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哲學基礎

摘要：“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在生態文明思想中占據重要地位。從費爾巴哈人本主義哲學和歷史唯物主義理解“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分析“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發展歷程，闡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解，從而深刻認識馬克思與費爾巴哈在人本主義上的不同及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異化的原因，理解生態文明思想，推動生態文明建設邁上新臺階，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

關鍵詞：感性；實踐；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人與自然

引言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是當前生態文明思想的核心內容，蘊含了人與自然關系、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思想?！熬G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是指導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理念，生態文明建設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和發展方向[1]。要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就必須牢固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這也是生態文明建設的生動詮釋和基本遵循[2]。本文主要從費爾巴哈人本主義哲學和歷史唯物主義兩方面闡述“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哲學基礎，深化對馬克思早期思想和歷史唯物主義的認識，對從歷史唯物主義理解生態文明建設，推動中國式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

一、從費爾巴哈人本主義哲學理解“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一）費爾巴哈的人本主義哲學基本內容

費爾巴哈將自己的思想稱為人本主義哲學或感性哲學，主張感性直觀，從“現實的人”出發將自己的思想與黑格爾的“思辨哲學”區別開來。在費爾巴哈的感性哲學中包含了自然主義和人本主義，主張感性直觀即經驗直觀和哲學直觀，經驗直觀強調五官的作用，而哲學直觀強調類或者說是事物的本質。在經驗直觀的范圍內，第一自然強調自然在先，第二自然則是強調對象性活動。在人的本質方面，費爾巴哈主張感性的人，從人的基本生活需要出發，看到“現實的人”，人的地位得以提高，人的價值得以顯現。感性的人的理解在于感性，感性等同于對象性，只有對象的存在才能確證自己的存在，在此層面上，感性的人得以存在。而費爾巴哈對人與自然關系的認識主要體現在他的自然觀上。在費爾巴哈那里，自然是現實的、具體的、實在的自然，自然先于人，但人有直觀自然的能力，并且人也具有自然類的能力。同樣，在自然對象上，費爾巴哈的自然對象是通過直觀得到的，人只要直觀到就是存在的。

（二）從費爾巴哈人本主義哲學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從費爾巴哈人本主義哲學角度理解“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即從感性和自然的角度理解綠水青山、金山銀山，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是實體，是現實的具體的自然，可理解為只見物的“純粹的”唯物主義。從自然對象和人的角度出發，自然是人的對象，對象的存在是因為人能看到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是人通過感覺器官看到、摸到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才是人的對象，才存在，在此過程中亦確證了自身的存在。

現實生活中的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的關系需要從費爾巴哈提出類本質說起。費爾巴哈分析了人與宗教的關系，指出人信仰宗教是因為人把自己給了“神”，給了上帝，人就異化了，人不是人，是非人，實際上人的類本質即上帝的本質。人要自己把類本質奪回自己手中就需要消除人的異化，實現人性的復歸。而要實現這一切就必須回到人的世俗生活。既然人的世俗生活是異化的，綠水青山、金山銀山也是異化的。在異化消除之后，實際上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因為人具有五官這些感覺器官以及人本身具有自然類的能力，所以實質上人與自然本身就是統一的即人與自然的實在性。

二、從馬克思自然觀理解“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一）馬克思的自然觀基本內容

在自然觀上，自然是對象性關系，自然對象并非現成的，是在變革的活動中體現變革者的本質力量，人可以通過變革活動改造自然，人的變革活動也受到自然條件和自然規律的制約，而變革的活動即實踐活動是連接現實的人與現實的自然的橋梁。馬克思、恩格斯批判了費爾巴哈人與自然二分的、人在自然之外的、無人涉足的自然，指出自然是通過感性勞動生產和創造、建構出來的“歷史的自然”，這樣的自然是自然科學研究得以進行的基礎。近代科學將人與自然分開，自然科學研究不研究人，人的科學研究人，導致人的科學和自然的科學是兩門科學。實際上人是自然的對象，自然是人的對象，人是市民社會中生活的人，是在經濟、政治、社會生活中的異化，揭示出人的本質即人是現實的人，人進行實踐活動且具有主體能動性。那么“歷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生成為人這一過程的一個現實部分。自然科學往后將包括關于人的科學，正像人的科學包括自然科學一樣：這將是一門科學[3]”。至此，經過對黑格爾、費爾巴哈批判，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概念和原理被闡述出來。

