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智賦能教育轉型：構建與社會發展相適應的實踐樣式

[摘" "要] 技術發展進程中涌現的數字化、智能化與智慧化等特征，讓現代社會充滿了數智屬性，并推動了新質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形成。學校教育作為數智社會的一部分，既要基于社會發展開展教育活動，也要通過教育活動推動社會發展，形成與社會發展相一致的教育實踐樣式。數智社會，個體的身份、時空、行為、資源、數據、決策等都發生了重要變化，學校需要基于社會的變革優化人才培養目標，設計體現真實場景的教與學活動，引導個體學會自我評價，促進個體建立主體責任。借助數智技術，可以在內容表征、差異過程、多元方法、高效管理、認知品質等方面賦能學習變革，豐富學習樣式。

[關鍵詞] 數智技術； 數智社會； 數智學習空間； 新質人才； 學習樣式

[中圖分類號] G434" " " " " " [文獻標志碼] A

一、引" "言

教育是影響個體一生的行為，學校階段的教育活動既需要幫助學生認識已經發生的歷史世界，也需要幫助學生認識正在發生的外部世界，還需要支持學生學會適應具有不確定性的未來世界，關注學生的終生成長，引導個體自覺成為社會的一部分。隨著現代科技的進步，涌現了數字化、智能化與智慧化等特征，促使現代社會具有了“數智”屬性。“數智”社會，一方面，正在推動新質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形成與發展，重塑人類社會的生產與生活形態；另一方面，也對全民的數字素養提出了新期待，并形成了對于新質人才的培養要求[1]。教育過程不僅僅要完成教學任務，還需要關注如何幫助學習者理解學習任務，支持學習者主動適應社會實踐中的具體情況與需要，形成更加適切的成長路徑，引導學習者主動構建學習的主體責任[2]，支持學習者不僅僅能夠在學校內、在教師的指導下完成學習任務，還能夠在走進社會、面向紛繁復雜的外部世界及其變化時，主動發現現實世界可能存在的問題，并主動思考如何解決問題，建立持續學習的關鍵素養。因此，學校教育有必要通過探索與實踐，借助于網絡、人工智能等數智技術，建構體現社會變革要求且符合數字化轉型特征的現代教學與學習樣式[3]。

二、教育與社會發展共同存在

教育系統是社會系統結構中的重要領域，理解教育，需要充分關注社會的整體結構與發展進程，關注數字化對社會發展進程的影響，從“現實維度”與“歷史維度”理解教育的內涵，構建教育體系，形成高質量發展的教育生態。

（一） 教育應當為人類社會的發展服務

教育到底是為了幫助學生認識人類社會的過往，還是為了幫助學生面對持續變化的未來？如何回應這個問題，將會直接決定在教育過程中應當教給學生什么，以及如何教會學生學習。人出生以后，就需要與外部世界交往，需要理解他所在的外部世界并適應世界，加入人類社會的文明進程。每個獨立的人都是鮮活的個體，個體是構成人類社會的基本單位，不同的個體構成了群體，群體內部的個體之間、不同的群體之間、群體與自然環境之間會建立多種復雜的聯系，這種彼此聯系、相互影響的關系構成了“人類社會”。

1. 社會屬性是維持個體生命權與生存權的基礎

人類社會是個體生存的基礎，個體從具有“動物屬性”的獨立人變成具有“社會屬性”的群體人，需要維持基本的“生命權”與“生存權”。生命權是滿足個體的生命機體自然運轉的權利，為了維持生命，個體需要獲得食物并汲取營養。生存權是支持個體健康成長的保障性權利，為了維持正常的生存需要，個體需要獲得各種資源和條件，因而與其他個體之間存在著競爭與協同關系，并需要借助于某些規制和契約維系個體之間的關系。

