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當今劇變時代,社會治理面臨日益復雜的頑劣問題,傳統的治理范式難以應對這些不確定性挑戰。本文以共創范式為核心,探討如何通過多元主體的協作與創新來提升社會治理效能。本文首先分析了劇變時代帶來的不確定性和頑劣問題的特征,指出傳統自上而下的治理方式在面對這些問題時的局限性。其次,本文通過對共創范式的理論基礎進行梳理,揭示其在復雜環境中的獨特優勢。通過實際案例“村長工作坊”,本文展示了共創范式如何在鄉村振興的背景下應用,并通過多方參與和持續反饋實現創新和靈活性。最后,文章提出了提升社會治理效能的政策建議,強調共創范式在應對不確定環境時的適應性和韌性。本文的貢獻在于提出了一種以共創為基礎的社會治理框架,為應對劇變時代的復雜社會問題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和實踐路徑。
關鍵詞:劇變時代;頑劣問題;共創范式;多元協作;社會治理
**基金項目:國家資助博士后研究人員計劃“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多元主體治理創新機制研究”(項目批準號:GZC20230061)。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完善社會治理體系,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提升社會治理效能,暢通和規范群眾訴求表達、利益協調、權益保障通道,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這一重要論述不僅強調了社會治理在國家治理體系中的關鍵地位,更明確提出了在新時代背景下,通過共建共治共享的路徑,實現社會治理效能的提升。社會治理共同體的構建需要以人民為中心,回應人民需求,既要維護社會秩序,又要激發社會活力,而這兩者的實現,都需要多元主體的廣泛參與和共創,這是建構現代、包容、協作社會結構的破題之道。
在當前的劇變時代,環境的不確定性和問題的復雜性日益加劇,曾經行之有效的社會治理范式面臨嚴峻挑戰。劇變時代不僅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革,同時也催生了大量難以解決的頑劣問題(Wicked Problems)。這些問題往往沒有明確的解決路徑,傳統的自上而下的治理方式在面對這些問題時,變得越來越無效(徐勇、譚松濤,2024;姜曉萍,2014)。例如ChatGPT等大語言模型的出現,不僅重新定義了生產效率,還改變了人與機器之間的關系,甚至在勞動力市場上,許多依賴文本處理的工作崗位變得岌岌可危。這種技術顛覆,既帶來了效率提升的機遇,也對現有的社會治理結構提出了全新的挑戰,尤其在保障就業、規范技術應用以及應對新興產業帶來的不確定性上,傳統治理模式顯得力不從心(周慶智,2014)。在此背景下,政府、企業、社會組織乃至個體都無法再依賴以往的線性思維和規劃工具,而是需要依靠新的治理范式來應對復雜的社會問題。許多社會治理問題的復雜性與頑劣性正是推動我們尋找新方法論的核心動因。
面對不確定環境和頑劣問題,共創(Co-creation)作為一種全新的治理范式,逐漸展現出其獨特的優勢。共創強調多元主體之間的協作和智慧匯聚,通過跨界協同和創新,形成應對復雜問題的持續動力。共創范式不僅超越了工業時代的分析與權變思維,還特別關注在不確定性環境下如何調動多元主體的積極性,使他們能夠共同“看見”問題,協同開展創新實踐,并持續迭代出切實有效的解決方案。這種范式為復雜的社會治理問題提供了一條新的解決路徑,有助于在劇變時代下提升社會的治理效能。基于此,本文旨在提出一種基于共創范式的社會治理框架。本文將通過以下結構進行論述:首先,梳理劇變時代與頑劣問題的特征及其對傳統治理模式的沖擊;其次,闡釋共創范式的理論基礎和多元主體協作的必要性;再次,探討共創范式在社會治理中的應用路徑和操作機制;最后,本文將總結提出具體的政策建議,以期為提升社會治理效能提供理論支持和實踐指導。
一、劇變時代與不確定性挑戰
(一)全球化背景下的不確定性加劇
在過去的二三十年里,全球化、數字化和多元化的深入發展,伴隨著近年來疫情的沖擊,塑造了一個充滿劇變與不確定性的時代。這種環境在學術界被稱為VUCA,即易變性(Volatility)、不確定性(Uncertainty)、復雜性(Complexity)和模糊性(Ambiguity)。VUCA最早出現在軍事領域,描述了冷戰結束后全球格局的快速變化和難以預測性,要求領導者為突發事件做好充分準備。而今,這一概念擴展到了管理學、公共政策、社會治理等諸多領域,尤其是在面對全球化背景下的劇變和不可控的未來時,VUCA成為描述環境特征的主要框架。
