；在科技創新上，部分證券公司通過專項理財創新基金、科技創新實驗室等方式，構建數字化理財創新孵化機制。

基于上述文獻梳理，結合我國現實情況，本文提煉數字技術驅動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的邏輯機理如下：數字技術賦能財富管理行業發展并非單純的理財服務線上化，而是以客戶體驗為終極目標，以優化組織架構以及業務流程為指導原則，通過在證券交易、理財產品銷售以及投資咨詢等主要業務場景加大技術投入，賦能理財機構在發展理念、客戶服務、市場營銷以及管理模式等領域進行全方位革新，提升運營效率，創造更大價值。對此，筆者提出研究假設1。

假設1：基于服務主體視角，數字技術對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具有正向賦能效應。

（二）基于服務場景視角下數字技術賦能的邏輯機理

根據中國證券業協會的統計口徑，財富管理服務場景劃分為三類，即證券交易、金融產品銷售以及投資咨詢服務。以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等為代表的數字技術廣泛運用于上述理財市場服務場景，重塑財富管理生態體系，加速金融脫媒。

1.服務場景之一：證券交易

區塊鏈技術有效保障電子交易的安全可靠性，無需集中記賬，也無需雙重支出（Kiviat，2015）［14］。在此基礎上，納斯達克證券交易所研發推出全新的交易解決方案，大幅降低交易成本和記錄保存成本（Lennon和Folkinshteyn，2017）［15］，并陸續運用于市場監測、基金管理、數字資產交易以及證券抵押等財富管理領域（上海證券交易所課題組，2021）［16］。放眼國內，隨著數字技術在金融行業的廣泛應用，投資者在資本市場中面臨更加動態多變的交易可行集（柴昱白等，2023）［17］。例如，段軍山和邵驕陽（2022）研究發現數字金融能顯著提高家庭參與股票市場交易的概率［18］。

近年來，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催生了我國證券公司研發以移動手機APP為基礎的在線交易服務體系，例如華泰證券的漲樂財富通APP，方正證券的小方APP。此舉不但有效拓展普通客戶的交易途徑、響應速度以及安全性，而且極大提升資本市場的參與度與活躍度，意義重大。

根據上述文獻梳理，結合我國現實情況，我們推演可知：基于數字技術開發的程序化交易、量化交易等交易方式，不但為理財客戶帶來全新的交易方案，而且其在便捷性、安全性等方面優勢明顯。因此，越來越多的客戶借助數字技術在線完成整個交易過程。由此，筆者提出研究假設2。

假設2：數字技術有助于活躍理財客戶的證券交易行為。

2.細分場景之二：金融產品銷售

金融機構通過構建在線理財產品體系，以此為基礎開展個性化的精準營銷（中國證券業協會，2020；李禮，2022）［19］［20］。其中，典型代表是“余額寶”產品依托大數據技術吸引大量閑散資金，迅速占領理財市場（邢丘丹等，2015）［21］。陳榮達等（2019）［22］通過比較傳統理財市場與互聯網理財市場的差異，發現科技賦能金融產品銷售具有慣性滯后趨勢。Bartosz（2018）［23］則指出：基于長期競爭考慮，財富管理機構必須將其產品營銷人員與技術供給能力有機結合。

當前，證券公司普遍借助數字技術深入挖掘客戶的投資偏好、風險偏好等信息，精準分析客戶的理財需求，由此提供個性化的理財產品。與此同時，證券公司還利用數據分析工具，對客戶的交易數據進行統計和分析，通過網站、微信公眾號等方式向客戶推送金融產品信息，實現精準營銷。

根據上述文獻梳理，結合我國現實情況，我們推演可知：隨著財富管理市場競爭加劇，客戶個性化理財需求日益增加。數字技術能夠幫助金融機構深入了解客戶的投資交易偏好和風險承受能力，針對性地推薦更符合客戶需求的金融產品，提高客戶黏性和營銷轉化率。對此，筆者提出研究假設3。