不同于其他動物，人具有自然生命與價值生命，并與歷史、當下和未來直接發生聯系[4]。人的生命權具有利己性，但并不具有排他性；生存權既具有利己性，也具有利他性，利他性的終極價值將會促進個體自我價值的實現。個體只有理解了社會性，理解了社會中存在的各種約束和條件，自覺成為社會中的一部分，才有可能在社會系統中健康成長。因此，學校需要主動思考教育的社會屬性[5]，通過學校教育，幫助個體了解外部世界、適應世界變化、建立社會責任、主動參與社會建設，享受作為社會人的成長價值，自覺成為推動社會進步的重要力量。

2. 數智屬性是人類社會文明進程中的時代應然

人類社會的發展過程是一個文明進化過程，人類借助生產實踐進而形成生活實踐，不斷形成與發展生產力，持續建立新型生產關系，不斷滿足日益增長的物質需要、文化需要、幸福生活需要。在人類社會的文明進程中，經歷了不同變化：從早期通過采集現成的天然成熟物品進行生活，到通過狩獵或捕魚等方式進行生活，再到通過專門的農業生產以有意識地種植或養殖等方式進行生活；從依賴純粹人工的方式進行生產，到借助機械化或電氣化的工業革命進行生產，再到依賴現代科技的發展所推動的信息革命進行生產。在此過程中，技術經歷了從孤立到聯通、從獨立到協同、從模擬到數字、從助力到助智的發展過程，逐步形成了“數智”屬性。

當前，數字化已經成為全球變革的重要力量，教育領域也在積極探討數字化轉型，探討如何依賴數字化搭建“數智”屬性的學習空間，構建新型教育關系，支持個體形成適應社會發展需求的關鍵素養。教育活動需要貼合社會的發展，引導個體理解現代科技進步對于人類社會的影響，能夠懂得如何依靠新質生產力，優化和調整生產方式，改善人類的生活方式。因此，教育既要幫助個體理解現代社會的發展實然狀態，也要引導個體把握社會發展的應然態勢，持續創新，服務社會的發展。

（二） 教育需要依賴于社會發展的基礎

教育就是要把人類對外部世界的認識轉化成學習目標和學習內容，指導個體明確為什么學習、學習什么、如何學習。基于社會的發展，服務于個體未來的成長，構建學習的目標和內容體系，引導個體理解學習內容之間的關系與價值，可以提升個體的學習參與性，提高個體的真實問題解決能力。

1. 弄清楚“為什么學習”可以促進個體建立價值觀

價值觀指向了學習的意義，是個體基于對外部世界的理解所形成的認知意圖或選擇，并影響個體的認知路徑和認知投入度。價值觀的建立，依賴于主體的自覺自愿[6]。價值觀與個體的認知格局有關，如果個體僅僅關注自身的生命權或生存權，忽視了群體中的其他個體或其他群體，就會表現出較低的認知格局，影響價值觀形成。價值觀具有層次性，包括基于個體自我發展的層次、基于群體共同發展的層次、基于國家整體發展的層次、基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發展的層次。不同的價值觀，會激發個體產生不同的學習需求，形成對學習的不同意義理解，并產生不同的學習內驅力。

2. 弄清楚“學習什么”可以豐富個體價值觀內核

個體的成長，涉及多個不同領域，有的領域指向個體的能力基礎，有的領域指向個體的生活實踐，還有的領域指向個體的思維變化。只有當個體理解了學習內容的多面性與內在關系，才有可能理解學習的個人價值與社會價值。現代教育體系中的學科門類與課程標準，為所有個體獲得公平的學習機會提供了基礎。學習目標和內容，既具有并行關系，也具有層級關系；既存在獨立關系，也存在相依關系。在學校教育的有限時長中，學習者學習的內容是有限的，對于有限的學習過程，既需要確定合適的學習內容，也需要建立內容之間的關系，引導學習者理解內容的內在邏輯，通過有限的學習內容與學習過程，形成學習遷移，建立對無限世界的理解。