在VUCA環境下,易變性代表著事態迅速變化,社會、經濟、技術等領域的變化頻率顯著加快;不確定性則是指未來不可預測,許多變量和潛在風險難以把握。復雜性源自系統內眾多要素之間的相互作用,這些要素不僅數量龐大,而且它們之間的關系是動態演化的。這種復雜性進一步導致了環境的易變性和不確定性,考驗著組織和個人的應對能力。與此同時,模糊性表現在對事件的因果關系缺乏清晰的理解,許多問題因其復雜而變得難以解析,傳統的預測和計劃模式逐漸失效。
面對這些特征,傳統的線性決策和管理模式顯得力不從心。組織和社會治理不再能夠依賴過去的經驗和逐級規劃來應對復雜多變的挑戰,而是需要尋求更具靈活性和動態適應性的治理方式(周雪光、艾云,2010)。這種環境不僅要求各類主體具備快速反應的能力,還要求他們能夠在不確定的未來中持續學習、創新,并通過協作來應對新問題。例如,技術的快速迭代,如人工智能、大數據和自動化的廣泛應用,使得各類組織必須通過不斷調整來保持競爭力并有效應對變化。
(二)頑劣問題的特征與本質
在劇變時代,問題的復雜性進一步加劇,使得許多傳統方法難以奏效,諸多問題開始表現出頑劣問題的特征。頑劣問題最早由Rittel 和 Webber提出,用來描述那些難以明確界定、缺乏最優解決方案的社會和政策問題。這類問題不僅復雜,且往往涉及多個領域、層次和利益相關者(Rittel Webber, 1973)。典型的頑劣問題包括氣候變化(Levin et al.,2012)、貧困(張騰等,2018)、老齡化(周學馨,2021)、社會不平等(Kim et al., 2023)等,它們的本質在于跨越多個系統,呈現多重利益沖突和不確定性,且無法通過傳統的線性因果關系來解析和解決。
對于這些變化,表1中簡單與復雜環境系統的特征對比提供了清晰的解釋:簡單環境系統具有常態性和可預測性,行為和結果容易被解析;而復雜環境系統充滿不確定性,系統內要素相互作用復雜且非線性,因果關系難以辨識,未來發展也難以預估。

對于主體所處的環境系統,存在簡單與復雜兩種狀態,分別具備常態性、可決定性與易變性、不確定性;而對于主體所需要應對的問題而言,則存在可馴服和頑劣兩種情形,分別具備清晰性、穩定性、完備性與模糊性、生成性、反身性(見圖1)。頑劣問題的兩個顯著特征是其反身性與生成性(Rittel Webber, 1973)。反身性意味著問題會隨著應對策略的實施而演變。例如,氣候變化問題并非一個靜態的目標,而會因為政策、技術和社會反應等多方面的變化而不斷改變。因此,解決一個問題往往會引發新的問題或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生成性則指問題在解決過程中會不斷衍生出新的挑戰和復雜性。舉例來說,人工智能技術的迅速發展帶來了生產力提升的機遇,但同時也引發了勞動力市場的結構性變化、隱私安全問題等一系列新問題。需要指出的是,雖然環境系統的簡單或復雜、問題的可馴服或頑劣可以被簡化為二元情形,但在現實中很可能處于不同程度的居間狀態,并且隨著時間推移可能發生環境復雜性/問題頑劣性的降解、升級等動態變化。
從圖1可以看出,環境系統—問題矩陣包括四個象限:第一象限為“簡單環境系統—可馴服問題”。在這一象限中,環境系統相對穩定、可預測,問題也相對簡單且清晰,能夠通過標準化流程反復檢驗并解決。這類似于日常社會服務中的行政審批流程,問題可以通過既定規則快速解決。第二象限是“復雜環境系統—可馴服問題”。問題本身是清晰的,但環境卻復雜且多變,難以準確預判發展趨勢。盡管最終能找到最佳解決方案,但治理過程需要動態調整。例如,城市交通管理,雖然問題是明確的,但外部環境如交通流量和突發事件的變化使得方案必須靈活應對。第三象限為“簡單環境系統—頑劣問題”。盡管環境較為簡單穩定,但所面臨的問題卻是多層次、多領域的頑劣問題,無法通過傳統線性思維解決。例如,公共衛生政策,雖然環境相對穩定,但涉及多元主體,且問題會隨著應對策略的實施不斷演變。第四象限是“復雜環境系統—頑劣問題”。此類問題具有高度不確定性、反身性和生成性,往往跨越多個領域和層次,難以通過單一主體應對。例如,貧困治理和環境保護等全球性挑戰,涉及多方利益,且問題和環境不斷演化,單靠一個部門或國家難以找到可持續的解決方案。我國的扶貧攻堅就是應對這一象限問題的典型案例,不同地區的條件差異大、生態和文化因素復雜,治理路徑需要不斷調整和迭代(汪三貴、曾小溪,2018)。此外,貧困問題亦可隨時間推移而迭代衍生,某一地區治貧情況的演化和呈現結果往往是難以提前預料的(張騰等,2018)。