假設3：數字技術有助于提升金融產品精準營銷的成功率。

3.細分場景之三：投資咨詢服務

數字技術高效地對投資者信息進行系統歸類，并準確描繪投資者“畫像”（Chiu等，2016）［24］，由此實現其在投資咨詢領域的廣泛應用（袁淼英，2018）［25］。最典型和最成熟的科技投資咨詢形式是“智能投顧”服務，該項服務具有低成本以及低門檻優勢，可為投資者提供全流程的自動化投資咨詢，較好解決大量個人投資者的理財需求與自然人投資顧問數量有限之間的矛盾（鐘維，2020）［26］。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證券公司深入布局智能投顧賽道，致力于系統分析財經新聞、公告、研報等文本數據，抽取關鍵事件，實現自然語言選股、選基金，并自動生成風險評估報告，輔助投資決策。通過打造客戶投資工具閉環，證券公司高質量構建智能投顧體系，有效提升客戶理性投資能力。

根據上述文獻梳理，結合我國現實情況，我們推演可知：金融機構采用先進的數據分析技術和人工智能算法，因地制宜打造差異化、有溫度的智能投資顧問服務，將線下的人緣地緣優勢轉化為數字空間的競爭優勢。對此，筆者提出研究假設4。

假設4：數字技術有助于為理財客戶提供更優質的投資咨詢服務。

（三）基于服務能力視角下數字技術賦能的作用機制

證券公司應用數字技術提升理財服務能力，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加強普惠服務能力。數字技術能夠高效地實現線上賬戶開立和資金劃付，擴大理財服務的觸達范圍，使原本小眾且高凈值的財富管理服務擴展到大眾理財市場（吳雨等，2021；王洪志和陸岷峰，2023）［27］［28］。二是加強場景融合能力。在移動互聯時代，金融機構的線下網點優勢已經逐步被科技進步帶來的線上便利性削弱，實現理財業務與個人客戶生活場景高度融合（中銀證券課題組，2022）［29］。三是加強資產配置能力。針對不同理財客群的投資目標與風險約束，數字技術助力優化資產配置策略，不斷提升投資組合的構建能力和配置效率（吳文洋等，2024）［30］。四是加強交互體驗能力。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證券公司理財服務的遠程交互、智能交互、全鏈路交互的能力得到迅速提升，圍繞核心客戶打造最佳理財體驗得到不斷優化（孫國茂和李猛，2022）［31］。

近年來，證券公司持續提升線上線下一體化的財富管理服務能力，在智能投顧、金融產品銷售以及量化交易等方面，進一步加強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等前沿技術的創新與應用水平，并基于此優化對客戶需求的智能識別能力和服務精準匹配能力，從而高效提供定制化、專業化、智能化的財富管理綜合服務方案。根據上述文獻梳理，結合我國實際情況，筆者提出研究假設5。

假設5：證券公司應用數字技術提升理財服務供給能力，從而促進行業高質量發展。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

借鑒桑倩倩等（2023）［32］、李禮和蔣樂（2021）［33］的研究思路，筆者界定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是行業規模增長與行業結構優化的有機統一且協同發展，主要理由概述如下：一方面，行業規模增長為結構優化提供了必要的資源和條件。隨著財富管理行業規模擴張，證券公司能夠通過規模經濟降低運營成本，增加對新技術新產品的投入，從而推動行業結構向更加高效和專業化方向發展。另一方面，行業結構優化反過來又推動了行業規模擴張。隨著財富管理客戶結構優化，證券公司在有效服務高凈值客戶和機構投資者的基礎上，進一步集聚“長尾客戶”，不斷拓展服務邊界，增加收入來源，從而實現行業規模擴張。因此，規模是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的基礎，離開規模談結構，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行業結構優化則為行業規模的可持續增長提供強勁動能，有效助力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史丹等，2019；韓保江和鄒一南，2020）［34］［35］。

