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青年婚戀異化現象的成因分析與對策探究

隨著多數青年群體經濟獨立的不斷實現，思想獨立和個體自由成為青年追求的重要價值，青年崇尚自我隨之而來的“懶婚”“恐婚”“不婚”等現象也較為普遍。青年婚戀面臨一些現實困境，個體追求婚戀自由卻常常處于不自由中，婚戀關系中的“異化”現象越來越突出。本文從消極自由、任性自由、抽象自由三個方面分析異化現象，從個人、家庭、社會三個層面分析形成原因，在此基礎上探尋實現婚戀自由的途徑，即：樹立正確婚戀觀，主動承擔社會責任；加強家風建設，營造家庭氛圍；強化制度保障，注重價值引領。

婚戀問題是青年人生階段的重要課題，它不僅與青年的個人發展和家庭幸福息息相關，還影響著人口長期均衡發展、社會和諧安定。在當今全球化、市場化、網絡化的時代發展大潮中，青年群體的思想心態、價值觀、日常行為等方面的個性化、理性化特征越發明顯。根據《中國統計年鑒2023》顯示，2023年中國未婚人口已經突破2.39億，占總人口的比例約為20.7%；2024年上半年全國結婚登記對數僅為343萬對，與去年同期的392.8萬對相比，減少了49.8萬對，再“創”新低。這些數據說明了婚姻狀況的變化，以及社會發展的一些趨勢。異化在哲學上指主體發展到一定階段后，分裂出自己的對立面，變為了外在的異己的力量。今天學界所使用的異化概念有雙重含義，即疏遠 （estrangement）和物化（reification）。其中“物化”主要是人將自己或他人當作物（特別是當作消費品和附屬品）的轉換的過程和結果，包括自我物化和被物化；“疏遠、背離”則主要指青年的婚戀實踐與婚戀主旨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疏遠和背離。

青年婚戀“異化”現象的梳理

馬克思批判商品拜物教中人與人生產交換的社會關系被物與物所代替，體現人自我價值的不再是勞動的本質、人的自我確證，而是支配人活著的客觀的物。盧卡奇的物化是物質生產本身的技術方式所導致的量化、可計算性。婚戀中的異化現象使婚戀成為手段，逐漸偏離其主旨，這種偏離還表現為人自身成為支配人的異己力量。

（一）物化與自我物化：婚戀成為手段的消極自由

婚戀關系中的物化不僅表現為人與人關系的物化，人本身的物化，還表現在需求的物化等。“寧做富人妾，不做窮人妻”“愛情雖可貴，房子價更高”的功利主義婚戀觀，把婚戀當作實現自身利益的手段，認為追求功利就是追求幸福[1]，輕易將婚姻、愛情與金錢、名利劃上等號或者小于號，使人與人的關系體現為物與物的關系。以追逐金錢為目的的婚戀關系是一種不健康的關系。婚戀應以愛情為基礎，以真誠、責任、尊重、獨立、奉獻、成長等為價值導向，但在功利主義和消費主義的大行其道的社會環境下，個體內心的真實婚戀需求被掩蓋，漸漸遠離了精神世界，忽視了社會責任中的擔當作為。再如電視臺各類婚戀節目，“身體”作為一種展現形式，使得女性像是櫥窗里展示的物品。男性被收入概況、婚戀史、家庭情況等一系列外在優越“條件”所標榜，修養和品性常常被排在次要位置甚至被忽略。“美麗”對女性來說就如鮑德里亞認為的那樣，“變成了宗教式絕對命令”[2]被最大限度地使用著，用來獲得最大的利益。“個體把自己當成物品，當成最美的物品，當成最珍貴的交換材料”，個體作為商品自我異化。[3]對物的消費原本是人獲得幸福的手段，卻因異化的存在而變成了幸福本身。

（二）疏遠與背離：追求虛假圓滿的任性自由

從古至今，婚姻都是一件很神圣、莊嚴、肅穆的事。西方人把婚禮放在教堂中舉行，并有神父證婚，中國人要拜天地神明和高堂，婚姻儀式極為神圣。而在現今快餐文化日益滲透的社會背景下，不僅吃飯有一次性碗筷、喝水有一次性水杯、穿衣有一次性衣服……感情上的“閃婚”“閃離”成為了獲得“自由”的實現方式，婚戀也成了快餐式的消費。戀愛、婚姻的本身主旨在于獲得愛和歸宿，增強幸福感，獲得社會認可等。但現實中的一些現象卻使青年逐漸背離婚戀的主旨和初衷。如在網絡發達的當今社會，各種明星婚戀塌房的事件層出不窮，對社會風氣造成了不良的影響，使很多人心理上產生一定結婚畏難情緒。“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結婚是錯誤，離婚是醒悟，再婚是執迷不悟”“小三才是真愛”等網絡語言，反映出青年婚戀關系領域的思想心態、價值觀正發生著大的“變革”。婚姻中彩禮的初衷是對婚姻秩序起規范和維護的作用，當今我國部分地區天價彩禮異化為炫耀攀比，給青年男女及其家庭帶來沉重的經濟負擔。

