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亨與《晉祠指南》

晉祠作為山西省城太原市的風景名勝區，歷史悠久，遺存豐厚；環境優美，古樹眾多。早在北魏時期，地理學家酈道元就對其自然風景和人文歷史有精彩的描述。他在《水經注·晉水》中說：“其川上溯，后人踵其（智伯遏水）遺跡，蓄以為沼，沼西際山枕水，有唐叔虞祠。水側有涼堂，結飛梁于水上，左右雜樹交蔭，希見曦景，至有淫朋密友，羈游宦子，莫不尋梁契集，用相娛慰，于晉川之中，最為勝處。”

《晉祠指南》一書出版于民國時期，共有兩個版本。第一個版本的作者是萬榮衛聚賢，第二個版本的作者為河津張慶亨。衛與張是同鄉，二書均出版于1932年，衛書為1932年5月出版，張書為1932年8月出版。唯一有所區別的是，1935年5月，張慶亨本《晉祠指南》再版發行，可見此書在社會層面流傳之廣。為這本書寫序的亦為鄉賢名流河津嚴慎修（現為萬榮縣里望鄉），題寫書名的是時任山西省教育圖書博物館副館長柯璜先生。

衛聚賢是我國近代以來著名的考古學家、歷史學家、山西考古第一人，這在筆者的《衛聚賢與<晉祠指南>》一文中有粗略介紹。張慶亨是河津人，生卒年不詳，他撰寫的《晉祠指南》對于當時的參觀者起到了積極的引導作用。著名社會學家潘光旦先生在他的一篇文章里曾提到這兩本《晉祠指南》，不僅如此，他還對晉祠名稱的由來作了說明，他說：“晉祠在太原城西南五十里，是省城附近的第一個名勝。它是一座規模很大的古廟，背山面水，山叫做懸甕山，水叫做晉水，祠即因此得名。祠中的廟宇，沿著山坡建筑，正不知有多少？張慶亨和衛聚賢的兩本《晉祠指南》都記載得很詳細。但對于初次觀光的人，來去匆匆，似乎也不能有多大幫助。”實際上，像晉祠這樣歷史文化深厚的景區，確實是需要人們不斷地去欣賞和領悟的，潘先生也注意到了這點。

張慶亨在序中寫道，“晉祠風景優美，不惟甲于三晉，亦可稱雄華北”。他擔心引起讀者誤會，對本書“晉祠”一詞的范圍進行了界定：“本書上所說的‘晉祠’是廣義的，凡晉祠勝境附近的地方，一律在內；不是本地人專以晉祠鎮和古唐村（村鎮合名）叫做晉祠的狹義稱號。”既然是“華北第一名勝”，再加上廣義“晉祠”的敘述表達思路，那么在內容選取和書寫的角度上，就一定要對晉祠勝境有一個突出重點而又要涉及全方位系統的介紹。

此書“內分十大門”，也就是十個部分。第一部分是“晉祠之沿革”，重點對晉祠的位置、地勢、形勢進行現狀描述；第二部分為“晉祠之風景”，特別將晉祠內外全景詩（十六首）以及天龍八景詩（八首）摘錄于此；第三部分為“晉祠之名勝”，由于此書的性質是晉祠風景旅游指南，因此這部分是張慶亨描寫的重中之重，表述上也就更為詳細和周到。諸如水鏡臺、會仙橋、獻殿、圣母殿、臺駘廟、難老泉、洗耳洞、真趣亭、朝陽洞、讀書臺、呂祖閣、周柏、叔虞祠、懸甕山等為晉祠勝境內之名勝；王恭襄公祠、晉溪書院、舍利生生塔、柏月山房、晉王嶺等為晉祠勝境南之名勝；晉祠城堡、雨花寺、仙翁閣、大寺荷風、斛律金墓、潛丘、臺駘澤等為晉祠勝境東之名勝；天龍山、天龍寺、九蓮洞、漫山閣、白龍池、避暑宮、插旗石等為晉祠勝境西之名勝；臥虎山、豫讓橋、赤橋村、昊天觀、童子寺、風洞、皇姑洞、太山、龍泉寺、將軍墓等為晉祠勝境北之名勝。這種以晉祠為中心，將晉祠南、東、西、北名勝逐一介紹的形式，進一步襯托出了作者在撰寫此書時的宏闊視野。