當組織或個體需要應對不同象限下的挑戰時,采取差異化的應對路徑才能取得與之適配的應對效果。我們勾勒出各個象限不同的應對路徑(見圖2),作為提出和采取相應的應對范式的依據。
在第一象限和第二象限中,無論環境系統是簡單還是復雜,問題都具有可馴服屬性,能夠找到最優解決方案。第一象限中,簡單環境下的可馴服問題通常有明確的因果關系,通過既定流程和最佳實踐即可解決。例如,社區衛生服務的標準化管理,可以通過清晰的政策和操作流程加以解決。第二象限則是在復雜環境中,盡管問題可馴服,但環境的動態性和不確定性要求治理主體具備靈活應變的能力,如應對城市交通擁堵問題,治理方案必須根據實時數據動態調整。第三象限和第四象限中,問題已不再可馴服,傳統方法難以找到明確的解決路徑。第三象限中,雖然環境較為穩定,但問題復雜且頑劣,需通過階段性試驗和反饋來逐步優化解決方案。例如,城市垃圾分類政策的執行,需要通過多次試點和反饋來完善。第四象限中,復雜的環境和頑劣問題交織,單一主體難以有效應對,解決方案需依賴多方協作與持續迭代,如應對氣候變化,需要政府、企業和社會組織的共同努力才能形成有效的治理路徑。正因如此,頑劣問題難以通過預先設定的標準化路徑來解決。它們無法簡單依靠線性思維來處理,反而需要通過持續的迭代、反饋和創新來不斷調整解決方案。
(三)社會治理的傳統模式困境
在過去的數十年中,社會治理主要依賴于自上而下的決策和管理體系(趙孟營,2016)。這種模式以中央集權的決策為基礎,上層領導負責制定政策和戰略,基層則執行這些決策。然而,隨著劇變時代的到來,這種集權式的治理方式逐漸暴露出其局限性,特別是在應對復雜且跨領域的頑劣問題時,傳統模式往往無法提供足夠的靈活性和創新空間,難以應對多維性問題的挑戰(薛泉,2015)。劇變時代中的問題往往涉及多個利益相關者、跨越多個領域,并且環境本身也在動態變化。這要求治理模式必須更開放、更具互動性,以調動多元主體的參與,提高應對不確定性和復雜問題的能力。然而,傳統的治理模式過度依賴于自上而下的控制,強調指令的執行而忽視了來自基層和社會其他主體的反饋與創新。這種模式在應對復雜的全球性問題時,逐漸顯得僵化和效率低下。現代世界的復雜性要求治理方式從線性走向非線性,從因果清晰走向高度不確定和模糊。傳統方法的假設前提被不斷顛覆,基于經驗的預測與控制也變得不再可靠。
共創(Co-creation)治理模式因此應運而生,它顛覆了傳統的自上而下決策流程,轉而強調多元主體的共同參與(許睿謙等,2024)。共創模式下,治理不再僅僅依賴于各級政府及相關的權威,而是將決策權和執行權分散到社會的各個層面,企業、社會組織、學術界、公民個體等多元參與者都在問題解決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Clarke Stewart,1997)。這種模式使得問題解決方案不再是自上而下的單向傳遞,而是通過集體討論、互動和反饋形成的。這一模式在治理復雜性和不確定性方面具有獨特的優勢。在劇變時代的復雜環境下,傳統的PDCA(Plan-Do-Check-Act)循環模式愈發難以保持其有效性。PDCA循環,亦稱為戴明環,是一種經典的質量管理方法,由美國統計學家戴明博士提出并推廣(Deming, 1986)。該循環將管理過程分為四個階段:計劃、執行、檢查和處理(見圖3)。PDCA模式的設計假定環境是相對穩定且可預測的,問題可以通過標準化的流程管理并加以解決。這種模式依賴于自上而下的指揮控制體系,強調通過計劃、執行、檢查和反饋四個階段來實現有效管理。然而,隨著環境復雜性的加劇和頑劣問題的增多,這種線性的規劃和治理邏輯逐漸暴露出其局限性。在傳統治理模式中,計劃階段側重于分析現狀,明確目標,并制定應對方案;執行階段則根據既定計劃落實措施;檢查階段通過驗證和評估實施效果,以確保問題得以解決;最后,處理階段將成功經驗納入標準化管理流程,以此優化治理體系。
然而,這一模式的前提是環境相對可控,外部條件可以通過精確預測來提前規劃。但在劇變時代,環境的不確定性和復雜性挑戰了這一假設。問題的發生頻率和種類越來越難以預測,傳統的標準化流程在動態多變的現實中顯得僵化且難以適應。PDCA循環的本質是一套中心化的、自上而下的決策邏輯,依賴于少數領導者的前瞻性分析和全局掌控。然而,隨著頑劣問題的涌現,問題的生成性和反身性使得這些決策者難以制定出適應快速變化情境的完備方案。