（二）從馬克思的自然觀理解“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對于自然，并不否認自然先于人存在，因為人與動物一樣均需要無機界維持生命的存在。但生活資料也并非純自然的，而是人以這種自然為原料或者是工具進行實踐活動或感性勞動得到的結果。

首先，并不否認綠水青山、金山銀山的存在，因為滿足肉體生活和精神生活的產品是人的對象，是人的無機身體。

其次，綠水青山本身包含兩個層面的理解：（1）原生態的綠水青山即較少受到人的實踐活動破壞和較少受到人改造的綠水青山；（2）受到嚴重破壞后，經過人們一段時間的修復、治理等改造活動后力求恢復到原生態的綠水青山，這樣的綠水青山是人的實踐活動和能動性的體現，包括人通過實踐活動改造自己，而這些實踐活動最終能夠實現的根源就在于人與自然的原初統一。

最后，從綠水青山向金山銀山的轉化也是通過實踐實現的。因為純粹的、無人踏足的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不對人顯現，人不能說出也不能指出，凡是能說出、能指出的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都是經過了人的實踐活動。今天所倡導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論是說通過人的實踐活動，實現自然存在形式的“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兼得，實現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協調發展，并且是通過轉變發展理念，變革新的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等舉措，實現“綠水青山”帶來“金山銀山”。而這一切歸根到底在于人與自然的統一，人與人的統一，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在本質上也是統一的，人就是人的世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三、“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產生與發展的歷史唯物主義解讀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提出，一方面是因為生態危機的產生；另一方面，“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遵循了歷史唯物主義，是歷史發展的結果。

（一）生態危機的發展過程及原因

從歷史唯物主義來看，人與自然和諧關系的異化經歷了一個發展過程，在進入工業文明時代之后人與自然關系的異化和生態危機加劇。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恩格斯肯定摩爾根對人類史前史的研究即將人類社會劃分為蒙昧時代、野蠻時代和文明時代[4]。在蒙昧時代和野蠻時代，人與自然的沖突并不明顯，進入文明時代之后，分工的發展推動沖突的形成。原始文明社會人們主要借助石器、火種等工具進行生產和生活。在農業文明社會，生產工具以鐵器、青銅器為主，人們主要以農耕和畜牧為生產活動，利用自然界提供的條件改善生活。蒸汽機的出現開啟工業文明時代，生產力巨大發展，生態環境遭到破壞，人與自然關系沖突加劇，生態危機爆發。

關于生態危機的產生，一方面，有學者認為人類中心主義引發生態危機的思想根源。因為人類中心主義將人與自然二分，以人為主體，人之外的存在物服務于人，側重于人的主動性和選擇性，使人類為發展經濟而過度改造自然，從而導致人、社會、自然失去平衡；另一方面，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科學技術導致生態危機的產生和人與自然關系的異化。以霍克海默爾、阿多諾、馬爾庫塞、威廉·萊易斯和大衛·佩珀為代表，分別從科學技術的負面作用、控制自然的觀念、資本主義制度及其生產方式揭示了生態危機產生的原因?？傊?，兩個學派的代表人物對生態危機進行制度批判和技術批判以揭示生態危機的產生及人與自然關系的變化。

（二）關于“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解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經歷了3個發展階段，2003年8月—2005年8月為醞釀階段，2005年8月—2013年4月為提出和豐富階段，2013年4月至今為深化發展階段，在2013年9月關于“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最新表述即“我們既要綠水青山，也要金山銀山。寧要綠水青山，不要金山銀山，而且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5]”。此后，“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多次出現在講話和演講中，助推生態文明建設，實現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共同發展?！熬G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從正式提出到成為推動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指導思想[6]，從最初為解決浙江省發展問題到指導全國生態文明建設，正與“人們對環境保護和生態建設的認識，也有一個由表及里，由淺入深，由自然自發到自為自覺的過程”相類似，都經歷了一個過程，也是對歷史唯物主義深刻理解和運用。