3. 弄清楚“如何學習”可以促進個體價值觀實現

核心素養不是紙上談兵，更不是死記硬背一些教條，構建核心素養，需要整合全社會的力量[7]，借助于社會實踐促進個體實現自我價值。教師需要考慮如何借助特定活動的設計，引導學習者將所學內容與真實世界建立關系，引導學習者跳出現成的書本知識，能夠將書本上所習得的內容轉化為解決實際問題的具體技能，通過學習提升個體的生活品質。數智技術發展為教育場景革命提供了支撐，建立了科技與教育的雙向促進關系。科技進步推動了教育變革，教育變革促進了科技持續創新，社會的實踐領域也因為科技創新處在持續的變革之中。學習過程，就是要引導個體懂得如何主動思考實踐問題，不斷創新生產力，不斷優化和形成新型生產關系，推動個人和社會共同進步的過程。

（三） 教育可以推動社會各領域的發展

1. 社會真實問題的解決需要個體具備綜合素養

社會系統包含很多復雜領域，具有相對穩定的生態關系。學校教育同樣包含不同學科領域，但是學校的學科領域與社會系統的構成領域之間并不具有逐一映射關系。個體進入社會以后，在面對復雜的社會現象以及解決復雜問題的過程中，并非獨立運用單一學科素養解決問題，而是需要綜合素養。因此，如何引導個體既關注不同學科素養，又能夠跳出特定學科建立跨越不同學科的核心素養，成為教育領域需要關注的關鍵命題。

2. 基于歷史和現實維度可以促進學生了解社會

同時以“歷史維度”和“現實維度”觀察當今社會不同領域的具體形態，才能夠真正理解社會的變化趨勢。以20世紀90年代為時間節點，以計算機和網絡為代表的數字技術高速發展，并廣泛滲透到人類社會生活的不同領域，經過近30年發展，人類構建的社會系統、生產方式與生活方式等已經與數字技術形成了較高的相依關系，不同國家和地區也啟動了面向全民的數字技能培養與數字素養提升行動。

3. 數智賦能教育變革可以推動社會各領域發展

當前人類社會各個領域的發展都與“數字”產生了緊密的聯系，社會的現實存在倒逼學校教育順應時代發展潮流調整和優化教育目標，構建新的知識觀、學習觀、課程觀和教學觀[8]。一方面，需要充分關注社會發展的現實需求，豐富學校的教學內容；另一方面，需要通過學校教育引導個體更好地適應社會的發展，利用學校教育中所學知識，開展有利于推動社會變革的思維創新，推動人類社會高質量發展。

三、數智社會的基本特征

技術源自人的設計并服務于人[9]，現代科技拓展了時空關系，不同領域、不同區域之間交流與溝通正在變得日益頻繁，加速了現代文明與現代文化之間的連接。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領域的持續發展，算法革命的持續突破，使得“數字”正在成為現代人類社會的“基座”，技術思維幾乎融入了人類社會的所有決策行為中，從決策端到行動端、從生產端到消費端、從供給側到需求側，人類社會的各種物質形態與精神形態、人們在衣食住行等具體領域的基本樣式等都呈現了“數智”特征。

（一）身份從實體走向虛實結合

數智社會，借助于技術提供的支持平臺，個體可以建立多種不同身份，每一個個體可能同時擁有多個虛擬“數字人”或“智能體”。群體活動中參與交互的個體，部分甚至全部都有可能是虛擬人。滿足個體的差異化學習需求，可以由不同智能體介入學習活動，可以通過智能體進行社交、應聘等模擬訓練，也可以通過數字化系統提供的虛擬場景進行訓練，場景中發生的事件與真實世界相似，場景中的人物或事實將兼具虛實二重性，可以根據使用者的不同提供差異化服務。

（二）時空從有限走向無限延展

個體從出生開始的行為軌跡，都會局限在特定時空中。個體的成長與移動會占用物理空間，并可以利用時間進行度量，個體走向生命終點時其身體所占有的物理空間會自然消失。數智社會改變了個體的時空關系，借助數智技術，個體可以跨越空間進行實時同步交流，可以記錄聲音或者圖像，通過遠程、異步等方式實現跨越時間與空間的溝通；借助智能體，個體的思想可以留痕，配合數字人，個體之間可以跨越時空實現泛在聯系。