正因如此,PDCA循環的第一個環節“計劃”往往在復雜環境下難以成立。預設的計劃很容易受到外部環境的快速變化而失效,執行與反饋機制也常常無法實時調整,導致治理過程滯后,無法有效應對問題。這種僵化性使得組織或政府容易陷入“計劃失效—反饋遲緩”的困境,治理效能大打折扣。為了適應這種復雜的環境,學者們提出了新的治理原則,主要包括:去中心化、合作以及動態適應Hummelbrunner Jones, 2018)。去中心化意味著將決策權分散到不同層級,讓更多的利益相關者參與治理過程,避免決策過度集中在少數人手中。合作強調多元主體之間的協作,特別是在面對頑劣問題時,不同領域的資源和視角的結合至關重要。動態適應則要求治理主體能夠在變化中快速調整決策和執行方式,從而應對不確定的未來。
二、共創范式的興起:內涵、過程與理論框架

(一)共創范式的內涵
共創作為一種新的治理范式,通過多元主體的協同合作與集體創新,提供了一種突破困境的路徑。這一理論源自對復雜性理論和系統思維的深入理解,它強調打破單一組織對問題解決的主導地位,轉而通過不同領域、不同背景的利益相關者共同參與,構建一個開放、互動的合作框架。共創不再依賴于單個權威決策者,而是推動社會各個層面主體的共同參與。在此過程中,每一個參與者不僅是問題的解決者,同時也是問題的定義者和資源貢獻者。
共創過程并非多方合作的簡單累加,而是通過交叉視角的碰撞與互動,催化創新思維的涌現。每個參與者帶來不同的專業知識、經驗和資源,通過協同合作與持續反饋,解決方案得以不斷優化。與傳統治理模式不同,共創不僅關注最終解決方案的形成,更重視多方主體在過程中共同學習和能力提升,從而為未來更加復雜的挑戰奠定基礎。這種動態的互動過程,有助于建立靈活且具備彈性的治理機制,使組織和社會能夠快速響應不確定的環境變化,逐步轉向更加適應復雜環境的動態治理模式。
共創范式的核心在于集體智慧的涌現,而集體智慧往往無法通過傳統的事先規劃或單一領導者的指引生成。相較于傳統的自上而下指令模式,集體智慧是在參與者之間動態交互的過程中產生的,應對方案與策略通常不是預設的,而是在行動與反饋的過程中逐步形成。因此,共創過程顛覆了傳統的規劃思路,不再依賴詳細的事前計劃和執行,而是以原型(Prototyping)替代計劃,以試驗(Experimenting)替代執行,通過反思(Reflecting)不斷調整,并通過迭代(Iterating)推動改進。
共創過程可以用PERI的螺旋式迭代模型來描述(見圖4),即原型—試驗—反思—迭代的螺旋升級曲線。在這一過程中,迭代并不總是線性或連續的,它可能表現為非線性、躍遷式的轉換,這一特點與經典的PDCA循環所強調的逐步遞進有顯著不同。共創強調的是靈活、開放的協作方式,在不斷變化的環境中推動解決方案的持續演進。

(二)共創的過程:從線性計劃環到螺旋式的躍遷曲線
1.原型:快速建立行動腳本
原型的概念源自設計領域,在共創范式下,原型不再是傳統的計劃或藍圖,而是作為一種初步的行動模型,用于多元主體共同探討和實踐。這種模型不僅是解決方案的初步匯集成果,也是后續行動與反思的參照點。原型可以是具體的產品、服務,或抽象的解決方案和合作網絡,通過多角度的對話和信息共享,各方在互動中激發新的想法。生成原型的過程中,很難預設原型的標準,創新的想法與行動也是難以被提前預期的。因此,原型的生成無法通過規劃或計劃來實現(Goldstein, 1999),而是在具體情境下的互動過程中呈現出來的。這一過程強調的不是標準化的規劃,而是靈活的探索,通過反饋和修正,不斷推動問題識別和解決方案的迭代(Senge, 2006)。
共創的場域為這一過程提供了平臺,作為一個多元主體互動的開放空間,促進了創新思維的碰撞與集體智慧的生成。場域指的是一個學習領域、便利平臺和賦能空間,為社會共同創造者解決復雜的系統性社會問題,抓住轉型機會,同時為創新提供更好的實踐(華康德,、布迪厄,1998:133-171)。在場域內,不同領域的參與者帶來各自的專業知識、經驗和資源,在去中心化的互動過程中,彼此啟發并共同推進問題解決。這一過程中,重要的是保持開放心態和持續的對話,以突破傳統思維模式的限制,激發創造力(Uhl-Bien et al, 2007)。
2.試驗:多元主體的協同探尋
在原型的指引下,各參與方通過協同合作將原型理念付諸實踐。在不確定性和頑劣問題中,解決方案需要通過試驗來不斷適應外部環境的變化。與傳統的規劃不同,共創的試驗強調行動的靈活性和多元主體之間的協同。每個參與者都有一定的自由裁量權(Discretion),以根據自身所處環境的動態變化調整試驗策略。這里的試驗更多是指集體試驗(Collective Experiment),與獨立的試驗活動不同,在集體試驗的過程中,看見并關注其他人的行動非常重要。通過關注其他參與者的行動,能夠看見來自不同制度領域的參與者在共同活動中的理念、規范以及行為方式的多元性。通過觀察和思考這些活動的多元性和相互關聯,可以精煉自身的行動中來改善協同效果,也能夠根據需要對不斷變化的情境和問題進行重新界定,來提升試驗的效率(Hargadon Bechky, 2006: 486)。因此,并在此過程中注重信息和資源的共享,以及行動的協同與合作。