據此分析，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由以下兩部分構成：（1）在行業規模方面，筆者從證券交易規模、金融產品銷售規模、投資咨詢服務規模以及財富管理行業整體規模（即前三者之和）表示；（2）在行業結構方面，筆者從證券交易規模占比營收規模、金融產品銷售規模占比營收規模、投資咨詢服務規模占比營收規模以及財富管理行業整體規模占比營收規模表示。

2.解釋變量

與被解釋變量相對應，參考中國證券業協會的統計口徑，本文將數字技術的投入水平分為：（1）絕對投入水平，以技術投入金額表示；（2）相對投入水平，以技術投入金額占比營收規模表示（中國證券業協會，2020）［19］。

3.控制變量

考慮到其他影響因素，本文引入相關控制變量：（1）證券公司資產規模——以證券公司年末總資產取自然對數衡量。（2）證券公司資本結構——以財務杠桿倍數衡量，該倍數等于扣除代理買賣證券相關款項后的總資產/凈資產。（3）證券公司上市虛擬變量——在A股或H股上市為1，否則為0。相關變量界定詳見表1。

（二）模型設計

根據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本文構建8個計量模型，考查數字技術投入在規模和結構上對于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其中，模型（1）檢驗數字技術投入對于財富管理行業規模的影響，模型（2）—（4）從證券交易、金融產品銷售以及投資咨詢服務的賦能功效進一步檢驗數字技術投入對財富管理行業規模擴張的影響；模型（5）檢驗數字技術投入對于財富管理行業結構的影響，模型（5）—（8）從證券交易營收規模占比、金融產品銷售規模占比以及投資咨詢服務規模占比的賦能功效進一步檢驗數字技術投入對財富管理行業結構優化的影響。

lnWEALTHit=α0+α1lnITIit+Controls+μi+δt+εit

（1）

lnATSit=α0+α1lnITIit+Controls+μi+δt+εit

（2）

lnASFPit=α0+α1lnITIit+Controls+μi+δt+εit

（3）

lnICit=α0+α1lnITIit+Controls+μi+δt+εit

（4）

WEALTH/REit=α0+α1ITI/REit+Controls+μi+δt+εit

（5）

ATS/REit=α0+α1ITI/REit+Controls+μi+δt+εit

（6）

ASFP/REit=α0+α1ITI/REit+Controls+μi+δt+εit

（7）

IC/REit=α0+α1ITI/REit+Controls+μi+δt+εit

（8）

在計量模型中，i=1、2、3……表示不同的證券公司；t表示年份；Controls為控制變量；μi為個體固定效應，σt為時間趨勢項，εit為隨機擾動項，α0為常數截距項，α1為核心解釋變量系數，反映數字技術投入對于財富管理行業的影響程度，同時對相關數據取對數以控制異方差。

（三）數據來源

鑒于從2017年開始，中國證券業協會將“技術投入”指標在《證券公司年度經營業績排名情況》中單獨列示，但是在2021年之后因涉及各家券商的商業機密而不再公布，因此本文選取的時間窗口為2017—2021年。在剔除數據缺失的樣本后，最終得到2017—2021年94家證券公司的年度面板數據，根據模型差異以及數據整理情況，有效樣本在430～472之間。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EPS 數據庫、Wind 數據庫以及中國證券業協會發布的《證券公司年度經營業績排名情況》。

（四）描述性統計

對模型中被解釋變量和核心解釋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如表2和表3所示。

根據表2的統計結果，我們可知：（1）就整體而言，“財富管理行業規模”（WLEATH）的均值接近75分位數，“數字技術投入絕對水平”（ITI）的均值大于75分位數。由此表明，在財富管理行業，頭部證券公司優勢突出，數字化轉型投入力度大，強者恒強的態勢逐漸顯現，這與目前中國財富管理行業的發展格局基本一致。（2）基于作用機理的視角，“證券交易規模”（ATS）、“金融產品銷售規模”（ASFP）以及“投資咨詢業務規模”（IC）同樣呈現右偏分布，與“數字技術投入絕對水平”（ITI）的情況類似。此外，“證券交易規模”（ATS）貢獻比重最大，這與目前我國證券公司所處的財富管理行業結構中“證券交易”一家獨大的實際情況相符。