數智技術推動了生產方式的變化，促進了新質生產力的形成與發展，塑造了新型生產關系。不同區域的企業，可以延展產品應用范圍，跨區域建立產品交換關系，催生產品創新，促進人類文明進步。依賴數字化平臺，個體不僅可以居家辦公和消費、遠程購物、遠程管理自己的財物，還能夠及時獲取世界不同角落的最新消息，感知世界各地的美麗河山與自然景觀，建立更加貼近真實世界的認知。

（三）行為從獨立走向群體協同

舊的行為范式中，個人、家庭、社區之間盡管存在著一定的聯系，但通常都是以相對獨立的方式進行生產，并服務于自己的生活。在認識外部世界時，個體或群體的獨立生活方式會影響他們的認知體驗，難以滿足高質量生活的基本需求。數智社會依賴于不同區域聯結的數字網絡，引導個體理解不同區域所擁有的區位優勢，并能夠意識到特定區位的資源優勢和劣勢，支持人類建立協同共生思維，以群體協同認知促進區域共生發展，形成既能夠支持區域特征的產品形式與生產方式，也能夠體現跨區域、跨部門、跨行業協同的產品創新。當個體或群體從認知層面上建立協同共生的思維，才有可能將其轉化為社會實踐行為，促進個體建立協同認知行為，在思維、實踐與認知的相互作用下提升群體的整體素養。

（四）資源從獨占走向全球開放

資源是社會發展和個體成長的基礎，擁有資源是不同國家或區域高質量發展的條件，也是新質人才認識世界的條件。不同區域既具有特定資源優勢，也具有資源劣勢。當不同區域能夠合理使用本地區資源，并通過與其他區域進行資源的合理分配和交換，才有可能推動整個人類社會的共同進步。人們在認識世界的過程中，同樣也面臨著資源選擇、占有與分配等問題，并催生了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發展和算法創新。數智社會人類行為方式會更加透明，借助國際組織及其共同建立的規則秩序，可以適當規約國際社會行為，促進全人類合理分配和使用資源，形成支持人類共同成長與社會共同發展的資源使用關系，推動人類社會文明進程。

（五）數據從私有走向部分共有

數據既可以是描述社會不同系統基本運行狀態的重要參數，也可以是描述自然界中各種組成要素的基本參數，是人們認識自然界和人類社會時必須擁有的基本材料。借助數據，人們可以對外部世界進行系統分析并作出準確判斷。數智技術可以更加系統、全面地記錄人類社會不同領域的基本數據，描述復雜的數據關系。有些數據涉及個人、家庭或組織的隱私，甚至涉及國家安全。對于公民身份、財產、身體健康等數據，既可能需要對某些組織公開，但又需要對其他群體保密。因此，個體需要構建與數智社會相適應的數據素養，審慎對待數據，合理使用數據。

（六）決策從經驗走向循證思維

當個體遇到問題并需要進行選擇時，就會進行決策。在實踐中，大多數個體往往會依賴自身經驗，對所獲得的素材進行判斷并形成結論。個體經驗往往與其經歷的過往有關，如果經驗有限，很容易產生認知偏見。

依賴經驗或者直覺進行判斷，有時人們也會取得成功。經驗本質上依賴大量實踐數據，專家往往比新手更加容易作出準確判斷，就是因為專家的每一次實踐都豐富了自身的數據庫，為決策提供支持。數智社會的數字系統記錄的大量數據，包括反映自然界中不同事物基本屬性的數據、人類社會開展各種活動的行為數據等，為決策提供更加充分的證據。

以上，我們從身份、時空、行為、資源、數據、決策等方面分析了數智社會的基本特征。事實上，每一位實踐者都可以建立不同的觀察視角，提煉數智社會可能存在的不同特征。無論從何種角度概括特征，其目的都在提醒我們，學校教育只有適應數智社會的特征，才能培養出符合社會發展期待的新質人才。

四、融入數智思維的教育變化

數智社會的學校教育，需要服務社會現實需求和發展需要，構建融入數智思維的現代教育體系。所謂數智思維，是指在規劃育人目標和內容時，能夠基于數智社會的現實需求，服務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愿景，建立數智貫通的學習內容、條件支持、活動過程與評價體系，支持個體認知的高水平、高質量發生。

