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產教融合作為工程碩士培養的主要途徑和鮮明特征,是解決我國工程教育理論與實踐脫軌、提升學生工程實踐能力,進而提升工程人才培養質量的有效手段。當前,我國產教融合培養工程碩士尚存在校企權責需求匹配不清晰、人才培養定位不明朗、資源供給質量不適配、權益保障機制不健全等問題,構建工程碩士校企聯合利益共同體、融通生產與教育資源互促互助服務平臺、完善產教融合培養工程碩士的制度供給,是推進人才培養與企業需求緊密銜接,提高工程碩士培養質量的重要手段。
關鍵詞:產教融合;工程碩士;校企合作
當前,以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和物聯網等為代表的新一輪技術革命和產業革命突飛猛進,對經濟生產和社會發展產生顛覆性影響,新一輪國際競爭的焦點已逐步轉向科技的應用和轉化。截至目前,我國已建成世界最大規模的高等工程教育體系[1],工程類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以下簡稱工程碩士)作為招生人數最多、培養規模最大的專業學位類型,具有工程性、實踐性和應用性優勢,是我國高層次應用型人才培養的主渠道[2],同時也是傳統產業結構調整和新興產業發展的重要支撐[3],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具有重大影響作用。系統分析并破解當前工程碩士培養過程中存在的問題與困境,提升工程碩士產教融合培養成效,實現人才培養與產業需求的緊密結合,成為當前工程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亟需探討的重要議題。
產教融合:工程碩士培養的主要途徑和鮮明特征
產教融合作為新時代的產物,具有職業性、實踐性、應用性、社會性和結構性優勢[4],能夠有效促進教育與產業的統籌融合、良性互動,較大程度上緩解人才培養供給側和產業需求側不相適應的“兩張皮”問題[5]。在我國,“產教融合”最早出現于2011年教育部等九部門發布的《關于加快發展面向農村的職業教育的意見》,該文件強調“促進產教深度合作”以提升職業教育學生實踐質量[6],隨后逐漸被應用于本科和研究生教育。2017年,《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發布,產教融合正式上升為國家重大戰略和改革舉措。2018年,國務院學位辦轉發的《關于制訂工程類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培養方案的指導意見》強調,校企聯合培養是提高工程類碩士專業學位研究生培養質量的有效方式[7]。2021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人才工作會議上強調,“要培養大批卓越工程師”“充分調動好高校和企業兩個積極性,實現產學研深度融合”。
當前,國內外工程碩士產教融合培養可區分為“項目”模式、“訂單式”模式、“頂崗實習”模式和“引企入校”模式,這些模式強調校企聯動、注重行業推動、關注高校的人才培養與企業的發展需求以及高校學科、職業培養、行業發展等要素[8]。具體而言,產教融合培養工程碩士主要體現在課程教學環節、導師指導環節、企業實踐環節、考核評價環節等,貫穿學生從入學到畢業就業的全過程、各環節,通過將專業與產業、學校與企業、課程內容與職業標準、教學過程與生產過程相對接,聚焦人才培養與行業發展的內在關聯,旨在提升學生工程實踐能力、提升工程人才培養質量。
產教融合培養工程碩士的現實困境
產教融合作為工程碩士培養的主要途徑和鮮明特征,當前仍處于淺層次、自發式、松散型、低水平狀態[9]。政府—企業—高校良性互動格局尚未根本確立,產教融合、校企協同育人的人才培養模式尚未根本形成[10],校企合作的有效機制尚未根本建立[11],產業與教育脫節、校企合作流于形式、導師指導止于掛名、行業銜接不夠緊密、人才培養難以適應等關鍵性問題嚴重阻滯了工程碩士人才培養實效。
1.權責需求匹配不清晰
學校以人才培養為目的,追求育人社會效益,迫切希望關鍵領域人才培養打破院系和學科維度,走出以高校為主體的培養模式,讓學生接觸真實的企業,在企業工程師指導下參與企業項目實操,豐富學生實踐體驗,優化人才培養結構,實現個性化培養。企業則以營利為目的,追求經濟利益最大化,希望利用高校對基礎學科知識的優勢,通過合作補充自身短板和劣勢,進一步搶占市場和人才優勢。校企雙方對人才培養的認知及需求不在同一話語系統[12],且高校培養目標與企業需求相互錯位,企業的核心利益沒有得到尊重,行業需求滿足度低,進一步導致企業參與產教融合路徑不清晰。