（1）從當時所處的整個社會背景來看，國際上20世紀30年代—70年代“八大公害”事件及各種生態環境問題的出現已經影響到人類自身發展，20世紀60、70年代引起人們對生態危機和生態環境的關注，為了人類生存發展，人們不得不對生態危機和環境問題作出回應。在國內，將“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提出時間與整個生態文明建設進程相聯系。2005年正處于我國工業化加速期（1978—2012年），與這一時期對應，工業體系實現從小到大的轉變，經濟實現高增長，形成了獨特的工業競爭力優勢[7]。與此同時，工業化進程和城市化的發展導致環境問題出現，污染加劇。進入21世紀，我國發展面臨新世紀、新形勢、新階段，面對經濟發展帶來的問題，必須提出解決辦法，以新的發展理念引領中國未來發展。2004年3月，科學發展觀的深刻內涵和本質要被全面闡述。此后，科學發展觀成為推動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思想之一。

（2）回答這一問題需要結合當時浙江省實際發展情況和相關實踐進行分析。2003年浙江省需要建設生態省，打造“綠色浙江”，問題在于浙江省面臨經濟發展和生態兩大難題即經濟的發展是以環境的破壞為代價，特別是浙江省人多地少，浙江是走傳統經濟發展的老路還是探索新的發展路子成為需要思考的重要問題。2004年，在結合浙江省具備的人文資源、山水風光和文化底蘊之后，浙江走出了一條發展旅游經濟的新路，2005年8月“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被提出。雖然這一理念最初是為了解決浙江發展問題，但福建發展“生態型大農業”和建設“綠色工程”的措施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提出打下了堅實基礎，同時，這一理念也是對科學發展觀的貫徹和落實，有利于實現經濟發展和生態建設雙贏。

《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指出“所說的歷史發展總是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的：最后的形式總是把過去的形式看成是向著自己發展的各個階段，并且因為它很少而且只是在特定條件下才能夠進行自我批判，……基督教只有在它的自我批判在一定程度上，可說是在可能范圍內完成時，才有助于對早期神話作客觀的理解[8]”。這里以基督教的自我批判為例指出，自我批判是在特定條件下進行的，可說是指已經具有了可說的條件或可說是有實現的可能才是可說的，否則就是不可說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的提出意味著當時國際和國內已經具備保護環境和進行生態建設的條件，具有生態危機修復和實現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共同推進的可能性[9]。由此看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提出是遵循歷史發展規律的，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

結語

歷史唯物主義的創立是一個繼承和揚棄的過程，特別是用歷史唯物主義分析“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形成、發展以及在當下新時代對該理念的理解和貫徹，有助于深化對理念及其形成的理論基礎的理解，指導新時代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熬G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一理念的提出、形成和貫徹都是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的，是在當下最好的闡釋，是指導全國各地生態文明建設的實踐的重要思想，為接下來深入推進生態文明建設指明了方向。因此，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進程中依然要堅持歷史唯物主義，依然要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繼續推進生態文明建設，譜寫新時代生態文明建設新篇章。

本文系江蘇師范大學2024年研究生科研與實踐創新計劃項目《當代中國生態文明建設的哲學基礎探討》（項目編號：2024XKT1080）的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1]顏曉峰，張艷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的四重超越[J].山東社會科學，2024，（05）：73-80.

[2]王景通，林建華.“金山銀山”與“綠水青山”關系的邏輯理路[J].學習與探索，2019，（06）：28-32.

[3]《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本書編寫組.之江新語[M].北京：黨建讀物出版社，2007：13.

[6]郭亞軍，馮宗憲.“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辯證關系及發展路徑[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22（01）：8-14.

[7]王晗，李瓊.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工業化歷程[J].上海經濟研究，2023，（08）：115-128.

[8]《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八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9]蔡穎萍，劉亞迪，劉玉莉，等.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研究湖州論壇會議綜述[J].湖州師范學院學報，2022，44（11）：111-116.

（作者單位：江蘇師范大學）

（責任編輯：袁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