根據表3的統計結果，我們可知：結構指標在分布上比較均衡，指標均值與中位數大致相當。由此表明，雖然中小券商在品牌優勢、盈利能力以及資本實力等方面與頭部券商存在顯著差距，但是這些因素并未導致中小券商放棄財富管理市場的戰略機遇，也未停止數字化轉型的努力。

四、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計量結果

鑒于我國證券公司在財富管理市場上的同質性以及地域上的集聚性，不同證券公司在同期經營活動中會產生互相影響，可能存在組間異方差。為解決該問題，本文采用聚類穩健標準誤的方法，致力于校正組間和組內異方差的不良影響。同時，為獲得可靠的回歸結果，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以控制時間和個體固定效應對財富管理行業的影響，最終計量結果如表4所示。

根據計量結果顯示，假設1、2、3均得到驗證，假設4得到部分驗證，數字技術投入的估計系數除模型（4）外均顯著為正，對此簡要分析如下：

1.基于服務主體視角，數字技術對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具有正向賦能效應

在模型（1）和模型（5）中，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為0.34和1.70，這意味著數字技術投入每增加1%，大致能夠推動財富管理行業規模增長0.34%；數字技術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重每提升1%，大致可以促進財富管理服務占營業收入的比重提升1.70%。由此表明：總體而言，證券公司的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促進財富管理行業的規模擴張以及結構優化，進而實現行業高質量發展。

自2015年“互聯網+”戰略提出以來，監管部門積極鼓勵證券公司在金融科技領域加大投入力度，逐步放松證券公司設立或者收購科技子公司的門檻，提高系統自主可控能力，優化激勵機制，吸引數字科技人才加盟，從而實現財富管理服務能力大幅提升（李禮等，2024）［36］。具體來看，一方面，理財客戶的在線時間得到極大延伸。理財客戶在使用APP和PC端的過程中，也是客戶信息被不斷數字化的過程。另一方面，作為“門口野蠻人”的大型科技公司與證券公司開展合作，推動傳統財富管理服務的創新發展。例如，線上理財社區渠道、智能投資咨詢服務、程序化交易等，由此實現“證券公司+科技公司+客戶”的三方多贏，代表性案例簡述如下：

2.數字技術有助于活躍客戶的證券交易行為，提升理財產品的銷售成功率，并在一定程度上為客戶提供更加優質的投資咨詢服務

就數字技術賦能財富管理行業規模擴張的路徑而言，證券交易以及金融產品銷售的賦能功效明顯，即每增加1%的數字技術投入規模，大致能夠提升0.52%和0.72%的證券交易規模以及金融產品銷售規模。雖然投資咨詢服務規模也受到數字技術的正向賦能，然而統計結果并不顯著。由此，我們可知：在數字化轉型背景下，目前財富管理行業規模擴張主要是通過金融產品銷售以及證券交易推進。

就數字技術賦能財富管理行業結構優化的路徑而言，證券交易的數字化賦能效果最為顯著，即數字技術投入占營業收入的比重每提升1%，可以促進證券交易業務收入占營業收入的比重提升0.90%。投資咨詢服務以及金融產品銷售的數字化賦能效果次之。由此表明，在加大數字技術投入比重的背景下，目前證券公司主要通過提升證券交易業務占比來促進財富管理行業結構優化。

在活躍客戶的證券交易層面，程序化交易（Program Trading）是近年來財富管理市場變遷和技術創新的自然結果，是證券交易業務數字化轉型的重點拓展方向（劉偉，2015）［37］。為更好地滿足客戶在證券交易過程中的各種訴求，證券公司嘗試將深度學習和強化學習等人工智能實現方式結合到算法交易中。通過對市場行情和盤口的學習，證券公司將執行目標與交易動作、執行過程相結合，統一優化執行目標，得到相對最優的執行路徑，預測短期價格波動并指導算法交易，最終達到節約客戶執行成本、降低交易風險、提高算法績效的效果，從而有效賦能證券交易業務（中國證券業協會，2019）［38］。