（一）基于數智社會的發展需求持續優化育人目標

2022年，教育部發布的《義務教育課程方案（2022年版）》中，提出要“扎根中國大地辦教育”，要堅持目標導向、問題導向、創新導向，課程需要“反映時代特征，體現中國特色，遵循教育規律和學生身心發展規律”，將學生培養成“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的新時代建設者。在具體課程內容建設方面，強調要“加強課程內容與學生經驗、社會生活的聯系”，要設計“綜合課程和跨學科主題學習”，要加強“課程與生產勞動、社會實踐的結合，充分發揮實踐的獨特育人功能”，要“積極探索新技術背景下學習環境與方式的變革”[10]。

1. 數智思維改變了個體的實踐行為方式

數智技術將傳統相對獨立的技術形態，整合為相互關聯的新型技術形態，具備數智思維，可以推動社會不同領域建立高度關聯。數智技術正在重塑人類生活空間，人們在認識世界、適應世界與改造世界過程中，幾乎所有行為都與“數字”有關。譬如，手機可以支持個體進行交流與溝通，即時了解世界上的最新事件，記錄個體的行為軌跡與基本行為數據，提供個體的運動數據、健康數據等，支持人們完成交通出行、購物，記錄人們的日常消費，甚至還可以提供階段性數據對比分析，刺激個體改變行為方式。

2. 數智技術發展改變了個體的核心素養

在社會變遷過程中，教育工作者一直在關注學習者應當具備的品格與關鍵能力，通過課程標準的修訂，持續優化對能力的理解，并逐步聚焦于個體核心素養。譬如，計算器出現以后，“算盤”就從個體的基本技能變成特長，學校已經不再要求學生將“算盤”作為運算工具，而是將其作為數學領域的優秀文化遺產。對于技能類學習內容，尤其需要考慮如何貼合社會發展，如果讓學生學習過時的技能，只會增加其學業負擔。

3. 數智社會發展促進育人目標持續優化

學校教育需要引導個體適應數智社會發展，既要引導個體基于數智思維加強學科學習，也要引導個體關注數智技術自身發展，在學習新技術的同時，學會使用新技術助力學習方法變革，呼應社會對高質量人才的需求[11]。目前，我國在義務教育階段和高中階段普及了信息科技（信息技術）課程，課程內容也隨著社會發展不斷調整與優化。一些有條件的地區和學校設計了以“人工智能”為主要內容的特色課程或校本課程，教育部還通過示范區建設等方式促進區域和學校探索如何將人工智能引入教育領域，形成了以人工智能助推教師隊伍建設、賦能教育過程變革、提升教育管理與治理水平的探索路徑。

（二）基于數智社會的真實場景設計教與學的活動

教學是為學習服務的，教師在設計教學活動時需要充分關注學習者的認知規律，理解學習發生的基本條件，從有利于認知發生的視角設計教學活動。大量教學理論與學習理論研究表明，如果教師能夠將學習內容置于特定認知場景，引導學習者基于真實場景進行學習，就更加容易促進認知發生。

1. 設計與社會發展一致的場景有利于認知發生

場景與真實世界相關，既可能是個體正在經歷的外部世界，也可能來自其他個體曾經經歷的外部世界，還可能是個體未來可能遭遇的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即使依賴數智學習空間創建的虛擬學習場景，也需要反映真實世界的實際狀況或可能性。學習場景設計，應當有利于刺激個體建立認知欲求，消除認知困惑，支持認知發生。譬如，小學第一學段（1～2年級）的數學課程要求學生能夠認識生活中的貨幣、時間、方位等，懂得如何進行度量。時間、方位和度量等內容的知識體系與實踐體系相對穩定，但貨幣內容的實踐領域已經相較于知識體系發生了較大變化。在現實生活中，盡管也會使用紙幣，也存在元、角、分等基本貨幣單位，但數字支付已經成為日常生活中的主要方式，“付整找零”已經不再常見。因此，設計相關學習場景時，需要側重引導學生理解貨幣的“量感”，理解貨幣與商品的交換關系，而不是貨幣單位的轉換關系。