校企雙主體育人實踐中,企業既擔心關鍵信息泄露,失去市場核心競爭力,又考慮學生實踐能力水平和專業素養達不到崗位要求,影響項目進度、生產效率,還必須承擔安全管理、成本支付等方面的責任。參與人才培養不僅無法直接增加企業利潤,反而導致成本的增加,且人才培養是一個長期過程,難以為企業帶來短期收益。高校作為人才培養的主體,往往具有更強的合作話語權,權力地位的不均衡導致行業企業在人才培養中動力不足,教育供給側呈現單向驅動[13]。
2.人才培養定位不明朗
當前,高校人才培養方向與行業企業的專業領域錯位或者滯后,工程碩士培養與學術碩士培養趨同化嚴重,主要表現為招生定位矮化、培養方案與課程設置學術化、專業實踐流于形式以及考核評價實踐導向不足。相較于工學碩士,人們對工程碩士學位的含金量存在認知偏見,企業在招生環節的參與度不高,高校沒有從行業發展或企業需求視角對學生職業發展潛力、工程實踐能力進行綜合評估,人才定位考慮不夠充分,要招誰、怎樣招、誰來招等問題尚不明確。
工程碩士培養方案與工學碩士趨同,沒有突出實踐能力培養和聚焦企業實際需求。課程內容學術化、理論化傾向明顯,專業性、工程應用性不足,且實踐活動存在“流于形式、走過場”的現象。相關調查顯示:在專業實踐過程中,47.9%的學生的主要指導者是本校教師,校外導師指導為主的僅有17.1%。學生進入學校建立聯系或保持聯系的實踐基地實習的比例較低,其中2019年僅為16.3%[14]。課程師資與學碩師資隊伍基本相同,配置上沒有明顯傾向,企業導師參與課程制定、教學的比例較低。相關調查顯示:僅27%和28%的企業參與到合作院校及專業的教學設計和課程設置,僅有4%的高校聯合企業開發工程技術課程,僅2%的高校向企業和社會購買教學培訓[15]。
現行評價體系仍集中于工程碩士學術能力的考核,與工程實踐能力相關的綜合能力缺位于學校場域。評價過程缺乏工業界的深度參與,與職業資格銜接不夠緊密,相關調查顯示,學生獲得與本專業對應的職業資格證書的比例僅為三成[16]。評價標準過于重視學術與論文,輕視工程技術本身的創新與發展。調查顯示:2019年,以非學術論文形式參加畢業考核的專業學位研究生的比例僅為3.4%[17]。
3.資源供給質量不適配
產教融合重在校企雙方資源共享、共建,形成合力共促人才培養。當前,校企雙主體育人實踐存在資源供給質量不高、融合發展多元向度有限等問題,主要表現為校企雙導師隊伍不穩定、校企合作共建課程占比小、實踐平臺建設不穩定及信息溝通反饋不暢通等問題。高校導師大多是學術碩士導師無附加要求直接兼任,普遍缺乏工程實踐經驗,“學術”有余、“專業”不足的情況普遍存在。部分企業不具備人才培養能力和基礎,無法提供相應資格的企業導師。“雙導師”隊伍建設尚存短板,雙方在培養計劃制定、課程教學、實踐指導、畢業設計等培養過程共同參與度不夠,理論教學、實驗操作、應用研究與工程實踐之間有效銜接不足,導致工程碩士培養與行業需求存在差距,協同育人效力難以有效發揮[18]。
校企共建課程形式和內容尚不明確,企業現有課程多用于培訓,無法直接遷移至研究生培養與教學,真正提升工程實踐能力的實踐課程嚴重缺失[19]。與此同時,企業開發課程的能力和基礎薄弱,課程體系的制定、講授和評估主要由高校教師主導,受限于部分教師工程經驗不足、工程實踐知識與能力相對偏弱等因素,工程碩士課程體系滯后、偏離或脫離行業發展需要等問題突出,教學內容、教學過程與工程領域的應用實踐存在偏差。
基地建設的維系較大程度來自導師或校友的私人資源,高校缺乏頂層設計和制度化機制保障,紐帶關系維系力弱,沒有形成互惠互利合作平臺,基地建設存在“人走政息”的風險,可持續發展能力不足[20]。校企缺乏有效溝通對接的信息共享平臺,雙方信息壁壘深厚,企業對學科前沿知識、技術的需求缺乏反映渠道,高校不了解企業技能及用人需求。校企溝通交流成本高,雙方在成果轉化、技術創新、社會服務等方面融合度欠佳。
4.權益保障機制不健全
我國工程碩士產教融合培養尚處于摸索和改革階段,各方權益保障機制尚未健全,主要表現為政策供給不完善,缺乏促進產教融合的整體性、系統性規則供給[21]。校企之間基于產教融合實踐的風險性和公共性須投入大量成本,但缺乏專門的政策傾斜和經費支持。第三方社會組織在預測人才需求、鑒定職業技能、評價聯合培養效能等方面缺乏相應的政策支持,在產教供需對接中存在缺位。校企雙方在人才培養過程中的責任權利不明晰,導師聘任、校企共建課程、保障機制(三方協議)等方面尚未有明確的政策規范。