在提升理財產品銷售成功率層面，數字技術快速發展促進了證券公司在理財產品營銷廣度和服務深度兩個領域的突飛猛進。一方面，證券公司通過在線代銷銀行、保險、信托等其他類型金融機構的理財產品，將貨幣市場和資本市場有機連接，賦能客戶的支付簡單化、操作便捷化以及投資普惠化，從而有助于擴大服務的客戶群體（李禮等，2023）［39］。另一方面，通過客戶業務辦理留下龐大的基礎數據、賬戶數據以及交易數據等信息，證券公司通過大數據分析，快速對客戶進行畫像，進而有針對性地提供綜合理財解決方案，推薦適合的理財產品（中國證券業協會，2018）［40］。

在優化投資咨詢服務層面，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數字技術與傳統投資咨詢顧問相結合，逐漸孕育出智能投顧（Robo-Advisor）。區別于以自身專業素養和從業經驗為基礎的傳統投資顧問，智能投顧運用智能算法以及自動化管理技術，幫助證券公司客戶實現主動理財方案與被動投資策略相融合。然而，近幾年來，智能投顧在我國理財市場的發展進入瓶頸期。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目前證券公司對投資顧問的考核基本歸為銷售導向型，而非以客戶利益為中心，因此數字技術的賦能效果出現折扣。

（二）機制檢驗

鑒于客戶資金是全體客戶在證券公司開立個人賬戶中的資金總額，托管證券規模是投資者通過證券公司購買并托管的證券市值總額，以上兩個指標能夠體現證券公司提供資產配置、普惠服務、場景融合以及交互體驗等財富管理服務的綜合實力（中國證券業協會，2018）［40］。因此，本文認為數字技術投入不論從相對水平還是絕對水平上均能增加證券公司的客戶資金規模以及托管證券規模，進而促進財富管理行業的高質量發展。

為檢驗假設5，筆者構建兩組機制變量：（1）在規模機制方面，LNCASH和LNSCTOCK以客戶資金和托管證券市值取對數表示；（2）在結構機制方面，CAHSASSET和SCTOCKASSET以客戶資金和托管證券市值與證券公司總資產的比值表示。本文預期，數字技術絕對投入水平增加，能夠促進客戶資金和托管證券市值的絕對規模增長；數字技術相對投入水平增加，能夠促進客戶資金和托管證券市值的相對規模增長。

根據機制檢驗的回歸結果表6，我們可知：數字技術絕對投入水平增加，至少在5%的水平上顯著提升了客戶資金和托管證券的絕對規模；而數字技術相對投入水平提升，至少在10%的水平上顯著提升了客戶資金和托管證券的相對規模。以上結果表明，數字技術通過提升證券公司財富管理服務的供給能力，實現全行業高質量發展。

（三）異質性分析

相對而言，跨境展業的證券公司具有更強的綜合實力，其構建的財富管理服務體系國際化程度更高，能克服傳統的碎片化理財市場效率低下、理財產品種類單一、管理水平落后等不足。同時，財富管理在歐美發達國家和地區已有較長的發展歷史和管理經驗，國內證券公司的跨境展業在學習先進經驗的同時，還能夠在客戶群體中樹立更加專業化的品牌形象。綜上，跨境展業的證券公司在財富管理行業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優勢突出，更容易受到客戶青睞。因此，本文預期數字技術驅動財富管理行業發展，存在基于跨境展業的異質性分布。

鑒于絕大部分證券公司將跨境發展“第一站”定在中國香港地區，以及中國香港地區與內地金融市場聯系緊密的現實，本文以證券公司是否在中國香港地區設立分支機構，將樣本分為具備跨境財富管理服務供給能力以及不具備跨境財富管理服務供給能力兩組，進行分組回歸。根據表7可知，在中國香港地區設立分支機構的樣本其解釋變量系數均高于未設立分支機構的樣本。由此表明，境外設立分支機構是財富管理市場服務的重要突破路徑，數字技術投入帶來的財富管理服務高質量發展效應更為明顯。