2. 融入數智的場景設計便于學生走進生活世界

缺失合適場景，許多知識可能僅僅成為符號，基于數智社會的技術應用設計學習場景，可以幫助個體將理論知識轉化為實踐應用。譬如，關于“方位”的學習，許多個體可以背誦出判斷方位的口訣，但現實生活中許多個體已經不能準確描述東南西北等具體方位。過去的學生會利用晨間的太陽位置判斷方位，借助特定物理空間理解方位，如利用學校的教室、不同建筑、學校與周邊其他建筑的位置關系等認識方位。學生建立了空間方位感后，還會借助地圖等平面圖形理解實體空間中的方位關系。隨著數字地圖的發展，以及數字導航系統的加持，現實世界中的許多個體往往習慣于利用數字導航系統選擇目的地，卻缺失方位感。因此，學校教育可以考慮結合數字導航系統，融入實體空間中的方位概念，幫助學生認識真實世界中不同區域的地理位置關系與復雜空間關系，真正達到學習內容與現實世界的一致性，促進學生走向深度理解[12]。

（三）基于數智社會的技術效用創新現代評價理念

國家倡導德、智、體、美、勞五育并舉的育人理念，重視立德樹人。現代評價需要瞄準這些基本理念，從培養“完整的人”的視角，聚焦個體核心素養，不斷優化過程評價和結果評價，推動“綜合評價”“增值評價”，強化學生的價值觀教育，提高學生在評價中的主體責任，增進學生的擔當意識，圍繞高質量育人目標持續改善評價行為。

1. 數智技術與人類社會發展具有高度一致性

人類社會追求高質量發展的基本需求與人類關于外部世界的認識之間具有雙向促進關系，這種雙向促進關系催生了豐富且充滿創見的技術思維，形成了生動的技術制品形態與技術應用樣態。一方面，技術反映了人類社會認識世界的整體成就；另一方面，也促進了人類認識世界的方式持續變化，推動技術發展的多視域性、多式樣性與多滲透性。技術的具體形態既是人類認識外部世界的結果，又服務人類的生產與生活實踐，并隨著技術的應用而持續優化與迭代。多式樣的技術，為人類世界繪制了充滿“富技術”的數智社會新圖景；持續創新技術應用價值，可以不斷塑造有利于人類健康成長的社會生活形態。

2. 單純依賴面對面形式難以實現高質量教育

長期以來學校教育主要依賴面對面課堂教學，學生使用的學習資源與學習方法等由教師提供，學校借助過程性考核和總結性考核評價學生的學習效果。盡管教育工作者已經意識到學習個體之間存在差異，學校也采用了多種變革措施，提升教師的信息技術應用能力，借助新技術不斷調整和優化教學活動與過程，優化評價方案，但受限于面對面課堂的特殊條件，教學活動與過程對于所有個體是相同的，這就使得教學中存在“部分學生吃不飽，部分學生消化不了”的現象。

3. 數智技術與師生協同有利于提升評價效能

數字基座可以聚合不同技術，但技術本身并不能主動發揮特有效能，技術的教育價值源自教師和學生的應用。學校教育要關注學習者差異，就必須強化過程性評價，引導學習者主動參與評價，在學生—教師—數智技術的協同中，提高評價的學習診斷功能。對于學生，要學會主動發現認知中存在的困難，主動尋找解決認知困難的路徑；對于教師，要能夠主動分析引發學生認知困難的原因，多視角建立支持個體突破認知困難的策略；對于數智技術，要能夠根據學生的互動行為與軌跡，持續建立豐富的智能體與素材庫，形成適切的認知場景與適度的學習支持服務。

過程性評價并非僅僅測量學生的課堂目標達成狀態，而是要借助數智學習空間，為學生提供豐富的資源選擇機會，允許不同個體結合自身認知狀態選擇適合的資源形態與認知方式，完成學習過程。為了尊重學習個體的差異，在設計教學活動時，教師可以利用學習空間優勢，重新分配學時，為個體提供學時自由支配的可能性，便于消除差異并通過評價促進認知。