3.反思:行動與思想的互反饋回路
共創中的反思不僅是個體的自省,更是集體層面的反思與學習。與傳統管理中的檢查不同,反思不是對照固定標準的評估,而是基于行動的實時反饋,對環境系統、問題定義以及行動策略進行持續修正。這種反思不僅促進了對問題的再定義,也推動了多元主體之間的知識共享與思想交流,通過持續反思,形成一個動態的反饋回路,使得參與者能夠從每一次試驗中學習并改進。在當下的劇變時代中應對頑劣問題,外部的環境系統是不斷變化的,問題是具有模糊性和生成性的,因此很難有一個絕對的標準來對實踐進行檢查和評估。共創活動中的參與主體需要對環境系統、問題以及應對方式進行持續反思和學習。同時共創范式下的反思也是集體反思的過程,需注重反思內容的交流、共享和互相影響,促進更有效的群策群力。此外,應對行動的階段性推進,也可能會使得某個或多個參與主體改變對問題的認知和構建,或者發現新的問題。
4.迭代:邁向成功的螺旋式躍遷
在多元主體的協同創新與反思的基礎上,共創過程通過不斷的迭代推動解決方案的完善。這種迭代不僅是基于試驗和反饋的改進,更是一種螺旋式的躍遷,逐步接近滿意的結果。隨著環境的變化、新信息的引入以及新成員的加入,共創社群中的參與者和資源也在不斷更新。這一過程中,問題的定義和解決方案都會隨著外部環境和內在需求的變化而調整。參與成員在思維碰撞、行動與反思的過程中,對問題本身有了新的認知,或自身訴求發生變化,可能選擇退出共創過程;在共創愿景或新方案的現實需要下,也有新的成員被持續納入。共創范式下,階段間的轉換并不一定遵循線性和連續的模式。共創涉及多元主體在復雜情境下的交互式創新與創造活動,事態的演化受到多層級、多維度的互動與反饋影響。環境系統的無常變化、新問題的衍生與問題的重新厘定,以及伴隨新成員加入所形成的異質性信息與要素的融匯、疊加形成了共創過程的動態復雜性,使得從一個階段迭代到另一個階段呈現非線性和不連續的躍遷特性(見圖5)。

(三)共創范式的理論框架
1.多元主體協作的必要性
在全球化和數字化迅速發展的背景下,問題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使得單一主體的應對力日益不足。無論是公共政策、環境治理,還是公共健康等領域,頑劣問題都要求跨部門、跨領域的協同合作。因此,多元主體的協作已成為應對復雜性挑戰的必然選擇。在共創框架下,政府、企業、非政府組織、學術機構、社區和公民個體都成為關鍵利益相關者。通過協作,這些主體可以整合各自的資源、知識和能力,形成更具系統性和可持續性的解決方案。
這種協作不僅帶來了知識的整合,還促進了跨領域的創新。在跨學科合作中,不同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通過互動碰撞,產生新的見解和應對策略。這種多樣性的匯聚使得共創過程中的決策更加全面,應對措施也更加靈活。例如,在社會治理的具體實踐中,像社區養老服務或智慧城市建設,政府提供政策引導,企業提供技術支持,社會組織參與服務設計和實施,而公民則通過反饋和參與共同提升公共服務的質量。這種多主體的協作顯著提高了應對復雜社會問題的效率與效果。
在共創范式下,多元主體的協作并非僅是為了整合現有資源,更是在共創過程中實現共同學習與適應,提升應對不確定性的能力。在共創范式中,不同領域的利益相關者聚集在一起,以協作和迭代的方式開展實踐,促進創新,找到應對重大挑戰的有效解決方案。通過協作,主體們不僅能夠更有效地利用現有資源,還能夠在共創過程中共享學習,提升對不確定性的敏感度和適應能力。這種協同效應為復雜環境下的社會治理提供了新的可能,使得各方在應對挑戰時能夠更好地整合資源,形成持續創新的能力。多個參與主體是來自不同領域、學科和層次的代表性參與者,他們要么參與構建、解決方案,要么參與焦點問題的構建和實現,或者構建和實現他們的共同愿景。鑒于大挑戰的復雜性,學術界和實踐都普遍認為,應對大挑戰需要不同行為體之間的集體智慧和協作努力(George et al., 2016)。形成一種“松耦合的網絡組織”,以漣漪的形式向外輻射,同時又向內中心,類似于費孝通 “差序格局”中描述傳統中國人的社會關系“好像把一塊石頭丟在水面上所發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紋。每個人都是他社會影響所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被圈子的波紋所推及的就發生聯系。每個人在某一時間某一地點所動用的圈子是不一定相同的”(費孝通,2011:27-28)。這種組織模式保持了自身的穩定性,保證了運營和運作的可持續性。這可能根本不被認為是一個組織,而是一個社區,一個通過意義連接的社區,每一個參與的主體都認同這一意義。