（三）控制與支配：穩固傷害并行的抽象自由

近年來PUA成了網絡熱詞。研究發現，PUA最初指提高青年戀愛溝通技巧的課程，隨后演變成通過話術和高價值展示策略引誘發展短期親密關系的行為（精神控制），成為“不良PUA”。2020年起，“煤氣燈效應”（打壓、霸凌）成為該詞的主要含義。或是有技巧、有預謀的詐騙，或是無意識的打擊和控制，囿于自身的需求和利益，婚戀中的男女兩性進入一種互害模式。馬克思曾指出： “一個種的全部特性，種的類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動的性質，而人的類特性就是自由自覺的活動。”[4]可見，人生的意義在于通過自由自覺的活動而實現人自身的全面發展，這也是人類的幸福要達到的終極境界。但被PUA者在自己的婚戀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這種類型的異化體現為婚戀中人對人的控制，容易走向極端。

青年婚戀“異化”狀況的原因分析

青年婚戀“異化”的原因是多元的，從個體角度看，物質和精神的匱乏、婚戀關系認知水平有差異、自我防衛意識逐漸增強是主要原因。從家庭角度看，父母的文化程度、父母關系的和諧程度、親子的相處方式等都會對子女的婚戀關系產生重大影響。從社會角度看，社會發展節奏加快、誘惑增多，網絡多元價值觀沖擊等發揮著重要影響。

（一）個體因素

人是環境的產物，但人能夠能動地改造客觀世界。異化狀況的形成源于處于一定環境中的個體的不良實踐。首先，欲望消費反映了人本身物質和精神的匱乏。一方面，物對人的統治只能說明人所擁有的物的缺乏和購買能力有限；另一方面，出現一定的婚戀物化現象。婚戀和個體的價值被金錢、數字、符號所代替，這種物化消解了人在婚戀中關于“我是誰”“我要做什么”“我應該做什么”等問題的思考。其次，個體對婚戀關系的認知發展水平有差異，缺乏責任意識和實踐毅力。婚戀關系中雙方的結合是一對矛盾體的結合，雙方不僅有“性別”在思維和行為上的矛盾，還要面對“三觀”在現實關系處理中的磨合等。在快節奏的生活和繁重的社會壓力下，甚至出現面對婚戀關系要“看得開”，面對婚戀中的磨難要“放得下”的觀念。婚戀自由變成了任性的個人主義，過度的自由讓個體忽略了承擔社會責任的重要性。再次，個體獨立自由意識覺醒，自我防衛意識增強。伴隨著青年個體，特別是女性實現經濟獨立，對思想和精神獨立的需求越來越高。婚姻成為一道選擇題，部分青年甚至因無力承擔婚姻帶來的責任和壓力，選擇不婚。

（二）原生家庭影響

原生家庭是指兒女還未成婚，仍與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家庭。大量的心理學研究證明，家庭環境對人的一生發展都會產生重大影響，特別是早年形成的人格結構，會在以后的心理發展中打下深深的烙印。[5]原生家庭的氛圍、傳統習慣、子女在家庭角色上的學效對象、家人的互動關系等，都影響子女日后在自己新家庭中的表現。首先，原生家庭的婚姻狀況、穩定狀態和父母的婚戀教育構造子女的婚戀認知和婚戀行為。研究發現，多數人在兩性關系中的行為習慣都有對父母相處模式的復制或模仿。一方面，父母婚姻幸福能潛移默化地為子女的婚戀觀念的形成與行為實踐提供示范。和諧的家庭環境有助于培養子女學會正確的情感表達方式。父母的情感狀態和互動模式影響子女形成穩定的情緒和積極的自我認知，而相反家庭中的沖突可能導致子女在情感中缺乏安全感，影響人際關系與信任感。父母的情緒管理方式會成為子女處理情緒的藍本，影響其情緒調節能力等。另一方面，父母善于引導教育能幫助子女塑造正確的婚戀觀，為婚戀觀找準方向。比如家庭教育中強調擔當與責任，那么就不容易出現“快餐式戀愛”，如原生家庭能給予孩子充分的鼓勵與認可，那么孩子往往會更加自信，在戀愛中被PUA的概率就會大大減少。如果家庭教育使孩子充分理解愛的內涵，且具有一定的經濟基礎，就不容易出現物質化、功利化的戀愛。其次，家庭的物質基礎、經濟發展能力和個體的發展程度是影響青年婚戀關系的根本因素。家庭內部紛爭最集中的見于適應社會大環境快速發展的需要與家庭支出壓力之間的矛盾，表現于兩性關系的發展現狀和個人發展需求之間的差距。恐婚、不婚或離婚中所呈現的個體或觀念、或實踐的束縛便基于此。雙方發展的和諧程度，也依賴于個體不斷完善的人格和能力。