五、數智技術何以變革學習樣式

現代教育本身就是數智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教育行為必然需要置身于數智學習空間之中。教育領域一直在探討如何利用現代技術改變教育過程，包括刺激學生認知感官，豐富學生聽覺、視覺體驗，從不同角度幫助學生理解學習內容。數智技術對個體認知的影響，已經不再局限于感官刺激等表象層面，還涉及個體用腦形式，拓展個體的腦容量與腦存儲方式，改善個體的合作與交互方式[13]，支持個體進行思維與決策。

（一）數智技術賦能學習內容多元表征

學習內容作為外部刺激材料，作用于個體時的認知體驗并不相同。為了幫助學生理解學習內容，可以通過數智技術優化內容表征方式，刺激個體對不同學習內容形成差異化的關注。過去的教育需要教師為學生預先準備豐富的學習資源，如今國家層面已經建設了資源豐富的智慧教育平臺[14]。生成式人工智能出現以后，教師甚至不必花費太多精力準備資源，而是要引導學生學會生成資源需求。當學生碰到特殊困難時，只要他們能夠準確描述困難與資源需求，生成式人工智能就可能生成適配資源，為學生提供有針對性的支持與服務。

（二）數智技術賦能教學過程適應差異

對于同樣的學習內容，不同的內容組織方式也可以給學生帶來不同認知體驗。在課堂教學過程中，盡管教師已經盡其所能地分析個體差異，并試圖兼顧不同個體的差異，但是，在共同的物理空間與時間中，教師常常會力不從心。借助數智學習空間，教師只要給予學生交流與表達機會，就可以方便學生暴露認知困難，并聚焦不同個體的認知困難提供適切指導，讓每位學生都能建立與自身認知水平相適應的學習路徑，持續逼近學習的基本目標。

學習過程是通過引導學生接觸和理解不同的學習資源，并借助特定的學習活動實現的。學生對于學習資源的掌握程度，與他們使用資源的習慣和已有學習基礎有關。有的學生可能會在接觸案例時，發現其中包含的關鍵概念；有的學生可能會先關注到學科的某些關鍵概念，并需要借助案例建立對關鍵概念的理解。有的學生習慣于獨立思考來理解關鍵概念，有的學生會通過小組交流和對話等方式理解概念。數智技術豐富了活動形式與內容傳播方式，可以根據課堂變化，采用視頻或音頻、投影或網絡、同步或異步等不同形式，滿足學生的差異化學習選擇需求，幫助學生高效達成學習目標。

（三）數智技術賦能教學方法實時多元

教學方法與學習過程中的具體活動密不可分，同樣的活動也存在不同方法。譬如，許多教師習慣于在教學中組織學生進行探究活動，而對于探究對象到底是已知世界還是未知世界，實踐中存在較大差異。單元化、項目化、大概念等關鍵教育理念都存在諸多實踐方法，教師對這些理念的不同理解，導致效果各不相同。如果教師使用方法不當，導致某些理念的運用沒有達到預期，很容易出現錯誤歸因，影響教育理念的實施。

學習過程是學生對資源進行加工、建立資源理解、形成資源關系并建立自我觀點的過程；教學過程是教師對學生學習中所遭遇的困難進行判斷，根據學生的困難調整學習活動，提供方法支持，幫助學生更好地理解資源，促進學生觀點形成的過程。借助數智學習空間中記錄的師生教學和學習行為，分析師生的認知序列與頻次、學習投入與產出、行為方式與習慣等細節差異，判斷師生的行為邏輯，發現行為過程與結果的相關性，可以為教師設計教學活動與學生參與學習行為的決策尋找依據。瞄準學生行為的具體過程優化活動設計，并借助學習空間提供的差異化策略，可以支持學生開展有品質的學習。