校企導師權益保障不足,校內導師合作投入的成本較高,往往需要傾注大量時間和精力跟蹤、監督企業培養和學生發展情況;但多數高校未將教師參與產教合作、對接并服務企業的工作量納入績效考核范圍之內,且校內導師在企業調研、掛職、在項目中擔任技術顧問等僅為單點式個體行為,尚未規范化。校外導師的聘用關系在較長時間內并未受到高校正視,企業導師的激勵和約束機制缺失,在身份認同、成果歸屬和權益分配等方面缺乏制度規范[22]。
監督管理體系不完善,校企對接不緊密、學生監管不到位等問題突出。盡管多數高校與企業針對工程碩士培養過程各環節制定了管理辦法和規定,但由于沒有專門的職能部門和人員跟進推動,部分地方高校與企業合作只停留于一紙合同,甚至從簽訂之日起到合同終止時,都沒有形成實質性的合作關系。高校與行業企業的合作仍然停留在委派工程技術人員到學校授課、開展講座、到企業走訪、共建實踐基地或研究生工作站、提供企業實習機會等淺層次合作,未能深度覆蓋工程碩士培養全過程。
總結與討論
工程碩士產教融合培養需要持續致力于制度化改革,以人才培養供給側與產業需求側緊密銜接為核心,以構建校企利益共同體為驅動,以共建重大資源平臺為抓手,加強學界與產業的良性互動和有機銜接,多措并舉提升工程碩士的培養實效。
以校企利益共同點或利益交叉點為基礎,構建工程碩士校企聯合利益共同體,尋求校企之間的利益共同甚至利益超越,扎實校企合作根基。構建“企業出題—專家審題—高校接題—導師解題—學生答題”五鏈接和“目標協同—招生協同—課程協同—指導協同—研發協同—就業協同”六協同的工程碩士培養模式,采用“項目制”方式,依托企業在研項目對工程碩士開展聯合培養,讓優質企業在遴選優秀學生進項目的同時,系統參與學校的課程開發與教學設計,推進高校知識傳授與企業技術攻關相結合、高校人才供給與企業人才需求相對接、高校教師發展與企業理論指導相補充、高校科學研究與企業成果轉化相銜接,實現校企目標協同和需求滿足。
融通生產與教育資源互促互助服務平臺,建立更為系統、有效的溝通機制和信息化資源平臺,包括導師庫、企業庫、學生庫、成果庫、項目庫、課程與教材庫、平臺庫等,增強信息透明度,實現在線互通交流,讓校企能在更大范圍內共享資源。聚力“雙導師”隊伍建設,推進合理的“雙師”型師資結構,建立健全校內外導師互認互聘機制,著力打通高教界和產業界的溝通渠道,將高校教師“走出去”和企業專家“引進來”相互結合,強化用人單位和產業(行業)之間的人才交流與共享,提升導師實踐育人能力。加強校企課程建設、實踐平臺建設,通過完善課程體系、拓展課程內容、嚴格授課導師資質、劃定校企課程分工,搭建聯合培養基地、聯合實驗室、聯合研究院等建設形式多樣的實踐平臺,讓工程碩士在真實的實踐環境中提升實踐能力。
完善產教融合培養工程碩士的制度供給,制定工程碩士聯合培養全過程管理制度和質量保障機制,加強政策引領,明確校企雙方在工程碩士培養過程中的責任權利,實現課程、導師、指導、評價、組織過程五個環節的系統再造。給予產教融合企業政策扶持、經費支持,如以戶口指標、稅收減免以及物質獎勵等方式激發企業參與工程碩士培養的積極性,進一步落實進入產教融合型認證目錄的企業由國家按規定給予“金融+財政+土地+信用”的組合式激勵政策。扶持和培育工程碩士教育中介服務組織,鼓勵并引導建立第三方的產教融合理事會等類似的協調組織,對校企協同育人環節存在的相關問題進行有效監管和協調,促進產教供需雙向對接。
本文系北京工業大學2024年度基層黨建研究課題“高校基層黨建助推產教融合、科教融匯發展路徑探析”(課題編號:DJ2024-A02)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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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朱賀玲,北京工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高等教育研究院,首都工程教育發展研究基地、北京市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袁雪嵐,北京工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高等教育研究院;劉延暢,北京工業大學氫能研究院(大興)]
[責任編輯:于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