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久不一定彌新。深思之,劉慈欣在《三體》中說:“唯一不可阻擋的是時間,它像一把利刃,無聲地切開了堅硬和柔軟的一切,恒定地向前推進著。”時間如利刃,自會剖析、檢驗一切事物的價值。舊事物本身不會隨著時間的推進、時代的變遷而自動增加價值。若舊事物自身沒有蘊含足夠深厚、豐富的價值,同時,也沒有人類去主動認識它、思考它、研究它,那么,它只會在時光的塵埃中逐漸模糊、迂腐、消極、落伍,被淘汰、拋棄、湮滅,價值全無。
如何歷久彌新,讓舊事物在漫長時光的淘洗、打磨、淬煉中,凸顯其自身的價值,煥發(fā)新的活力、新的價值、新的光輝?
誠如古老的經典書籍在時光的侵蝕中也許會泛黃發(fā)霉,但人們在重讀中會不斷產生新的理解,常讀常新;杰出的思想作品在時代的變遷中也許會被人焚燒,但新的思想家會作出新的解讀,讓它與時俱進,連通時代的需求,常用常新……可見,“歷久彌新”的“新”并非單單指物理層面上的新,而是指認知層面上的新。即在漫長的時間中,人們不再困囿于認知的樊籠,不再陷入經驗主義的泥沼,而是能夠更全面、更深入地為舊事物賦予新價值。
一方面,人們對舊事物的認識會更加全面。
處于不同歷史背景、時代語境下的人們,不斷補充著新視角、新看法。例如,董仲舒在儒學思想的基礎上,吸收諸家思想,建立了以“天人感應”“大一統(tǒng)”為代表的新思想。這一思想受到歷代封建統(tǒng)治者的尊崇,成為主流思想;然而,在激烈變革的近代,以陳獨秀、李大釗等人為代表的新文化運動倡導者,視其為阻礙現代化進程的絆腳石,全盤否定之;到了當代,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等儒學的核心價值又進入尋常百姓家,成為百姓的生活指引與安身立命之道。
人們還有著新技術、新設備,能以技術革新之力,創(chuàng)造出豐富的認知色彩。“紙漿補書機”大幅提升了書籍修補的效率,綿延了古籍壽命,讓我們可以通過古籍直觀觸摸到歷史,讓時間在書頁中凝固;物聯網、自動化、人工智能等現代科技,為農業(yè)發(fā)展提供新質生產力,節(jié)約人力和時間成本,培育出更高品質的農產品。
由此,經歷了長時間的沉淀,人們對舊事物的認識更加全面。
另一方面,人們對舊事物的認識會更為深入。從整體趨勢上看,人類社會在發(fā)展,生產力在進步,后人可以在前人既有認知的基礎上,規(guī)避風險,減少試錯,適當借鑒,不斷優(yōu)化與深化個體的認知,不斷接近其本質和客觀規(guī)律。屠呦呦從東晉葛洪的《肘后備急方》中受到啟發(fā),運用現代化學生物儀器與手段,從青蒿中提取出青蒿素,并通過實驗認識到青蒿素能抑制瘧原蟲生長的實質與規(guī)律。可見,《肘后備急方》這一蒙上塵埃的古籍,在屠呦呦的深入探究下,被挖掘出它以前尚未被人關注到的、不為人知的一面,才煥發(fā)出新的價值,拯救了數不勝數的生命。
馬塞爾·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中說道:“真正的發(fā)現之旅,不在于找尋新的天地,而在于擁有新的眼光。”愿借著新時代人們的新視角、新目光、新設備、新技術、新方法等,舊事物能歷久彌新,成為新的流行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