（三）社會環境影響

馬克思主義婚戀觀認為，人們的婚戀特點和婚戀取向總是受一定的社會因素制約，這些因素都直接或間接地影響、決定著人們的婚戀取向及特點。首先，勞動有分層，社會資源分配不均衡。“只要分工還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自然形成的，那么人本身的活動對人來說就成為一種異己的、同他對立的力量”。[6]個體物質和精神的匱乏背后，“淡人青年”“佛系生活”“躺平任嘲”“喪文化”等網絡熱詞反映出在高壓、快節奏的社會環境下青年人在勞動中消極應對的狀態。而在馬克思看來，勞動正是實現人的解放和全面發展的重要途徑，而在當前社會大環境下，大多青年的勞動依然不能滿足價值和需求，進而產生了“懶婚”“不婚”的現象。其次，學校婚戀教育缺位是重要影響因素。“性健康影響到家庭的健康、后代的健康、社會的健康。”[7]一方面，學校缺乏婚戀教育課程。中小學階段忙于迎接升學考試，禁止校園“談”戀愛；大學階段可以戀愛，但許多學校仍然沒有開設婚戀教育課程，導致大學生對情感關系的認知模糊。大學思想道德與法治課中有一小節關于婚姻戀愛觀的內容的排布，但常常由于課時有限，不能聚焦深入探討。由于缺乏科學指導，大學生在面對問題時往往感到困惑，無法有效平衡學習與戀愛的關系。青年群體對婚戀知識的了解多半來自手機、書籍和同學的影響，缺乏系統的婚戀知識引導。再次，現代傳媒的極大發展，各種消極、負面的婚戀文化在新媒體平臺快速傳播和流行，容易誤導青年的婚戀觀，還會使青年產生畏婚情緒。作為“網絡原住民”，新媒體成為當代大學生日常生活的重要部分，對于青年婚戀觀產生了重要影響，不僅為大學生提供豐富的婚戀經驗與技巧，促進婚戀觀從封閉走向開放的同時，也帶來了一定的負面作用。網絡上一些相關負面新聞和淺層次的結論加劇了青年群體對婚姻的恐懼，甚至造成了由于害怕婚姻而拒絕戀愛的問題。高房價、高彩禮等現實問題，使青年婚戀變成了高成本、高負債的心理負擔，“結婚太可怕”“拒絕婚姻”等觀點接連出現。

青年婚戀“異化”狀況的對策思考

個體要深化認知，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父母要規范自身，注重經營，注重引導；社會要及時解決突出問題，積極規范不良風氣，高校要優化課程設置，合理安排婚戀教育。

（一）樹立正確婚戀觀，主動承擔社會責任

功利主義和拜金主義在婚戀關系中所追求的經濟自由、名利自由，是一種消極的自由。要克服個體所經歷的這種消極自由，首先要靠深化認知，加強自律，完善自身來實現。弗洛姆告誡人們，“婚姻不是一種與人的成熟程度無關只需要投入身心即可的感情。如果不努力發展自己的全部人格，并以此達到一種愛的創造傾向性，那么每種愛情的試圖都會失敗；如果沒有愛他人的能力，如果不能真正謙恭地、勇敢地、真誠地愛他人，那么人們在自己的婚姻生活中也永遠得不到滿足”。[8]黑格爾也指出：“愛情里確實有一種高尚的品質，因為他不止停留在性欲上，而且顯示出一種本身豐富高尚優美的心靈，要求以生動、活潑、勇敢和犧牲的精神和另一個人達到統一”。[9]愛情中的認識、情感和意志品格的統一構成主體人格。要抱著認同感投入對象，選擇愛人，并恰好在愛人身上實現自我。其次，個體要實現經濟和人格的獨立。經濟獨立和獨立思考是實現婚戀中平等和幸福的重要途徑。如果一個人在婚戀中完全依賴對方的經濟支持，可能會因為缺乏獨立性而失去自我價值感和自信心。如果夫妻中的一方失去了工作或者收入，另一方則需要承擔更多的經濟負擔，這可能導致婚姻關系的不平等和矛盾。恩格斯指出：“男子在婚姻上的統治完全是他的經濟統治的結果。”[10]經濟獨立可以讓個體掌握更多話語權，可以更好實現自我價值；人格獨立能夠讓個體保持精神獨立，增強處理問題的能力。再次，個體要遵守社會規范，主動承擔社會責任，爭做文明婚戀新風的積極推動者。婚戀中也需要理想信念，需要在價值多元的社會浪潮中保持定力。另外還要積極作為，以長遠的眼光、適當的方式，主動引導好親屬、朋友和周圍群眾，制止各類陳規陋習，帶頭抵制高價彩禮，帶頭文明節儉辦婚事，讓彩禮歸于禮，爭做婚戀文明的倡導者。