（四）數字技術賦能教育管理銜接高效

教育管理涉及學校管理、教學管理、學習管理等層面，管理的本質在于提升效能。管理具有層次性，有的管理側重于特定數據的收集與整理；有的管理側重于對問題進行分析；有的管理重視規則和秩序的制定，有的管理重視解決問題。人們已經意識到高質量的管理離不開治理變革，而治理的要義在于過程，在于能夠及時把握管理中出現的主要問題以及形成問題的關鍵堵點，只要及時化解引起問題的堵點，就可以讓管理變得更加順暢。

早期的教育由于缺乏對學生日常學習軌跡的跟蹤，教師設計學習活動、設計作業時容易忽略學生的學習起點，導致學生經歷了許多重復性的、對于認知沒有明顯促進的學習活動。數智技術的介入，可以幫助師生優化管理過程和方法，提升管理品質。基于數智學習空間組織設計教育行為，可以形成教學與學習的過程數據集。基于過程數據進行分析和判斷，尋找導致認知困難的原因，形成更加合理的問題解決策略，優化教學管理流程與效能。

（五）數智技術賦能個體認知品質提升

技術對于所有個體呈現的外在形式具有相似性，但個體對于技術的理解常常大相徑庭。技術對于教育的支持作用，既依賴個體對于教育的理解，也離不開個體對于富技術形態的準確認識與判斷。技術的發展從獨立形態逐步走向關聯形態，并創建了豐富的教育應用狀態，這依賴于技術發展中呈現的數智特征，以及人們對于數智技術教育價值的認同。

數智社會可以重塑技術內在邏輯，重構教育空間，讓充滿聯系的世界實現互聯互通，讓人類社會的不同事務產生“關系”，改變人們的行事邏輯與行為方式。數智技術讓世界建立了關聯，也讓個體的處事方式更加復雜，適應富技術創生的教育形態，個體需要建立更強的韌性。個體接觸外部世界的程度越深，認知視域就會越寬，對于技術的認識程度也會越高，跟技術和諧共處與共生的能力也會越強。借助數智技術，個體可以建立不斷超越自我的認知視域，形成不斷逼近教育本質的實踐行為與實踐品質，推動個體不斷提升認知格局，形成與時代發展相符合的認知結果。

六、結 束 語

教育活動表面上由師生兩類主體決定，但區域管理者、家長、教育相關的社會機構等不同主體，同樣會影響教育的具體行為樣式。人類社會的數智屬性，是社會發展的自然屬性，它導致人類社會的生產與生活方式趨于多元，不同主體及其關系趨于復雜，人類認知需求與形式趨于多樣。理解數智社會的基本特征，引導個體與數智社會持續交往，可以促進個體形成有關數智技術的教育價值判斷，建立教育的社會價值認同，通過推動數智文明不斷塑造積極健康的數智文化。在與技術的良性互動中，教育工作者可以持續尋找并建立技術賦能教育實踐的新范式，推動教育的高質量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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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ital Intelligence Empowering Educational Transformation： Constructing A Practical Style that Adapts to Social Development

SHEN Shusheng

（School of Education Science， 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0097）

[Abstract] The digitalization， intelligence and wisdom that have emerged in the process of technological development have filled modern society with digital intelligence attributes and promoted the formation of new quality productive forces and production relations. As a part of the digital society， school education should not only carry out educational activities based on social development， but also promote social development through educational activities， so as to form an practical style in education consistent with social development. Important changes， such as individual identity， space and time， behavior， resources， data and decision-making， have taken place in a digitally intelligent society. Schools need to optimize talent training objectives based on social changes and design teaching and learning activities that reflect real-life scenarios， guide individuals to learn self-evaluation and promote the establishment of individual primary" responsibility. With the help of 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we can empower the learning change and enrich the learning style in terms of content representation， differentiation process， multiple methods， efficient management， and cognitive quality.

[Keywords] Digital Intelligence Technology; Digital Intelligence Society; Digital Intelligence Learning Space; New Quality Talents; Learning Style

[作者簡介] 沈書生（1968—），男，江蘇海安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信息化教學設計、教師教育技術能力建設研究。E-mail：ssshen_nj@163.com。

基金項目：2023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新一代人工智能對教育的影響研究”（項目編號：VGA230012）；2023年度南京師范大學重大培育項目“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價值定位與實踐路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