2.自組織與協作治理理論的整合
共創范式的理論基礎深深植根于自組織理論與協作治理理論的整合。自組織理論源自系統科學和復雜性研究,強調系統中的個體通過自發的互動和演化,能夠在沒有外部強制干預的情況下形成新的有序結構(錢學森,1981)。這種自發的秩序對于應對復雜環境中的突發變化至關重要,因為復雜系統中的變化往往是不可預測的。協作治理理論則來源于公共管理和政策領域,強調在公共事務治理中,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和公民應當通過協商與合作,共同應對跨界問題(Ansell Gash,2008)。協作治理不僅是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合作,它更是通過持續的互動、反饋和協同來推動創新和政策調整的動態過程。不同于傳統的政府主導的政策執行,協作治理中的多方主體彼此平等,通過分享信息、討論不同的解決方案,共同參與治理過程。
將自組織理論與協作治理理論整合到共創范式中,為應對復雜環境下的頑劣問題提供了新的治理框架。在這一框架下,主體通過自組織的方式,基于共同目標和互信,不斷進行互動和協作,共同推動問題的解決。這種治理模式不僅適應了復雜環境中多變和不確定的特點,還能夠通過多元主體的智慧和力量,實現更具創新性和適應性的社會治理成果。共創范式的理論整合為我們應對劇變時代下的復雜社會問題提供了全新視角和實踐路徑。在這個新時代,以共創為核心的組織模式正在涌現。這些新型組織通過跨界“共同體”的松散型組織體系逐漸成形,展現了未來社會治理的趨勢。在這一趨勢中,各主體通過意義的連接形成協同作用,為社會的創新和進步注入了新的活力。
三、不確定環境下的社會治理范式轉換:以公益活動“村長工作坊”為例
2021年,由一所高校的校友公益委員會聯合社會行動與創新實驗室共同發起了長期的公益活動“鄉村振興·村長①工作坊”,旨在通過共創范式推動鄉村發展的創新型研修平臺。該工作坊匯集了來自高校、企業、非政府組織、政府部門等多方資源,通過多元主體的協作和集體智慧,專注于解決鄉村振興過程中的頑劣問題。工作坊的議題涵蓋了從宏觀政策解讀、鄉村治理到具體的產業發展、土地利用、城鄉融合、金融賦能等多方面內容,構建了一個集學習、創新、實踐和反思為一體的系統性平臺。
通過工作坊這一模式,村長不僅能夠提升自身的知識儲備和領導力,更通過與不同領域的專家、企業家以及社會組織的互動,探索符合村莊實際的可持續發展路徑。工作坊不僅是一個知識傳授的場所,更是一個共創創新的場域,它促使鄉村治理中的多元主體通過互動和合作,共同面對鄉村振興中所遇到的復雜挑戰。
(一)治理模式從自上而下到多元共創的轉變
傳統的鄉村治理模式往往依賴自上而下的政策指引,由上級政府制定政策,村莊層面負責執行(賀雪峰等,2007;景躍進,2018)。這種模式在某些情況下雖然具有效率,但面對復雜的頑劣問題,尤其是在鄉村發展多樣化和差異化需求下,常常顯得力不從心(許睿謙等,2023)。而“村長工作坊”通過引入共創范式,打破了這一單一的治理思路,推動了從“單向控制”向“多元共創”的治理轉型。在“村長工作坊”中,參與者來自不同領域,包括村莊的村主任、書記、學術界的教授、實踐經驗豐富的企業家等。他們通過共同參與、分享知識、集體討論與協作,尋找解決鄉村振興問題的創新路徑。工作坊的設置圍繞著跨界互動、信息共享以及多方協作展開,參與者不僅能夠從不同視角看待問題,還能在彼此的激蕩中產生新的思路。這種從多元角度出發的思考方式,有助于突破傳統治理模式的局限,使治理模式更加靈活、包容和適應性強。
例如,在工作坊的討論中,村長們分享了不同村莊的實際情況,結合學術界的政策解讀和企業家的市場經驗,逐步構建起符合本地需求的可持續發展模式。在此過程中,共創圈中的成員角色是動態的,參與者根據自己在不同問題上的專長,在興趣圈、工作圈和共創圈之間切換(見圖6),每個人在某一時間某一地點所動用的圈子是不相同的,形成了資源、知識和經驗的多層次互動。共創成員在不同圈層內部及其間扮演著獨特的角色,具有圈層特征的共創主體也可能將這些特性融入個體的角色屬性中。興趣圈、工作圈和共創圈作為跨界共創主體進行社會化創新的具體場所,為來自不同背景的關鍵群體實現個人興趣、職業需求及社會創新等單一目標提供了重要的交匯與融合平臺。成員間的知識傳遞跨越了圈層邊界,尤其是互聯網和社交軟件的普及,使得溝通更加便捷,非正式溝通趨向線上化和移動化,促進了信息在不同圈子間的自由流動。這不僅打破了傳統的治理結構的科層體系,形成了更加靈活的網絡化結構,還使得參與者能夠根據自身特點和村莊需求找到合適的合作伙伴,從而實現共同目標。值得一提的是,成員的圈子身份可能隨時間變化而變化,興趣圈、工作圈和共創圈之間存在角色轉換和融合。興趣圈可能發展為共創圈,工作圈又為興趣圈和共創圈提供物理空間。共創圈雖非正式,但成員因共同目標而以高標準要求自己,積極合作,實現價值共創。三圈模型中,最重要也最為關鍵的一個圈層是共創圈,共創圈或構成共創圈的人群集合又被稱為“共創社群”。綜合關于社群的多種概念并進行一般化概述,我們認為,社群成員在三圈中是可以動態流動和轉換的。