（二）加強家風建設，營造家庭氛圍

良好的家庭教育應遵循人的發展規律，讓青年循序漸進地學會愛人、愛己，進一步激發青年的內在動力，實現更高的人生追求。“家庭的各種協助對大學生生活滿意度做出了增值貢獻，家庭的情感支持則可以提高個體的積極情感。”[11]新時代人們經濟更加自由、思想更加開放，父母文化程度均有很大提高，這對于營造更加開明、和諧的家庭氛圍具有重要的意義。但目前家庭建設中依然還存在著傳統不良習俗的揚棄、婚戀觀念的與時俱進等方面不足的問題，所以，首先家庭要積極弘揚優良家風，引導樹立正確的婚戀觀，以小家潤大家。要深入挖掘和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家庭文化，比如，“三蘇”讀書正業、孝慈仁愛、非義不取的家訓背后所體現出的高貴襟懷和浩然之氣。父母要堅持以身作則，積極引導子女對婚戀關系的認識。父母要注重對孩子的品德教育，引導子女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培育子女有理想、敢擔當、肯奮斗、能吃苦的精神。其次，注重家教，認真經營夫妻關系，積極化解矛盾糾紛。父母關系和諧程度和相處狀態將直接影響子女對婚戀關系的認知和實踐。所以，父母雙方一方面要足夠重視對孩子的影響，另一方面，在相處中要積極規范自身行為，相互尊重，相互愛護，從根本上為子女樹立榜樣。再次，簡化婚俗，正確看待和合理運用彩禮。家庭環境和父母的觀念對簡化婚俗、彩禮，減輕青年負擔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三）提供制度保障，注重價值引領

社會環境為個人婚戀和家庭建設提供良好的環境保障，包括強制的法律和制度約束、資源保障、平臺建設等等。社會輿論、人們的內心信念對社會整體的調節作用需要一個較為漫長的過程，考驗每個社會成員的素養發展水平，因此，對于階段性的突出問題還是需要發揮政府和相關職能部門的正確引導。首先，規范新媒體平臺和名人群體對社會風氣的有效引導。活躍在不斷涌現的新興產業和新興職業前臺的青年人容易受到新興價值觀的影響，平臺監管機構應監督、倡導正確價值觀的引領。其次，各級黨委和政府等要支持良好家風建設，通過統籌資源、開展活動、授予獎勵、成果展示等方式激發大眾建設良好家風的積極性和創造性。各級政府可為婚俗和彩禮現象提供政策規范作用，推進移風易俗，并加強監督和實施，積極宣傳先進的婚戀文化。再次，學校要發揮教育宣傳的作用，優化課程設置，將婚戀教育納入大學選修課程體系，結合學生實際需求分階段安排教學內容。還要創新教學模式，利用網絡平臺拓寬學習渠道，增強課堂的趣味性和實用性，有效提升學生對婚戀知識的認知。

參考文獻

[1]甘紹平：《功利主義的當代價值》，《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10（3）：39-44頁。

[2][3][法]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鋼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124+127頁。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96頁。

[5]劉曉明、楊平：《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體驗·認知·訓練》，訓練科學出版社，2009：25頁。

[6]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

[7]祝平燕、夏玉珍：《性別社會學》，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234頁。

[8]埃里希·弗羅姆：《愛的藝術》，薩茹菲譯，光明日報出版社，2006：6頁。

[9]《馬克思主義倫理學原理》，貴州人民出版社，1982：215頁。

[10]《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96頁。

[11]鄭雪：《幸福心理學》，暨南大學出版社，2004：172-173頁。

作者簡介

唐其毛臺 遵義醫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助教，研究方向為馬克思主義理論與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