（四）穩健性檢驗

為進一步驗證計量結果的可靠性，本文采用兩種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1）剔除部分年份的樣本數據，將時間窗口界定在2017—2019年，重新進行計量分析；（2）替換核心解釋變量，以信息技術部門員工人數替代技術投入，進行重新估算。

1.剔除部分樣本數據

當前，我國財富管理行業的外部發展環境和整體投資邏輯發生改變，資金的避險需求和保本需求增強。數字技術識別風險、降本增效的作用凸顯，被更加廣泛地運用于財富管理行業。本文對2017—2019年的樣本數據進行重新計量，結果如下表8所示。與表4比較，核心解釋變量的總體顯著性不變，但系數值更低，說明數字技術對財富管理行業的賦能效應呈現加強態勢。由此可見，表4的實證結果具有良好的穩定性，同時也表明本文構建的模型較為合理。

2.替換核心解釋變量

考慮到技術投入影響可以分為經費投入影響以及人員投入影響（岳宇君和孟渺，2021）［41］，上文以經費投入衡量數字技術投入水平。為進一步檢驗結果的可靠性，筆者采用證券公司信息技術部門員工人數取對數（ITINE）替代技術投入（ITI），以此衡量證券公司在技術領域的絕對投入水平；用證券公司信息技術部門員工人數占總員工的比例（ITINE/NE）替代技術投入占比（ITI/RE），以此衡量證券公司在技術領域的相對投入水平。在替換核心解釋變量后，實證結果具有良好的穩定性，同時也表明本文構建的模型較為合理，新的模型回歸結果如表9所示。

表9的計量結果作為一個輔助的穩健性檢驗，表明在改變核心解釋變量的情況下，回歸結果仍然大致具有較好的穩健性，因此數字技術對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確實存在。

五、結語

（一）研究結論

財富管理行業因受到業務性質相對易于標準化的影響，逐漸成為數字技術廣泛應用的領域。基于2017—2021年證券公司全樣本數據，考察數字技術賦能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機制，結果發現：（1）總體而言，證券公司的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促進財富管理行業的規模擴張以及結構優化，進而實現高質量發展。（2）在服務場景層面，數字技術有助于活躍客戶的證券交易行為，提升理財產品的銷售成功率，并在一定程度上為客戶提供更加優質的投資咨詢服務。（3）在傳導路徑層面，數字技術通過提升證券交易以及金融產品銷售規模，賦能財富管理行業規模擴張；通過提升證券交易業務收入占總營收的比重，賦能財富管理行業結構優化。（4）在跨境服務層面，境外設立證券經營分支機構是財富管理行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突破路徑。

（二）政策啟示

一是加大科技投入力度，普惠廣大人民群眾。數字技術快速發展不但加劇財富管理行業競爭態勢，同時也為理財機構提供爭奪客戶資源的渠道、創新產品設計的工具以及提升風險管控的能力。為此，筆者建議在以下三個方面持續推進：其一是加大數字基礎設施供給，提升財富管理行業運行效率。數字基礎設施位于財富管理服務體系的“后臺”，發揮著重要的底層服務功能。通過非排他性、非競爭性使用，加大數字基礎設施供給，推動財富管理市場互聯互通，從而產生規模效應，優化行業整體運行效率。其二是提高研發投入水平，加速推進理財機構數字化轉型。抓住數字經濟發展浪潮，推動全行業數字化水平不斷提升，打造數字技術與理財業務融合發展的示范樣本，促使數字化成為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的領先優勢和核心力量。其三是加大人才培養力度，健全理財行業的科技型人才隊伍。立足于金融強國的戰略目標，與高等院校、IT行業之間展開多領域、多層面的務實合作，實現優質教育資源共享，培養既精通數字技術又具備金融知識的復合型人才，由此滿足業界日益增長的市場需求。