村長工作坊的共創圈核心在于圈內成員通過密切合作,彼此協作創造價值。這種價值并不僅局限于個人或某一領域的貢獻,而是通過成員之間的深入合作和資源共享,實現整體的提升。共創圈的基礎建立在成員們對共同愿景的認同,尤其是鄉村振興和領導力提升,這一愿景共識成為凝聚多元主體的關鍵紐帶。正是在這種共同目標的引領下,成員之間的頻繁互動成為推動價值共創的重要途徑。通過持續的交流、討論和反饋,參與者將各自的知識、經驗和資源充分融合,激發出新的思路與行動方案。在村長工作坊的共創圈中,合作不僅體現在個體貢獻,而是在不同層次上通過資源的流動與信息共享,形成了一個不斷優化的循環過程。成員們積極表達各自的需求與見解,通過多樣化的溝通渠道,將這些信息融入共創成果的迭代與改進中。隨著成員間的反饋持續輸入,共創圈能夠動態調整,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與價值提升,最終達到“1+1>2”的共贏局面。
社群成員在共創中并不是同質化的存在,除了之前提到的跨界和多元屬性外,還可以根據成員對共創活動的參與深度和頻率等指標,對成員進行任務維度劃分。此外,共創社群強調自由意志,并基于自由意志構建松散的網絡結構,沒有緊密的權力結構約束、嚴格的強制性規范或正式的領導。因此,成員之間的關系起初主要是偶然性導致的弱關聯,隨著共創任務的深入,這些關系可能逐漸變得緊密,并成為彼此間新的社會資本,從而重塑社群內的網絡結構。社群的邊界也是開放的,根據作用來定義位置的結構,強調角色的功能屬性而不是角色的權力歸屬,任何具備相應能力或資源的個體都可以填補特定的位置,或在適當的時候選擇退出。共創社群的共同創新在維持自由性質的基本前提下進行,這取決于之前提到的共享愿景和良好的社群氛圍。共享愿景是共創社群形成和持續發展的基礎,它涉及一系列共享的態度、信念、經驗、價值觀和規范,以指導共創成員的行動。而社群氛圍則是比共享愿景更直觀的感知概念,是社群成員可以直接或間接感知到的共創場域中的某些特質。
(二)多方利益相關者的互動機制
“村長工作坊”的核心在于多方利益相關者之間的有效互動,這也是共創治理模式的重要特征。村長工作坊與一般的短期“培訓”不同,它分為三個主要學習階段。第一階段和第三階段在大學學院內進行,重點圍繞理論學習和政策解讀,通過鄉村振興領域專家的學術講座、研討會以及模擬案例,幫助村長學員深入理解國家政策和宏觀經濟趨勢。第三階段則為學習成果的匯報與反思反饋。第二階段深入鄉村,通過實地調研和與村民的訪談,學員們能夠切實了解當地的經濟、文化與生態現狀。村長們結合各自村莊的具體情況,與企業家和專家共同探討鄉村發展的路徑,并運用3D建模、世界咖啡等共創工具進行方案的討論與構建。整個學習過程持續一年,學員們通過“共創社群”不斷構思和優化村莊發展的原型,并經歷實地學習,在自己的村莊實踐、反思和迭代發展方案的過程,持續提升。
互動的關鍵在于透明的溝通與信息共享。例如,工作坊為村長學員提供了一個與企業管理者、社會創新者等多元主體對話的機會,通過圓桌對話分享經驗,促使思想碰撞和相互啟發。這種模式有效地減少了信息不對稱帶來的障礙,使得各方在面對復雜問題時能夠做出更具包容性和系統性的決策。
(三)創新與靈活性的治理策略
“村長工作坊”生動展現了共創范式在鄉村治理中的應用,尤其在創新與靈活性策略上的突出表現。在面對鄉村發展的不確定性和復雜性時,傳統的單一化、固定化方案難以有效應對。工作坊通過搭建跨界互動平臺和持續反饋機制,成為激發創新的場域。村長們在實地學習階段,結合村莊的實際問題提出創新性的解決方案。例如,某些村莊通過試驗性引進花卉種植、肉兔養殖等新型產業,逐步實現了村集體收入的顯著提升。過程中,學員們根據當地的自然資源、氣候條件和市場需求,反復討論與實踐,逐步完善了發展方案。更為重要的是,村長學員們學會了在實地調研后,通過迭代優化方案,不斷調整與改進策略。這種以實踐為導向的治理模式,不僅推動了鄉村經濟的增長,還增強了村集體的可持續發展能力。