《晉祠指南》雖然是一本旅游讀物，但也有學術亮點，在第四部分“晉祠之文藝”這一章節體現得尤為突出。這一章節，除了收集唐太宗“晉祠銘并序”以及范仲淹、歐陽修、呂惠卿、于謙、王瓊、傅山、高汝行等人撰寫晉祠的詩文外，還收錄晉祠圣母殿、難老泉、勝瀛樓、朝陽洞、呂祖閣等地的著名楹聯匾額。其中，值得重點一提的人物便是明末清初的學者朱彝尊，晉祠現存的“文章千古事，社稷一戎衣”這副著名楹聯就是他的作品。作者還收錄了朱彝尊撰寫的《游晉祠記》一文，此文對于研究晉祠天龍山非常重要。通讀之后，我們可以看出，朱彝尊除了對晉祠歷史、文物古跡、古樹名木有所研究表述外，還標明了考察天龍山的具體時間：“歲在丙午（康熙五年即1666年）二月，予游天龍之山，道經祠下，息焉。”筆者翻覽相關資料時發現朱彝尊曾填過一首詞，名曰《夏初臨》，對天龍山上的高歡避暑宮舊址的位置進行了考證，認為當時的天龍寺就是，唯一不能確定的是他撰寫這首詞的具體時間。在讀了《游晉祠記》之后，再結合詞的內容，就可以初步確定：《夏初臨》一詞應該就是朱彝尊1666年二月來天龍山時所寫。其詞如下：

夏初臨·天龍寺是高歡避暑宮舊址

賀六渾來，主三軍隊，壺關王氣曾分。人說當年。離宮筑向云根。燒煙一片氤氳，想香姜古瓦猶存。琵琶何處？聽殘剌勒，銷盡英魂。

霜應自去，青雀空飛，畫樓十二，冰井無痕。春風裊娜，依然芳草羅裙。驅馬斜陽，到鳴鐘佛火黃昏。伴殘僧千山萬山，涼月松門。

此本《晉祠指南》的特色還體現在，它是一本記載晉祠當地生產生活的百科全書。張慶亨因長期在“晉祠懸甕山麓之職校”工作，十分了解晉祠當地的習俗和文化，故而同為《晉祠指南》，與衛聚賢版注重學術性相比，張慶亨版則更側重通俗性。如第五部分“晉祠之實業”，就對農業、工業、商業、礦業等有真實記述；第六部分“晉祠之機關”，對行政區及公安局、村公所及保衛團、商會及商團、志勤職業學校、晉祠民眾教育館、晉祠國術促進會、女子高級小學校等有準確記載；第七部分“晉祠人民之生活狀況”，對衣、食、住、職業、嗜好、婚姻、喪葬、祭祀、女風等有精彩表述；第八部分“晉祠之園墅與勝會”，對晉祠的陶然村、在田別墅、養年別墅、息廬、黃氏別墅、難老莊等有客觀記載和游記描述；第九部分“晉祠之奇異事物”，對晉祠娘娘倒進古城營、大年初一不出門、葉上開花樹等略有表述；第十部分“晉祠之趣話”，對周成王剪桐封弟、豫讓刺趙、太山石敢當、小和尚關住了、鐵人逃走、真明成仙、飲馬抽鞭、羅一虎進劍等有生動的描寫。

作為旅游指南，此書文末附“旅客向導……但對于晉祠一切，莫不應有盡有，或可作游者閱者之南針的”。實際上，在書的最后，“旅客向導”是張慶亨對游客可能會有的疑問作出的合理回答。比如說，到晉祠干什么去，怎樣去，應帶些什么東西，在哪里住，在哪里吃飯，游覽的線路如何，晉祠可買的東西，晉祠趕會唱戲的時間以及晉祠附近的郵局、茶點、貨鋪等等。旅行晉祠，游覽必攜，一本在手，處處皆通，應是這本張慶亨的《晉祠指南》的價值所在。

（作者系太原市晉源區政協委員）