二是加強利益沖突管理，確保以客戶為中心。目前，我國財富管理行業發展尚未突破以銷售為導向的藩籬，數字化和普惠化思維并未貫穿財富管理服務的全流程。鑒于此，一方面，在激烈的市場競爭環境中，理財機構務必改變傳統以銷售為導向的思維模式。特別是發展智能投資顧問業務要堅持“以客戶為中心，以數據為驅動”，即理財機構須基于客戶自身需求和價值主張，打通前中后臺數據的流通渠道，開展端到端、全方位、個性化的客戶投資咨詢服務，以此倒逼財富管理行業發展從銷售驅動向數據驅動的模式轉變。另一方面，加強財富管理機構的自我約束，主動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通過官方網站、微信公眾號、APP等方式，及時、真實、準確、全面地向投資者披露理財產品信息及風險提示，使投資者充分了解產品特征和資產投向，提升理財市場的透明度，保護投資者的知情權。同時，理財機構通過建設數字化智能化的內部管理體系，進一步加強員工職業道德行為規范，確保理財服務全過程的誠信盡責，堅決反對利益輸送等不法行為，杜絕損害社會公共利益。

三是重視數字技術風險，筑牢監管防控堤壩。數字技術使財富管理服務下沉到廣大農民和低收入群體成為現實。但是，該客戶群體存在整體金融素養不高、盲從性強、快速逐利預期強等特征，再加上數字技術導致理財操作快捷便利，從而容易產生信用風險和流動性風險。由此，在推進財富管理行業數字化轉型時，我們須從三個層面做好統籌工作：其一是推動數字金融立法，加強投資人權益保護。目前，我國針對財富管理行業的相關規章仍然存在缺失和不足，比如就跨境線上理財的糾紛處置、不同類型理財機構的客戶數據流動等方面的立法有待加強，從而進一步優化數字理財環境。其二是深刻把握數字技術發展規律，妥善處理行業監管與理財業務創新發展的關系。數字技術的日新月異不但為理財行業帶來發展的新動能，同時也產生新型風險；應充分重視行業監管與理財業務創新發展之間的銜接和平衡，確保金融創新的活力與風險防控的能力同步提升。其三是構建開放型監管生態體系，精準定位風險場景。加快構建類型豐富、層次遞進、相互支撐的開放型監管生態體系，通過數字技術手段對各類理財場景進行實時風險監控，精準識別可能誘發系統性金融風險的關鍵環節和薄弱環節，進一步實現理財環境的安全性及透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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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Digital Technology Driv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 the Wealth Management Industry： Base on Empirical Evidence from Securities Companies in China

LI Li

（Institute of Finance， Guangdong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Guangzhou 510635， China）

Against the strategic backdrop of solidly advancing common prosperity，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n the wealth management industry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increasing the property income of urban and rural residents through multiple channels. Overall，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ecurities companies significantly promotes the scale expansion and structural optimization of the wealth management industry， thereby achieving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At the service scenario level， digital technology helps to stimulate clients’ securities trading activities， enhance the success rate of financial product sales， and to some extent， provide clients with higher-quality investment advisory services. At the transmission path level， digital technology empowers the scale expansion of the wealth management industry by increasing the scale of securities trading and financial product sales. It also optimizes the structure of the wealth management industry by increasing the proportion of securities trading revenue in total revenue. At the cross-border business level， establishing operational branches of securities firms abroad is an important breakthrough path for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the wealth management industry.

digital technology; wealth management; securities companies;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責任編校：朱德東）

*收稿日期：2024-05-17

基金項目：廣州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2023年度課題（2023GZGJ41）“數字技術賦能大灣區財富管理市場高質量發展研究：基于投資銀行跨境服務視角”；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2024年度一般項目（GD24CYJ19）“數字技術驅動大灣區民生金融發展的內在邏輯及優化路徑”

作者簡介：李禮（1980—），男，湖南長沙人；博士，廣東省社會科學院財政金融研究所研究員，主要從事資本市場、數字金融以及地方財政研究。

本文引用格式：李禮.數字技術驅動財富管理行業高質量發展研究——基于證券公司的經驗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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