作為一個松散型的組織,“村長工作坊”不是一場傳統的鄉村振興或者對村干部領導力的培訓,而是通過村長和學員之間、村長和教授企業家之間持續的互動、實驗與反饋,形成了一個高度靈活的共創平臺。除核心教學組、籌備組成員較為固定參與外,企業家公益委員可以根據時間安排自由加入各個階段的活動,成為這一治理實驗中的重要力量。一些企業家委員通過親身參與,深刻感受到鄉村發展的潛力,并與村莊建立了更深層次的連接。例如,有的企業家將其企業的產品供應鏈與當地特色農產品進行結合,不僅為村莊帶來了經濟效益,還幫助其融入了更廣泛的市場網絡。這種共創模式打破了以往的簡單幫扶思路,轉變成為互利共贏的合作,通過共創,企業家與村莊在經濟和社會效益上實現雙贏,形成了共生發展的良性循環。
四、提升社會治理效能的政策建議
(一)賦能多元主體的協作能力
在劇變時代,創新和靈活性成為社會治理的核心要求,特別是面對頑劣問題時,傳統靜態、標準化的解決方案已經不足以應對快速變化和高度復雜的環境。共創治理模式為創新和靈活性的實現提供了重要平臺,它不僅允許多元主體參與到創新過程中,還能夠通過持續的迭代和反饋機制,推動治理策略的動態調整。創新治理策略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打破了傳統政策制定中的條框化限制。通過共創,政府、企業和其他社會主體可以在政策制定的初始階段就進行合作,共同定義問題和目標,并提出創新的解決方案。這樣的創新不局限于技術上的突破,也包括制度設計、社會創新以及組織模式的更新。例如,在城市可持續發展中,越來越多的城市采用了“試驗性治理”策略,通過試點項目和實驗場景來測試創新解決方案,確保在大規模推廣之前能夠進行充分的驗證和調整。這樣的治理方式不僅能夠減少實施中的風險,還能通過實驗積累寶貴的數據和經驗。
(二)加強治理結構的靈活性與創新性
靈活性則是創新治理策略的重要補充。在不確定環境中,靈活性要求治理主體能夠根據實際情況快速調整其策略,而不是拘泥于固定的計劃或預設路徑。共創模式下的治理靈活性體現為治理過程的開放性和迭代性。在應對復雜問題時,解決方案并不是一次性制定并實施的,而是通過實時反饋和數據分析,持續進行調整和優化。例如,全球公共衛生危機中的應急響應往往需要根據不同地區的具體情況進行靈活調整,這時,多元主體的協作和共創機制能夠在決策過程中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通過創新和靈活性的結合,治理不僅能夠更好地適應復雜環境中的變化,還能夠持續推動社會的整體進步和提升。共創范式中的創新并非孤立的技術革新,而是一個通過協同合作、多次反饋和迭代而生成的動態過程。共創平臺為創新的不斷涌現提供了場域,而靈活的政策設計和執行機制則確保這些創新能夠在復雜環境中快速應用并取得成效。
(三)建立應對不確定性的長期機制
劇變時代的不確定性不僅帶來短期挑戰,更對社會治理提出了長期命題。共創范式下的長期機制,不僅是為應對當前的復雜問題,更是為增強社會在未來應對不可預測變化的能力,確保治理結構具備持續的適應性和彈性。建立這一長期機制,首先需要在政策和制度層面設計一個靈活的框架,能夠在不確定環境中保持創新和穩定。例如,在應對糧食安全問題時,政府可以通過創建靈活的農業補貼政策和糧食儲備系統,結合智能農業技術監測土壤和氣候變化,及時調整糧食生產策略,從而在應對極端天氣和全球供應鏈波動時具備更強的韌性;在應對老齡化社會的挑戰中,政府、醫療機構、社區組織和科技企業通過長期合作開發智能養老方案,整合醫療服務與技術設備,打造個性化的老年護理體系。這種長期協作機制提高了服務效率,也增強了社會對未來人口結構變化的應對能力。
此外,長期應對不確定性的機制應包含社會各方能力的持續提升。通過教育和培訓,增強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和公民的應對能力,使其在面對未來挑戰時能迅速采取有效行動。例如,在一些城市的防災體系中,社區、政府和非營利組織協同合作,定期演練、公眾教育和信息共享,提升應急反應能力。各方設計并實施了自然災害預案,居民通過培訓掌握應對自然災害的技能,并學會協調鄰里資源以應對突發事件。共創模式不僅解決當前問題,還通過長期協作為應對未來的不確定性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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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這里指的是村黨支部書記或村主任或者兩職“一肩挑”的村莊治理的主要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